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乘风与龙城璧

 

2020-12-14 19:24:06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大年初一，爆竹喧天，雪刀浪子骑驴入长安……
　　又是一集龙城璧的故事要跟读者见面了。
　　有人问我：“龙乘风，你是否把龙城璧当作了自己？”这样问我的人不只一两个，其中包括了我的同行前辈、我的读者、还有许多既认识我，而又曾经看过雪刀浪子故事集的亲友。
　　这一问是很自然的事，而且还很有趣味，但要真正地回答，却不容易。
　　首先，我们要了解一下，雪刀浪子是个怎样的人？
　　毫无疑问地，龙城璧并不是个君子，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个放荡不羁，从来不喜欢约束自己的人。
　　要成为一个君子，必须才德出众，每事循规步矩，万万不能放纵自己。
　　但龙城璧办不到。
　　他尊敬世间上每一个真正的君子，甚至愿意为这种有如凤毛麟角般罕见的人效其犬马之劳，但他决不可能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君子。
　　虽然对于“君子”的定义，每个人的看法都会有所偏差，例如人人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若肯定地说“一动手就非君子”，那么这种近乎断章取义的看法，笔者就大大的不敢苟同。
　　同样地，“有仇不报非君子”这句话，也是极其荒唐的笑话，一个“有仇必报”，甚至是“睚眦必报”的人，根本就和“君子”二字相距十万八千里，倘若这种人也算得上是君子的话，那么“君子”这个名词又和“小人”、“妖魔”有甚么分别？
　　严正地来说，君子是忠厚的、仁义的、也是大公无私的。
　　而那些器量狭小，目光短浅的人，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君子。
　　君子重守礼，所谓“谦谦君子”，可见骄傲狂妄毫无礼貌的人，绝非是君子之辈。
　　还有，“君子远庖厨”，“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等等句语，都令人益发觉得君子不易为。
　　本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最容易办得到的，只要遇上有危险的地方就立刻溜之乎哉，那就行了。
　　但龙城璧却不行，他甚至专门找寻“危墙之下”来站站，认为这是一种既刺激而又充满挑战性的考验。
　　另一方面，虽然他器量宽宏得出奇，但却并不是一个怎么谦逊的人。
　　他经常语惊四座，甚至大大吹牛一番，令人在疑幻疑真之余，迷迷糊糊地就上了他的大当。
　　龙城璧的礼貌也并不怎么好，虽然他很少讲粗话，但却也不是绝对不讲，从这一点看来，他的修养显然绝非十全十美。
　　至于“君子远疱厨”这句话，龙城璧更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他甚至曾经对一个出家人说：“等到毫无选择余地之际，就算人吃人也不能算是罪过。”那和尚闻言脸如死灰，汗流浃背，频频摇头连声叫道：“罪过！罪过！罪过……”
　　但那和尚在禅房静思了一年，但对另一位高僧说：“浪子之言，有理！有理！有理有理！”
　　无论怎样，龙城璧绝非君子，而是浪子。
　　因为他自懂人性以来，就不喜欢“守规矩”这三个字。
　　因为他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就知道了一件事：“越守规矩，越不公平。”
　　他曾目睹无数规规矩矩的善良百姓给别人欺负，而欺负他们的，却是那些凶横霸道，全然不讲情理，不讲规矩的土豪劣绅，地痞恶棍。
　　对着越安份守已的人，他们就越是张牙舞爪，肆意凌虐。
　　龙城璧实在看不过去，所以，他很早就立下了决心，要练成绝世的武功，来克制世间上所有的恶人。
　　他没父有拜师父，但他是龙氏世家的三少爷，所以终于练成了“龙心神决”上的武功，和威力无俦的“八条龙刀法”。
　　但更重要的是，自他初出道江湖，就结识了威镇武林数十载的北极异人风雪老祖。
　　直到如今，还有不少人以为雪刀浪子的师父就是风雪老祖，但实际上，龙城璧从来未曾拜过任何武林高手为师，而风雪老祖也从未传授过龙城璧任何武功。
　　这一老一少，只是平辈论交，但却一见如故，大有相逢恨晚之感。
　　风雪老祖也不是个君子。
　　“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但是这位北极异人却往往把大白熊赶走，继而就霸占了熊窝作为度身之所。
　　龙城璧遇上了他，所得到最大的益处是甚么？
　　人人都会说：“是风雪之刀。”
　　可是，这种想法也是错了。
　　诚然，风雪老祖把自己最心爱的风雪之刀交给龙城璧，无论对他俩甚至对整个武林来说，都是十分重大的事情，但龙城璧所得到最大的益处，却还不是这一柄刀，而是风雪老祖的说话。
　　风雪老祖的说话，也就是风雪老祖的经验和知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风雪之刀固然珍贵，但风雪老祖的说话更加重要。
　　接着，龙城璧带着风雪之刀，开始了漫长而多姿多彩的浪子旅程。
　　虽然他离乡别井，孑然一身地到处流浪，但他并不是完全寂寞的。
　　他几乎每到任何地方，都会交上朋友，或者是跟别人结上梁子。
　　他喜欢女朋友，更喜欢见义勇为，抱打不平，这两点已足够使他一辈子都忙碌得透气不过来。
　　不到几年，他成名了。
　　他能够迅速地成名于武林，因素极多，但却绝无半点沽名钓誉的成份在内。
　　龙城璧并不求名，也不求利，更从不渴望掌握大权来操纵别人，他只是喜欢自由目在地生活，同时在不损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做他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
　　在这个奇妙浪子的眼里，名利固不足惜，拥有权力的人也不一定幸福愉快，唯有真正的友情，才是万金不易，稀世难求的人间至宝。
　　倘若以友情作为衡量贫富的标准，龙城璧毫无疑问地可以号称“富甲天下”。
　　在当世武林，龙城璧不但足迹遍天下，朋友也是遍布大江南北，东西地域。虽然不少人都在感叹：“相识满天下，知己有几人？”但龙城璧的真正知己，却为数极多，纵然用“生死之交”四字来形容，也是绝无半点夸大。
　　但有人说：“龙城璧是个狂人。”这话也不错，有时候他单人匹马，就敢向数以百计甚至数以千计的敌人冲杀过去，就像个活得不耐烦的疯子。
　　但他却也真有本事，往往能够在敌人重重围困之下干掉对方的首领人物，然后无恙归来。
　　当然，他并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样幸运，顺顺利利就把敌人击败，有时候，纵使只有一两个敌人，也可能把龙城璧擒下，甚至对他施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刑罚和折磨。
　　这绝对不足为奇的，因为即使强如北极异人风雪老祖，他也曾屡次落入敌人的圈套里，当年若不是海盗之王鲸爷率师抢救，这位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江湖奇人，恐怕在龙城璧未出世之前就已经死了。
　　由此可见，人在江湖，是万万不能把自己孤立起来的。
　　龙城璧虽然是个浪子，有人甚至形容他就是一条孤独的野狼，但不管怎样，他有知己，他有朋友，而且比任何人都不输亏。他能够为朋友拼命，能够为朋友火中取栗，别人又为甚么不能为他洒热血，为他拼头颅？
　　这无疑也是一种本钱，它也许是最后的一注，但也可能是最重要的一注。
　　所以，历战江湖已十余年的雪刀浪子，他仍然是没有改变的，甚至连他的笑容和懒洋洋的神态也没有半点改变。
　　在恋爱这方面，龙城璧并不急进，虽然在这些岁月里，围绕在他身边的绝色佳人不知凡几，但唯一能使他朝夕难忘衷心倾慕的却只有唐竹君。
　　唐竹君有武林第一美人之誉，尽管有人认为龙城璧配不上她，但却也有更多眼光独到，聪明智睿之士，认为浪子配佳人，才是真正的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但这一对万众瞩目的江湖情侣，能否“战胜”唐老祖宗，彻底消除这个顽固老人对龙城璧的偏见呢？
　　这一点，实在令人担忧，倒是龙城璧和唐竹君毫不忧虑，因为他俩都能互相信任，坚信这份感情永远永远也不会改变。
　　时间本来最无情，因为它能改变世间上所有的一切，包括高山大海，千里田园，更遑论一草一木和同样渺小的人类。
　　但真正不灭不渝的感情，却又能超越时空，战胜时间，永远留存于天地里。这就是“有情”战胜“无情”的爱情故事。


