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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按战营 断魂岭前
 
2023-01-31 16:10:13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前面是一片延绵深郁的崇山峻岭,而在那莽莽的层峦叠峰间,有一道岭脊像一条蜿蜒的灰蛇般伸展出来,又消失在下面苍黄的林幽中了,这道山岭,它有个凄怨的名字:“断魂岭”!
  现在,紫千豪与他的大队人马,已经来在了“断魂岭”的三里前一处高地上,他们驻骑凝视,良久无言。
  明天,便是“孤竹帮”约战“青城派”的日期了,毋庸置疑的,这将是一场血淋淋的杀伐,一个生与死的聚会,虽然明天隔着今天仍有一段,但这一段却是恁般悄然的即要消逝的啊……
  久经战阵的孤竹豪士们业已在血腥中熬惯了,在搏斗里磨坚了,对于一场接连一场的拼杀早视同日课般的自然与平凡,可是,他们任是这样的粗犷瞟悍,任是这样的闲淡,每在一次新的血战来临之前,却依旧免不了有一抹隐隐的怅茫笼在心头,有一种轻微的忧虑跳动于脉搏,那总是暴力与鲜血的糅合啊,只要是个正常的人,不管他对这一方面有了丰富的经验,却永远也无法做到安之若怡的……
  紫千豪跨着“甲犀”驻马在前,他默默眺望着远处的“断魂岭”,野风吹拂着他的豹皮头巾,吹拂着他的衣角,有轻细的“猎猎”声扬起,看上去,他是如此沉静,如此深蓄,又如此秀逸,衬在灰苍苍的天幕下,他就宛如是肩起了漫天阴霾的重担了……
  低徐的,他后面马上的苟图昌道:“老大,前面就是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是的,断魂岭。”
  伸长脖子瞧着,熊无极咕咕地道:“看过去那地方好似已真有几分凄惨惨的味道,‘断魂岭’,这熊名字也不知是哪个作孽的人取的……”
  回首一笑,紫千豪道:“熊兄,山仍是山,永远是山,全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却是人们心灵间的感受罢了。”
  呵呵一笑,熊无极道:“说得可是,紫帮主,天下之大,有些地方却偏生起了些恶虬虬的名字,这‘断魂岭’若改名叫‘长寿岗’‘风流坡’什么的,不是就动人得多了么?”
  紫千豪莞尔道:“不过,或者将这山岭取名为‘断魂岭’的人却和你有着不同的想法呢……”
  眨眨眼,熊无极道:“这小子一定是个伤心人了,要不,他也包管脱不了‘愤世嫉俗’的毛病!”
  微拂头巾,紫千豪道:“我们不追究它的名字,熊兄,倒是要早点空出些时间来筹划一下明日的大战为要呢。”
  苟图昌接口道:“老大,天色业已不早,我们今晚在哪里宿营?”
  朝坡下的一片疏林子指了指,紫千豪道:“那林中如何?”
  端详了一会,苟图昌颔首道:“还合适。”
  紫千豪举起右臂,大声道:“启行。”
  于是,几百匹健骑,随即扬起铁蹄,奔下高坡,云涌雷动中,片刻后便已来到林外了。
  第一个抛镫下马,紫千豪交代苟图昌道:“今晚宿营,图昌,叫儿郎们提高警觉,耳目放灵活些,别挤在一堆,分开躺下,哨卡守卫轮班派遣,值勤的时间不要长,明桩尽量少,多安插些暗卡,记着将大头领级的弟兄按照位置调妥!”
  苟图昌忙道:“遵谕,老大。”
  紫千豪站在马旁,目注手下们鱼贯入林,直到押后队的“白辫子”洪超、“毛和尚”公孙寿也全到了,他才踱往一边,由苟图昌自行去安排调遣去了。
  熊无极也快步跟了上来,笑吃吃地道:“帮主,你好像有心事呢?”
  紫千豪停步转身,笑道:“何以见得?”
  这位盛名显赫的“金煞手”,道:“你眉心微锁,神情沉戚,加上沿途以来极少开口,时时都在寻思什么,这不全乃存着心事的证据么。”
  目光越过熊无极的肩头,紫千豪注视着那些甫始下马,正在林里林外忙进忙出的手下们,一边淡淡地道:“熊兄,你像还能未卜先知了……”
  一龇牙,熊无极道:“未卜先知不敢说,却是善观气色罢了。”
  顿了顿,他又道:“明日约战‘青城派’,紫帮主,是约在岭上,抑是约在岭下?”
