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好汉 初遇小赌徒
 
2024-01-22 21:24:2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未牌时分,红日当空,在洛河南岸,一行商旅正沿河边向北行走。
  为首一人,骑着一条驴子,口中经常念念有辞,年纪约莫六旬开外,虽然天气酷热,但身上却还是披着一件残旧的皮袍。
  在他后面,总共有二十余人和三辆马车。
  马车既载人,也装货物,众人除了皮袍老者不断念念有辞之外,其余人等都是一片沉默,绝少开口说话。
  只有在中间的马车里,不时传出一个人混浊的咳嗽声,从这咳嗽声听来,车厢中人显然正在生病。
  天气实在是太酷热了,连马匹也懒洋洋的,走动得毫不起劲。
  倏地,远处传来一阵急骤马蹄声响。
  马蹄声响越来越近,不久,总共三十六骑人马已从背后追了上来。
  这一拨人马,为首的是一个紫脸大汉,他腰悬双刀,目光炯炯,跟随在他背后的三十余骑人马,也是杀气腾腾,各种各样的兵刃寒芒乱闪,夺人眼目。
  皮袍老者叹了口气,从驴背上落下,眼神疲倦地看着紫脸大汉。
  紫脸大汉也盯着皮袍老者的脸,过了好一会才道:“俺是‘双刀好汉’谭广,跟着俺的全是好汉帮的热血兄弟。”
  皮袍老者点点头:“我知道了。”
  谭广双目暴睁,道:“你怎知道?”
  皮袍老者道:“你现在已经说了,我自然知道。”
  谭广冷冷一笑,道:“然则,俺的来意,你又可曾清楚?”
  皮袍老者道:“咱们是鱼肉,你们是锋刀,既然不幸遇上了谭帮主,咱们的货物就只好拱手奉送。”
  谭广脸色倏变,怒道:“好汉帮不是盗匪帮,俺不是带着帮中兄弟前来打劫的。”
  皮袍老者道:“如此未知谭帮主有何赐教?”
  谭广冷冷道:“俺只想带一个人回十杰盟,了结一桩武林悬案。”
  皮袍老者喟然道:“十杰盟的一切,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内里所发生之事。”
  谭广道:“尊驾心意如何,俺是管不着的,只要你把此人交出,咱们马上便走。”
  皮袍老者道:“谭帮主要的是什么人?”
  谭广道:“席二先生。”
  皮袍老者眉头一皱:“咱们这里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谭广怫然不悦,道:“你不肯交人,只怕对大伙儿都没有什么好处。”
  皮袍老者道:“此处既无席二先生,又如何能把此人交出?谭帮主一定是弄错了。”
  谭广目中寒芒闪动,道:“俺要瞧个清楚,倘若真的没有席二先生在此,咱们马上便走。”
  皮袍老者道:“咱们的人全在这里,你瞧个饱好了。”
  谭广道:“站在路上的,俺早已看得一清二楚,确是没有席二先生此人,但还有三辆马车,咱们可得要搜上一搜。”
  皮袍老者道:“马车里装着的,全是货物。”
  谭广道:“真的没有人?”
  皮袍老者正要说话,中间那辆马车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混浊的咳嗽声。
  谭广面色一寒,喝道:“车里的是什么人?”
  皮袍老者忙道:“是个病人。”
  谭广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马车里装着的全是货物?怎么又会藏着一个病人来着?”
  皮袍老者道:“此人患了严重伤寒症,不能吹风,所以不可以搜车。”
  谭广嘿嘿一笑道:“俺不相信,来人哪,把车门打开,俺要看看车子里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立刻有两个劲装汉子向马车掠去,但这两人还没有接近车子,就已无声无息地倒下。
  谭广脸色一变,怒叫道:“好歹毒的暗器。”
  皮袍老者顿时面露焦急神色,对谭广说道:“你们还是速离此地,车子里的人绝对不是席二先生——”
  谭广怒道:“不管是不是席二先生,他已杀了本帮两个兄弟,换上你是帮主,可以就此离去吗?”
  皮袍老者叹了口气,道:“死了两个,总比全军覆没的好。”
  谭广“呸”一声,道:“俺不信这个邪,待俺领教领教车中高手暗器绝技!”
