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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
 
2019-08-14 22:02:3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纵有千年铁门坎,
  终需一个土馒头。


  发颤的手,捧着一大迭账簿,放进了一只巨大的保险箱,又缓缓地关上了保险箱的门,扭动了号码键,满是皱纹的脸上,才现出比较轻松的神情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喉咙有点发痒,一口浓痰涌上来了,他赶紧叫道:“来人!”
  他的声音,曾经极其响亮,在操场上,曾有上万人听过他的吶喊呼叫,在战场上,他的呼叫冲锋声,曾使敌人丧胆,他曾在会议桌上,对着也是统领大军,雄据一方的将领大发神威,令得人人战栗。
  可是这时候,他那一下呼叫,却是哑涩得连他自己也听不清楚。他想清清喉咙,再大叫一声,可是涌上来的痰像是塞在喉咙口,令得他的声音,听来更是混浊不清,他又叫了一声,仍然没有人进来。
  他觉得自己在冒冷汗,双脚发软,一个站不稳,坐倒在软绵绵的丝绒沙发上,瞪着眼,望着窗子。
  窗子被厚厚的窗帘遮着,然而窗帘的缝中,还是有阳光透了进来。看到了阳光,他立时有了温暖的感觉,而也正由于那种温暖的感觉,使他陡地感到了寒冷,寒冷好像自四面八方侵来,使得他全身发颤。
  正在六月,是不应该觉得冷的,他为甚么会感觉冷?得叫人来伺候,他再叫:来人!
  可是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浓浊,更加听不清楚,四周围静得出奇,实在太静了,为甚么会那么静?人全都到哪里去了?他只要轻轻说一声,就会有不知多少人争着来替他效命,但是现在,人却到甚么地方去了?
  他想咳嗽,将哽在喉际的那口浓痰咳出来就好了,他用力提着气,可是全身的力气,都离他越来越远,他甚至无法仰起自己的身子,他只是躺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中,望着自己发颤的手。手上的皮都起了皱,青色的血管,在皮下凸出来,像是一条一条的蚯蚓。
  为甚么越来越冷,为甚么那口痰越来越紧,为甚么看起东西来模糊得多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挣扎站起来,这时,他甚么也不要,只要能够来到窗前,拉开窗帘,让阳光晒在他的身上,好让他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可是,阳光离他越来越远,他的身子也越来越冷了!

×      ×      ×

  猪尾巴瑟缩在寒风里,只有在过了腊八,身上还只是一件破夹衣的人,才知道寒风是多么的可怕,无形的风,简直就像是一千把一万把刀子,在削着,削着,一个人的任何一处地方,都无法逃避。
  猪尾巴并不是猪尾巴原来的名字,可是他原来的名字是甚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了。他一定有一个原来的名字的,那名字也不会是猪尾巴,可是那没有用,人人还是叫他猪尾巴。
  人人叫他猪尾巴,是因为他头上的头发,十分稀,稀得只有一小撮,当他出汗的时候,那一小撮头发黏在一起,就像是一条猪尾巴之故。
  猪尾巴不是秃头,就是长不出头发来,人家说,有力长发,无力长甲,猪尾巴吃的是稀粥,叫他的力气,从那里使出来,头发稀得像猪尾,他也不在乎,人家叫他猪尾巴,他也不在乎,他只想找一个地方,避一避风,只要找一个有阳光的地方,好让他瘦弱的身子,有一丝温暖。
  可是,天色是如此阴霾,抬头望去,乌沉沉的天,一直伸延到天边,就像是世界上已根本没有了太阳。
  他双手紧紧地放在胸前,向前奔着,跳着,希望可以支持到镇上,到了镇上,他总可以找到一点活计,总有点牲口会生病的,那么他就可以代替牲口去推磨,或者拉车,有一碗热豆汁灌下肚子去,他就可以肯定这一天,可以活下去,而不会冻死了。
  自从去年冬天,他亲眼看到小六子冻死的情形之后,如果要他选择死的方式,他宁愿被火烧死,也不愿意冻死。小六子和猪尾巴一样,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来历,无依无靠,就那么胡里胡涂活下来的穷小子。
  也是在这样寒风像刺刀一样的寒冬腊月,猪尾巴和小六子,一起从小洞里钻出来,向镇上奔着,希望能找到一点吃的东西。就这样奔着,奔着,小六子忽然停了下来,喘着气,眉上全结着冰花,道:“猪尾巴,我……奔不动了,我不想……再奔了……”
  这就是小六子最后的一句话,他讲完了那句话,人就倒了下来,脸上的肉,开始抽搐着,接着,身子就蜷曲了起来,曲得像一只虾,再接着,在小六子的脸上,现出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来,没有人会知道小六子在笑甚么,但是冻死的人,的确在临死之际,全这样诡异地笑着,他们究竟在笑甚么呢,没有人知道,猪尾巴所知道的是,他不要冻死,不要带着那么诡异可怕的笑容死去!