  紫千豪平静地道:“岭上!”
  点点头,熊无极道:“可指明了详细地点?”
  紫千豪低沉地道:“‘断魂岭’上有一处四周生长有白杨木的地方,看起来似是一片晒谷场,成大略的四方形状,地面相当平坦,附近山地的居民叫它作‘鬼围场’,传说这个所在每到阴雨之后,时常有冤魂悲泣与厉鬼叫啸之声传出,当然,这不过仅是一些山野之人传言附会的无知之谈而已。那处‘鬼围场’于‘断魂岭’西侧方,有数十丈的阔幅,每有风起,四周的白杨木俱皆萧萧滚颤,衬着沉郁峰峦,幽幽深岭,却也确是有些悲惨惨、阴凄凄的味道……”
  舐舐唇,熊无极忙道:“指明的地点,就是这什么‘鬼围场’?”
  紫千豪微笑,道:“不错。”
  搓搓手,熊无极摇头道:“又他娘的是个叫人心里发毛的名称,那地方如果再真出几条人命,恐怕一些古怪的传说就更多了!”
  紫千豪笑道:“怕是如此。”
  搔着满头乱发,熊无极有些感触地道:“紫帮主,说老实话,我看你一天到晚确是担足了心事……就拿眼前来说吧,刚做完了买卖,又赶着去对付那单光,才将姓单的整治了,跟着便得与‘青城派’大兴干戈,了结宿怨……这些麻烦可真叫人头痛,哪一桩也是不好办的,哪一端也是够棘手的,亏了是你,紫帮主,若是换了我来坐你的位子,一定早就搞得晕头转向,手足所措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不见得。”
  熊无极道:“怎么说?”
  报抿嘴,紫千豪道:“我承认,熊兄,令我担忧的事情很多,我也承认,我的确经常处于沉重及焦急的情境下,但是,我只得如此,因为这副担子业已扛上了肩,在责任上,道义上,渊源关系上,我全得负荷下去,尽管我多么疲累,多么乏倦了,也须要一直挑下去,理由仅有一个——我本该如此!”
  看着对方,紫千豪又道:“同样的道理,熊兄,如若你是一帮之主,你也定然不会做得比我差,因为你已坐上这个位置,责任驱策着你,道义推迫着你,弟兄们的亲情围绕着你,你只能撑下去,而且,还得颇以全力的做下去!”
  吁了口气,熊无极道:“帮主,不论怎么说,我服你了……”
  拱拱手,紫千豪道:“高抬高抬……”
  在他们谈话中,林子里,苟图昌与祁老六两人齐肩往这边行来,隔着好几步,祁老六已叫道:“老大,我们可否到四面去看看有无人家?叫他们弄顿热食吃吃了,这些日子来老是啃干粮,委实啃慌了心……”
  紫千豪皱皱眉,道:“不许扰民,老六。”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祁老六道:“我们是绿林好汉,黑道帮派,那些百姓良民看到我们比遇见官兵还更要来得含糊三分,可是,经过老大你这一番律令,我们差点就和管那些百姓们守家卫堡的乡丁一样了……”
  紫千豪笑道:“老六,我们不扰百姓,不欺善良,这才是孤竹一脉所以尚能屹立不倒的最大原因,假如我们也和一般强梁毫无二致,胡作非为的话,将来的情景就可预见不会太美好了……”
  嘻嘻一笑,祁老六道:“老大说得对是对,不过我呢,可就憋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啦!”
  旁边,苟图昌笑骂道:“就是你一个人成天吆喝咯吱,啰嗦个不歇不停;吃热食?我撒泡尿给你捧着喝,包管烫到心窝里!”
  “呸”了一声,祁老六道:“扯卵蛋!”
  紫千豪亦笑道:“谁不是啃干粮来着?就你一个人受不了么?这样吧,你也别嚷了,老六,等到事情过去,我请你好好吃上一顿,保证热烫滚烧!”
  咽了口唾沫,祁老六忙道:“真的?老大,我要吃三鲜十全火锅子,配芙蓉鸡、酸甜肉、烧蹄膀、狮子头,外加老白干三斤……”
  苟图昌笑道:“再给你上一道龙心凤肝!”
