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桃楼来万金客
 
2020-12-14 19:25:3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大年初一,爆竹喧天,雪刀浪子骑驴入长安。长安是名城,龙城璧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年青刀客,再加上大年初一这个大日子,实在值得挥笔一记,从而大做文章。
  这时候,在龙城璧背后的确就有这么样的一个人,他一面跟着龙城璧,一面用笔写道:“正月初一,雪刀浪子龙城璧于黎明买驴一匹,骑入长安……”
  这人是个面容微胖,胡须稀黄,年约五旬的黄袍汉子,从今天大清早开始,他就一直跟着龙城璧,半步也不肯放松。
  龙城璧骑驴,这个黄袍汉子却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而在他的身边,又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青衣老人。这青衣老人负责赶车,两人的脸上都是木无表情。
  龙龙城璧却一直面露笑容,还不时挥手跟长安城里的人打招呼。他对长安绝不陌生,而长安城里也有不少人认得他。
  甚至有人说,龙城璧虽然足迹遍天下,但到得最多,逗留得最长久的地方,还是长安这个既古老又壮丽的大城市。说这句话的人,就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唐竹权本是杭州人,但在去年却十一个月留在长安,只有十天八天回到杭州“小住”。唐老人倒没有骂他,甚至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但八姑妈却很生气,常骂唐竹权是个野猫子,连自己的故乡都不爱住,却在长安开设酒家,还叫甚么杭州楼,真是令人气结。
  八姑妈不高兴,唐竹权是知道的,因为他不在杭州,八姑妈就少了一个骂人的对象。但八姑妈其实是很疼爱唐竹权的,她骂他越多,骂得越是咬牙切齿,也就证明她是多么关心唐竹权。
  唐竹权并不愚蠢,他也知道八姑妈很疼爱自己,但他却认为:“最难消受姑妈恩。”所以他总是尽量逃避,不想遇见这个外刚内柔的八姑妈。
  杭州是个好地方,但长安的杭州楼却更好。自从杭州楼开设以来,唐竹权大有乐不思蜀之感,本来,他是打算回家过新年的,但日子一天一天的耽过去,到了今天大年初一,他还是舍不得离开长安,舍不得离开杭州楼。
  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杭州楼仍然如常营业,而所有伙计都一律加重奖赏,但赏金多少却要等到大年初一的正午才宣布。
  现在,一快将午晌时分,但唐竹权却不在杭州楼里。
  原来他早已知道龙城璧会到长安,所以很早就在街头恭候着。

×      ×      ×

  龙城璧果然来了。
  唐竹权早已准备了两坛美酒,只等他一到,就要抓住他喝个痛快。
  但唐竹权提着两坛酒还没有截着龙城璧,就已有人拉停了龙城璧胯下的驴子,然后便是三个怪人围住了他。
  “龙大侠,新春伊始,咱们打一场架作为庆祝好不好?”拉停驴子的,原来就是中原三大法师的老大智智。
  一看见中原三大法师,龙城璧就笑了。“过新年,不要打架!”他向三大法师说:“新年是一岁之始,大家应该和和气气,说些吉利的说话。”
  老二仁仁眉毛一扬,咧嘴笑道:“对!今天大家都大吉大利,正是福如东海、生意兴隆、金银满屋、快高长大、牙齿牢固、指甲干净、买二开六!”
  老三勇勇法师一怔:“甚么叫买二开六?”
  老二仁仁法师道:“买二开六,就是逢赌必赢的意思。”
  老三摇摇头:“我还是不懂。”
  老二道:“你懂不懂赌骰子?你若押‘二’那一门,而结果开出一个‘六’的话,那么也就等于是开个‘二’了,所以还能不赢钱吗?”
  老大却沉着脸:“赌祸害人匪浅,不赌才是真正的赢钱。”
  老三点头称是,老二却岔开话题道:“今天说话要大吉大利,甚么‘害人匪钱’这等不甚好听的语句以后休再重提。”
  龙城璧微微一笑,道:“三位法师在长安多久了?”
  老二道:“两年啦。”
  老大哼一声:“少撒谎,两天才是真的!”
  老二道:“但昨天是大年夜,今天是大年初一,首尾计算,就是一共两年!”
  老三“哦”一声,道:“言之成理!言之成理!”
  龙城璧道:“在两个月前,三位不是还在东海之滨吗?”
