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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海逃生 深潭擒寇
 
2021-04-21 00:24:34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夜晚,木兰花住所的客厅里,聚集了不少人。
  安妮紧靠在木兰花的身边,紧紧握着拳,才从北欧赶回来的云四风,神情极其烦躁不安地在行来行去,高翔和云五风无助地望着他。
  方局长坐着,轻咳了一下,他觉得应该有人开口说话,可是他又不知道该说甚么才好。
  所有的人,全都已经看过了录像机记录下来当时的情形,他们心情的沉重,自然是不言可喻。
  难堪的沉默,是安妮首先打破的,她大声而激动地道:“秀珍姐不会杀人!”
  安妮一面叫着,一面用求助的目光,望着木兰花。她心中怦怦跳着,只盼听木兰花的意见。其余的人,显然也是和安妮同样的心思,是以一时之间,目光全集中在木兰花的身上。
  木兰花在各人之中,神情是最安详的。虽然,她的心中一样很乱,而且也为穆秀珍的音讯全无而忧心,但是她却不会在脸上显出来。
  她并没有立即出声,然后,才以十分肯定声音道:“是的,秀珍没有杀人!”
  安妮陡地吁了一口气,紧握着木兰花的手。
  方局长道:“可是录像机——”
  木兰花很少随便打断他人的话头,可是这时,方局长才一开口,她就挥手打断了方局长的话头,道:“是的,录像机记录了一切经过,但是有几点不可不注意,其一,那个日本人,我已经可以肯定他就是平濑荣作,是整件事情中的关系人物!”
  方局长道:“他死了!”
  木兰花望了方局长一眼,沉声道:“应该说,他失踪了,因为警方并没有像戴维斯少校那样,发现他的尸体!”
  方局长苦笑着,道:“难道你认为一个人从那样的悬崖上跌下去,还能生存?”
  木兰花的声音更镇定了,她道:“我不知道,因为录像机未曾记录到他跌下去的情形,而且事实上,我们在放出录像带来的时候,都曾细心地反复地看到秀珍和平濑争执的情形,我的结论是,在悬崖边上,秀珍是想拉住平濑,而不是推他下去!所以,杨科长的判断是错误的,他显然是认为秀珍杀了平濑!”
  方局长叹了一声,道:“或许杨科长是判断错误,秀珍的脾气又不好,所以才失手杀了人!”
  木兰花望着方局长,道:“局长,你的意思是,秀珍至少是犯了误杀罪?”
  方局长道:“事实是——”
  木兰花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头,站了起来,道:“秀珍曾在杨科长的后颈上砍出了一掌,我又反复看了她这一掌打下去的情形十次以上。秀珍的空手道造诣,自然可以一掌砍死一个人的。”
  木兰花讲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又变得严肃起来,继续道:“但是,以我对空手道的认识,或者是任何对空手道有深切认识的人,都应该可以看得出,秀珍的那一下‘手刀’,只不过发了三成力道,并不足以打死人,只不过能令杨科长昏迷过去而已!”
  云四风望着木兰花,欲语又止,方局长沉吟了一下,木兰花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完全是根据客观情形而下的判断,绝不是因为秀珍和我的关系,所以才饰辞为她开脱。如果认定秀珍杀了杨科长,那只是将事情简单化,是一种不负责任、偷懒的看法!”
  方局长苦笑了起来,木兰花的词锋锐利。令得他无法辩驳。而且他也素知木兰花的人格高尚,绝不会颠倒事实来维护穆秀珍。
  高翔道:“兰花,你的意思是,另外有人趁杨科长昏过去的时候打死了他?”
  木兰花沉声道:“秀珍没有打死他,一个人的颈骨,不会自行断折,所以,除了你刚才所说的可能之外,没有第二个可能!”
  高翔皱着眉道:“可是录像机——”
  木兰花道:“第一,杨科长身子在仆下去之后,就倒在灌木丛中,看不到他了。第二,范探员手中的录像机摄影管,跌到了地上,也不能继续再录到甚么,如果灌木丛中事先伏着人——”
  木兰花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方局长苦笑着,道:“我相信你的判断和分析,不过,秀珍为甚么要逃走?”
