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影惊龙

 

2023-02-03 10:31:18   作者：柳残阳   来源：柳残阳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龙虎追魂束九山倾出全身功力，将这招他视为秘藏绝技的“青冥银山”施出后，眼瞧着周遭震荡的劲力，与那密密重重的青色气流，交汇而出，瞬息间就将江青罩住。
　　他丑陋的面孔上，不由闪出一丝得意非凡的狞笑。
　　一旁观战的云山孤雁夏蕙等三人见状之下，禁不住齐皆惊呼出声。
　　但是，就在他们呼叫之声尚未停息的一刹那间，江青却嘿然大喝一声，青色长衫蓦然鼓起。
　　只见他双掌急急向胸前一合，仿若老僧合十，接着又迅快绝伦地猛推而出。
　　随着掌势的翻出，一片轰然劲气，宛若移山倒海般，自地面向上翻卷，威力之大，足能令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这一招，便是那“天佛掌法”中的第三式：“佛问迦罗”。
　　江青自入江湖行道以来，尚是首次施展出这第三招威势无伦的掌式。
　　龙虎追魂束九山猛然觉出自己发出的真力大大一震，就好似被一排排劲力无匹的巨浪，向身侧反推而回一般。
　　这股力道之强，竟然是他这身超绝的功力所无法抵挡的。
　　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闪电般在束九山心头升起，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好似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在那凌厉无边的狂飙劲气中，飘摇不定。
　　江青这招“佛问迦罗”甫一展出，就看出束九山那种惊骇狼狈之状。
　　他心中微微一动，一股奇异的怜惜心理，忽然在脑中浮起。
　　于是，他突然大喝一声，身形半挫，将推出的功力，硬生生地收回三成。
　　即便如此，龙虎追魂束九山那魁梧的身躯，亦被震出至一丈开外，始摔落地下。
　　他这反败为胜的奇招一出，不由使场外的三人，全然惊愕得鸦雀无声，目瞪口呆。
　　江青哂然一笑，缓步向前，气定神闲地注定着自地下艰辛爬起的龙虎追魂束九山。
　　束九山功力甚为深厚，江青发出的这招天佛掌式，虽然使用了七成功力，但若换了别人，亦定然承受不住，非当场重伤不可，但这龙虎追魂束九山，却仅只是身体震飞跌落，真气略为损伤而已。
　　他这时勉强挺立住那摇摇欲坠的身躯，缓缓将手中的“龙虎双矛”褪下，插在腰际；面孔上，却流露出一片惊异迷茫莫名所以的神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俊逸儒雅的青年，如何竟能在自己那招凌厉猛辣的招术下，不仅未曾受伤，反而将自己击败。
　　这时，江青背负双手，沉声道：“束九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龙虎追魂束九山独目圆睁，哑然道：“姓江的，老夫在江湖上舐血数十年，早将这条老命豁出去了，老夫到了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怕死不成？”
　　江青面色一动，却没有说话，束九山接着又道：“不过，老夫却要问明一件事情。”
　　江青双目一转，朗声道：“有何见教？但说无妨，只要是在下所知，无不奉告！”
　　束九山调息了一阵，大声道：“阁下开始时所用的掌法，好似东海长离岛一派的绝技，但是，将老夫击败的那手奇招，绝不会是卫老儿所传，嘿嘿！老夫虽然武功不及那卫老儿，却也不会如此快便败在他那七旋斩之下！”
　　江青回头向夏蕙等三人微微一瞥。
　　借着这回头的时间，他却在心中极快地忖道：“这龙虎追魂果然不愧在江湖中博得如此名声，光凭这份见识道理，已非武林中一般人物所能比拟！”
　　他想到这里，回头向束九山脸上一望，冷然道：“束九山，在下不妨明告于你，刚才所使的那一招式，乃是我义父所嫡传的绝技：‘天佛掌’。”
　　“天佛掌”三字一出口，不由将束九山惊得一哆嗦，他禁不住失声叫道：“什么？那一招就是天佛掌法？”
　　江青嘿然冷笑，道：“束九山，难道在下还骗你不成？”
　　龙虎追魂微一定神，惶恐地道：“那么邪神厉勿邪尚健在人世？而且他，他还是你的义父？”
　　江青仰首向天，微微点头。
