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边一把扇
 
2024-07-29 18:45:48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又是黄昏。
  这一天好天气,连黄昏也仿佛比平时更灿烂、更夺目。
  余晖洒下一地的金黄,连青衣侯的脸也给抹上了一层异样的金光。
  他已带着雪王来到了一壶峰下。
  一壶是一座很峻峭的山峰,山峰下有一条玉带似的小河。
  河水并不湍急,河里有又肥又大的鱼儿。
  这时候,河边有人在持竿垂钓。
  “嗨,还不上钓吗?”垂钓者忽然大叫一声,接着,一尾鱼儿就从河水钓了上来。
  好大的鱼儿。
  最少,它比垂钓者的尾指还大。

×      ×      ×

  当卓有友听见那一声“还不上钩吗”之际,还以为这垂钓者钓到了一尾很大的大鱼儿。等到卓有友看清楚这一尾鱼儿之后,他差点笑得连腰也直不起来。
  那个垂钓者奇怪地望着卓有友,道:“这位老丈,你怎么啦?”
  卓有友又笑了好一会,才摇了摇手,叠声说道:“我没事!没事没事!”
  垂钓者道:“我以为你肚子疼哩!”
  卓有友道:“肚子疼又怎会发笑?”
  垂钓者道:“那也不一定的,倘若你在肚子疼的时候给人点了笑腰穴,就会一面肚子疼一面大笑了。”
  卓有友望着他,道:“小兄弟,你叫甚么名字?”
  垂钓者道:“我姓律。”
  “姓律?”
  卓有友一愕:“是不是叫律一卷?”
  垂钓者讶异地看着卓有友,半晌才说道:“我就是律一卷,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卓有友道:“因为有人曾经提起过你的名字,所以我就一直记住了。”
  律一卷皱了皱眉,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卓有友道:“青衣侯。”
  “青衣堡主青衣侯?”律一卷怔住:“他在哪里?”
  律一卷这句话刚刚出口,青衣侯已从河畔一块巨石后跳了出来。
  “真的是你?”律一卷一看见青衣侯,脸上的神情立刻显得兴奋极了。
  卓有友瞧着这两个年青人,道:“你们经常在这里游玩吗?”
  律一卷哈哈一笑,道:“在这条河,咱们不知道一块儿钓过多少条鱼儿了。”
  卓有友呆住,半晌才笑道:“是不是每一条都这么大?”
  律一卷道:“当然非也,咱们钓过最大的一条,差不多有三百五十斤!”
  卓有友吃了一惊:“实在差多少才够三百五十斤?”
  “不多,”律一卷淡淡一笑,道:最多只差三百四十五斤就够三百五十斤重了。”
  卓有友听得耳朵直竖,接着不禁呵呵地大笑起来。
  青衣侯却板着脸,两眼直瞪着律一卷,说道:“你甚么时候学得一口油腔滑调了?”
  律一卷笑笑:“下次不敢便是。”
  青衣侯道:“你师父呢?”
  律一卷道:“正在睡觉。”
  青衣侯皱了皱眉,道:“在这个时候睡觉?”
  律一卷道:“他老人家昨天晚上睡不好。”
  青衣侯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蚊子特别多,把他咬得睡不着觉?”
  律一卷摇摇头,道:“令师父睡不着觉的,并不是蚊子,而是一封信。”
  “一封信?”
  卓有友奇怪极了:“一封怎样的信?”
  律一卷道:“是葛大娘的遗书。”说到这里,他脸上再也没有半点笑容。
  青衣侯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他很难过?”
  律一卷叹道:“你这一问真是太多余了。”
  青衣侯道:“我现在想见你师父,可以不可以?”
  律一卷道:“我已经说过,他正在睡觉。”
  青衣侯道:“睡着了没有?”
  律一卷怔了怔,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睡得着才是怪事。”
  青衣侯看着他钓上来的那一条鱼儿,忍不住问:“你用甚么做饵?”
  律一卷道:“草。”
  “青草?”
  “是的,是用一根根细小很细小的青草。”
  “这已注定钓不了大鱼。”
  “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只钓小鱼。”律一卷叹息着:“这是我许多年以来的习惯,你懂不懂?”
  “懂,当然懂,”青衣侯拍下拍他的肩膊,淡笑一声道:“你在表妹病了的时候,你钓的鱼儿大概就和一只虱子不相上下。”
  律一卷又只好苦笑。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问:“你们有多少人来了?”
  青衣侯道:“四个。”
  律一卷“嗯”地一声,道:“还有两个呢?”
  青衣侯道:“在山脚下的小路口。”
  律一卷道:“是不是有人病了,所以要找师父求医?”
  青衣侯点点头,道:“正是这样。”
  律一卷道:“病了的人是谁?”
  青衣侯道:“雪王!血王!北极三王的东北王!”
  律一卷的脸色立刻变了,神情显得怪异之极。
  “雪王?你是说雪王病了!”
  “其实,雪王并不是病,但却比病了还更危险,”青衣侯道:“他中“九夜断魂露。这种剧毒,只有你师父才可以把他的性命挽回。”
  律一卷吸了口气’道:“我看你们还是快点走好。”
  青衣侯道:“你怕葛先生不肯为雪王除毒?”
  律一卷叹道:“你认为他肯为雪王除毒吗?”
  青衣侯道:“他若知道来者是雪王当然不肯,但咱们可以瞒着他。”
  律一卷皱着眉道:“你们既已立定主意瞒天过海,为甚么不连我也瞒骗了?”
  青衣侯道:“我和你认识多久了?”
  律一卷道:“最少超过二十年。”
  青衣侯道:“我们算不算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律一卷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当然算,倘若你是钓竿,那么我就是钓丝和钩子。”
  青衣侯道:“既然这样,我为甚么还要连你也一并瞒骗了?”
  律一卷又再用力点着头,眼神里流处出骄傲之色。
  他骄傲,是因为自己有一个青衣侯那样的老朋友,好兄弟!