  木兰花也叹了一声,道:“她根本不以为自己杀了人,她只是气杨科长冤枉她杀了平濑,而且,我相信她一定也在平濑的口中,探听到了甚么秘密,他是一个心急而且好胜的人,不想在拘留所中浪费无谓的时间,急着想要查明事实真相!”
  木兰花讲到这里,又摇了摇头,道:“方局长,在事情发生之后,你采取了错误的步骤,你不应该将这件事保守秘密,而应该将之公开,如果秀珍知道杨科长死了,他一定会立即到警局来的!”
  高翔立时道:“一定先要她露面才行,方局长,你的意思是——”
  方局长抚了一下脸,道:“好的,将这件事公开!”
  高翔道:“公布杨科长的死因,说他是因为受了空手道的重击,颈骨折断致死的!”
  方局长望着木兰花,道:“希望你的估计正确,秀珍知道了杨科长的死讯。就会到警局来——”
  他本来想说“到警局来自首”的,可是将“自首”两个字忍住了没再说出来。
  在这件事情上,方局长和木兰花的看法,还是多少有些不同的!
  木兰花道:“她一定会来的!”
  方局长站了起来,道:“我去安排这件事!”
  他和各人握了手,走了出去。方局长离开之后,屋中又是一阵静默。
  这一次,打破静默的是木兰花,她道:“我在离开日本的时候,曾经警告大庭龙男,平濑可能是一个危险人物,我的看法仍然没有改变。高翔。你去查。这几天来所有日本人进入本市的情形!”
  高翔答应了一声,木兰花接着又说道:“再替我们办理进入缅甸国境的手续,四风——”
  云四风抬起头来,木兰花的神情仍然很平静,看她的样子,像是在分配最普通的任务一样,她道:“要一架性能极好,不受任何高空、低空飞行影响的直升机,直升机之中,要有最完善的探测设备,包括高空摄影,和红外线摄影设备!”
  云四风一面点头,一面向云五风望去。
  云五风立时道:“没问题。”
  木兰花坐了下来道:“我们要到缅北的丛林地区,去找那座奇怪的庙,安妮,我想你至少已取得了戴维斯少校当年带着部队的行军路线的数据!”
  安妮道:“是的。不过那也有将近三百公里长的迂回路线!”
  木兰花拍了安妮的肩头一下,道:“你当然不能希望一下子就找到那座庙的,有了这个范围,总比较容易找得多!”
  木兰花的镇定和充满了信心的吩咐,使各人的心中都安定了不少。
  不过,木兰花对方局长所作出的预言,却并没有兑现。
  当杨科长死亡的消息公布后,街头巷尾,市民都以此作为谈话的资料之际,穆秀珍却并没有出现。
  安妮一直留在高翔的办公室中,她和穆秀珍的感情极深切,她要在穆秀珍一露面后就看到她,可是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穆秀珍还是没有出现。
  而高翔展开的调查工作,已经有了结果,他在一查到了平濑荣作曾经在绿野酒店之后,一面赶到酒店,一面就通知了木兰花,他们在酒店的大堂中会合,然后,一起进入了平濑荣作住过的那间华丽套房。
  经过询问了酒店的侍者,毫无疑问,肯定了住在这间豪华套房中的人,就是平濑大佐,不过酒店的侍者,没有人知道他是甚么时候离去的,他并没有结账,是不辞而别的,木兰花又要了酒店的登记簿来看。在登记簿上,木兰花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平濑荣作所使用的旅行证件,是缅甸的护照!
  支退了酒店人员,木兰花坐了下来,道:“高翔。你不觉得事情很奇怪么?一个日本人,在二次大战之后回到日本去转了一转,又回到缅甸,住了那么多年!”
  高翔皱着眉,道:“你何以肯定他在缅甸住了那么多年!”
  木兰花望了高翔一眼,道:“那太简单了,缅甸是一个很传奇的国家,外来的居民,如果不住得超过二十年,只怕不能够取到它发出的护照吧!”
  高翔搓了搓手,承认了自己的粗心。
  木兰花又道:“更奇怪的是,这些日子来他好像过得很不错,你看这间套房,不是普通人所能负担得起的——”
  木兰花一面说着,一面在四面走着,留意着每一样东西,她突然在一张沙发后面,停了下来,伸手在沙发背上,抚摸了一下,道:“这里有一条短短的裂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割破的!”
