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鹫山庄 独目鹫王
 
2024-01-22 21:19:3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业能和尚离去后,计翼脸上木无表情。
  他喝了两杯浓茶后,忽然轻轻拍手。
  拍手三响后,一人自大厅左侧缓缓步出,就在此时,计翼眼神倏变,同时喝道:“什么人?”
  那人淡淡一笑,道:“不是寇厉。”
  寇厉是计翼门下最可怕、最厉害的一个弟子,他排第六,武功却是第一。
  计翼最宠信的弟子,也就是寇厉。
  计翼拍手三响,本该是叫寇厉出来的,但如今步出大厅的却不是寇厉,而是一个年青的蓝衣人。
  蓝衣人手里有刀,刀未出鞘,杀气已笼罩着整个大厅。计翼双目圆睁,瞪住这年青刀客,忽然又瞳孔收缩,沉声道:“你是龙玉郎?”
  蓝衣人微笑,缓缓地点了点头。
  计翼倏地大笑:“好极!计某正想找你谈谈。”
  龙玉郎道:“有什么好谈?”
  计翼道:“蔡伏玄老魔重现江湖,上官烈助纣为虐,此两魔非除不可,难得龙少侠驾临敝庄,自当与君促膝长谈。”
  龙玉郎摇摇头,道:“若是这样,更不必谈了。”
  计翼一怔,道:“龙少侠此言,是何用意?”
  龙玉郎道:“寇厉已给我杀了,而且在下已投在蔡岛主麾下。”
  计翼倏地一呆,继而扬眉朗声道:“龙少侠真会开玩笑……”
  龙玉郎嘿嘿一笑,忽然也拍手三响。
  接着,就有两个人进入大厅,但这两人,只有一个是活着的。
  这个活着的人,是铁鹫山庄的老门房裘伯。
  裘伯的脸灰白得可怕,但他总还算是有气息的,但给他拖进来的一个黑衣人,却是硬直直地,连动也不能再动了。
  “寇厉!”计翼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叫。
  那黑衣人正是寇厉,也不啻是计翼的一条膀子。
  但现在,计翼这条膀子已给砍掉了,而砍掉他这条膀子的人,正是龙玉郎。
  那裘伯显然是给龙玉郎吓怕了的。所以,龙玉郎叫他做什么,他就照做不虞。
  计翼气得脸色铁青,怒道:“老裘!你给本庄主滚出去!”
  裘伯立刻惊惶地溜走了,大厅中只剩下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死两活,而两个活人加起来只有三只眼睛。
  “独目鹫王”计翼从一张太师椅背后抓起两柄刀。
  鹫形金银刀!
  计翼左手抓金刀,右手抓银刀,脸上杀气逼人。
  龙玉郎淡然一笑,道:“在下奉了蔡岛主之命,要把你颈上首级摘回帐中,你还是认命好了。”
  计翼怒喝:“胡言乱语,放屁!”
  龙玉郎立刻把“追命铁令”亮出,沉声道:“计庄主,你睁开独眼瞧个清楚!”
  计翼真的立刻睁开唯一独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龙玉郎手中令牌。
  “果然是追命铁令!”计翼颤声呼叫:“龙少侠,这中间必定大有误会——”
  话犹未了,龙玉郎已挥刀直斩,他用的是风雪之刀,使的招数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神龙初现”。
  计翼不敢怠慢,左金右银,两柄鹫形刀连环出招,使的全是守势刀法。
  龙玉郎朗声长笑:“计庄主,你能守得多久?”
  计翼额上汗出如雨,道:“龙少侠且慢,计某有极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龙玉郎摇摇头,道:“你这个老奸巨猾,没有半句话是老实的,我不想听!”
  计翼咬了咬牙,道:“你太可恶!”