  老二道:“两个月前是的,但咱们在东海之滨的日子过得太寂寞,所以就决定到长安来。”
  龙城璧道:“长安有甚么好?”
  老三道:“长安是个大地方,样样都好。”
  老二又说道:“但有一件事情十分不妙。”
  老大道:“又有何不妙之处?”
  老二道:“江湖传言,雪刀浪子的情敌已到了长安。”此言一出,唐竹权立刻就冒了出来,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望着老二,怪声问道:“龙城璧有甚么情敌?怎么老子一点也不知道?”
  老二也瞪着他,忽然冷冷一笑,说道:“唐老板,你除了喝酒睡觉之外,又还能知道一些甚么事情?”
  唐竹权脸色一寒:“老子最少知道,你的鼻子绝对挨不住老子三拳。”
  老二道:“你想打架?”
  唐竹权道:“本来不想,但现在却想极了。”
  老二立刻摆开动手的架式,道:“来罢,怕你的就不是好汉!”
  唐竹权冷冷一笑:“老子现在虽然很想打架,但却不想欺负你这种人。”
  老二怪声道:“甚么这种人那种人的?你到底想骂我是个甚么人?”
  唐竹权道:“好人。”
  老二一怔,半晌才道:“你这是甚么意思?”
  唐竹权道:“老子从不欺负好人,而你这位法师,虽然浑噩糊涂,但却心肠不坏,所以就算老子很想打架,也绝不会在你的鼻子上揍三拳。”
  老二忽然笑了:“原来你也没有真的醉,而且比刚睡醒的兔子还更清醒。”
  老三道:“天下间怎会有如此肥胖的大兔子?”
  老二道:“管他是大兔子还是大肚子,他既然说我是个好人,那么他一定也是个好好先生。”
  老大皱了皱眉,不悦地道:“休乱拍马屁!”
  老二道:“就算是拍马屁,也是他先拍我的,然后我才拍他的。”
  唐竹权哈哈一笑,道:“老子现在很想跟一个人打架,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老三道:“是不是龙大侠的情敌?”
  唐竹权立刻点点头,道:“对!这混蛋是谁啊?老子要让他知道,他根本就不配成为龙城璧的情敌!”
  老大道:“但你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又怎知他不配?”
  唐竹权道:“上天下地,除了龙城璧外还有谁配得上老子的妹子?既然谁也配不上唐竹君,龙城璧又何来甚么情敌。”
  老三道:“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唐竹权道:“若真有这么一个癞蛤蟆,老子就先把他的蛤蟆皮剥下来再说!”
  说到这里,他忽然抱着两个大酒坛,绕到龙城璧后面大声喝道:“你是从哪里来的鸟汉?为甚么老子一面讲话,你就一面挥笔疾书,到底你写的是甚么鸟?”
  他是向那黄袍汉子质问。
  黄袍汉子淡淡一笑:“尊驾很胖。”
  唐竹权怒道:“老子胖不胖干你的屁事!”
  黄袍汉子微笑着说:“因为你又胖又嗜酒,而且说话粗鲁,又是当今武林第一大美人唐二小姐的哥哥,所以你一定就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唐竹权粗声粗气地说:“哼!那又怎样?”
  黄袍汉子道:“我写我的经书,你喝你的美酒,大家河水不犯井水,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唐竹权两眼一瞪,道:“你若躲在茅坑里写,老子自然不管,但你一直跟着龙城璧,这就大有蹊跷得很!”
  黄袍汉子道:“我又不是跟着尊驾,你又何必生气成这副样子?”
  唐竹权道:“你跟着龙城璧也就等于是跟着老子,难道你是浪子的跟班吗?”
  想不到黄袍汉子居然点点头:“对了,我就是龙大侠的跟班,所以非要整日整夜不分早晚跟着他不可。”
  唐竹权一呆,但接着就轰声大笑起来:“龙城璧怎会有跟班?就算要找个跟班,你这狗崽子也不配!”
  谁知龙城璧却摇摇头,道:“他的确是我的跟班,而且还干得很出色。”
  唐竹权大吃一惊,瞪着龙城璧道:“你在搅甚么把戏?”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一个人孤寂得太久了,自然就想找个人陪伴左右,而雇用一个与众不同的跟班,倒不失是可行之法。”
  唐竹权又是一呆,随即接道:“他若是你的跟班,为甚么你骑驴子,而他却坐在马车之上?”