  吃吃笑了,祁老六道:“只要你能拿得出来,二大爷,我祁老六还有吃不下的道理?那可是壮阳补肾的哪!”
  苟图昌打趣道:“难怪你对采阴之术有如此高深的道行,原来你连用什么玩意儿进补也这般清楚呢。”
  独眼一眨,祁老六笑道:“要学学么?二大爷。”
  一抹黑髯,苟图昌道:“老汉耄矣,再怎么学,只怕也学不得你这年轻小伙子的本事啦……”
  祁老六正要反攻两句,紫千豪已笑着阻止道:“好了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图昌,宿营防守之事可已全部办妥?天色即将暗了。”
  连忙面容一整,苟图昌道:“全已排定分派好了。老大,明哨三处,暗卡二十一处,以外,巡逻弟兄九拨,警戒范围远出林外千步!”
  点点头,紫千豪道:“很好,等会交代下去,大家用过干粮之后,除守职弟兄外全部休息,非经准许,不得擅离林间!”
  苟图昌道:“是,老大。”
  略一沉吟,紫千豪又道:“蓝扬善和贝羽他们呢?”
  苟图昌笑道:“他们正在巡视检点,看看一切全已办齐了不曾……”
  紫千豪抬头看看天色,缓缓地道:“今宵,恐怕会很冷……”
  苟图昌低声道:“老大放心,这遭出来,大家全多带了一条毛毯,够保温的了。”
  这时,祁老六忽道:“老大,那‘断魂岭’上我们的约战‘青城派’老牛鼻子的地方,是否须要预先派人前去隐伏监视?”
  紫千豪平静地道:“当然,今夜初更之时便要先派人去守着!”
  祁老六忙道:“老大,我去如何?”
  “嗤”了一声,苟图昌在旁道:“你这么急着毛遂自荐,小子,里头一定有文章!”
  连连喊起冤来,祁老六道:“我这全是一片赤胆忠心,抢着做前锋,又有什么文章来着?二大爷,你可是冤枉好人了……”
  紫千豪一笑道:“老六,你下去。”
  祁老六急道:“那……那谁去呢?”
  笑了笑,紫千豪道:“熊无极熊兄去。”
  怔了怔,祁老六插着光头道:“为什么叫熊老兄去呢?老大,我不一样也是块材料么?”
  紫千豪正色道:“很简单,老六,你的功夫不及熊兄,而且在这里也须要你协同调度;做那种事首先要深沉机警,不冲动、不鲁莽,次要在万一之际可以安然脱身——这就全凭本领了,你脾气躁,肝火旺,而且常常贸然行事,颇不适宜,在那等环境中,主要全是探查敌情,静观其变,再做当机立断的措施,譬如说及时通知大队,传述对方阵势,分析敌人部署等等,这全是暗地进行的工作,若是你一个人不小心露了痕迹,或一时忍不住火,擅自行动,其重要性就要大大地打折扣了……”
  抚掌大笑,熊无极喜悦地道:“这静候窥敌、刺探虚实之事,我呢,可是最恰当的人选,紫帮主,这个差事给我,是再正确没有了。”
  祁老六犹自不甘地道:“可是,老大,我——”
  摆了摆手,熊无极抢着道:“老弟,别争生意,这可不是你们黑道上的独门诀窍了,习武之人谁也晓得这一套,呵呵,老弟,既是紫帮主交代,我便先立头功啦!”
  紫千豪低声道:“就是如此决定,熊兄,烦你跑一趟,不过,恐怕在隐伏待敌的时间里,得要忍受点枯寂与寒冷呢。”
  熊无极笑道:“小把戏而已,帮主,这算不了什么。”
  笑了笑,紫千豪转对苟图昌道:“图昌,叫大家用干粮吧,吃完之后,没有事的弟兄就开始休息,以外,所有大头领级的弟兄到我这里来会商明日约战‘青城派’的策略!”