  就在这时,不少铁鹫山庄的庄丁及武士已闻声赶至,众人一见寇厉的尸首,无不面色大变。
  龙玉郎冷冷一笑,道:“这里没你们的事,谁不识时务插上一手,只有白白送命的份儿。”
  两个黄衣大汉同时抢前,喝道:“放屁!看棍!”这两个大汉使的都是熟铜棍,喝声未起,两条熟铜棍已挟着排山倒海般的声势向龙玉郎砸下。
  这两大汉是一对兄弟,两人使的棍法却并不一样。
  正因如此,兄弟二人联手进攻的威力,更是骇人。在他俩想象之中,这一出手,最少也可以把眼前的蓝衣刀客逼开丈许。
  两条熟铜棍一逼至,龙玉郎果然退了开去,但他并不是一退丈许,而是一退八九丈。
  一退八九丈之后,他身形依旧未停,人如矢箭继续向山庄大门外急掠。
  两黄衣大汉倏地相顾骇然。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两人都看见大厅出现了一件极恐怖的事。
  他们看见了一个人,手里紧紧握着两柄刀,在大厅中团团乱转。
  这情景本来并不特别,但最可怕的,就是这人已没有了脑袋!
  那是计翼!他的脑袋已给龙玉郎一刀砍了下来,而且还带出大厅之外,但计翼的身子还在大厅走动着!
  当然,一个没有脑袋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一直走动下去的。
  计翼终于倒下,铁鹫山庄中乱成了一片!

×      ×      ×

  在唐实的酒轩,唐竹权望着已渐露鱼肚白色的东方天际。
  “天亮了,他妈的又过了一天!”他喃喃自语之后,仰首喝了一大口酒。
  禤北斗就在他身边。
  这位人称“一刀分黑白”的禤刀王在三更时分就睡着了。
  唐竹权也很想睡,但他睡不着觉。
  等到禤北斗醒过来的时候,唐竹权才道:“禤老兄,你可知道老子做了什么事?”
  禤北斗揉了揉眼睛,道:“你是说,在我进入梦乡的时候,你做了些什么事?”
  唐竹权道:“不错,你知道不知道?”
  禤北斗道:“我当然知道。”
  唐竹权一愕,道:“你真的知道?”
  禤北斗悠然一笑,道:“你在骂龙玉郎,对不?”
  唐竹权更加楞住:“你怎会知道的?”
  禤北斗道:“你这个宝贝外甥忽然跑了出去,而且一去无踪影,你又怎会不骂他?”
  唐竹权点点头,道:“他实在太不像话了,一忽儿这样,一忽儿那样,连老子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禤北斗道:“你怕他会迷了路?”
  唐竹权道:“老子不怕他迷路,只怕他会迷失了本性。”
  禤北斗道:“你不相信他?”
  唐竹权哼了一声,道:“老子谁都不相信,就只相信一句话。”
  禤北斗道:“什么样的一句说话?”
  唐竹权道:“天下乌鸦一样黑。”
  禤北斗道:“你认为自己的外甥也是个乌鸦?”
  唐竹权道:“老子不知道,他也许不是个乌鸦,但他若是真的是个乌鸦,也必然是黑如墨砚的。”
  禤北斗皱了皱眉,道:“唐老兄,你好像对龙玉郎有点不满?”
  唐竹权冷笑道:“不是有点不满,而是大大的不满!”
  禤北斗道:“他做了什么错事?”
  唐竹权道:“老子不知道。”
  禤北斗奇道:“你连他做了什么错事也说不出来,又怎可以对他不满?”
  唐竹权道:“老子当然有老子的理由。”
  禤北斗道:“你且说出来听听。”
  唐竹权道:“江湖上有一对师徒,师父叫老赌徒,徒儿是小赌徒,你知道不知道?”
  禤北斗笑道:“我曾经和老赌徒赌过骰子,结果赢了他一条裤子。”
  唐竹权“呸”一声:“赢一条臭裤子又有什么用?”
  禤北斗道:“但总比输掉自己的裤子强胜千万倍。”
  唐竹权道:“且别打岔,你既然认识老赌徒,那么你说句老实话,老赌徒是个怎样的人?”
  禤北斗道:“有时候精明,有时候糊涂,但不管他精明还是糊涂,我还是很佩服他的。”
  唐竹权道:“佩服他什么?是不是佩服他输了一条臭裤子给阁下?”
  禤北斗道:“当然不是佩服他这个。”
  唐竹权道:“不是佩服他这个,又是佩服他哪一点?”
  禤北斗道:“禤某最佩服他为人讲义气。那一次,他在骰子里作弊,故意输给我。”
  唐竹权奇道:“作弊者通常都想自己成为赢家,老赌徒何以反其道而行之?”