  猪尾巴奔进了镇上的大街。
  这一天,改变猪尾巴一生命运的一天,也是间接影响了千千万万人命运的一天。所有人的命运,或许是早就有了安排的,要不然,事情不会那么巧。
  猪尾巴才一奔上镇的大街,就觉得今天,镇上的情形,有点异样,所有的店铺,全都上着门板,大街上,冷清清地,一个人也没有,猪尾巴呆住了,镇上的人,全都到哪里去了呢?要是镇上的人全不在了,那么他猪尾巴又怎么活下去呢?
  猪尾巴几乎哭了出来,他记得在他一生之中,他只哭过一次,那就是小六子冻死的那一次,他望着小六子的尸体,忽然哭了起来。他哭,可能是为了伤心,但是更多的是为了害怕,他不要冻死!不要!不要!
  寒风更甚,猪尾巴发着抖,站着,无依地四下张望着,陡然,有人声传来了,那是一种整齐的、有规律的声音,接着,他看到了人。
  当他看到了那些人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一群蚂蚁,但不是,他看到的是人,是一大群穿着灰棉衣的人,每一个人都是那样的木然,掮着枪,大步大步,向前走着,转眼之间,就走了过去。
  猪尾巴吸了一口气,那是兵!
  他知道,兵比蝗虫更可怕,蝗虫过了,还有草根树皮剩下来,可是兵过去之后,就甚么也不会剩下,那么多兵开到镇上来,难怪镇上的人全都溜走了,就算不溜走,也全都躲起来了,不会再有人来叫他干活,他也挣不到钱来买东西吃,而没有东西吃下去,他就会饿死!
  猪尾巴发着抖,在一个墙角旁靠墙站着,他觉得脸上的肉在抽紧,他尽力板着脸,不想自己的脸上,现出那种诡异的笑容来。
  兵过完了一队又一队,像是永远没有尽头一样,猪尾巴渐渐觉得自己有点站不稳了,他的脚在发软,他的身子慢慢地滑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急骤的蹄声,一阵惊惶的呼喝声,和一个女子的呼喝声。
  快要倒地的猪尾巴一个转身,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只是知道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有一匹马,在他的身边擦过,他的身子又快跌倒了,是以他本能地伸手,想抓住一点甚么,结果,他双手抓到的,是在疾驰中的马儿的马鬃,他被那匹马带着,双脚在地上拖着,开裂的脚跟,拖在石板地上,痛得他大叫起来。
  在猪尾巴的大叫声中,那匹马停住了,猪尾巴双手仍紧紧拉着马鬃,天旋地转,他根本没看清马上是甚么人,只看到那是红红绿绿的一团,接着,几个人奔了过来,将那红红绿绿的一团,自马上接了下来,然后,猪尾巴氍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一面喘气,一面道:“这个人救了我,得好好谢谢他!”
  再接着,有人过来,扶住了猪尾巴,有人扶着他向前去,等到猪尾巴觉得有点缓和,定过神来时,他已经在一间屋子中了。
  屋中生着火盘,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很瘦削,但是看来很威严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直盯着他,猪尾巴一看到那中年人的那一身军服,身子又把不住发起抖来。
  那中年人先开口,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猪尾巴咽下了一口口水,道:“猪尾巴!”
  他的眼珠转动着,看到屋里站着不少穿军服的人,可是他们全望着那中年人,那中年人忽然笑了起来,其余的人,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那中年人又道:“你驯马的功夫倒不错,可愿意跟我?”
  猪尾巴怔了一怔,驯马的功夫?他哪里会甚么驯马的功夫?
  他想为自己辩几句,可是他口唇颤动着,还未曾说出话来,那中年人已挥着手,道:“带他下去!”