  答应一声,苟图昌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道:“是了,老大,你今夜的寝卧之处,我业已令人整布妥了,可要一起去看看?就便也歇歇?”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好,一起去吧。”
  祁老六抢过来为紫千豪牵着马,几个人缓步行入疏林之内,而这时,一干孤竹豪士们早已安排妥当,整片林子里,全零零散散地躺坐着人,在周遭的隐秘处,更可发现守卫者攒动的身影。林中虽有这么多的人驻留着,却是毫无喧哗嘘嚣之声,一切俱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不说别的,就看此一端,已可令人明白这是一支如何训练有素的江湖劲旅了。
  注视着眼前的情形,紫千豪道:“晚上冷,叫大家盖厚点。”
  苟图昌笑道:“是,我会关照下去的。”
  说着,他们已经来到林子右侧,这里,有三株枝丫参差的杂树成三角形生长着,而在这三株树木的中间枝干上,就缚撑起一面篷布来,篷布四周,全垂下青色厚呢帘帐,苟图昌上前掀起帘帐,里面约有丈许方圆,摆着一张铺有白熊皮的,可以拆卸的木榻,一张小铁桌,四只铁椅——全能以拆卸,现在,铁桌上已摆好一碟熏鸡、一碟腊肠、一碟卤肉及一碟泡黄瓜,外加一锡壶酒、一只酒杯与两大块烙饼!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很好,图昌。”
  熊无极看了一遍,羡慕地道:“紫帮主,行骑在外,露宿荒林,这等享受业已如帝王啦,你还真懂得安排哪……”
  紫千豪笑道:“其实,这种享受的话,我还宁可在傲节山待着好些。”
  苟图昌插口道:“老大如今力求简单平实,这等宿营布置,比起宣老大从前来已经差得远了,熊老兄,如若你以前见过宣老大的行寝,只怕还更要惊奇呢。”
  紫千豪一哂道:“图昌,你可以去传谕了,熊兄稍待与我并进膳,记着,在你们食罢之后就到这里来聚合。”
  苟图昌答应着和祁老六转身去了,紫千豪携同熊无极弯身进入帐幕之中,坐下后,他先将杯里注满了酒,捧到熊无极面前,笑道:“敬你一杯,熊兄。”
  熊无极忙道:“不敢,紫帮主,我该先敬你才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你客我主,那有客先敬主之理?熊兄,毋庸客套,你干了以后我再喝吧,他们只准备了一只酒杯,我们两人只好将就点食用了。”
  哈哈一笑,熊无极不再推辞,一口干了,又为紫千豪斟满,紫千豪也饮尽后,二人便开怀吃喝起来。
  一边吃喝,熊无极边道:“紫帮主,我有一句话想请问一下。”
  咽下一片泡黄瓜,紫千豪笑道:“请说。”
  熊无极先大口塞进一块鸡肉,咀嚼着道:“明日之战,帮主你可有胜算?”
  紫千豪喝了口酒,道:“当然我还是这种希望的,不过,事实上却不敢逆料,熊兄,两军交刃,非但瞬息万变,且有着各端制胜或失败之客观原因。就更莫论其中的机运与意外了,这一点,想你也知道……”
  点点头,熊无极道:“话是不错,但如果在事先前将敌方实力探查清楚,了若指掌后,再加以慎研应对之法,补短隐拙,见机而为,则又往往可收事半功倍、反败为胜的奇效,帮立以为然否?”
  笑笑,紫千豪道:“这是兵家的老格言了,熊兄,我自是明白……”
  大口喝了半杯酒,熊无极又道:“如今帮主可知道‘青城派’的虚实?譬如说,他们有多少人马、有若干高手,此次前来应战,大约会来些什么角色等等……”
  紫千豪平静地道:“老实说,熊兄,这一点我也已经考虑到了,遗憾的却是,虽在我们尽力刺探之下,得到的内情却不多。”
  有些神秘地笑了笑,熊无极道:“‘青城派’差不多全是方外人物,其源流发扬于川境之‘青城山’,大致来说,‘青城派’在早年的作风一直是平和宽厚的,非但极少与其他武林同道发生纠葛,甚至他们的弟子连‘青城山’也很少出,保持着一种近乎不闻世事、高远脱俗的恬淡味道,他们的历代掌门亦大多是些饱学经典、涵养深湛之辈,是而颇能约束门人,做到不骄不狂,独善其身的地步,因为‘青城’一脉少与外界联系,久而久之,对他们内部的情形,一般江湖朋友也都逐渐隔阂与陌生了,紫帮主,你现在却晓得些什么事呢?或者我可以多少补充一点也未可定——”
  紫千豪高兴地道:“这么说来,熊兄,莫非你对‘青城派’的内幕十分清楚?”
