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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金旋风
 
2019-08-14 22:17:31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开门的却不是袁能,是一个脸孔狭长的汉子。碧玉蛇一侧身,就走了进去,门也立即关上。
  然而,就在门一开一关的一刹那之间,金旋风却已看到,在那房间中,人影绰绰,至少有七八个人在。
  门才一关上,金旋风身形便向前滑了过去,到了那间房间的窗前,身形拔起,到了屋顶上,再一个倒挂,就倒垂了在屋檐之上,伸手在口中点了唾沫,将窗子濡湿,点了一个小孔,向内张望。
  只见那房中或坐或立,有着八九个人之多,袁帮主坐在正中,碧玉蛇正在他的身前,指手划脚,讲得十分起劲,只听得他道:“袁大哥,一切皆已弄妥了。”
  袁能道:“那密函呢?”
  碧玉蛇笑道:“那密函,我放在一处妥当的地方,再也不会被人找到。而且,还有人代我们送将出去,真是一举两得!”
  在袁能身边,有一个人道:“碧玉蛇,你真是滑溜,你将密函放在什么地方了?”这时,在窗外倒挂着偷窥的金旋风,心中也不禁起疑,碧玉蛇这家伙将密函放在什么地方去了?
  碧玉蛇喀嘻地道:“我将丞相的密函,放在飞剑七凤中一人坐骑的鞍旁绣囊之中了!”
  碧玉蛇这句话一出口,屋内、屋外的人,全都吃了一骜,袁能皱着眉,道:“这……有点不大妥当吧!飞剑七凤,正与我们为敌!”
  碧玉蛇道:“正是她们与我们为敌,是以她们一定要追踪北上,直抵金国境界,她们再也想不到要找的密函,就在她们自己那里,旁人也绝不会疑心她们,这真是最安全不过了!”
  袁能沉吟道:“你说得倒不错,但是密函在她们手中,终究不是办法,如何取得回来?”
  碧玉蛇道:“那太简单了,一到了金国境内,还不是咱们的世界,若是连七个女娃儿也对付不了,那岂不是不必走江湖了!”
  屋内各人,听得碧玉蛇那样说法,尽皆笑了起来,又有一人问道:“蛇兄,金旋风怎么了?”
  碧玉蛇“哈哈”大笑了起来,道:“被我略施小计,飞剑七凤已经钉上了金旋风,必不肯放过他,由得他去惹多些麻烦吧!”
  屋内众人又一起轰笑了起来,金旋风在窗外,听得无名火起,手扬了起来,一掌就待向窗上拍去。
  在那一刹间,他是想一掌将窗子拍碎,突然现身,去闹他一闹,出出心头恶气的。
  可是他那一掌,才拍到了一半,心头便陡地一震。
  金旋风那一掌拍下去的势子,也在半途之中,硬生生地收住。
  原来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他想到自己刚才,已听到了一个极其重大的秘密,那封密函,碧玉蛇将之放在飞剑七凤之一马鞍旁的绣囊之中了。
  这个消息,极其重要,江湖上那么多人,为了阻截这封密函,正在纷纷出动,而袁能事先又散布谎言,说密函在自己身上,以后替自己惹来了不少麻烦,若是自己追上了飞剑七凤,将密函取到手,将密函的内容,大白于天下,那么,奸相贾似道的卖国阴谋,便再也难以隐瞒。袁能、碧玉蛇之流,也彻底失败了!
  这样一比较,只是冲进去大闹一场,未免是便宜了他们这干人!
  金旋风在陡然之间想到了这一点,他身子轻轻向上一翻,又翻上了屋顶,紧接着,便自屋顶之上,轻轻滑了下来,直扑向马厩。
  可是,当他来到马厩之时,却见飞剑七凤的几匹马儿,已然不知去向了。
  金旋风一呆,恰好一个马夫,自马厩中走了出来,他一转身道:“这几匹马儿,往哪里去了?”