  高翔不知道木兰花想证明甚么,他也知道,如果在房间中曾经发生甚么事的话,那么,他们是来迟了,因为房间经过侍者的整理,就算原来有甚么线索留下来,也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木兰花却还在看沙发背上的裂痕,她并且用手指伸进了裂缝之中。接着,木兰花发出了一下低呼声,而当她的手指,自沙发背上的裂缝中伸出来之际,高翔也发出了一下呼叫声!
  在木兰花的手中,拈着一枚不锈钢的戒指,戒指上有着一个尖锐锋利的图案,这是穆秀珍的戒指!
  高翔立时道:“秀珍到过这里!她……到那里去了?她……”
  木兰花摇头道:“不知道,不但我们不知道,只怕连秀珍自己也不知道!”
  高翔脸上变了色,道:“你的意思是——”
  木兰花道:“毫无疑问的,秀珍到过这里,而她也在这里,遇到了意外,为了要使别人知道她曾到过这里。所以她在仓猝的情形下,留下了这枚戒指。”
  高翔有点发急,搓着手,道:“那么她现在——”
  木兰花也愿得有点紊乱。她挥着手,道:“不知道,我还未能将整件事连贯起来,我所有的,只是许多散乱的珠子,而没有将珠子联结起来的线!”
  木兰花双手捧着头,坐了下来。过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高翔以为她已经找到那条“穿珠子的线”了,可是木兰花却只是淡然道:“我们该走了!”
  高翔苦笑了一下,和木兰花一起走了出去,当他们走出酒店大堂之际,木兰花才道:“你去查一下,平濑是不是到过英国,然后你和安妮一起回来,我会在家里等你们,再通知四风他们也来。”
  高翔心情沉重地答应着,和木兰花分了手。
  木兰花回到家中,她也不点灯,只是一个人坐在黑暗中,云四风、五风兄弟先来,他们是自己进来的,看到木兰花坐在黑暗之中,一动也不动,他们也不去打扰她。
  不一会,高翔和安妮也到了,木兰花才抬起头来,道:“安妮,亮着灯!”
  安妮忙亮了灯,在柔和的灯光下,木兰花的双眼之中,透出了充满智慧的光芒,她道:“整件事情,我已经有了一个假设,高翔,就等你调查的结果,来支持我的假设了!”
  高翔道:“是,平濑到过英国,但是英国方面却无法知道他是不是和戴维斯少校见过面!”
  木兰花道:“一定见过的,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高翔道:“十天之前,而在三天后出境!”
  木兰花点点头道:“这样看来,我的设想,更可以成立了!”她向各人望了一眼,才又道:“整件事,我根据我的设想,先对你们说说!”
  各人的目光集中在木兰花的身上,木兰花又停了片刻,像是在考虑该从那里开始!
  木兰花想了并没有多久,就道:“平濑带着日军,驻在那座小庙之中,我先肯定他们,是负有某种特殊任务的,甚么任务,我还不知道,但这件特殊任务,一定和已被牺牲了的五万多名民夫有关!”
  云四风道:“一个大建设工程?”
  木兰花道:“大概是这一类东西,平濑的任务是保护、看守,或者是负责保密,我想,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别的日军,甚至是军官,只怕也甚么都不知道!”
  安妮皱着眉,云五风坐在她的身边。木兰花又道:“而战事失利,英国为了打通滇缅公路,而向缅北进军,平濑在措手不及之下,成了俘虏。不过,他并没有将他担负的秘密任务讲出来!”
  高翔道:“兰花,那口能无风自动的钟——”
  木兰花皱着眉,道:“对,这是另一个关键,在未曾去到那座庙,看到那口钟之前,无法作出任何假设来,只好暂时将之跳过去。”
  高翔点了点头,木兰花又道:“接着,战事结束了,平濑曾回过日本,但立时又离开,我猜想他仍然回到了那座庙中去了,而戴维斯少校也几乎将这件事忘记了,直到少校遇到了安东尼教授,将那口钟的事讲了出来,引起了安东尼教授好奇,而动身到了缅北去,就此失踪——”
  木兰花讲到这里,安妮就道:“兰花姐,安东尼教授的失踪,并不是最近的事,已经过了十多年了!”
