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泪情剑刺戾情人

 

2024-07-29 18:47:09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老参王是北极三王之首，武功自是深不可测。
　　但谭大先生再加上方流浪，这股力量也同样不可漠视。
　　老参王掌法飘忽诡奇，一声叱厉，闪开方、谭二人连手猛击，左掌倏地顺势拍出，直取方流浪命门穴。
　　方流浪身形疾转，泪情剑反向老参王胸口削下。
　　老参王冷笑一声，身子向左后方微微一仰，旋即闪开两尺，非但避开方流浪的剑势，而且右腿急踢，足尖直撞方流浪丹田大穴。
　　方流浪立时“蹬蹬”倒退两步，老参王挥掌再攻，但谭大先生也同时舞剑扑前，紧紧逼着老参王。
　　三人急速快打，互有攻守，约莫五十招过后，老参王忽然哈哈一笑，道：“任天苍未免过份杞人忧天了！”
　　方流浪冷笑一声：“何出此言？”
　　老参王道：“听说你到关外走了一遭，一走就是二十年！”
　　方流浪冷笑：“那又怎样？”
　　老参王道：“任天苍一直担心你已练成了楚西武的‘天武至尊心法’，谁知道根本没有这一回事。”
　　楚西武就是方流浪一直要找寻的人。
　　谭大先生忽然对方流浪说道：“你先走！”
　　他这句话的意思已很明显，他对这一战已没有信心。
　　老参王突然杀至，这一点就连谭大先生也意料不到。
　　方流浪却不肯走。
　　“要我走，除非先杀了这老妖怪！”
　　谭大先生叫道：“咱们一定打不过这老妖怪，你还是给我护住莫无忌再说——”话刚至此，额前忽然给老参王一拳打个正着。
　　老参王不愧是一代顶尖高手。
　　他一直以诡奇掌法与谭、方二人周旋，但忽然间却化掌为拳，而且一拳就已击中了谭大先生前额。
　　这是极可怕的一拳，没有人能挨得起这一拳。
　　即使是练过铁头功的少林高僧，也绝对挨不起这一拳。
　　谭大先生当然也不例外，只听见“卜”一声响，他的额头已凹陷了下去。
　　“快带走无忌。”这是谭大先生倒下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蒲敬缅率领一批杀手，在谭大先生的山庄里疯狂杀人。
　　杀人者，人亦杀之，蒲敬缅的手下也伤亡不轻。
　　但谭大先生这一边的伤亡尤为惨重。
　　蒲敬缅挥舞黑折扇，已连杀了二十七人，但却在这一道竹盖长廊里遇上了劲敌。
　　那是一个白衣年轻武士。
　　初时，蒲敬缅完全没有把这年轻武士放在眼内，以为不出三五招，这年轻武士就得变成黑折扇下的亡魂。
　　但他这种想法错了。
　　年轻武士人虽年轻，但剑法却极老辣，身手更是灵捷得有如飞鸟。
　　飞鸟一般的身形，流星一般的剑法。
　　“莫无忌！”蒲敬缅忽然冷冷一叱：“你一定就是莫无忌！”
　　年轻武士嘴角露出一丝冷淡笑意，眼睛里却满是逼人杀气。
　　他说：“我就是莫无忌，但愿你并非蒲敬缅。”
　　蒲敬缅冷笑道：“你害怕遇上蒲敬缅吗？”
　　莫无忌冷然道：“当然不是。
　　蒲敬缅道：“既不怕，何以但愿我不是蒲敬缅？”
　　莫无忌冷冷道：“素闻蒲黑扇招式千变万化，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鬼灵精，我已想见识见识很久了，但阁下若然就是蒲敬缅，这等功夫也就未免令人感到太失望了。”
　　敬蒲缅嘿嘿一笑，道：“好骄狂，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语毕又是一声狂笑，挥扇猛攻莫无忌。
　　莫无忌悍然不惧，剑势一展，连接蒲敬缅十七扇。
　　蒲敬缅陡地疾喝一声，道：“好剑法，但却还是嫩稚一点！”
　　“噗”的一声异响，扇中射出了一支丧门钉。
　　一支丧门钉，还难不了莫无忌，只见他剑招一晃，丧门钉已给击落。
　　但蒲敬缅致命的一击根本就不在这里，在莫无忌击落丧门钉之际，黑折扇又已有如判官笔一般急点莫无忌胸腹间五处死穴。
　　莫无忌立时沉腕使招，一刹那间已连化四着，但蒲敬缅第五着杀手，他已避无可避。
　　“飒！”蒲敬缅第五着杀手招式终于击中莫无忌之“膻中穴”。
　　就是这一着杀手招数，立刻使莫无忌弯腰倒下。
　　蒲敬缅冷笑，道：“小伙子，你——”话犹未了，忽然小腹一阵冰冷，莫无忌竟然在这刹那间骤施反击，一剑就已刺入蒲敬缅的肚子。
　　蒲敬缩的脸立刻变得一片灰白。
　　他正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莫无忌。
　　莫无忌也在看着他，脸上表情充满了嘲讽之意。
　　蒲敬缅两颊紧紧凹陷，声音嘶哑而绝望：“莫小子……你在用甚么诡计？”
　　莫无忌冷然一笑，接着才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道：“你喜欢弈棋吗？”
　　蒲敬粞摇摇头。
　　莫无忌道：“我也不喜欢弈棋，但这套衣服却有十六只细小的袋口。”
　　蒲敬缅怒叫道：“哼！别再说这些废话。”
　　“这不是废话，只是解释我为甚么会安然无恙。”莫无忌慢条斯理地说。
　　这时候，蒲敬缅也已渐渐看见，莫无忌这一身衣服，的确有不少细小的袋口。
　　莫无忌在每一个细小袋口里，都拈出了一颗棋子，而这些棋子，每一颗都是用网铁铸成的。
　　在他“膻中穴”部位之上，也有这么一颗棋子！