  连连摆手,熊无极道:“你先别兴奋,帮主,我也只是大略知道一个大概罢了,详细情形亦并不太明白,说不定还没有你所晓得的多呢……”
  “哦”了一声,紫千豪道:“‘青城派’可真叫‘故步自封’,在那险峻巍峨的青城山上,有的便是道观,观里住着道士,这便是‘青城派’的班底了,若是一个俗人要自外头进去刺探什么,非但极为不易,而且搞不好便弄巧成拙,因此,我们得到的消息十分有限,有些是听人传说,有些是推断猜测,至于由我自己探悉出来的内情,却少得可怜,熊兄,眼前我们不妨你知道的说出来印证研讨一下……”
  熊无极老实不客气地挑了条大鸡腿啃着,一边道:“还是你先说,我补充吧。”
  轻咳一声,紫千豪正要开口,帐幕外,一阵沙沙的步履声响已迅速朝这边移近,微微一笑,紫千豪道:“大约是图昌他们来了。”
  说话中,帐外,果然传来苟图昌沉厚的语声,道:“老大,弟兄们全到了。”
  紫千豪笑道:“都进来吧。”
  于是,掀开垂帘,苟图昌、祁老六、蓝扬善、贝羽、洪超、公孙寿等六个人便鱼贯弯身入帐。
  椅子不够,大伙索性盘膝席地坐下,但刚坐下,祁老六又跳起来,一面拉大嗓门,道:“外头业已晕暗暗的了,这帐幕里却更是黑黝黝的一团,老大,怎的不掌灯哪?”
  紫千豪笑道:“我倒一时未曾注意……”
  祁老六在床脚下摸出两只大蜡烛来,敲着火石用棕纸点燃了,帐幕中顿时明亮起来,他将蜡烛在铁桌上插好,拍拍手道:“看,这该多光明,多温暖,又多和煦,不比刚才那与黑沉沉的场面好得多么?”
  苟图昌笑道:“好了好了,你能,行不?快坐下来吧。”
  缩腿坐下,祁老六嘿嘿笑道:“我有这等为大家服务的热诚,至少回山的时候你二大爷也该多分我一份红吧?”
  悄悄的,苟图昌道:“多分你一巴掌!”
  坐在一旁的蓝扬善听得清楚,他笑呵呵地道:“如若就点了个灯便多分一份红,老六啊,咱也一天到晚都替大家点灯好了……”
  祁老六悻悻地道:“用你的一身肥油去浸灯芯子吧!”
  这时,紫千豪吁了口气,道:“现在,我们开始商议一下,明日与‘青城派’的约战之事。”
  笑谑随即作罢,帐幕中的七双目光,全投注向紫千豪的脸孔上,他微闭着眼,道:“方才我已和熊无极熊兄,谈论到‘青城派’的虚实问题上,如今我们再接续下去。”
  看着熊无极,紫千豪道:“熊兄,若你没有吃饱,可以继续下去,我们边吃边谈。”
  熊无极的嘴巴正塞满了一口鸡肉,闻言之下,连连点头,含糊不清地道:“见笑见笑……”
  祁老六的独眼一转,贼兮兮地道:“一看熊老兄的模样儿,我似乎又饿了……”
  瞪了祁老六一眼,紫千豪低沉地道:“‘青城派’如今的掌门人,算是第六代的掌门人了,号称‘银羽客’,名曰凌澄,这个老道虽说表面上和他们以前历代的掌门人一样,也是一付悲天悯人、淡然出尘的姿态,骨子里气量却极其狭窄,甚为护短,对他自己的门人弟子尤其偏袒,因此,才有着那‘玄云三子’曲理而回,他却不问是非反向我们大肆威胁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他又道:“‘玄云三子’在‘青城派’中,也是第六代的弟子,换句话说,他们与掌门人凌澄老道乃是师兄弟的关系,至于他们‘青城派’一共有几个六代弟子——也就是说有多少比较棘手的角色,这一点,我们却不大清楚。”
  蓝扬善启口道:“老大,他们六代弟子中,可有俗家人物?”