  木兰花道:“对,安东尼教授在缅北山林区的探险,一定进行得不顺利,他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耽搁了那么多年,但是到最近,他一定找到了平濑,找到了那寺庙,看到了那口钟也发现了一些秘密。所以,才引起了平濑的恐慌,平濑在安东尼的口中,知道戴维斯少校没有忘记这件事,所以就到英国去找他!”
  各人都听得很入神,虽然他们知道,木兰花这时所说的只不过是她的假设,但是他们都相信木兰花的推理能力,假设不会离事实太远。
  木兰花继续道:“在英国,平濑究竟采取了甚么手段对付戴维斯少校,我们不知道,但是他一定曾恐吓过少校,使少校觉得十分害怕,所以,才通过我在英国的朋友,想到了我,将教授的原稿寄来给我,而他也赶来和我会面,可是他心中一直在害怕着,所以他见到我们的时候,表现得如此不安!”
  木兰花向安妮望了一眼,安妮想起了当时戴维斯少校的行动,点了点头。
  木兰花叹了一声,道:“平濑其实是跟踪而来的,少校可能也知道这一点。或许他在和我们见面之后,觉得不应该对我们太过信任,觉得我们不能帮助他,所以他才急急离去。这其中,可能另有隐情,总之,少校是死在埋伏在屋外的掸邦族人之手了!”
  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夜已相当深,天气也很冷,那情形,和少校来访的那一晚差不多。
  木兰花在窗口站了片刻,望着黑暗,继续道:“接着,就是掸挥邦族人,闯进了我们的家中,抢走了安东尼教授的原稿,还想杀我们灭口,而当未能办到之后,仓皇离去,平濑之所以来见穆秀珍,我看最大的目的,是陷害穆秀珍,他明明是自己跳下崖去的,但是却造成好像是穆秀珍推下去一样,而杨科长——”
  木兰花讲到这里,神情有点难过:望了高翔一眼,道:“我和你都认识他,他工作很认真,但是我认为他监视穆秀珍,带着录像设备,却是有预谋的!”
  高翔陡地一怔,道:“你是说他和平濑串通的?”
  木兰花神情严肃地点着头。
  高翔对木兰花的话,是很少有异议的,但这时,他略微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用十分委婉的语气道:“兰花,或许你对杨科长的为人,不是十分了解,他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但是——”
  木兰花望着高翔,说道:“对的,我的猜想,还没有事实的支持,但是,我却坚持我的说法,你想,杨科长就像是预知平濑要来我们这里一样,这不是很奇怪的事么?”
  高翔道:“或许他一直在监视我们这里!”
  木兰花摇头:说道:“不可能,要是我和安妮还没有离开,他就进行监视,我们绝不会不知道,他是在我们离开之后才来的。其次,在第一次他以为穆秀珍是凶手之后,我心中就有点起疑,从这些年来,我们和警方的关系,杨科长的‘认真’,实在是有点过份了,所以,我曾花了一点工夫调查他。我发现在许多年之前,他曾在某地,当过日本宪兵的翻译,我想他和平濑荣作,可能是早已认识的,这件事,只要再深入地去查一查,就可以明白的了!”
  高翔没有再说甚么,只是道:“当然,我会好好去查一下。”
  木兰花又道:“据我估计,平濑的目的,是不想那个古怪的寺庙这件事被人知道,戴维斯少校来找我们。途中可能已受了他的威胁,及至他带着掸邦人,袭击我们,又盗走了安东尼教授的原稿,他深怕我们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所以还要对付我们,他第一个对付的目标,就是秀珍,对付秀珍的办法,是利用杨科长!”
  云四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安妮咬着指甲,道:“兰花姐,可是平濑却也从悬崖跌了下去!”
  木兰花道:“平濑的确是跌了下去,可是他一定没有死,甚至没有损伤!”
  安妮道:“这……怎么可能?”
  木兰花哼了一声,道:“安妮,你怎么啦?一个人,如果是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跌下去,当然非死即伤,但如果是早有准备的话,要不受损伤,那太容易了,别忘记,在灌木丛中,还伏着他的同党——我想那就是杀死杨科长的掸邦族人,平濑在向下跳去的时候,善于在岭间捕捉野兽的掸邦族人,可以抛出绳圈,将他的身子套住,或者可以用别的办法!”
