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为谁风露立中宵
 
2019-08-07 22:37:40   作者:隆中客   来源:隆中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本已冲淡的火药气味,立刻又剑拔弩张地浓厚起来。
  适时,那神秘的语声又发话声道:“宋大侠,你忘记对老身的承诺了?”
  宋天行威态一敛道:“宋天行不敢忘记对前辈的承诺!可是,眼前形势却使……”
  那神秘的语声截口轻叹道:“老身明白你的苦衷,目前你们两人互不相让,各走极端,可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老身既然遇上,说不得只好充一次鲁仲连,由老身提出一个折中办法,那就是定期三个月,在这三个月之内,公冶子都尽力说服徐君亮大侠,而你宋大侠也尽力设法营救徐大侠母子,过此期限任由你们各自自由行动,老身不再过问,两位尊意如何?”
  公冶子都首先答道:“老夫接受这调停的办法。”
  宋天行想到这神秘妇人曾向自己保证过徐太夫人的安全,由以往和今宵的言行看来,更足以证明她对自己并无恶意,而目前这调停的办法,也是对自己利多弊少,自是该予接受才是!
  他心念电转,口中也接着应道:“宋天行也同意接受。”
  说着,随手将金蛇软剑交还给“通臂神魔”朱振邦。
  那神秘语声道:“好!谢谢两位的合作!”
  微微的一顿,接道:“公冶子都,咱们可以走啦!”
  公冶子都沉声道:“你先走,老夫随后就来!”
  那神秘的语声道:“宋大侠,君子不窥人隐私,希望你莫使我老身为难!”
  宋天行正想跟踪一查神秘女人的来历,闻言之后,不由尴尬一愣道:“谢前辈提示,宋天行敬遵芳命……”
  公冶子都等一行人离去之后,“金汤堡”中抚伤恤死,办理善后,少不了有一番忙乱!
  但这些事情自有各级执事人员去办理,云铁城却偕同云中凤,宋天行等人回到云中鹤坐镇的“听涛轩”中,此时已经是三更过后了。
  首先由“通臂神魔”朱振邦将“金汤堡”的叛徒名单交还云中凤,云中凤再转交乃父!
  云铁城接过名单,略一过目,只见名单竟有四十二人之多,除了两位四星护法唐威、汤振和执法堂主石壮维之外,神机堂主范天鹏竟也骇然在目,其余如通信中心司事,各堂执事,香主等,莫不是他平日认为忠贞可靠的人员。
  “万里飞虹”云铁城本以迭遭巨变,心情沉重,兼以宋天行又已辞去总管之职,忧上加忧,一见这一份名单,更是如火上加油,不由气得须发怒张,浑身颤抖,但他却隐忍着向“通臂神魔”朱振邦温声问道:“朱老,这些叛徒都已就擒了么?”
  “通臂神魔”朱振邦道:“是的!除有十五名当场格杀外,其余均已就擒!”
  云铁城目射煞芒,向云中鹤沉声喝道:“鹤儿传令下去,请于公直、古南山两位护法,暂时兼领神机、执法两堂堂主,所有叛徒,立即斩首示众,不得有误!”
  云中鹤连声应是!躬身退出!
  云铁城长叹一声,颓然斜倚太师椅上,闭目不语,刹那之间,这位领导南七省武林的风云人物,似乎苍老了十年。
  宋天行向云中凤一使眼色,低声道:“夜深了!四小姐,请陪同令尊回去歇息吧!”
  云铁城倏睁虎目,坐正身躯:“不!老弟,咱们还得谈谈。”
  宋天行诚恳地一笑道:“铁老,已经折腾了大半夜,是该休息了……”
  云铁城含笑截口道:“老朽一大把年纪,都没感到疲累,老弟你好意思说要休息?”
  宋天行方自一声苦笑,云铁城却神色一黯,喟然长叹道:“老弟,你……你真要弃我而去?”
  宋天行正容道:“铁老误解宋天行的用心了!”
  云铁城精神一振道:“误解?那么!老弟的当众辞职,是假的么?”
  宋天行摇头苦笑道:“当众辞职之举非假,但天行对贵堡未了的责任和对铁老您的承诺,却仍然有效,而且,在大局未稳定,花弄影的仇恨未消解之前,对贵堡的安全问题,天行也有妥善的安排!”