  龙城璧道:“这很简单,因为我这个跟班很有钱,而我现在却连一匹马都买不起。”
  唐竹权道:“你的钱又花光了?”
  龙城璧道:“当然早已花光,否则又何必到长安来?”
  唐竹权道:“你在两个月前,不是在老勾的赌场里赢了三万两吗?”
  龙城璧道:“不错,总数是三万另九百二十七两。”
  唐竹权道:“在短短两个月之内,你怎花得掉这许多银子?”
  龙城璧道:“我自己一个人当然花不了三万多两银子,但那一天我刚从老勾的赌场走出来,就遇上了八十三个想做新郎倌的人。”
  唐竹权吓了一跳,用左手拉长左耳,道:“你说有多少个新郎官?”
  龙城璧道:“八十三个!”
  “八十三个新郎官?那么岂不是也有八十三个新娘子了?”
  “不,他们只是八十三个想做新郎官的人,并非真的已成为新郎官。”
  唐竹权皱眉道:“怎会一下子就出现了八十三个这样的人?”
  龙城璧道:“那是丁黑狗找来的。”
  唐竹权更是莫名其妙:“丁黑狗疯了吗?为甚么要做出这种傻事?”
  龙城璧道:“这不是傻事,而是一片好心。”
  唐竹权道:“你越说越奇了,他们既然想讨老婆,就应该去找红娘才对,为甚么却在赌场外面等你?”
  龙城璧道:“但成亲是很花钱的,有不少人积蓄了十几年,才勉勉强强凑足这笔银子。”
  唐竹权道:“这么说,那八十三个都是穷汉了?”
  龙城璧道:“他们不一定都很穷,但是却都没有能力完成亲事,所以丁黑狗就把他们集合在一起,然后找我商量商量。”
  唐竹权一怔:“商量甚么?”
  龙城璧回答道:“商量就是帮忙的意思。”
  唐竹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来借银子的。”
  龙城璧又答道:“我也不是借,而是送。”
  唐竹权道:“一送就送了三万两?”
  龙城璧道:“八十三个人分用,那也不算太多。”
  唐竹权道:“但这样对你又有甚么好处?”
  龙城璧说道:“把那些银子派掉了,人就会舒服得多,而且再也不必担心又再输掉。”
  唐竹权道:“你不是逢赌必赢吗?”
  龙城璧道:“逢赌必赢的只有骗子,但我不是。”
  唐竹权道:“既然不是骗子,怎会一下子就赢了三万两?”
  龙城璧道:“因为有人故意要输给我,所以我就赢了。”
  唐竹权大奇:“是那个笨瓜,居然要故意把银子输出去?”
  龙城璧道:“是一个想活下去,但却给‘梅花杀手’白一枝紧盯着的富户。”
  唐竹权想了想,道:“听说那白一枝武功极高,是杀手中的杀手。”
  龙城璧点点头,道:“但这一次,白一枝并不是受雇于人,而是自己要杀了那个富户。”
  唐竹权道:“这又是甚么缘故?”
  龙城璧道:“因为那富户不肯把女儿嫁给他。”
  唐竹权一怔:“就是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白一枝就要杀人?”
  龙城璧道:“但对白一枝来说,这绝不是一件小事。”
  唐竹权道:“天下多美女,那富户的女儿就算是天香国色,也不值得为她而杀人。”
  龙城璧笑了笑,道:“但你也不是曾经为了十斤竹叶青就杀掉了三个人吗?”
  唐竹权也哈哈一笑:“你倒会抽老子的后腿,老实说,那次老子为酒杀人,只是借题发挥,其实老子早就想干掉‘湖北三毒’!”
  龙城璧道:“白一枝也是这样,他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莫绮心。”
  已沉默多时的中原三大法师终于忍不住齐齐“啊”的一声,道:“原来她的名字叫莫绮心。”
  老大道:“这名字不错,但若叫莫歪心,那就更有意义。”
  老二说道:“若叫莫变心也是很不错的。”
  老三道:“何不叫莫多心,这名字不是更美吗?”
  唐竹权哼一声:“三位说话小心一点,莫要惹得老子生气起来,就把你们一个一个都踢出长安城外。”
  三怪立时闭嘴,难得的是三张脸孔仍然挂着微笑。
  唐竹权这才望着龙城璧,道:“莫绮心的老子叫甚么名字?”