  那马夫道:“那几位姑娘取去了。”
  金旋风不再耽搁,直奔出了店外,只见街道上静荡荡地。金旋风忙又转身向掌柜的问道:“这几个小姑娘,向何处去了?”
  掌柜的却是一片好心,道:“客官,那几个娘儿,难惹得很,我看你──”
  金旋风急道:“少废话,我问你,她们向哪里去了?”
  掌柜的吓了一跳,忙道:“向北!向北!”
  金旋风身形掠起,便向前奔了出去,转眼之间,便出了小镇。
  可是,由小镇直通向北的一条大道上,却也是不见人影,想是飞剑七凤,已然驰远,若是没有牲口,只怕追她们不上了!
  金旋风站定了身子,心中不禁苦笑,暗忖刚才为了不让飞剑七凤发现,躲东藏西,现在却颠倒起来,要找她们,反倒找不到了。
  他知道飞剑七凤,一定在向北走,或许她们正在追赶自己,以为那密函是在自己的身上。
  现在,最主要的,自然是找一匹牲口,才能追上她们,金旋风想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他已知道了碧玉蛇和袁能的秘密,在这件事上,可以说已操胜券了,何必急在一时?
  他要找一匹牲口,并不是难事,就在这镇上,他就有一个手下在。
  金旋风想到了这里,转身又奔回镇上去。他奔进了一条小巷子,在一扇门前站定,接连轻拍了三下。可是他在拍了三下门之后,等了片刻,门内却一点反应也没有。金旋风不禁呆了一呆,他拍门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巷子中十分静,屋中的人,决没有听不到之理的!
  他扬了扬眉,又拍了三下。这一次,他只等了极短的时间,仍然听不到门内有什么声响,他身形立时向上拔了起来,翻过了围墙。
  墙内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金旋风一翻过小墙,到了院子之中,心头便是陡地一凛,知道一定出了事了!那院子中,种着几畦兰花,可是此际,月色之下,看得分明,那是有不知多少人,在花畦上践踏过一样!
  金旋风陡地一怔,沉声叫道:“陈小三!陈小三!”
  他一面叫,一面迅速地向前掠去,一伸手,推开了门,屋中黑沉沉地,他才一进门,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纵使是在浓黑之中,他也可以感到,一股异样的血腥味,已扑鼻而来。
  金旋风立时靠墙而立,屏住了气息,当他肯定屋中并没有人之后,他才取出了火摺子来,一晃着了火,屋中火光一闪,他已看到了陈小三。
  陈小三仍然穿着那套赶到镇外来,与金旋风相会时的衣服,甚至竹笠也仍然挂在背上,他人伏在桌上,在他的后颈,有一个老大的伤口!
  金旋风以火摺子点着了桌上的油灯,弃了火摺子,伸手在陈小三顿际的伤口上,轻轻抚了一下。
  那伤口是如此之大,陈小三早已死了,他非但已经死了,伤口附近的血,也已凝成了可怖的,黑褐色的血块。看来,他是在和金旋风相会之后,一回到家中,便遭人杀害的。
  屋中的陈设一点也没有乱。陈小三的武功虽然平常,但也决不致于在被害之前,绝不还手,他一定是才一进屋来,就已经有人伏在屋中,陡然出手,将他害死,从他颈际的伤口来看,那一定是一柄薄刃厚背的大砍刀,一刀就结果了陈小三的性命!
  金旋风木然站着,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无疑问,他立即可以知道,那是袁能、碧玉蛇他们干的好事!看来,陈小三和自己相会,也早在他们的监视之下,自己一进镇,他们就知道了。
  在油灯的照映之下,金旋风的脸上,现出极其愤恨的神色来,然而转眼之间,他那种愤恨的神色,就变成一股冷峻的冷笑。
  他,金旋风,在江湖上走动以来,可以说还未曾栽过那么大的筋斗!