  云铁城脸上肌肉一阵抽搐,倏伸铁掌握住宋天行的健腕,用力摇撼着道:“天行,你这一番情意,老朽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永铭心底了!”
  言简意咳,语重心长,而且称呼土也由“老弟”改成更为亲昵的“天行”,此老心中的激动,也可想而知!
  宋天行轻松地笑道:“铁老,这是天行为人处世所应尽的本分,您可不要将天行捧得自以为了不起才是。”
  云铁城却并不因宋天行企图改换气氛的故做轻松,而轻松一点,反而神色更为凝重地道:“天行,我知道你目前任重道远,身系天下武林之安危,其所以要辞去本堡总管之职,主因是怕给本堡增加麻烦。”
  微顿语锋,长叹接道:“其实,本堡如果没有你,今宵已是风流云散,瓦解冰消,你此举固然是丈夫行径,豪侠胸怀,但却教我衷心怎安?”
  宋天行苦笑着道:“铁老……”
  云铁城淡然截道:“天行,这‘铁老’二字出自你的口中,我实在担当不起,天行,如果你不认为我是高攀的话……”
  目光向一旁正在垂首沉思着的爱女一瞟,意味深长地接道:“那么就暂时称我一声老哥吧!”
  云铁城特别将“暂时”二字说的十分响亮,敢情此中还另有文章哩!
  宋天行似乎并未有所觉察,爽朗地一笑道:“老哥哥既然如此吩咐,天行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叫人家“老哥哥”,而自己却道名号而不称“小弟”,虽嫌有点别扭,但听来却是非常亲切感人。
  此时,宋天行已由怀中掏出那枚代表“金汤堡”无上权威的“金龙令”来……
  云铁城一下子按住宋天行的手,豪迈地笑道:“天行,老哥哥也正想到这玩艺儿,不必再还我了,由你留着做个纪念吧!”
  宋天行一愣道:“可是,这是老哥哥号令本堡和南七省武林同道的令符……”
  云铁城目光在宋天行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奇形金环一指,截口朗声笑道:“天行,号令南七省武林的令符,跟你手上那足能号令武林中八大门派的‘二相金环’比较起来,能算得了什么!”
  原来宋天行左手无名指上的奇形金环,名为“二相金环”,系武林八大门派掌门人为酬清虚上人那独步宇内的“二相归元”手法打出时,令人虚实莫测,有百步追魂之威力,除非对方的功力高出使用者甚多的话,否则非死必伤!
  惟清虚上人行道江湖时,却很少用它!但尽管如此,“二相金环”之名,仍是不胫而走,威慑群邪!
  宋天行再度一愣道:“老哥哥也认……”
  他本是想说“老哥哥也认识此‘二相金环’”,但话没说完,却猛然想到这不是藐视人家孤陋寡闻么!一急之下,连忙尴尬地一笑,改口道:“嘻嘻……其实,这是天行托家师的余荫,说来汗颜之至!”
  云铁城不愧是老江湖,对对方那失礼的话佯作不知,而神色自如地笑道:“天行!你也不用忒谦,像这种武林中至高无上的令符,惟有令师李前辈才配接受,也惟有老弟你才配继承它,别的不说,单以老弟在本堡中短时间的成就而论,后无来者固不敢说,但前无古人却是当之无愧的,说句不怕老弟你见怪的话,当你前此向老哥哥我提出那‘偷天换日’与‘请君入瓮’的妙计,要我暂隐行踪,以促使敌方提早发动对本堡的阴谋时,老哥哥我内心之中,的确还有点不敢相信,可是现在事实证明……”
  宋天行含笑截口道:“够了!老哥哥!您的谬奖越来越令人汗颜啦!”
  云铁城硬将“金龙令”塞回宋天行手中,一面正容道:“天行!你名义上虽已辞去本堡总管之职,但精神上却不但仍然是本堡的总管,也等于是本堡的荣誉堡主!老哥哥垂暮老矣!本堡实力也已今非昔比,在未来的祛魔卫道大业上,可能派不上用场,但必要时,利用本堡分布各地的明桩暗卡,跑跑腿,传递传递消息,总是可以的,老弟以为对么?”
  宋天行手捧“金龙令”,一副进退两难的尴尬相,他方自苦笑一声,云中凤却突然幽幽一叹,樱唇微披地向乃父道:“爸爸,人家宋大侠并不稀罕这玩艺儿,您又何苦‘馄饨担儿一头热’地,去强人所难哩……”
  这妮子抽冷子的几句话,分量可是够重的!