　　龙虎追魂束九山浩叹一声，盘膝坐于地下，双目微闭，默不作声。
　　江青知道龙虎追魂此举，乃是束手就缚，但凭处置之意。
　　他不由对束九山暗暗起了一丝好感，忖道：“这束九山为人，虽然太过阴狠残忍，但对江湖上的行规道义，却是丝毫不苟，的是一条汉子！”
　　他正在想着，龙虎追魂束九山已声言低沉地说道：“姓江的，老夫虽然旧恨未雪，不甘就此撒手，但如今既然落败，便听凭阁下处理就是！”
　　他说到这里，略微一顿，又道：“嘿嘿！只要你在江湖上闯荡过，便该知道我龙虎追魂束九山，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他说到这里，狂傲地大笑起来，那股豪放之气，确实是令人心折。
　　江青剑眉微皱，想道：“若这束九山禀性不是如此凶恶残忍的话，倒真是个值得一交的江湖怪杰，唉！可惜……”
　　这时，云山孤雁夏蕙悄悄走至江青身旁，低声道：“江少侠，你准备如何处置这束九山呢？”
　　江青向夏蕙微微一笑，亦轻声道：“夏姑娘之意如何？不过，这束九山可真是条好汉，比起那些灵蛇教的爪牙来，可真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云山孤雁夏蕙尚未答话，坐在地下的龙虎追魂束九山却哇哇大叫道：“姓江的，老夫是败在你手中，并非输在他人掌下，你要如何，悉凭尊意，可不准那个臭娘们出什么臭主意，妈的，我束九山这条老命虽不值钱，却不容许一个妇人家摆布。”
　　束九山一语甫毕，江青已厉声喝道：“住口，在下敬你是条汉子，却也不能容你随意出口伤人。”
　　束九山霍然站起，怒道：“妈的，要杀要割，我姓束的绝不皱一下眉头，你要想在娘们面前折辱老夫，那可是做梦！”
　　江青重重地哼了一声，大步向前，冷峭地道：“束九山，你道区区在天佛掌下，便不能再超度你一次么？”
　　束九山陡然独目大睁，凶光闪闪，只见他双手微提，续又轻轻放下，颓然垂首。
　　他心中十分明白，假使再度与面前这年轻人交手的话，只不过是徒取其辱而已，对方功力之高，乃是自己目前的一身功力所绝无法抵挡的。
　　一股深沉的悲哀侵袭着他，束九山知道自己年事已大，只怕再世不会有几个十年给自己苦练武功了。
　　也就是说，今生今世要想击败对方，恐怕已属不可能之事。
　　江青此刻已停止了脚步，他低首沉思了一刻，面上散发出一片炯炯神光，断然道：“束九山，你我原本素无恩怨，更谈不上争纷，只是尊驾行事未免太过赶尽杀绝，只要尊驾今后能痛悟前非，不再为恶，那么，不但眼前之争一笔勾销，便是日后，在下也绝不会找你麻烦！”
　　龙虎追魂束九山闻言之下，蓦然大喝道：“放屁，老夫如今年逾六旬，为人行事，尚要你这乳毛未脱的小子来教训？老实告诉你，若是今夜你放过老夫，日后老夫必也饶你一遭，待两不相欠后，嘿嘿！咱们便哪里见到哪里算！”
　　江青估不到束九山性情如此乖僻得不近人情，他不由气得浑身微颤，一时怔在当地，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此际，一直沉默不语的天星麻姑钱素，忽然气呼呼地踏前一步，双手叉腰，尖声厉道：“束老儿，你被我家主人一掌震得四脚朝天，直喘粗气，可恨你不但不感激我家主人手下留情之恩，反而在这里发威作狠，姑奶奶问你……你还有点人味没有？”
　　龙虎追魂束九山纵横江湖数十年，威名盛极一时，几曾被人家如此当面骂过，更何况出言讽刺之人，更是位妇道人家。
　　他这时怒目瞪视着天星麻姑，须眉俱颤，厉声道：“你这丑八怪是谁？老夫与别人说话时，哪有你插嘴的地方？妈的，若在平时，我要不叫你到阴曹地府去结亲家去，就不是人养的。”
　　天星麻姑虽是女人，脾气却甚是刚烈，她这时双眼一翻，叫道：“我是丑八怪，你长得漂亮？哼！快别臭美了，老实说，你这老鬼那副德行，比你家姑奶奶也好不到哪里去！”
　　龙虎追魂束九山生平最恨的，便是别人揭他的短处，尤其是批评他的容貌，他大吼一声道：“好！好！只要今夜老夫不死，你这臭娘们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了！”
　　天星麻姑钱素冷冷一笑，厉声道：“束老鬼，只要你今夜命大，姑奶奶准保接着你就是！”
　　这时，江青回头瞪了钱素一眼，又向束九山道：“尊驾身为武林前辈，如有过不去的地方，只管冲着在下来就是，向一个妇道人家发威，算是哪门子英雄！”
　　龙虎追魂束九山嘿了一声，强忍心头怒火，闭嘴不再说话。
　　江青将手一摆，说道：“尊驾便请自去，今后是友是敌，全在尊驾一念之间！”