  他又吸了一口气,轻轻将陈小三的眼皮抚上,一转身,出了屋子,不一会,他又在大街上了。
  大街上仍然很热闹,金旋风大踏步向前走着,走向客店,当他快来到客店门口的时候,杨剑鸣正好牵着马,自对街走了过来。
  杨剑鸣看到了金旋风,立时侧过头去。可是金旋风根本没有见到他,大踏步走进了客店之中。
  杨剑鸣略呆了一呆,牵着马,也向客店走去。他将马拴在客店门口,走进了店堂。
  当他走进店堂之际,金旋风已经穿出了店堂,只听得店堂中有人指着金旋风的背影,道:“这人本领好大,刚才那七个小姑娘,凶神恶煞地去追他,看他,现在又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一听得“七个小姑娘”,杨剑鸣又略呆了一呆,但是他还是向前走去。
  杨剑鸣在镇外和金旋风分手,他本无意再和金旋风在一起的了。
  然而此际,他看到金旋风神色有异,直闯客店,他心知一定有什么极重大的事发生了。他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他对金旋风的关心,实在十分复杂,连他自己也难以剖析得明白。
  他对金旋风有钦佩、有羡慕,也有感激,可是,他却又绝不能忍受金旋风的高傲。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高傲的人。金旋风曾救过他一次,他不愿领这个情,这时他看出金旋风也像是有事,他愿意帮助金旋风,还了他的人情。那么,再和金旋风在一起时,双方就平等了!
  杨剑鸣一面想,一面仍向前走去,他看到金旋风来到了一个院子中。那院子,有不少人在乘凉。金旋风一走进院子,便大声道:“各位回房去,这里有事,听到有厮打的声响,切莫出来!”
  金旋风在院子中一站,气势已是慑人,再加上他一开口,声沉力雄,每一个字,直钻入人耳中,那些人立时纷纷避了开去。
  杨剑鸣看见这情形,分明是金旋风有心来找人麻烦来了,他身形一闪,闪到了一座假山石之后,躲了起来。
  只见片刻之间,院子中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金旋风伸手向一个窗口一指道:“袁能,你还不出来,躲着做缩头乌龟么?”
  杨剑鸣一听得金旋风是找袁能的,不禁心中又好生佩服。
  因为上次,他遇到金旋风的时候,金旋风正在以寡敌众,对付袁能和他的手下,弄得十分狼狈,可是这时,他却又找上了门来!
  只听得那窗中,传来了一下冷笑声道:“金旋风,上次给你走得侥幸,你还要来自讨苦吃么?”
  那声音,听来浓浊不清,正是袁能的声音。
  金旋风一声冷笑,一俯身,人已打横抢出了两步,手一探,抓起了一大块石来,一振手臂,那块大石,“呼”地一声,向着窗子,直飞了出去。
  也就在那块大石,飞到了窗子近前,眼看要将窗子砸个稀烂之际,只见两扇窗子,突然推了开来,人影一闪,一个人,手挥铜锤,夺窗而出。
  那人的来势真快,才一出了窗外,手中的铜锤扬起,“叭”地一声响,正砸在那块大石之上。那块大石,砸成了粉碎,碎石四下飞溅。
  可是,他的动作快,金旋风的动作更快。就在他一锤砸向大石之际,金旋风的身子,已向前疾掠了过去。窗中有人喝道:“大哥小心!”
  随着那一声陡喝,一柄长剑,突然自窗中刺出。金旋风身子一闪,手伸处,却已抓住了那使长剑的人的手腕,紧接着,手臂向下一沉,长剑向上一翘,只听得那使锤的一声惨叫,长剑已刺进了他的小腹之中。
  而就在那一刹间,金旋风的身子倏然后退。他手仍抓住那使长剑的人的手腕之上,是以他一退间,只听得一声怪叫,那使长剑的人,已被他自窗口之中,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金旋风手臂顺势一挥,五指松开,那人怪叫着,身不由主,向墙上撞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又跌了下来,身子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了。
  而那个使锤砸碎了大石的人,也跌了下来,兵刃也弃了,双手掩住小腹,鲜血自他的指缝之中,不断涌了出来,他在地上,不住打滚。
  金旋风也根本不理会他,只是向着窗口,冷冷地道:“是谁杀了陈小三?”