  说着,双刀齐齐出鞘,随即暴喝向中间那辆马车标前。
  “双刀好汉”谭广的确是一条好汉、硬汉。
  他再也不要帮中别的兄弟冒险,而是亲自挥刀上阵。
  谭广练的是“南北二仙刀法”,相传是百余年前武林怪杰“南仙”戴鸿山及“北仙”傅梅姬所合创,其后失传多年,直至谭广出道江湖,这一套刀法才又再重现于世上。
  “南北二仙刀法”堪称武林一绝,八十年前武林第一高手风雪老祖曾见过这套刀法,其后对“雪刀浪子”龙城璧道:“此乃天下第一奇门刀法,若单以招式而论,至今余仍未想出破解之法。”
  连风雪老祖也破解不了的刀法,江湖中堪称绝无仅有。
  若以此推算,谭广岂非足以成为当世武林之顶尖高手?
  但事实却又并非如此,因为他只懂得“南北二仙刀法”之前十二招,而整套刀法却有九十六招之多。
  换而言之,他只有“三度板斧”,倘若在十二招之内不能战胜对手,就必败无疑。
  而“南北二仙刀法”最厉害的绝招,并不在最前之十二招,而是在最后十八招。
  但纵然如此,谭广凭着这十二招刀法,已足以独霸一方,成为好汉帮帮主。
  两年前,曾有人怂恿他向雪刀浪子龙城璧挑战,但他断然拒绝。
  他认为龙城璧已归隐泉林之中,向他挑战是毫无意义的,而且,他也直言不讳,说自己的武功肯定敌不过龙城璧。
  谭广最瞧不起的,就是夜郎自大之辈,所以,他虽然出身草莽,但却从不会妄自尊大,目中无人。
  此际,他亲自冲向那辆马车,就是因为不敢小觑车厢中人。
  他宁愿自己冒险,也不能让帮中兄弟白白送死。
  谭广是一条真正的好汉!

×      ×      ×

  “南北二仙刀法”第九招的名堂是“千封万锁”。
  这是全属守势的招式,现在,谭广就是用这一招刀法来护住全身。
  这是先求无过,不求有功的打法。
  但他这一招刀法刚使出,胁下已给人点了七处穴道。
  这人点穴的手法极是高明,谭广只觉侧边人影一晃,还没有看见那人是谁,七处穴道已被点住。
  谭广大惊,虽然他早已提高警惕,但怎样也想不到车厢中人尚未发难,横里又再杀出一个程咬金。
  谭广七处穴道被制,手中双刀同时跌在地上。
  “谭帮主息怒,我是来救你的。”谭广听见一个人在他耳边说话。
  此时,好汉帮帮众都是大为紧张,有人已疾冲过来,对谭广身边那人喝道:“快放开咱们的帮主!”
  只见那人年方十七八岁,是个年轻黑衣武士。
  黑衣武士冷哼一声,道:“我若要杀谭帮主,你们这些饭桶又有谁能阻止得住?”
  好汉帮帮众无不相顾骇然,就在这一阵错愕间,黑衣武士已把谭广背起,临走时还把谭广所用双刀插入他腰间刀鞘之内。
  皮袍老者这才松一口气。
  好汉帮帮众见帮主被掳走,自然急急追赶,但那黑衣武士轻功高明得出奇,虽然背负着谭广,但脚程还是比众人快捷得多。
  蛇无头不行,好汉帮气势汹涌而来,但还没有找到席二先生,已是溃不成军。
  皮袍老者一声令下,这一队商旅又再继续前进,而中间那辆马车,仍然不时有混浊的咳嗽声传出来。

×      ×      ×

  谭广给一个年轻的黑衣武士背走,当时的感觉实在很复杂。
  “这人是谁?他的武功肯定在俺之上,为什么要点了俺的穴道,然后再把俺带走?”谭广心里在想。
  黑衣武士背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才把他轻轻放下,道:“好险!”说着,又把谭广的穴道解开。
  谭广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何险之有?”
  黑衣武士冷冷一笑,道:“谭帮主,你可知道那辆马车之内,有一个怎样的人物?”