　　蒲敬缅已经死了，他死得绝不服气，但无论他服气与否，日后江湖中人，都会这样说：“蒲黑扇是败于莫无忌手下致死的。”
　　莫无忌虽然杀了蒲敬缅，但处境依然十分恶劣。
　　志气府的杀手，并未因为蒲敬缅之死而丧失了斗志，依然前仆后继地直涌上来，莫无忌武功再高，也已渐渐陷入寡不敌众的险境。
　　莫无忌若想逃走，那也不是没有机会的，但他根本就不想逃。
　　他已决定和这一座山庄共存亡，无论怎样也要拚命厮杀到底。
　　可是，越打下去，对他的处境也就越是凶险。
　　到后来，他已身中多刀，鲜血从他每一个伤口汨汨流下。
　　别说是刀伤，便是不断流血，也会榨干了他的性命。
　　可是，他还是没有逃走的打算。
　　蓦地，一条人影急掠而来，接着寒光骤闪，最少有四五个人纷纷惨嚎着倒了下去。
　　“无忌！快跟我走！”那是方流浪的声音。
　　莫无忌一怔，左边小腿立刻又中了一枪，登时半跪在地下。
　　方流浪杀得连眼都红了，泪情剑连环怒刺，一个使铁枪的志气府杀手立刻满脸血肉模糊地倒了下去。
　　方流浪不再耽搁，，伸手把莫无忌挟在胁下，接着展开身形向外面直冲出去。
　　但他才冲前八九丈，已给一个老人拦住了去路。
　　“还是给老朽留下来罢！”老人的脸上，仿佛正在满怀笑意。
　　但他这种笑意，却可以使人从心底里一直寒冷出来。
　　“老参王！”方流浪不由怒喝：“你逼人太甚了！”
　　老参王干笑了一下，道：“何以不说，是你自己逼死了自己？听说你在大漠娶了一个漂亮的藏女为妻，怎么居然舍得把她丢下，独个儿跑回来送死？”
　　方流浪道：“二十年来，方某一直最想念的红颜知己已在一坯黄土之下，可不曾娶过甚么漂亮的藏女为妻！”
　　老参王淡淡一笑，说道：“道听途说，本来就是当真不得的，但是你一回到中原就要找任天苍算账，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方流浪冷冷道：“明智与否，那是各有各的看法！”
　　老参王道：“但你最少已连累了谭大！若不是你回到江南牵累及他，他现在一定仍然可以活得很好很好！”
　　方流浪的脸色立刻变得雪般苍白，但脸色更难看的还有莫无忌。
　　莫无忌忽然嘶叫道：“老不死，你是谁？为甚么要诅咒我师父！”
　　老参王冷冷道：“这不是诅咒，而是你师父实实在在已经死了。”
　　“是谁杀了他？有谁能杀得了他？”莫无忌的声音更悲愤。
　　老参王道：“能够杀得了你师父的人，当然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莫无忌道：“你是个高手吗？”
　　老参王笑了一笑，道：“老朽是谁，你不妨问问方流浪。”
　　方流浪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吸了口气，道：“他就是天痕！地痕！天地双痕正北王，老参王！”
　　莫无忌傻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北极三王之首的正北王，居然已潜入这山庄之内！
　　但他还是大喝：“放开我！我要和这个老奸贼拚命！”
　　方流浪的指骨勒勒作响，身子却在不断的发抖。
　　他发抖绝不是因为惊惧，而是因为愤怒，极度的愤怒。
　　在理智的一面，他正不断警告自己：“你绝不是老参王的对手，莫无忌更加是！”
　　但在血性的一面，他心里却不断愤怒地叫喊：“杀了这老贼，纵使拼个同归于尽也是在所不计！”
　　他在矛盾中。
　　而就在他矛盾之极的时候，老参王已无声无息地出手！