　　龙城璧实在是个多姿多彩，一生都充满传奇色彩的奇人。
　　龙城璧如此，龙乘风又是怎样的？
　　很抱歉，要我形容自己，实在比再写一百集雪刀浪子故事还更困难。
　　那不仅是因为龙乘风这个人太平淡，可以着笔描叙之处极少，同时也因为连我也并不怎么了解自己。
　　但有一点是可以绝对肯定的：龙城璧的武功，必然远胜今时今日的龙乘风。
　　还有另外几点，也不妨作个比较：
　　——龙城璧英俊潇洒，魅力十足；而龙乘风却只能算是一个并不难看的男人。
　　——龙城璧四海为家，到处流浪；而龙乘风则一直家在九龙，活在香港。
　　——龙城璧掣刀如电，驰骋武林，在江湖上历尽快意恩仇，刀头舐血之争；而龙乘风则只能挥笔疾书，书写古往今来英雄侠客与红粉佳人之间的侠情故事。
　　——龙城璧放荡不羁，敢做敢为，是个不喜欢太守规矩的浪子，但龙乘风胆色不如他，武功更远远不及，所以就算很想冒险闯祸，到头来还是“想则可以，干则万万不能。”
　　——说到最相同的，也许只有一点：那就是爽快，龙城璧很爽快，龙乘风也同样爽快，大家都是说一就一，说二就二的人，无论言行都绝不拖泥带水！
　　所以，雪刀浪子故事集，写到这里已差不多了，在以后的日子里，龙乘风虽然还会不断继续努力创作武侠小说，但龙城璧的传奇故事，却要到此宣布暂告一个段落了。
　　我不愿意把这篇“浪子奇行”说成是雪刀浪子传奇故事的最后一集，因为这样形容实在令人有点伤感。
　　而“浪子奇行”也并不是一个伤感的故事，它热闹、奇趣、兼且生机蓬勃，尤其是对龙城璧来说，这并不是零刀浪子故事集的终结，而是另一段崭新璀璨日子的开始……

　　龙乘风记于一九八三年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