  安妮的脸上略红了红,点着头。
  木兰花道:“好了,我的推理。到这里为止。我们分头去准备,在最后的时期内,我们就出发到缅甸北部的原始丛林去,到那时候,整件事情的真相,就可以知道了,我们没有正确的目标,还要经过一段——”
  木兰花讲到这里,高翔突然向木兰花双手乱摇,并且指着一盏壁灯,现出极愤怒的神色来。
  众人全顺着高翔所指的壁灯看去,一看之下,也不禁陡地吃了一惊,纷纷站起来,只有木兰花还是若无其事地坐着。
  高翔所指的那盏壁灯,附着一个金属的装饰,有很多圆形的突起点,高翔在一指之间,人人都看出,其中的一个突出的圆点,比装饰品原来所有的要大得多。本来,那东西附在上面,并不是十分惹人注意。高翔也是偶然发现的。
  但这时经他一指,每个人都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具超小型的窃听器。
  安妮的动作最快,早已一伸手,将那具小型的窃听器,摘了下来,她想对着这具窃听器,大声呼喝,可是才一张口,木兰花已经在她的手中,将那具窃听器抢了过来,顺手塞到了沙发的垫子之下。
  安妮呆了一呆,但是,她随即明白了,道:“兰花姐,你早已发现了这具窃听器?”
  木兰花微笑着,道:“是的,不然,我为甚么在事实的真相,大部份还没有揭露之前,就将我的推论详细的告诉你们听?”
  安妮的神情很疑惑,道:“兰花姐,你是故意叫敌人听到你的分析?那有甚么好处?”
  木兰花吸了一口气,道:“好让他知道,他的安排虽然巧妙,但还是被我猜到了一大半,那可以使他知道我们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也可以使他们不敢对秀珍下进一步的毒手!”
  云四风和安妮同时叫了起来,道:“秀珍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木兰花的神情有点无可奈何,道:“我想是这样!”
  各人神情焦急地望着,只有木兰花的声音,还是十分安详。在这样的情形下,木兰花安详的声音,的确可以给心乱如麻的人鼓励。
  木兰花又说道:“我们也一定要到缅北的丛林去,我刚才故意讲了出来,好让敌人听了去,对我们也是很有利的一件事。”
  高翔道:“叫他们先有了准备,怎会对我们有利?”
  木兰花立时道:“你别忘了,我们要去找那座寺庙,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虽然有完善的探测设备,也不一定找得到。但如果让对方知道了我们行动的计划,我们一开始行动,对方就一定要设法阻拦,在阻拦的过程中,我们虽然会遭到一定的危险,但是对方也无法不显露他们的目标,使我们易于寻找——”
  木兰花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的,有利,一定有弊,但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那座寺院,其他就顾不得了!”
  安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兰花姐,你的意思是,秀珍姐已经被敌人掳到那寺院去了?”
  木兰花又哼了一声,一想起音讯全无的穆秀珍,她也不免有点心情撩乱,她道:“我不能确定,不过,我看很有这个可能。因为我肯定那座寺院,是我们敌人活动的基地!”
  木兰花最后那两句话,只说对了三分之一,首先,那座寺院,并不是他们敌人的基地;其次,穆秀珍这时还没有被带走,还在本市,可是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甚么地方!
  穆秀珍绝不是一个随便会遭到人家暗算的人。
  而且,当她进入酒店,发现房门内有声响,立时躲闪到了沙发背后之际,也已经看到了一个身形矮小的人,也躲在沙发之后,实在令她感到太惊异了,是以才在一个发怔间,遭了暗算!
  当时,她去看那个自卧室中走出来的人。当她看清那是甚么人之际,她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本来是躲着的,可是在一看到那人之际,她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实在是自然而然的反应,别说穆秀珍本来就是很冲动的人,换了别人,也会一样!
  穆秀珍看到的,是平濑荣作!
  穆秀珍是亲眼看到他跌下悬崖去的,为了平濑,穆秀珍还立即被杨科长当作是谋杀的嫌疑犯,可是这时,平濑却自房间中走了出来!