  全屋子的人都答应着,一个人拉着猪尾巴走了出去。当猪尾巴穿上灰棉衣之际,他知道他开始在改变了,而等到热呼呼的食物进了口,他对这改变,更加深信不疑,他变了一个马夫,吴大帅手下第一员勇将、独立第一旅张旅长的贴身马夫。
  张旅长就是那个中年人,直到好几个月之后,猪尾巴才知道,那天他拉住了马鬃,马上那团红红绿绿的,是张旅长的一个女人。而那时候,猪尾巴已经不叫猪尾巴了,一个文书官替他改了一个名字,念起来差不多,可是写起来,可堂皇得多了:朱唯白。
  这几个月,朱唯白可真像是换了一个人,每次吃饭,他总要将肚子撑得发硬才肯住口,他一生之中,开始吃饱,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他根本不会驯马,可是谁也不是生下就会驯马的,别的马夫会教他,开始的时候,朱唯白很害怕,他看到一队一队的兵开到前线去,枪声和炮声,震耳欲聋,而退下来的,只不过一半,或者连一半都不到,而那一半,又几乎完全不像是人。
  朱唯白也见过张旅长红着眼杀人,而每当占领了一个地方之后,朱唯白也有机会跟着去抢掠,他一生中最难忘的一次,是他追着一个女人,追到了一个干草堆前,他的目的,不过是想抢那女人耳上的一对金耳环,可是当他将那女人拖倒在干草堆上之后,忽然,他改变主意了,他用力撕着那女人的衣服,一直到那女人哭泣,他喘着气停下来为止。
  而事后,当他将那件事,讲给其余马夫听的时候,他还觉得津津有味。
  朱唯白开始做官,是那次张旅长吃败仗开始的,朱唯白从来也不理打胜仗打败仗,他只是管着马匹,伺候在司令部的旁边,司令部和前线,也总有一段距离。可是那次的情形不同,所有的人,忽然一起像潮水一样地退了回来,朱唯白看到炮弹落下来,开出一朵一朵的花,花是泥、血和着人的肢体开出来的。
  他看到张旅长骑着马,后面跟着十几个长官,正拚命在驰回来。也就在那一剎间,又一颗炮弹呼啸着飞了过来,恰好在张旅长那一堆人中间落地,开花。
  朱唯白拚命奔了过去,当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奔过去,或许他想的只是一件事:张旅长要是死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完了,朱唯白那时心中的好日子,就是做一个马夫。
  他奔过去,一只血淋淋的断手,落在他的身上,很多带着血的肉块,打在他的身上,但是他还是向前冲去,直到冲进了人堆之中,他看到了张旅长。
  张旅长正被一匹死马压住了腿,朱唯白用力推开了死马,将张旅长拉了出来,负着张旅长,爬着,奔着,又找到了一匹马,将旅长推了上去,他拉着马,一口气奔出了十五里,直到又有人来迎接张旅长为止。
  当晚,张旅长就下了委任状:任朱唯白为独立第一旅第一团第三营第四连连长。
  当上了连长,朱唯白才知道,以前二十二年,自己算是白活了,那算是人过的日子?当了连长,才真正是人,开始的时候,朱唯白还有点不习惯,可是人在这个位置上,就会做这个位置上的事,他站在那里,腰也挺得直了,声音也响亮了。
  而更重要的是,他渐渐明白了他是在军队中过日子,他也更明白了,以前二十二年完全白活了以后的日子,连长只不过是开始,要爬上去的地方,还高不可攀,唯一的梯阶,就是要打仗,打胜仗。
  张旅长在失败了一次之后,又招募了不少新兵,不久,又打仗了。那是朱唯白第一次上战场,他甚么也不想,只想到一点:中了枪死,给大炮轰死,那至少是热的,比冻死好得多了!
  双方才一接触,他也忘了自己是连长,亡命地呼叫着,就向前冲了过去,他那一连人,跟着个个像疯了一样冲向前,整个队形,完全叫朱唯白那一连打乱了,站在高地上观战的张旅长,眼看自己的部队中,忽然突出了一支人来,向前疯也似地冲着,打乱了他早就拟好的作战计划,怒得额上的青筋,根根绽了起来。
  张旅长嘶叫着:“参谋长,那是谁带的队?”
  参谋长正用望远镜在观看着,也看得心惊肉跳,一听得司令官问,忙道:“好像,好像是朱唯白!”
  张旅长连声叫道:“枪毙,枪毙,枪毙!”
  可是,当他叫到不知第几声“枪毙”之际,他住口不再叫下去了!
  朱唯白亡命向前冲,打乱了自己部队的队形,可是当他带着的那一连,在向前冲的过程中,有一半在敌人的枪火下倒下来,另一半冲进了敌人的队伍中之际,敌人的队形,更叫彻底地打乱了!
  张旅长的部队,在后面掩过来,敌人的队伍,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中,溃不成军,看得张旅长和参谋部的军官,目定口呆。
  朱唯白带着人疾冲,冲过了敌人的队伍,他还在向前冲着,直到冲上了一个高地,他才停了下来,望着在他前面十几个高举双手的人,他有点发怔。
  他回头看去,跟着他上来的,有三十多人,再往远处看,杀声震天,再向那十几个人望去,那十几个人都穿着军服,军服虽然和他的不一样,可是阶级的徽章,他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认出,有一个高举双手的人是将军,他陡地走过去,立正,行了一个敬礼,大声道:“报告将军,我是第四连连长朱唯白!”