　　老参王是高手中的高手，若以功力计算，方流浪绝不能及。
　　即使是志气府的主人任天苍，也比不上。
　　所以，老参王这一次出手，已不啻等于“狮子搏兔”！
　　但方流浪纵使只是一只兔子，他手里仍然有一把泪情剑。
　　泪情剑绝非凡品，方流浪这二十年在大漠不断艰苦磨练出来的剑法，更绝不是白练的。
　　老参王要杀方流浪，并不困难，但却很难在三招两式之间就办得到。
　　然而，方流浪也实在是个固执得很的人，虽然他明知形势十分凶险，但却依然不肯把莫无忌放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何况保护莫无忌，已是谭大先生对他最后的一个请求。
　　方流浪可以死，但莫无忌绝不能死。
　　但在这种情势下，只要方流浪一死，莫无忌还可以活下去吗？
　　可是，方流浪已无法顾虑这许多了，到了此时此地，他根本已别无选择余地。
　　他只好咬紧牙龈，硬拚到底再说。
　　能苦撑一时得一时，能苦撑一招便是一招。
　　这真是无可奈何的一战。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地无可奈何。


　　苦拚流汗，也流血。
　　若在这苦拚中能够忽然看见一线生机，那当然是令人振奋莫名的事。
　　但方流浪苦苦支撑了十五招后，却忽然看见老参王身边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虽然已年逾花甲，但却还是威猛如狮，气势逼人。
　　方流浪一看见这老者，心里立刻就大叫了一声：“天亡我也！”
　　他在苦拚中忽然完全绝望！
　　任天苍也来了！而且就在他身边不足一丈之地！
　　任天苍手里有武器，那是根梨木枪。
　　梨木枪是一种很普通的武器，但在任天苍手里，就算只是一块木头，也可以变成最不寻常的杀人武器。
　　只是一个老参王，已无从抵挡，无法对付，再加上任天苍，就算自己和莫无忌可以立刻变成两只苍蝇，只怕也没法子可以飞得出去。
　　方流浪完全绝望了，他再也无法保护莫无忌，更不能为上官冰凤报仇。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际，任天苍突然一枪斜斜地刺了出去！
　　方流浪心想：“一切都完了！”
　　但心念未已，形势倏地急变。
　　这一变，非但方流浪想不到，老参王也同样万万想不到。
　　任天苍这一枪，居然是从背后直刺老参王的！
　　也只有这种令人意想不到的突袭，才可以杀得了老参王！
　　老参王本来一直向方流浪进袭，当任天苍出现之际，他已决定把方流浪“让给”任天苍。
　　他知道任天苍和方流浪颇有夙怨，而且也以为任天苍走过来，是要看看方流浪的悲惨收场。
　　但老参王一出手，居然并非向方流浪进击，而是一枪刺入老参王背脊！
　　老参王闷哼一声，猛然回头瞪视着任天苍。
　　“任老贼！你竟敢暗算老朽……”老参王武功虽高，但已受伤极重，身子不禁摇摇欲坠。
　　任天苍淡淡道：“对付暗箭伤人的人，最好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老参王怒叫一声，道：“胡说！老朽几曾暗箭伤人了？”
　　任天苍冷冷一笑，道：“别装蒜了，尊驾从北方远道而来，居心何在？”
　　老参王两眼暴睁，却答不上话。
　　任天苍冷笑接道：“尊驾野心勃勃，欲先取谭大先生，再取志气府，继而图谋雄霸中原武林大业，嘿嘿，这如意算盘是打得蛮不错的，可惜老夫决不上你的当，与其日后死于你手，倒不如先发制人，免留后患！”
　　老参王怒极，强提一口真气，突然全力标前，“呼”一声一掌疾拍而出。
　　但任天苍早已有所戒备，老参王双肩甫动，他已侧身急速闪开。
　　老参王一击不中，全身气力已然尽泄，终于惨哼一声，摔倒地下寂然不动。
　　老参王居然就此死在任天苍之手！