  龙城璧道:“她父亲叫莫怀。”
  唐竹权“噢”的一声:“莫怀可是个大财主,听说他的家里有金山银海,连床板都是用金子铸成的。”
  龙城璧道:“所以白一枝才说要杀他,但实际上,这是敲诈。”
  唐竹权道:“白一枝想勒诈莫怀多少?”
  龙城璧道:“五百万两。”
  唐竹权嘿嘿一笑:“真是好大好大的胃口。”
  龙城璧道:“但他的胃口也实在大得太离谱了,莫怀虽然很有钱,但是怎么说也拿不出五百万两来。”
  唐竹权道:“这是狮子开大口,后来必然是讨价还价了?”
  龙城璧点点头,道:“不错,白一枝最后把价钱一减,减为五十万。”
  唐竹权道:“五十万也太厉害了,莫怀怎肯付钱?”
  龙城璧道:“他的确不肯,于是就拜托了丁黑狗,叫丁黑狗来找我。”
  唐竹权目光一亮:“然后你就和莫怀在老勾的赌场里碰头,双方大赌一场?”
  龙城璧道:“不错,我推牌九只不过拿了两点,庄家就把牌覆盖着推出去,说自己拿的牌连一点也不如。”
  唐竹权道:“那么是蹩十了?”
  龙城璧道:“庄家是这么说,但你相信不相信?”
  唐竹权道:“若推庄的是老勾,老子自是绝对不会相信,那狗养的老王八从来也不肯吃一点点的亏。”
  龙城璧道:“但那一天,推庄的却不是老勾,而是莫怀。”
  唐竹权道:“这分明是故意输给你,来讨你的欢喜了。”
  马车上的黄袍汉子突然插口,说:“用这种方法来讨好龙城璧,乃下策中的下策。”
  龙城璧笑了笑,道:“但莫怀这条下策中的下策却成功了,我已答应帮助他对付白一枝。”
  黄袍汉子道:“但你答应莫怀对付梅花杀手,绝不是为了那三万两,而是为了莫小姐。”
  唐竹权一怔:“那莫绮心是个美人儿吗?”
  黄袍汉子道:“当然美。”
  唐竹权冷冷一笑:“总美不过老子的妹子罢?”
  黄袍汉子道:“差是差了一点点,但也就只是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龙城璧道:“美不美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是她是纯洁而无辜的,我不想看见她死在白一枝的手里。”
  唐竹权道:“真是一笔糊涂帐,现在那白一枝怎样了?”
  龙城璧道:“他仍然活得很好,但武功已给我废掉了。”
  唐竹权“咦”的一声:“原来你已跟梅花杀手动过招了?”
  龙城璧笑道:“我既已答应了莫怀,而且连那三万两也当场花掉,又怎能背信食言,再让白一枝继续作恶下去?”
  唐竹权忽然冷笑一声,道:“果然好狡猾!果然好可恶!”
  龙城璧道:“你在骂谁?”
  唐竹权道:“当然是骂丁黑狗那个真叫化!他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你在暗中保住他,他早就给丐帮的老叫化、大叫化当作是虱子般捏死了,但这臭叫化却屡次把你来利用,连那三万两也派得干干净净,这岂不是叫你白干一场吗?”
  龙城璧摇摇头,道:“你这种说法一点也不对,钱是我收下的,虽然丁黑狗带了八十三个未来新郎馆来找我,但我若不肯把银子送出,又有谁能把我怎样?”
  老大点头不迭,道:“对了,说来说去,还是龙大侠甘心情愿的。”
  老二道:“送钱给人家娶老婆,这种事我连听也未曾听过。”
  老三道:“就算有人送,也不会送那么多银子,而且受惠的新郎官还有八十三个之多。”
  老大捂着鼻子,忽然上前拍拍龙城璧的大腿:“那八十三个人现在大概都已成家立室了,你又怎样?”
  龙城璧微微一笑:“哦?你在担心甚么?”
  老大道:“我担心你一直蹉跎下去,终于要变成一个和尚。”
  龙城璧没有回答,唐竹权已抢着说:“他若敢去做和尚,老子就把你的鼻子割下来!”