  谭广道:“俺怀疑那人就是席二先生。”
  黑衣武士道:“但那人决不会是席二。”
  谭广道:“你怎知道一定不是?”
  黑衣武士道:“席二先生武功虽高,但和车中那人相比,却也有如萤光比皓月,不堪一提。”
  谭广脸色一变:“不是席二,又还会是谁?”
  黑衣武士道:“那人身份异常神秘,恐怕连老哈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谭广道:“老哈萨是不是那个老头儿?”
  黑衣武士道:“不错,老哈萨是西藏依舍族族长,但他母亲却是汉人,而且还是朝廷一品大员雷克业的姊姊。”
  谭广道:“老哈萨怎会来到中原?”
  黑衣武士道:“他是奉命而来的。”
  谭广道:“奉谁人之命而来?”
  黑衣武士道:“‘塞外一条龙’宇文智。”
  谭广脸色陡变,失声道:“宇文智仍然活着吗?”
  黑衣武士道:“三十年前,宇文智在潼关血战青城及点苍两派高手,虽然身受重伤,又中了十几枚暗器,但他还没有死,而且后来还创立了天残教。”
  谭广吸一口气,道:“老哈萨也是天残教中人?”
  黑衣武士道:“不错,他是四大护法之一,外号是‘大愚者’。”
  “是不是大智若愚之意?”
  “不错,老哈萨为人谨慎,虽然武功甚高,但却绝少出手伤人。”
  谭广眉头一皱,道:“他何以要把一个神秘高手送往洛阳?”
  黑衣武士道:“你怎知道他们一定是前往洛阳?”
  谭广道:“从洛河往北走,便是洛阳,他们若不是前往洛阳,又会去什么地方?”
  黑衣武士道:“他们并不是前往洛阳,而是绕道向铁衣堡进发。”
  “铁衣堡?老哈萨为什么要前往铁衣堡?”
  “我也很想知道真相。”
  谭广目注着黑衣武士,良久才道:“阁下年纪虽轻,但身手已然远在谭某之上,请问兄弟怎样称呼?”
  黑衣武士道:“我没有姓名,只有一个绰号。”
  谭广奇道:“人怎会没有姓名的?”
  黑衣武士道:“孤儿往往就是这样的。”
  谭广这才恍然,道:“那么兄弟的外号是——”
  “小赌徒。”黑衣武士抿嘴一笑,道:“这绰号是我师父送的,你认为怎样?”
  谭广一笑道:“这绰号很不错,未知尊师又怎样称呼?”
  小赌徒微微一笑,道:“小赌徒的师父,自然就是老赌徒了。”
  谭广“哦”的一声,道:“尊师的绰号也不错,但他老人家总该有姓名吧?”
  小赌徒摇了摇头,道:“他也没有姓名,他和我一样,都是他奶奶的孤儿。”
  谭广又是眉头一皱,小赌徒接着又道:“我师父说,他的绰号,原本也是叫小赌徒的,但后来年事渐高,所以就把那个‘小’字改为‘老’字。”
  谭广道:“天下间赌徒何只万千,但你这个小赌徒却很特别。”
  小赌徒笑了笑,道:“人生在世,得快活时且快活,不快活的事,最好就是远而避之。”
  谭广道:“但不快活的事若然来了,想避也是避不开的。”
  小赌徒道:“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但却有点愚蠢,明知干不来的事,又何苦把它担在膊头上?”
  谭广道:“为了十杰盟盟主之死,俺一定要把席二先生抓回去!”
  小赌徒道:“十杰盟盟主是怎样死的?”
  谭广道:“咱们的盟主,是由十个帮会推举出来的,小兄弟,你可知道他是一号怎样的人物?”
  小赌徒道:“我知道,十杰盟盟主是秦济安,外号人称‘铁掌仁心’,不但武功高,而且博学多才,是个文韬武略兼备之英雄人物。”
  谭广道:“但秦盟主却在十天之前,给一个朋友出卖,结果死于歹人之手!”
  小赌徒道:“那个朋友是谁?”
  谭广怒声道:“正是席二!”
  小赌徒道:“你怎晓得一定是席二先生害死了秦盟主?”
  谭广道:“当日秦盟主身边只有席二一人,若不是他,又有谁能用毒镖暗杀秦盟主?”