  云铁城向宋天行一伸舌头,扮了一个鬼脸笑道:“老弟,我家的‘女苏秦’生气了,如何处之,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天行方自心中暗震,筹思如何措辞间,云中凤却不胜幽怨地道:“爸爸,您这是什么话!宋大侠字内奇才,人中之龙,女儿天大胆子也不敢生他的气呀!”
  宋天行尴尬地笑道:“四小姐,宋天行师命在身,不得不暂时……”
  “暂时”怎么样呢?他明知对方是因他要离去,而故意怄他,如果直截了当说出来,那不是越描越黑么!
  可是,有须眉气概的云中凤,却不在乎这些,就当宋天行顿住话锋之间,她黛眉一扬,披唇微哂道:“不用解释了,‘金汤堡’小池浅水,而宋大侠又根本非池中之物,故宋大侠之离去,早在意料之中,不过没想到有这么快而已!但这是宋大侠个人自由,云中凤再不近情理,也不敢对宋大侠有所责难,只是这枝‘金龙令’……”
  宋天行歉笑截口道:“四小姐,宋天行敬谨受教,这‘金龙令’就觍颜收下了。”
  云铁城暗中一笑,起身拍拍宋天行的肩膀道:“老哥哥要去前面瞧瞧,你们多谈一会。”
  云中凤陡地起身道:“爸爸,咱们一起走!”
  回头对宋天行淡然一笑道:“谢谢你,毕竟收下‘金龙令’了!夜已深,早点安歇吧!”
  云铁城方自一愣,云中凤却已拉着他举步向室外走去。
  宋天行目送云氏父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声。
  他内心之中,果然轻松了么?这个中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是黎明之前那一段最黑暗的时间!
  “金汤堡”那高达七层的钟楼顶层上,孤伶伶地俏立着一个长发披肩,罗衣飘拂,身段无限美好的人儿。
  她螓首微仰,凝视夜空中闪烁不定的星星,不动也不言,要不是高空中的夜风扬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可真像一个木雕的美人哩!
  她是谁,就是“金汤堡”堡主,“万里飞虹”云铁城的掌上明珠云中凤四小姐。
  是她,那么,她深宵不寐,冒着寒风夜露,独个儿俏立钟楼,为的是什么?
  良久,良久,她陡地一顿足,冷哼出声:“有什么了不起……”
  适时,一声幽幽长叹,远远地传来,是那么幽怨,那么凄凉!
  云四小姐方自悚然一惊,游目四顾,一串无限凄凉的曼妙清吟也随风传来!
  “阅人多矣,
  谁得似长亭树?
  树若有情时,
  不会得青青如此!……”(按:出自《长亭怨慢·渐吹尽》[宋]姜夔)
  四小姐方自有所感地长叹一声,眼前人影乍闪,一个青纱蒙面,身段美好的青衣妇人,已俏立她的面前。
  这青衣蒙面妇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戒备森严的“金汤堡”心脏地段,而且直到云中凤面前才被发觉,其一身功力,已可想见。
  云中凤玲珑剔透,冰雪聪明,心知如果对方是敌人的话,凭自己的能耐,逃避叫唤都是徒然,因此她索性安详注视对方,凛然不语。
  青衣蒙面妇人曼声道:“凤姑娘,你很沉着!”微微一顿,接道,“方才你是在说谁‘有什么了不起’么?”
  云中凤没好气地道:“与你何干?”
  青衣蒙面妇人轻轻一叹道:“凤姑娘,你这倔强的个性,多么像老身的当年!唉!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儿家是可怜的!虽然你还有一个慈爱的父亲,可是,在父亲面前吐露心事,总不及在母亲面前的方便啊!”
  这句语似乎搔着了云中凤的痒处,她忍不住幽幽地一叹,低下螓首!
  青衣蒙面妇人慈祥而又娓娓地道:“据老身所知,宋天行的确是武林罕见的铁铮奇男,你的眼光很不错!但你可不能使小性子,老身过来人,只因当年爱使小性子,不但断送了自己一生幸福,也连累别人遗憾终身,凤姑娘!你明白老身的意思么?”
  云中凤禁不住娇躯一颤,猛抬螓首,脱口问道:“您……您是谁?为什么要向我说这些?”