　　任天苍瞧着老参王的尸体，脸上绽出了满意的微笑。
　　老参王武功虽然比任天苍高，但却在一招之内惨败、惨死！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这两句话，永远是错不了的。
　　老参王当然也是个老江湖了，他甚么阵仗都见识过，但却还是意料不到，任天苍居然会在方流浪面前，一枪刺入自己背心。
　　其实老参王也并不信任任天苍，只是想不到任天苍胆敢下手暗杀自己。
　　方流浪更想不到。
　　但无论怎样，这对于方流浪和莫无忌来说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最少，老参王死了，这两人又有了生机。
　　但这时候，方流浪却不想走了。
　　因为他要找寻的任天苍，已出现在他眼前！
　　任天苍轻轻挥动着梨木枪，直到他肯定老参王已死之后，才把视线转移到方流浪的脸上。
　　“方兄弟，久违了！”任天苍冷冷的瞧着方流浪。
　　方流浪终于把受伤不轻的莫无忌放开，右手紧紧握着泪情剑。
　　就是为了这一把剑，上官冰风死了。
　　她死得太不值！
　　老参王呢？
　　老参王现在若能说话，也一定会说自己死得更不值了。
　　死了便是死了，要怎样才算值得？怎样才算是不值得？
　　方流浪把泪情剑横在胸间，突然一字一字的说道：“该算账了！”
　　任天苍道：“是你算我的帐？还是我算你的帐？”
　　方流浪道：“别问我。”
　　任天苍说道：“不问你，却又该去问谁？”
　　“问剑！”方流浪冷冷道：“问泪情剑！”
　　“也得问枪！”任天苍针锋相对地说：“问老夫的百绝梨木枪！”
　　“枪”字甫落，任天苍手中的梨木枪已经“飒！”声挺刺，直取方流浪胸口要害。
　　方流浪伸剑擒格，随即连环发剑，剑剑急刺任天苍咽喉。
　　十剑连发之后，方流浪立即改取了守势。
　　他不能再冒险抢攻，因为他每发一剑，任天苍和他的距离拉长了几寸。
　　这并非方流浪不想逼近，而是没法子再逼近。
　　“姜还是老的够辣！”任天苍忽然狞笑，梨木枪有如狂风暴雨般向方流浪迎面直袭。
　　若在十年前，单是这几招枪法，任天苍已可把方流浪立时击杀。
　　但这二十年来，方流浪无时无刻不在苦练剑法，无论或攻或守，造诣都已跟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任天苍连攻十余招，居然未能沾着方流浪半边衣角，不由嘿嘿一笑，道：“方兄弟，果然是今非昔比啦！”
　　方流浪一言不发，咬着牙狠狠地在作战。
　　但就在这时，有人狂笑而来。
　　这人笑得很狂，但行动更狂。
　　这人居然用一条竹竿，把五颗人头悬挂在竹竿之上！
　　方流浪不认识这个人，但任天苍一见之下，已然脸色为之大变。
　　来的是雪王。
　　他也正是北极三王之一的东北王！
　　雪王！