  摇摇头,紫千豪道:“这却不知道了……”
  祁老六也接着道:“那么,‘青城派’有些什么特殊的厉害角色呢?譬如说在武林里名头较响亮的……”
  紫千豪平静地道:“据我所知,他们在武林中比较有名的角色有好几个,除了‘玄云三子’外,一个是‘白猿’静明,另一个便是‘眼前报’静空了,其他的,倒没有听说还有什么扬名于外的……”
  蓝扬善又道:“他们这一次和我们约战,老大,可能会来多少人?又会有些什么样的好手偕来呢?”
  微微颔首,紫千豪道:“很好,这个问题问到了重点。据我判断,以我孤竹一脉的声威与实力来说,他‘青城派’的‘玄云三子’早已领教,因此,他们这次前来就必定不敢稍有轻慢之心,易言之,恐怕他们是会大举出动的了!”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贝羽,这时启声道:“大哥,‘玄云三子’这三个老牛鼻子在上次铩羽而归之后,定然会在他们掌门人之前大肆渲染,百般扩大的,要不,他们就更没面子了,因此,我也判断他们这次应约的人数不会太少!”
  抿唇一笑,紫千豪道:“不错,但‘青城山’深峻奇险,内中所建道观极多,当然那些道士们不会个个习武,更不会倾巢齐出,他们实有人数的多少并不值得太过重视,兵在精而不在多,弄些滥竽充数的窝囊废夹在其中,非但于本无补,更且会平添累赘,这个道理,相信‘青城派’发号施令的人物也一样明白,当然,他们会选派一些有斤两的弟子来,此一层已无可置疑,来多少人,则在未知之数,恐怕我们须要等到熊兄先行刺探之后的消息才能知晓了。”
  祁老六插言道:“可是,如果这些牛鼻子比我们晚到呢?”
  紫千豪一笑道:“有此可能,那我们就只好到了时候再自己数啦。”
  摸摸光头,祁老六道:“依我看哪,老大,‘玄云三子’是包管来了,那什么‘白猿’,什么‘眼前报’一定也少不了,其他的青城好手,恐怕亦将大批随至呢……”
  紫千豪冷静地道:“所以说,我们便该尽全力预防!”
  双垂的肥下颌一颤,蓝扬善道:“老大,‘青城派’的掌门人凌澄老道大约也会亲身莅临喽?”
  点点头,紫千豪道:“我想,他会来的。”
  算了算,祁老六又道:“就以目前所知的情形来说,对方实力固然不弱,但也没有什么惊人之处,唬不着谁……”
  贝羽也道:“而那‘白猿’静明,‘眼前报’静空,既与他们第六代的弟子道号起字不同,看样子只怕就是第七代的弟子了,大哥,目前‘青城派’现存的最高辈分就是他们的六代弟子了吧?”
  紫千豪道:“是的。”
  蓝扬善笑嘻嘻地道:“和清一色的道士摆擂台,咱这尚是头一道,想着他们那一个个名副其实的‘道貌岸然’之状,委实有些可笑!”
  淡淡的,紫千豪道:“不要轻敌,扬善,等我们全部安然脱险回去了,那时你再开怀大笑也还不算太迟!”
  急忙止笑,蓝扬善尴尬地道:“是,是,老大说得是……”
  旁边,祁老六悄声调侃,道:“胖哥,我们当家的在特别夹磨你呢……”
  蓝扬善狠狠瞪了他一眼,憋着火道:“你不要幸灾乐祸,浑小子……”
  桌上,又听紫千豪道:“熊兄,我们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假如你另有什么可以见示的,尚请说出来大家研讨一番。”
  帐幕中,烛光的晕黄光芒映照着,有些微微地摇晃,于是,把每个人的形象也幻映得明暗不定了,整座帐幕是一片寂静,大家全等待着熊无极的肩言,那些长长的影子拖印在幕帘上,气氛在沉默里带着一丝儿期盼……
  干咳一声,熊无极清了清嗓子,道:“方才,帮主你提的来的一些有关‘青城派’的事情,与我所知道的大略来说都差不多,但是,有两件事情各位却似尚不知晓。”
  紫千豪忙道:“且请说明。”
  搓了搓那双粗糙又厚实的手掌,熊无极颔首道:“当然,我这就提出来与大家做个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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