  禤北斗道:“这正是他讲义气之处,当时,我喝多了几碗酒,才和他这样赌起来的,但那时候,我身边还有一个红颜知己……”
  唐竹权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如此,难怪老赌徒宁愿自己出丑,也不让你在红颜知己面前丢脸。”
  禤北斗道:“但他也没有真的出丑。”
  唐竹权想了想,倏地恍然大悟,道:“老子明白了,他一定是穿了两条裤子。”
  禤北斗摇头一笑,道:“不是两条,是三条。”
  唐竹权哈哈一笑,道:“这老傢伙的确蛮有意思。”
  禤北斗道:“唐老兄,你忽然提起老赌徒,有什么事?”
  唐竹权道:“老子提起老赌徒,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老赌徒是一个假糊涂,真厉害的人物,但不管他是老狐狸也好,老江湖也好,有一点是谁都不能否认的:老赌徒很够朋友,很够义气,还有,他的徒儿小赌徒,也是同样的一号人物。”
  禤北斗紧蹙着眉,道:“你说来说去,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唐竹权叹了一口气,道:“小赌徒对龙玉郎十分不满意,你知道不知道?”
  禤北斗道:“小赌徒为什么对龙玉郎不满意?”
  唐竹权道:“详细情况老子也不太清楚。”
  禤北斗失笑道:“你既然不太清楚,就不要为这种事而耿耿于怀。他俩都是年轻一辈的武林人物,有时候各有己见,那也不是什么奇事。”
  唐竹权摇摇头,道:“禤老兄此言差矣,你可知道小赌徒怎样对唐实说?”
  禤北斗淡淡一笑,道:“我的耳朵不长,可没听见。”
  唐竹权道:“老子的耳朵也长不到什么地方去,但对细微之事也不肯放过。”
  禤北斗道:“这正是唐老兄的长处,你若连一点长处也没有,我又何必交你这个朋友。”
  唐竹权叹道:“别扯远话题了,小赌徒绝不会胡说八道的,正是他妈的空穴来风,必非无因,唉!玉郎这小子,不知道他又在玩些什么花样。”
  禤北斗道:“他若连一些花样都玩不出来,那才是值得教人担心的,别胡思乱想,还是看看怎样对付蔡老魔吧。”
  唐竹权道:“蔡老魔胆敢重现江湖,必然大有图谋,也大有准备。”
  禤北斗道:“他要重张旗鼓,必须网罗好手,以稳固根基。”
  唐竹权哈哈一笑,道:“蔡老魔若要网罗老子,最少要奉上美酒九百万坛。”
  禤北斗一呆,道:“倘若蔡老魔真的把九百万坛美酒奉上,你将会怎样?”
  唐竹权道:“自然是从此归顺蔡老魔麾下,但蔡老魔也得依老子一个条件。”
  禤北斗道:“什么条件?”
  唐竹权道:“老子要在他的屁股上踢二百六十下。”
  禤北斗摇摇头,道:“不行。”
  唐竹权两眼一瞪,道:“你又不是蔡老魔,怎知道不行?”
  禤北斗道:“无论是谁的屁股,只要给唐老兄的脚踢两三下,一定会屁股开花,再踢三五下,更加变成烂肉一团,倘若再踢上五六十下,势必屁股不成屁股,又怎能继续踢到二百六十下?”
  唐竹权哈哈一笑,道:“言之成理。”
  禤北斗沉默半晌,忽然双目一睁,道:“唐老兄,你不是认为龙玉郎会投靠在蔡老魔麾下吧?”
  唐竹权叹了口气,道:“人心隔肚皮,谁晓得他心里怎样想?”
  禤北斗道:“想当年,唐老兄对雪刀浪子龙城璧是绝对信任的,何以对龙玉郎却是信心不足?”
  唐竹权道:“龙城璧是龙城璧,龙玉郎是龙玉郎,虽说虎父无犬子,但人各有志,这种事有时候也是难说得很的。”
  禤北斗眨眼叹气,道:“唐老兄之言不无道理,但总不能凭小赌徒几句不着边际的说话,就对龙玉郎动了疑心。”
  唐竹权道:“小赌徒也不是对我说,他只是对唐实大吐苦水而已。”
  禤北斗道:“他吐苦水是他的事,你多喝几斤酒好了,何苦自找烦恼?”
  唐竹权道:“老子偏喜欢自找烦恼,不但要找烦恼,还要找玉郎算帐!”
  禤北斗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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