  小赌徒道:“可有人目击凶案发生?”
  谭广道:“此事本有秦盟主之书僮阿亭可以作证,但阿亭后来也给暗杀死了。”
  小赌徒道:“好毒辣的手段。”
  谭广道:“所以,俺一定要把席二找出来,带回十杰盟总坛严加审问!”
  小赌徒道:“你怎知道席二先生就在这一行商旅之中?”
  谭广道:“是长沙帮用飞鸽传书通知我们的,该帮探子查出,席二就在这一行商旅之内。”
  小赌徒沉吟半晌,道:“席二先生也许真的在这一行商旅中,但在中间那一辆马车里的,肯定不会是他。”
  谭广奇道:“小兄弟何以如此肯定?”
  小赌徒道:“我已暗中留意那一辆车很久了,有一件事,说来十分古怪。”
  谭广道:“是什么样的事?”
  小赌徒道:“车厢里不时会冒出阵阵白烟。”
  谭广一呆,道:“难道有人在车厢里烧饭不成?”
  小赌徒道:“当然不是,照我看,这些白烟,是由一个或者是两个人体内散发出来的。”
  谭广越听越是不明白,道:“车厢中何以会散发出这种白烟?”
  小赌徒道:“也许有人在车厢里练内功,但也可能有人在车厢里运用内劲,为病人疗伤。”
  谭广道:“纵然如此,也不能证实车厢里的人一定不会是席二。”
  小赌徒道:“这些白烟,乃是热气,但席二先生所练的武功,却是‘冰山大雪掌’,决不能沾染任何热气,更不能靠这些热气来治疗伤病。”
  谭广这才恍然,道:“难得小兄弟如此细心,如此说来,车厢中人的确不会是席二。但不是席二,却又会是何方神圣?”
  小赌徒道:“宇文智特派遣老哈萨把此人护送至铁衣堡,必有深意。”
  谭广道:“铁衣堡堡主‘清水双枪’严铁衣近年来绝少在江湖上露面,老哈萨护送神秘高手前往铁衣堡,说不定有极重大图谋。”
  小赌徒道:“这是用不着说的,但我所知道的事极其有限,将来局势怎样演变,咱们是要小心观看的。”
  谭广怔怔地望住小赌徒,忽然问:“俺还是想不出,你为什么要救俺这个粗汉子?”
  小赌徒道:“这就是种善因,得善果的最佳明证。”
  谭广一呆,继而呵呵一笑,道:“俺几时种过什么善因了?”
  小赌徒也哈哈一笑,道:“难道你忘记十年前上元佳节所发生的事了?”
  “十年前上元佳节?”谭广皱眉沉思,想了很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道:“俺每年上元佳节都喝得醉醺醺的,别说事情已相隔十年,就算只是相隔一天,俺也已忘记得干干净净。”
  小赌徒道:“谭帮主虽然忘记了,但我却永远也忘不了,当天晚上,若不是你把几个流氓打走,恐怕我已给那些流氓杀掉。”
  谭广呵呵一笑,道:“这种事,经常都会发生,俺可记不得这许多。”
  小赌徒道:“如今,谭帮主最好就是暂时不做帮主。”
  谭广一怔,道:“做不做帮主,俺不大在乎的,但不做帮主又该做什么?”
  小赌徒道:“做铁衣堡的侍卫。”
  谭广初时一呆,但他想了一想,随即明白:“你是要俺混入铁衣堡里?”
  小赌徒点点头,道:“不错,咱们要看看铁衣堡内,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谭广道:“但怎样才能混入铁衣堡?”
  小赌徒忽然嘻嘻一笑,从怀中掏出两片金叶子。谭广又是一楞,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赌徒道:“是我在两天前赢回来的。”
  谭广还是不明白:“这和混入铁衣堡又有什么相干?”
  小赌徒道:“铁衣堡的侍卫领班叫韩顺,他什么都不喜欢,就是最喜欢这个。”
  谭广目光一亮,道:“你有把握可以收买韩顺?”
  小赌徒道:“当然有把握,否则也不会白白送羊入虎口。”
  谭广考虑了片刻,终于点点头说道:“好,咱们就这样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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