  青衣蒙面妇人道:“我是谁,暂时莫问,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的,至于为什么要向你说这些,那自然是为你好,同时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我将尽我的力量,帮助你完成你的心愿,但旁人的帮助,只能因势利导,却不便越俎代庖,那成功的主要关键,还是操在你的手中,所以你心须牢记我方才所说的话,千万不可使小性子,知道么?”
  云中凤茫然地点头,青衣蒙面妇人接道:“现在,该说正经事了。凤姑娘,你立刻去告诉宋天行,说‘一统门主’已怀疑‘黑白双煞’、‘天台双杰’及宇文敖等通敌嫌疑,决定于明晨处死这五个人,老身本可搭救他们,但为了给宋天行一个施恩的机会,将这五人收为己用,所以才让给他,你要他必须在辰正之前偕同‘通臂神魔’朱振邦赶到离此十里的伍家村后面松林中,迟则不及,同时,请告诉他,善体老身之意,但求救人,莫过分使‘一统门主’难堪,好了,你立刻去吧……”
  云中凤妙目微眨,笑问道:“前辈,这些话,晚辈该说是谁说的呢?”
  青衣蒙面妇人笑道:“凤姑娘,你只要将我这说话人的模样儿告诉宋天行,他不会不相信的。”
  云中凤恭声道:“好的,晚辈遵命。”
  青衣蒙面妇人接道:“快点走吧,凤姑娘,五条人命已不是小事,而影响你心上人少收五个得力助手,可更非等闲哩!”
  云中凤俏靥一红,方自低头应了一声“是”,蓦觉香风拂面,眼前却已失去青衣蒙面妇人的踪影!
  此刻的云中凤,心情异常复杂,她对这神秘青衣蒙面妇人的诺言,自然是芳心窃喜,可是对方也说得很清楚,男女之间的事,旁人纵然有心帮忙,也“只能因势利导,而不便越俎代庖……”所以,她与宋天行之间的好事,能否得谐,目前仍不能乐观……
  “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儿家是可怜的!虽然你还有一个慈爱的父亲,可是,在父亲面前吐露心事,总不及在母亲面前的方便啊!”
  “老弟……你就暂时叫我一声老哥吧。”
  青衣蒙面妇人那慈祥的语声,和云铁城那含有深意的快语,交互地在她的脑际萦回着,荡漾着……
  半晌!她垂首喃喃地道:“不!我不可怜!我有一位善解人意而慈如母亲的父亲,我应该是幸运的……不过……他……他……他要离开这儿了,我该想个什么法子,才能跟他同去,并辔江湖呢?”
  微顿话锋,幽幽一叹道:“娘啊!您……您在天之灵,默佑您这苦命的女儿吧……”
  也许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她的话锋声才落,蓦觉微风飒然,宋天行已悄悄卓立在她的面前!
  云中凤禁不住芳心如小鹿儿乱撞,张目讶问道:“宋先生,你也还没有……”
  匆促之间,又是意乱情迷之下,平时能言善辩,以“女苏秦”自居的云中凤,竟几乎脱口说出“你也还没有歇息”的话来。
  幸亏她警觉得快,及时咽下了那最后的“歇息”二字,可是这话意已经够明显了,尤其是那一个“你也还没有……”的“也”字,更是画龙点睛,特别发人深省!
  因此,一时之间,她的俏脸上飞上两朵红云,讷讷不能自圆其说地,低下螓首。
  宋天行是何许人,岂有听不出她未说完的话中含义之理!何况他自己也的确是心绪不宁,未曾歇息哩!
  可是,这种话题,说起来双方都会感到尴尬而难以自圆其说,只好避重就轻地岔开话题道:“四小姐,我好像看到这钟楼顶上,有两条人影在晃动着,恐怕有歹徒侵入,所以特地赶来瞧瞧,想不到竟是四小姐你……”
  其实,方才那青衣蒙面妇人在钟楼顶上时,宋天行并未注意到,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云中凤那遥远的纤巧身影,他之所以要这么说,无非是自找台阶的情况下,所不得已的一种谎言而已!
  但他这信口开河的谎言,却同时也给云中凤铺好了下台之路,当下云中凤徐抬螓首,平静地道:“是的,方才有一位前辈奇人将我叫来这儿。”
  宋天行暗道一声“惭愧”,但口中却也是平静地道:“那是谁?”