  他一句话才出口,自窗口中,“飕飕飕飕”,已跳出四个汉子来。
  那四个汉子一出来,各挺兵刃,向金旋风虚攻了一招,立时向后退去,将金旋风围住。
  紧接着,袁能和碧玉蛇两人,也自窗中,跳了出来。金旋风冷笑道:“好,全在这里了么?”
  袁能冷笑道:“原来你是替陈小三报仇来着!”
  金旋风伸手一指碧玉蛇,道:“别人不找,我只是找他算帐!”
  碧玉蛇笑嘻嘻地道:“我和你有什么帐可算?你还是提防飞剑七凤的好!”
  碧玉蛇一面笑着,一面向前走来,突然之间,他手一扬,只听得机簧响处,七枝小箭,已电射而出!
  那七枝小箭,自他的衣袖之中,电射而出,事先当真是一点迹象也没有。他仍然面上带着笑容,竟连神色也未曾变,可说是阴毒之极!
  碧玉蛇这门袖箭功夫,有名的歹毒,唤作绵里七箭。箭虽小,但是箭镞却极其锋锐,而且,在箭镞上有着倒刺,一被射中,若不经意一扯,必然连皮带肉,被扯脱一大片去!
  但是金旋风是何等样人物,小箭来得虽快,他手臂一振,身上的披风已然抖起了一股劲风,将七枚疾射而来的袖箭,尽皆扫了开去!
  躲在假山石后观看的杨剑鸣,和金旋风相见,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心中一直存着一个疑问,那就是金旋风究竟是用什么兵刃的。
  直到此际,他看到金旋风荡起了披风,威力如此之猛,心中才恍然。原来那件金光闪闪的披风,就是金旋风的兵刃!
  一荡开了小箭,金旋风手臂一弯,披风卷了过来,“呼”地一声,又向碧玉蛇劈面荡了过去。
  碧玉蛇为人何等滑溜,袖箭才发,他已蓄定了退势,金旋风的披风一荡了起来,他人倏地后退,退到了窗前,一个筋斗,翻进了窗去。
  金旋风的披风,仍然疾荡了过去,直逼窗前。也就在那一刹间,只见窗中刀光一闪,一柄大砍刀疾砍了下来,正砍在披风之上。
  那柄刀砍在披风之上,竟发出了“嘭”地一声响来,披风并没有损伤,但是刀的下沉之势太猛,一刀砍下,向下一压,“扑”地一声响,刀砍进了窗槛之中,将那件披风,也压得嵌进了木中!
  金旋风一缩手,拉了一拉,未能将那件披风拉得出来。只听得窗中,袁能和碧玉蛇两人,齐声大笑,已跃出的四个人,刀剑齐举,攻向金旋风。
  在那四人,自背后攻向金旋风之际,窗中“嗤嗤”有声,又是七枝袖箭,电射而出。袁能始终未曾露面,只是在窗中,砍了一刀,压住了金旋风的披风。
  而金旋风在那一刹间,已是腹背受敌,处境狼狈到了极点!
  在假山石后的杨剑鸣,一见到这等情形,立时一声大喝,身形拔起,长剑霍霍,攻向那四人的背后!
  那四人正在向金旋风抢攻,忽然有人刺向他们的背后,四人立时偏开身子,也就在那一刹间,金旋风的身子,向后陡地一仰。
  他身子一仰间,七枝小箭射过,未曾射中他,反倒有两枝,射中了他身后四人中的两人!