  穆秀珍想叫,可是她还没有发出声来,在她身边的那个身形矮小的人已经下了手,穆秀珍只来得及看清楚自己被人注射了一种暗绿色的液体,她一脚踢出,那身形矮小的人,已以灵敏的身手避了开去。穆秀珍还想再挣扎时,已经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当穆秀珍渐渐恢复知觉之际,她只觉得身子在不住地震动,她想动一动身子,可是全身软得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她只是恢复了知觉,全身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眼皮也抬不起来,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甚么地方。她勉力镇定了心神,她听到了机器发动的声音,同时,她也感觉出来,她的身子在不断地震动。那是因为她是在一个不断颠簸行动的东西之内,好像是一辆卡车,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着。
  穆秀珍心中又怒又急,可是她软弱得连眼也睁不开来,光发急也没有用,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震动停止了,她又听到了一点声响,像是身子被人抬了起来,穆秀珍用尽气力,总算睁开了眼来。
  可是,当她睁开了眼来之后,发现和闭着眼睛,一点分别也没有,眼前仍然是一片黑暗。
  但她至少弄清楚了一点,她是在一只箱子里,那只箱子。正由人抬着在走。
  穆秀珍不知道自己会被抬到甚么地方去,她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手指,渐渐可以移动少许,气力在逐渐恢复。她当然知道,她之所以全身乏力,是那种暗绿色注射液药性发作的结果,那一定是一种极其厉害的麻醉剂。而现在,药性渐渐过去了。
  穆秀珍虽然心急,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除了耐心等待药性过去,气力完全恢复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用心留意着,觉出自己大约被抬出了几十步,又停了下来,这时,她听到有人声讲话,可是她却完全听不懂那种发音急促的语言,接着,她又听到箱子的盖上,传来了一阵旋转的声响,接着,她陡地看到了两点光亮。
  那两点光亮,是从两个小孔中透进来的,像是刚才有人在箱盖上,旋去了两只螺丝,所以,才有亮光透了进来,虽然只有两点亮光。但也足以令得她精神一振。
  不过,紧接着,亮光又不见了,箱盖上,又是一阵旋转声,还带着一阵“丝丝”声,好像是有甚么气体,自那个小孔之中,喷了进来!
  在那一刹间,穆秀珍真正大吃了一惊,她身在一个密封的铁箱之中,全身乏力,那实在是有死无生的了!
  她一面竭力想挣扎,一面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穆秀珍这时,受这一场虚惊,自然是因为她遇事不肯想深一层,粗心大意的结果。她未曾好好地想一想,如果对方有意要取她的性命,在她昏迷不醒之际,用甚么方法,不好下手,何必那么麻烦,将她放在铁箱之中,再用毒气来毒她?
  穆秀珍一面冒着冷汗,一面在挣扎着,可是不到半分钟,她已经呼吸到,自那小孔中,发出“滋滋”声喷进来的,不是毒气,而是新鲜的空气!
  那令得她精神又为之一振,但是她心中随即咒骂起来,因为照这情形看来,对方怕她在箱中窒息,还特地输送了新鲜空气进来,那是准备将她当作货物一样。作长途旅程的运输了!
  这对穆秀珍来说,实在是不可忍受的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手已经可以抬起来了,她正准备伸手去敲箱盖,忽然觉得箱子又被人抬了起来。
  这一次,箱子被抬起来之后,只向前走出了几步,就突然向下一沉。
  穆秀珍在还未弄清楚发生了甚么事之际,“拍”地一声响,又是一下震动,而那“拍”的一下声声,分明是箱子碰到水面所发出的声音!
  穆秀珍的心中,陡地叫了起来:“他们要将我沉到海里去!”
  穆秀珍料得不错,从那种摇摇晃晃、慢慢向下落去的感觉看来,她的确是在向海洋中沉去。
  穆秀珍不禁苦笑起来,她想,自己的这种遭遇,要是对人家讲了,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她竟像是童话中遭了魔法暗算的人一样,被人禁闭起来,沉到海底!
  她不知道对方作甚么打算,从输进新鲜空气来这一点看,好像并不准备弄死她,但是在箱子中,食物怎么办呢?她岂不是要饿死?