　　束九山狂笑一声道：“姓江的，山不转路转，路不转水相逢，你姓江的总有落在老夫手里的一天，那时，老夫必会饶你一遭，这情分自当报还。”
　　江青尚未说括，天星麻姑钱素已嘿嘿冷笑道：“束老儿，只要你多注意自己，别再栽于我家主人手中，就是莫大的福分了……”
　　江青双眉紧皱，正待出言申斥，束九山身形猝然掠起，两次起落，已在十丈开外。
　　夜风中，尚传来那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姓江的，咱们是骑在牛背上看书——走着瞧！”
　　江青微微摇头，说不出的感慨。
　　他完全迷茫了，他摸不清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竟会有着这么多不可解的仇怨，难道说，每个人都不能做退一步的想法么？
　　这时，一只柔软的玉手，轻轻地抚在他肩头之上，夏蕙那清脆甜蜜的语声在耳边响起道：“江少侠，你在想什么？那龙虎追魂束九山已经走了。”
　　江青悚然回头，以一种极其自然的动作，握住了夏蕙那柔腻温软的玉手。
　　他露出那口洁白的牙齿，微微一笑道：“夏姑娘，你真好，竟对那束九山对你的辱骂毫不在意。”
　　夏蕙嫣然一笑，这笑容好似春天的百花齐放，美极了，也艳极了。
　　江青一时情怀大动，若不是有别人在旁，他恐怕早已情不自禁的将面前丽人拥入了怀中。
　　忽然，天星麻姑又扯开那仿若雄鸡报晓般尖亮的嗓音，说道：“公子，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已经死的死，逃的逃了，咱们还呆在这儿干嘛？”
　　江青闻言之下，急急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语不由心地答道：“是的，咱们也该走了……”
　　他正说到这里，目光又瞥到正呆立在一旁的祝颐，江青不由暗骂自己一声糊涂，立即大步上前，向祝颐一拱手，说道：“祝兄是否尚有其他吩咐？恕在下等多有怠慢了！”
　　那身材粗实，面目精练的祝颐，此刻好似才自一个深沉的思考中惊醒。
　　他急急向江青还了一礼，满面诚挚地道：“祝某今夜一命，全然为江兄所赐，今后有生之日，必定永铭于心……”
　　江青豪迈地一笑道：“祝兄毋庸客套，在下只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辈江湖男儿之本色，又有什么值得道谢的呢？”
　　他说到这里，仰首一望天色，说道：“这样吧，反正天已快亮，咱们不妨结伴同行一程，找个地方打尖，先养息一阵再说！”
　　祝颐咧嘴一笑道：“如此好极，祝某正想借机与江兄多请教哩。”
　　说着，四人已缓步向黑沉沉的旷野中行去。
　　祝颐因身受创伤数次，虽然未曾伤及筋骨，但行动起来，却也极感不便。
　　但是，他却咬紧牙根，默不出声。
　　江青是何等样人，他只目光瞥及祝颐面孔上那痛苦的神色，就已知道怎么一同事。
　　这时，江青故意一笑道：“祝兄武功十分卓越，若再有几年磨炼，必然能成大器！”
　　江青说话间，似乎不经意地向祝颐靠近了一步。
　　祝颐苦笑一声道：“江兄过奖了，兄弟这几手不成拳法的玩意，比之江兄何啻烈阳萤火，无法比拟……”
　　就在祝颐说话分神之际，江青已闪电般向祝颐身旁一靠，双臂极其巧妙地伸入他两腿之侧，将祝颐反兜在背后。
　　江青这一个突兀的举动，不由使同行的三人全然怔住，不知他意欲为何？
　　祝颐伏在江青背后，丝毫动弹不得，他急得双手乱转，讷讷说道：“江……兄，这是……是什么意思？”
　　江青仍然将祝颐背在背后，他大步向前行去，哈哈笑道：“祝兄，刚才在下已看出兄台身负创伤，行动不便，但设若在下提出要负你而行，则兄台必定不肯，所以在下只有不征尊意，擅自行动了。”
　　他说出这番话后，夏蕙与钱素二人才知道江青此举的含意。
　　祝颐更是感动至极，竟有些哽咽地说道：“江兄对兄弟如此照顾，兄弟实不知该如何感激您才是……”
　　江青目光向远处晨曦微透的天际一瞧，清越地笑道：“天涯难得一知己，只要祝兄能与在下结为挚友，彼此诚心相见，又何必定要拘泥这些虚礼呢？”
　　祝颐声音微颤地说道：“难得江兄竟如此瞧得起在下，今后只要江兄吩咐一句，纵然是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亦所不辟。”
　　江青大笑一声道：“祝兄，咱们这个朋友可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