  那两人中了箭,一起怪叫了起来,金旋风趁着身子后仰之际,用力一扯,“哗啦”一声响。
  在金旋风拉动披风的时候,将整个窗子,都拉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袁能的那柄刀,也扬了起来,紧接着,人影一闪,袁能自窗中,扑了出来,一刀直砍向金旋风的面门。
  金旋风在那样的情形下,实在是万万避不开袁能的那一刀的,因为他在用力一拉下,将整个窗子拉脱,虽然他披风已然在手,但是急切之间,如何扬得起来?眼看刀光闪耀,袁能的大刀,离他的面门,只不过尺许了,杨剑鸣一面和两个大汉动手,一面也不禁急叫了起来。
  可是,就在那一刹间,突然听得客店的房中,碧玉蛇发出了一下急呼,叫道:“袁帮主!”
  随着那一下急叫,只见袁能的手腕,突然一翻,那一刀之势,也立时偏了半尺,“唰”地一声,刀锋恰好贴着金旋风的面颊,掠了过去!
  金旋风的武功极高,刚才被袁能攻了个措手不及,几乎命丧袁能的刀下,袁能的刀一走偏,他身子立时,向后翻了起来。
  饶是他武功高强,见的大阵仗再多,等到翻起落地之后,也是面色青白,杨剑鸣长剑荡开了和他动手的那两人,奔到了金旋风的面前,急问道:“你,你没事么?”
  金旋风惊魂甫定,不愿久留,忙道:“快走!”
  他伸手一拉杨剑鸣,两人身形疾拔而起,在呼喝声中,他们已上了假山,紧接着,两人一起翻起,出了围墙,直奔到了店门前,上了马,杨剑鸣挥剑削断了缰绳,疾驰而去!
  那马虽然负着两个人,但那马儿本是丁紫凤的爱驹,是千里挑一的良马,一样奔得极快,转眼之间,便奔出了五六里,杨剑鸣才勒住了马。
  金旋风翻身下了马,直到这时,他才定下神来,吁了一口气,道:“刚才好险!”
  月色之下,金旋风看到杨剑鸣,仍然是一脸关切的神色,他伸手拍了拍杨剑鸣的肩头,道:“小兄弟,真多亏了你,袁能自屋中扑出的那一刀,来势之猛,如不是你,我定然尸横当场了!”
  杨剑鸣呆了一呆,道:“你弄错了,我看到袁能向你一刀砍来时,只不过惊呼了一声,当时我正和两人在动手,并未出手相救。”
  金旋风听了,也是一呆,道:“怎会有那样的事,若无人在一旁相助,袁能那一刀,万无砍不中我之理!”
  杨剑鸣道:“或另有高人在旁,并不是我!”
  金旋风双眉紧蹙道:“不会的,怎会另有人在旁,真奇怪?”
  杨剑鸣吸了一口气,他也不去想袁能那一刀如何忽然砍偏了过去,无论如何,在客店的院子中,他总是帮了金旋风的忙,自此再也不欠他的情,心安理得,自此可别过,不必再想着他了!
  可是,当杨剑鸣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却生出了一股怅惘之感来。
  金旋风武功高强,人又潇洒,实在是他心里的一个英雄人物。
  但是杨剑鸣的自尊心,却又使他不得不走,因为金旋风曾拒绝过他做朋友!
  杨剑鸣缓缓吸了口气道:“只要你不再回去找他们麻烦,他们也一定追不上你,就此别过了!”
  杨剑鸣向金旋风拱了拱手,金旋风叹了一声,道:“小兄弟,在那小茶馆中,你要和我做朋友,我的回答,一定使你耿耿于怀了!”
  杨剑鸣听得金旋风竟然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件事来,他一昂头,“哼”地一声,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态来,道:“也没有什么。”
  金旋风笑了一下,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当时我已风闻袁能和他的手下,要找我的麻烦,我是特意如此说的,不想你和我在一起,也惹到麻烦!我已和你说过一次,看来你不甚相信,你两次解我困围,现在,要轮到我来问你了!”