  老二道:“世事很难说,尤其是龙大侠现在有了情敌,说不定你的妹子移情别恋,贪新忘旧,那么龙城璧就会眼巴巴地瞧着煮熟了的鸭子飞走。”
  唐竹权瞪视着他:“龙城璧又会有甚么情敌了?这混蛋叫甚么名字?”
  老大干咳两下,才慢条斯理地说:“这人姓白,叫白一芳。”
  老二接道:“他就是白一枝的哥哥,也是江湖上人称‘毒花侯’的白堡主。”
  老三说道:“毒花堡中人,近十余年来一直销声匿迹,蛰伏不动,但谁也不知道,梅花杀手白一枝原来就是白一芳的胞弟。”
  老二叹了口气:“连本法师那样的人物,居然也是直到半个月前,才弄清楚这一件事,可见其余人等,更是乌眼蒙头,如在梦中。”
  唐竹权沉思了一会,道:“长安城里来了一个这样的人物,倒是非要见识见识不可。”
  老大道:“你准备怎样?”
  唐竹权道:“找他拜年。”
  老三道:“他若不接见你,那岂不是大年初一就弄得十分没趣。”
  唐竹权冷冷一笑,说道:“这姓白的混蛋若不见老子,没趣的就是他,而不是老子!”
  龙城璧淡淡说道:“你不想跟我喝酒了?”
  唐竹权一怔,道:“谁说老子不想跟你喝酒?但现在时候还早,且待老子把白一芳踢出长安,然后再跟你痛痛快快大喝一场。”
  龙城璧道:“白一芳又没有得罪你,你为甚么要在大年初一就去跟他呕气?”
  唐竹权道:“他是你的情敌呀!老子既然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又怎能让他再胡混下去?”
  龙城璧道:“就算你真的可以把他赶出长安,那又怎样?”
  老大桀桀一笑:“这一问真是问得妙,唐老板,你不是想把白一芳从长安城踢到杭州去会见佳人?”
  老二道:“杭州佳丽成千上万,倒不知道白一芳会去见谁?”
  老三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去会见武林第一大美人唐竹君喽。”
  “胡说!”唐竹权怒喝道:“老子可以索性把他干了,叫他以后再也去不了杭州!”
  龙城璧立刻摇头:“这主意一点也不好,今天是大年初一,又何苦弄得长安城内血腥遍地?”
  唐竹权道:“但这姓白的混蛋,显然对你不怀好意,别忘记白一枝的武功是给你废掉的。”
  龙城璧道:“我只是废掉他的武功,说不定对他还大有益处。”
  唐竹权道:“这岂不是风凉话吗?”
  龙城璧道:“世间上不懂武功的人远比懂武功的人为多,他们也不是活得很好吗?”
  唐竹权道:“但白一芳的看法,只怕和你完全不同。”
  龙城璧道:“就算他要找我算帐,也一定不会在今天。”
  唐竹权道:“你有这份自信,知道今天准会没事?”
  龙城璧点点头:“不错,今明两天,长安城内一定天下太平。”
  唐竹权问道:“那么到了初三又怎样呢?”
  龙城璧微微一笑:“那已是两天以后的事情了,我们又何必老早就去担心。”
  唐竹权想了一想,终于说:“对!初三的事,就等到初三才去担心好了。”
  老二瞧着他道:“唐老板,咱们现在是不是马上回杭州楼吃鸡鸭,喝美酒?”
  唐竹权道:“喝酒是可以的,但鸡鸭却不能吃,因为今天咱们要吃斋菜!”
  老大皱了皱眉:“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套。”
  唐竹权道:“这一套习俗可不是老子的,而是唐家的老规矩,每逢大年初一,例必戒腥荤,只能吃素。”
  老大道:“你向来就是个没规没矩的人,怎么忽然又会遵照家规行事?”
  唐竹权哈哈一笑,答道:“老子虽然平时是没规没矩,但是在这一年之初,还是遵从遵从家规的好。”
  这时候,那黄袍汉子仍然不断地挥笔书写,唐竹权忍不住皱眉问他道:“你在马车上写些甚么东西?”
  黄袍汉子又写了几个字,才道:“有闻必录,以事论事。”
  唐竹权冷冷一笑,问龙城璧:“你这个跟班是不是个疯子?”
  龙城璧笑了笑,道:“他不是疯子,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书呆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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