×      ×      ×

  仍然还是黄昏,但距离夜幕低垂的时刻已越来越接近了。
  雪王终于被送到“一壶山庄”。
  这“一壶山庄”只有五个人。
  ——庄主葛达方,又叫葛瞎子。
  ——“此外,还有“灰鸭”律一卷和三个老仆。
  雪王被送到这里来的时候,他连哑穴都给青衣侯点住。
  这也许是雪王一生中最无奈的时刻。
  葛达方果然正在睡觉。
  睁着眼在床上睡觉。

×      ×      ×

  睁着眼睡觉的人,并不一定很容易就会睡醒过来。
  也许,这种睡觉根本就不是睡觉,所以既没有睡,又何来睡醒这一回事了?
  律一卷好不容易才能够把师父“叫醒”了。
  葛达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瞎子,但他的眼睛却和瞎子完全没有甚么分别。
  他睁着眼的时候,是否真的可以睡着了?
  这一点,倒也很难可以想像得透透彻彻。
  但无论怎样,葛达方终于还是看见了雪王。
  “这人是谁?”他问青衣侯。
  青衣侯回答:“天山派俗家长老‘瘦鹤太岁’曲祥。”
  “曲祥?”葛达方“唔”了一声:“原来是天山派高手,倒是失敬了。”
  青衣侯道:“曲长老在两天前,给奸人暗算,中了‘九夜断魂露’之毒,此毒除了葛神医之外,普天下间只怕再也无人能解。”
  葛达方摇摇头,道:“堡主此言差矣,想天下间不乏奇人异士,这一点点毒,总有人可以解除净尽的。”
  青衣侯道:“但只有葛前辈出手,晚辈等才敢安心。”
  葛达方道:“想老夫出手救人,那也不难,有金子银子拿来便可。”
  青衣侯一愕,道:“未知葛前辈要收取若干?”
  葛达方道:“金子一千两,白银一万两!”
  律一卷吃了一惊,正要说话,葛达方已厉眼瞪着他,不让他插口。
  青衣侯沉吟半晌,说道:“晚辈可以如数支付,但是目前身上却只得银票八千两……”
  葛达方脸色一寒,挥了挥手,道:“恕不可以拖欠,你找够数目才再来罢。”
  青衣侯道:“虽然银票只有八千两,但晚辈还有一把青霜剑……”
  葛达方摇摇头:“老夫对这个不大感兴趣。”
  青衣侯道:“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你老人家就通融一点罢。”
  葛达方冷冷一笑,道:“不必多言,一卷,送客!”
  “且慢!”
  秋雪蝶忽然道:“一千两金子和一万两银子,我全都有!”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两张银票扬了出来。
  葛达方凝视着她的脸,干笑道:“看不出姑娘年纪轻轻,却比青衣堡主还更富有。”
  秋雪蝶道:“且别管我们谁更有钱,你现在还肯不肯救曲长老?”
  葛达方道:“只要银票是真的,当然立刻便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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