  云中凤道:“她老人家不肯透露姓名。”
  宋天行道:“那么,他把你叫来这儿,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的了?”
  云中凤道:“是的很重要!也很急迫……”
  接着,云中凤将那青衣蒙面妇人的模样,和所吩咐要她转告宋天行的话儿,详细地复述了一遍,然后,幽幽道:“宋先生,那位青衣前辈是谁?你认识么?”
  宋天行苦笑一声道:“四小姐,我所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
  云中凤微感失望地道:“那么,你去不去呢?”
  宋天行漫应道:“当然去!”
  顿住话锋,仰首观察一下星辰位置,只是此时东方天际已现出一抹鱼肚白色,遂接口说道:“此刻才寅卯之交,距辰正还有一个半时辰,十里路程顷刻就到,目前时间还很充分。”
  宋天行这些话,本是信口而言,但听在心思缜密而敏感的云中凤耳中,却误以为宋天行别有深意,暗忖道:“是啊!目前时间还很充分,何不就此试探试探他的意向哩……”
  但她念转未毕,宋天行却柔声接道:“风寒露重,四小姐,早点回去吧!”
  云中凤心中恨得牙痒痒地,暗骂道:“你是木头人,还是故意装蒜……”
  但口中却是漫不经意地道:“谢谢你!已经快天亮了,不必啦!而且平常我也是起得特别早的。”
  宋天行心中很矛盾,他一方而想乘机开导对方几句,同时,却也甚悔方才为什么不借口心急救而及早离去,但事实上谈开导,他无从出口,想开溜,又已失去机会,进退两难中,他只好不着边际地答道:“是的!早晨的空气特别清新,尤其是这钟楼的最高层上,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云中凤看他一眼,低声说道:“宋先生,我为昨宵的失礼,感到非常抱歉……”
  宋行天淡然一笑道:“我不会介意的,因为谁都有情绪不佳的时候,而且,说起来昨宵之事,实在是我自己不好,我太固执,太不识抬举……”
  云中凤微笑截口道:“你这一说,倒使我更加不安了……宋先生,你打算几时走?”
  宋天行尴尬地一笑,略一沉吟道:“我想尽三天的时间,将贵堡未来的安全问题,安排一下,所以,离堡日期,最快也当在三天之后。”
  云中凤道:“行程第一站还是金陵?”
  宋天行点点头道:“是的!”
  云中凤妙目深注地道:“宋先生,今后你再会来‘金汤堡’么?”
  那一撇稀疏刘海轻笼下的妙目,就像是此刻天际的晓星,闪耀着耀眼的光,灼人的热,缠绵的情意,淡淡的离愁……
  此情此景,只看得宋天行心头狂跳不已,匆促中,他只好暂时避开对方的目光,借一声清嗽,略定心神,然后正容注目道:“只要时间许可,我会再来的!姑且撇开我对贵堡未了的责任不论,光是贤父女对我的知遇与爱护之情,也将使我毕生难忘!如果就此不来,岂非太不近情理了么!”
  云中凤轻吁一声,嫣然笑道:“这……我就放心了!方才我真担心你会被我昨宵的失礼而吓得不敢再来了哩!”
  这妮子居然不再使小性子,而变得于温柔中透着几分风趣,可能是那青衣蒙面妇人对她所提的忠告,已在她芳心中发生作用了吧!
  宋天行顺风扯帆地笑道:“四小姐,你竟将我宋天行看得如此不成器!”
  云中凤笑意盎然地道:“不是我云中凤好从门缝里看人,将你宋先生看扁了,而是你宋先生自己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我也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所以,我方才不能不担上一份心事。”
  宋天行神色略整,却仍不失风趣地道:“正因为我是一个极平凡的人,一样地有人人其备的七情六欲,所以现在我要说一声:四小姐你方才所担的心事,未免太多余了!”
  语意双关,却不显痕迹,聪明如云中凤,岂有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之理!但她尽管芳心窃喜,却不能不维持女性的尊严,而故装困惑神色地道:“宋先生话中玄机太深,我是越来越糊涂啦!”
  宋天行微笑地道:“四小姐,有道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目前你不妨暂时糊涂下,总有一天你会彻底明白。”
  略顿话锋,接道:“好啦!我该为辰正的救人之事,去张罗一下了,四小姐也请早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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