  她在胡思乱想间,箱子看来已沉到了海底。因为不动了,四周围也很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当全市的警方人员,都在寻找穆秀珍的下落之际,谁也想不到,穆秀珍竟然会被人搁在一只箱子之中,而箱子还沉在海底!
  在箱子沉下了海底之后不多久,穆秀珍的手臂渐渐可以活动了,穆秀珍看了看手表,不禁吃了一惊,原来她昏迷过去,到现在,已接近二十四小时了。
  在她的身子更能活动之际,她双手摸索着,将自己的鞋跟拉了出来,取出了一只小电筒来。这种工具,穆秀珍他们是随时带在身边的。
  那小电筒所发出的光芒,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的火柴光芒,可是也已经够照明那只箱子了,箱子是钢的,比她人稍微长一点,可是却窄得她没有法子坐起来,就像是一口钢制的棺材。
  穆秀珍看着那个小孔,新鲜空气还在不断冒进来,另一个小孔,并没有声音发出来,显然是有管子接着,负责抽气的。
  穆秀珍看清楚了这情形,知道就算没有食物,自己至少也可以支持四五天,可是,当她想到,要这样死不死活不活地,在钢箱中躺上四五天,那实在是无法忍受的事!她勉力转动着身子,将两只鞋跟全取了下来,用小电筒照着,看看可有甚么东西,可以助她脱困。虽然那些应用的小堡具,是她一直带着的,但是她毕竟不是有准备而来,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鞋跟里有些甚么。
  在小电筒微弱的光芒下。她立即发出了一下极其高兴的呼叫声来!
  她看到了一具小型的火焰喷射器!
  那具小型的火焰喷射器,不过一吋见方,但是穆秀珍却知道它的威力,可以烧断一根直径一寸的铁柱!
  穆秀珍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用小电筒四面观察着,她看到箱盖的一边,是两个铰炼,一边却没有,可能是上着锁。
  要凭这具喷火器,烧掉在外面的锁,自然困难得多,因为必须先烧穿箱垫,还要一丝不差,认准了锁的所在,才能达到目的。
  可是如果只是烧掉铰炼,自然容易得多了,只要将铰炼烧断,她一样可以顶开箱盖,脱困而出的!
  穆秀珍想到这里,心中实在高兴。而这时候,她也觉得箱子又震动起来,当箱子重新又开始震动之际,她以为自己又要给人从海中吊上去了,可是箱子只是上升了一些。随即,就不住摇晃着,看来,像是悬在水中,被一艘船拖着在前进。
  穆秀珍等了片刻,不见有甚么别的动静,才按下了喷射器的一个掣,一股青白色的火焰,发出“嗤嗤”的声响,射向钢箱子的绞炼,箱中的温度,也陡地升高,穆秀珍尽量令火焰的喷口,接近她要烧的铰炼,而且身子向后挤,就算是这样。箱子中可供躲闪的空间,毕竟太少,火星飞溅开来,溅到了头发上,头发就发出“滋滋”的声响来,不过看看在火焰的喷射下,铰炼渐渐变红,穆秀珍的心中,又是一阵高兴。
  这时,穆秀珍幸而在海水中,所以她才能用这个办法,如果是在陆地上,就一定不能,因为钢是良好的导热体,当她将铰炼烧到可以熔化的地步时,整个钢箱的热度,一定会令她完全无法生存了!
  不过,这时是在海水中,情形就大不相同了,热力被在钢箱四周的海水,迅速吸收,所以穆秀珍除了要避开飞溅的火星之外,倒并不怕甚么。
  有一个简单的物理实验。是证明水能吸收热力的。这个实验是,用普通的纸,扎起来,使水不会漏出来,盛上水,放在酒精灯上烧着,可以达到水沸,而纸并不受火焰的烧毁,就是因为火焰发出的热度,全被水吸去了之故,穆秀珍这时的情形,也是一样。
  只花了三分钟,一只铰炼已经断了!
  穆秀珍喘着气,先熄了喷火器,用小电筒去照射了一下,一照之下,她不禁陡地吃了一惊!
  在海底用喷火器,好处是高热可以迅速被海水吸收,坏处是一有了隙缝,海水就迅速渗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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