  杨剑鸣的心头“怦怦”跳了起来,他已经知道金旋风要问他什么了。
  金旋风笑了一笑,但立时敛去了笑容,十分严肃地道:“你愿意和我作朋友么?”
  不等金旋风讲完,杨剑鸣立时伸出了手来,他们两人不但握着手,而且还相互用力拍着对方的肩头,一起笑着,杨剑鸣一生之中,可以说心中从来也没有那么高兴过,他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金旋风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杨剑鸣忙道:“当然,当然!”
  金旋风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我们是朋友了,我首先要讲一个秘密给你听听,是关于那密函的!”
  杨剑鸣道:“密函自然不在你这里!”
  金旋风笑道:“当然不在我处,但究竟在什么人处,只怕你做梦也想不到。”
  杨剑鸣道:“谁?”
  金旋风道:“飞剑七凤之中的一个!”
  杨剑鸣陡地一怔,道:“那怎么会?这七个……女娃子虽然横不讲理,可是她们怎会替奸相贾似道去送密函,只怕你弄错了!”
  金旋风道:“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是碧玉蛇偷放在她们的马鞍旁绣囊中的。”
  杨剑鸣吸了一口气道:“好奸计!”
  金旋风压低声音,道:“这封密函,乃是奸相通敌的证据,我们若是得到了,送到京师忠臣的手中,奸相便再难弄权,这是我辈行侠之士,应为之事。”
  杨剑鸣道:“自然是,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去追飞剑七凤?”
  金旋风道:“就是,我本来已追上去,却发现我的一个手下死了,是以才去找他们算账的。”
  杨剑鸣和金旋风两人,又一起上了马,向前疾驰而去,转眼之间,就没入黑暗之中了。
  一连三天,杨剑鸣和金旋风两人,一直向北而行,这时金旋风已另买了一匹马,到了第六天下午时分,已然将近到金宋交界之处,可是仍然未曾追上飞剑七凤。下午,太阳西斜,金旋风和杨剑鸣两人,并辔在道上飞驰,这一带,已是少见人烟,虽然有几个村落,但是也早经兵祸,人全已逃走了,显得说不出来的荒凉。
  金旋风和杨剑鸣来到了一个岔口,勒住了马,金旋风道:“再向前去,只怕已是金兵所治,飞剑七凤何以还不见?”
  杨剑鸣道:“莫非她们并未北来,是我们追错了路,背道而驰了?”
  金旋风呆了半晌说道:“她们若想得到密函,一定会向北来,我看,只怕她们就是在左近了!”
  杨剑鸣皱了皱眉,道:“虽说我们是来找她们的,可是一想到要和她们见面,我就不免头痛!”
  金旋风听到杨剑鸣那样讲,不禁呵呵大笑了起来。就在他的大笑声中,只见四匹马,自远处疾驰而来,扬起老高的尘土。
  金旋风和杨剑鸣两人,本来也是在赶路的,可是他们因为讲话,已勒慢了马,这时,四匹马疾驰而来,势子快绝,转眼之间,便已在他们的身边掠过。
  由于马的去势绝快,是以一闪就过,接着蔽天的尘土盖了下来,杨剑鸣和金旋风两人,立时侧过头去,在那一瞥之间,杨剑鸣只看到,那四骑之中,为首一个,是一个紫膛脸皮,神威凛凛的老者。
  而金旋风则“咦”地一声,道:“好啊,这四位高手也来了!”
  杨剑鸣忙道:“这四个是什么人?”
  金旋风摇着头,道:“你眼力也太差了,第二个,腰际剑长得异常的,我看是你的师父,一剑擎天申源。”
  杨剑鸣吃了一惊,忙道:“你别吓我!”
  金旋风笑道:“原来也有能令你害怕之人?”
  杨剑鸣苦笑道:“我师父人极严厉,再说,哪一个徒弟不怕师父?”