　　雪王来了，而且一出现就吓破志气府无数人的胆！
　　在竹竿上，有五紧脑袋，其中一颗赫然竟是幽灵王的！
　　幽灵王是北极三王之一的西北王，也是任天苍最倚重的人物。
　　在任天苍眼里，幽灵王和老参王是截然不同的。
　　老参王是个老奸贼，但幽灵王却是任天苍的同胞弟弟！
　　这是一个秘密！一个连老参王都不知道的秘密！
　　雪王也不知道，但他已杀了幽灵王，不但报却一箭之仇，而且也给予任天苍一个极致命的打击！
　　“小雨盟高手来也！”在雪王背后，还有一人大声怪叫。
　　那是卓有友。
　　卓有友初时一点也不喜欢雪王，但是渐渐地，他发觉雪王这个人实际上绝对不坏。
　　除了卓有友之外，青衣侯、秋雪蝶也来了。
　　但最奇怪的，就是“灰鸭”律一卷也跟着而来。
　　“志气府的混蛋统统听着，小雨盟已大获全胜，青衣堡已再由青衣侯掌管！”
　　卓有友又再大声叫嚷。
　　卓有友别的功夫行不行，那是另一回事，但他这几下叫喊，却是声威震天，不同凡响之极。
　　任天苍怕叫不声震天，但幽灵玉授首，却是最致命的打击。
　　他怎样也想不到，正当自己密谋怎样进攻谭大山庄之际，雪王等高手却已经突袭青衣堡，把已失落了的青衣堡再夺取回来。
　　雪王绝非弱者，再加上卓有友、青衣侯和秋雪蝶，这一股力量就绝对不容轻视的。
　　除此之外，卓有友还暗中号召太湖七大帮会高手，连夜赶到青衣堡西南方聚合，要为青衣侯夺回青衣堡。
　　当日青衣侯暂时弃堡，实为形势所逼，此际形势扭转，自然立刻召唤青衣堡精英高手，誓师夺回根基之地。
　　这一战比谭大山庄之战更加突然，大概是在四更左右发生的。
　　那时候，任天苍只顾进袭谭大山庄，对青衣堡之战，居然懵然不知。
　　当时，虽然已有志气府中人急速传讯，但讯息还未传出，已给太湖七大帮会高手阻截下来。
　　是役，雪王终于报却一箭之仇，青衣侯也重夺青衣堡。
　　但青衣侯尚未稳住阵脚，那边厢已传来红叶谷将有巨变消息。
　　谭大先生是青衣侯的哥哥。
　　虽然是同父异母，但是两人一直以来还是手足情深，哥哥的事，也就是弟弟的事。
　　青衣侯又怎能不来？
　　可是，他还是来得太迟了。
　　任天苍却嫌他来得太早。


　　用泪情剑击杀任天苍，是方流浪二十年以来最大的愿望。
　　为了要达成这个愿望，方流浪每天练剑，力磨不懈。
　　现在，任天苍就在眼前，只要没有人过来插手，这一场决战，还算是相当公平的。
　　但任天苍却不想再打了，他突然发出一下长长的啸声。
　　这一下啸声，也是一个命令。
　　他命令志气府上上下下每一个人，马上急速撤离，退出红叶谷。
　　只要这命令一下，志气府这一战就算是败了。
　　但是败了总比死了好一点点，任天苍还想重整旗鼓，日后再来与小雨盟一争长短。
　　啸声响后，志气府中杀手纷纷撤退，但任天苍却退不了。
　　单是一个方流浪，就已把任天苍缠得透气不过来。
　　任天苍给他缠斗得发狠了，枪法越来越是凶猛，但是他的枪法越是为之有点紊乱。
　　就在这时，秋雪蝶提着一只箱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任老爷子，你要不要回这箱子？”她忽然这样问任天苍。
　　任天苍当然很想把箱子取回，但他却也知道，秋雪蝶是绝对不会把箱子双手奉还的。
　　然而，这箱子仍然使任天苍为之心中一动。
　　就在他稍有半点失神之际，方流浪已同时大喝了一声：“着！”
　　“着”甚么？
　　任天苍立刻就知道了，因为方流浪的泪情剑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方流浪终于成功了。
　　他刺杀任天苍这一剑，招式名堂是“月下流星”。
　　为了要把这一剑练得最完美，他每天最少重复地苦练五百遍。
　　每天苦练五百遍，二十年总共苦练了多少遍？
　　这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甚至有人会认为这是愚笨之举。
　　但功夫往往是由笨人笨事里磨练出来的，而所谓“笨事”者，其实也就是一个“恒”字。
　　有志者事竟成。
　　方流浪二十年来的苦练，总算没有白费工夫，而任天苍图谋霸业的美梦却已变成泡影。
　　卓有友不禁哈哈大笑，对青衣侯说道：“大功告成了，从此天下太平，万事大吉。”
　　青衣侯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
　　卓有友一怔，凝视着他问：“何以怏怏不乐？”
　　青衣侯没有回答，只是悄悄看了身旁的秋雪蝶一眼，然后就独个儿悄悄地走了开去。
　　他已知道谭大先生死了，他又怎能陪着卓有友笑？但又有谁能了解他此刻的心情。
　　秋雪蝶也许同样不了解，但这时候，她却默默地跟着青衣侯。
　　她深信，只要多点接近，彼此会有互相了解的一天。

　　(全文完，古龙武侠论坛“凌妙颜”录校2021.4.27—2021.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