  那位将军长叹一声,放下手来,朱唯白当时绝想不到,他已直冲到敌军的司令部,将司令部的长官,全部俘虏了过来,而当时他那一句话,全然是因为他见到了一位将军,而心中有点害怕,才讲了出来的,他更想不到,这一句话,在军队里广泛地流传了开去,他,朱唯白,变成了一个人人钦仰的英雄人物,连那位将军,也由衷地表示对他的佩服!
  那将军讲的话,当时朱唯白还听不很懂,但是他却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心中。
  那是张旅长带着人,也冲了上来之后,那将军走过去,带着苦涩的神情,向张旅长道:“昂公,你麾下的一个连长,已有这样神勇,我服输了!”
  张旅长回过头来,手按在朱唯白的肩上,朱唯白将身子挺得笔直,张旅长也完全忘了要将朱唯白枪毙的事了,收拾战场,张旅长巡视士兵,收编敌军,检点物资,朱唯白一直跟在张旅长的身边,而张旅长的手,也一直搭在朱唯白的肩上。
  这一次胜仗,张旅长占据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县城,骑着高头大马进城之际,朱唯白已经是张旅长直辖的特务营营长了,那种滋味,朱唯白想起来就不容易忘记,虽然他那次冲锋,一连两百多人,只剩下了三十个。谁会记得那一百七十多个中枪倒下的人?人家记得的是朱唯白,张旅长亲口许他为“军中第一勇将”的朱营长。
  特务营驻在司令部,负责保卫张旅长和司令部的长官,司令部设在县政府衙门,县长得每天打躬作揖,在朱唯白的面前走过去。
  张旅长和司令部的官员,在策划新的战役,有时,朱唯白会随侍在侧,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在城中享受着他能享受的一切。
  他喜欢女人,那个叫他按倒在干草堆上的女人,再想起来,简直令人要呕吐,现在,绕着他领子的,是雪白丰腴的手臂,靠着他嗲声嗲气的,是吐气如兰的红唇,他不必开口,美女就在他周围打着转。
  他也喜欢钱,钱不必自己去找,自然有人,叩着头替他送来,还只怕他不要。
  朱唯白在梦里也会笑出来,这才像是一个人所过的日子,他一沉脸,在他身边的人就跟着不出声,他忽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在笑甚么,但是他身边的人,就像是知道他在笑甚么一样,会跟着笑起来。
  朱唯白在县城住了一个月,直到又要打仗。那一仗,可以说是朱唯白决定的。
  开作战会议的时候,朱唯白侍立在张旅长的身后,桌上摊着巨大的军事地图,一个参谋,指着地图,手指不断在划着,所说的话,朱唯白连一半也听不懂,甚么迂回侧攻,甚么两翼互进,可是朱唯白却越听越不对头,那参谋放弃了最简单的方法不用,而在拚命绕弯子,他陡地踏前一步,用力拨开了那参谋的手。
  朱唯白这突如其来的行动,令得人人都吓了一跳,张旅长也怔了一怔,喝道:“你干甚么?”
  朱唯白身子挺直,行了一个敬礼,道:“报告旅长,这场仗,只要带人,从这里冲过去就行了!”
  他一面说,一面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直线,那是刚才那参谋划来划去,未曾划到过,也是最直捷,最短的一条线。
  所有的人都望着朱唯白,朱唯白也发怔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有甚么不对,但是,他知道自己一定做了一件傻事,因为所有人望着他的那种目光,只有望着傻子的时候才有。
  朱唯白觉得全身发热,他抓下了军帽,他的头顶上在冒汗,汗水汇集得多了,使他头上稀疏的头发,又连在一起,看来的确像是一条猪尾巴。
  难堪的沉默,足足维持了好几分钟,参谋长才咳嗽了一声,看来他是想说话了。
  可是,旅长却抢在他的前面,旅长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像是朱唯白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拍着朱唯白的肩头,感谢朱唯白救了他心爱的女人一样。
  这种态度,给予朱唯白以信心,他虽然还在冒着汗,可是身子已不像刚才那样热了。
  旅长先向参谋长作了一个手势,才道:“你看不懂军事地图,你没看到地图上标着,这条直路的两边、前面,正是敌军重兵驻守的所在?
  朱唯白先立正,大声答应了一声:“是!”
  然后,他口唇微微掀动着,看来是想说话,但是却又不敢再说了。
  旅长望着他,道:“说,你想说甚么?”
  朱唯白抓着头,道:“报告旅长,我不明白,要是没有敌人,怎么叫打仗呢?”
  旅长陡地一怔,其余人的反应怎样,朱唯白没有在意,因为朱唯白神情紧张得除了看着旅长之外,完全不能够再去注意别的人了。
  旅长在怔了一怔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吁了一口气,整个室中,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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