  金旋风笑着,道:“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事,怕什么?”
  杨剑鸣望了金旋风一眼,心中所想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心中想的是,金旋风在江湖上的声名,并不太好,只是介乎邪正之间,如果师父知道自己和他成了好友,只怕便是不妙!
  金旋风倒并没有注意到杨剑鸣的心中,另有所思,他只是道:“那第一个是着名的开碑手易堂,后面两个,你一定也认识的,是你师父的好友,双刀九连环,辜氏兄弟,他们一定也是为密函而来的了!”
  杨剑鸣再抬头看去时,只见那四匹马,早已绝仅而去,驰出大半里开外了!
  金旋风道:“奇怪,他们赶得那么急,不是已得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便是已和人有约在前,我们追上去看看!”
  杨剑鸣迟疑道:“这个──”
  金旋风扬手一掌,拍在杨剑鸣骑的那匹马股之上,道:“这个什么!”
  那马给金旋风一拍,向前直窜了出去,金旋风紧接着,抖鞭赶了上来。
  他们两人疾驰出一里左右,只见道旁,是一个大庄院,古树森森,但是那庄院,看来也废弃已久,木栅东倒西歪,通向庄院的一条短短的路上,杂草丛生,然而在庄院中,却又有马嘶声传了出来。
  金旋风陡地勒住了马,高兴道:“他们一定在这里了,快去!”
  他们两人,拨转马头,驰向前去,不一会,便已冲进了庄子,只见庄中的房屋,也大都倾坍,在一个长满了杂草的广场上,拴着十来匹马。
  一看到那些马,金旋风“哈哈”一笑,大声道:“我料得不错,飞剑七凤,果然就在附近!”
  原来那几匹马之中,有的马是飞剑七凤的,却是一看就可以认得出来。
  杨剑鸣也跟了过来,金旋风一欠身,正待下马,只见在已倾坍了一半的大堂之中,人影连闪,七条俏生生的人影,已一起探了出来。
  那七条人影,来势极快,一个起伏,便已下了石阶,直来到了广场上,刹那之间,娇吆连声,道:“金旋风,又是你!”
  金旋风笑道:“可不是我么?”
  就在这两人说话之间,又有四个人,自大堂之中,疾步走了出来,正是开碑手易堂,一剑擎天申源,和双刀九连环辜氏兄弟四人。
  一看到师父走出来,杨剑鸣避也避不去了,连忙翻身下马,朗声叫道:“师父!”
  一剑擎天申源,在奔出来之际,面上的神色,十分严肃,乍一听得“师父”那一声叫唤,不禁呆了一呆,及至看清了是杨剑鸣时,更加惊讶,道:“咦,你怎会来的?”
  杨剑鸣心想,自己和金旋风在一起,这件事,师父迟早会知道的,倒不如一见面就说了,免得他日后追问起来,更不好解释。
  是以他笑着道:“我是和金大哥在一起,来找丁姑娘她们的!”
  怎知杨剑鸣这一句话才出口,申源的面色,便陡地一沉。申源本来就十分严肃,这时面色一沉,更是令人望而生威,杨剑鸣的心中,登时打了一个突,暗叫不妙。
  果然只听得申源厉声喝道:“什么金大哥?”
  杨剑鸣一见师父发怒,怔住了作声不得,金旋风“呵呵”一笑,道:“令高足口中的金大哥,就是区区在下!”
  金旋风的这句话一出口,一剑擎天申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金旋风一面说,一面向前走来,他身形一动,飞剑七凤身形展开,已将他围住,而辜氏兄弟、易大侠等三人,也是神情紧张。
  辜氏兄弟两人互望一眼,各自向前,跨出两三步,他们两人,腰际的佩刀,刀柄之上,各带着九个黄澄澄的金环,每个径可两寸,一行动,“叮叮”之声,不绝于耳,极其奇特。
  金旋风虽然在包围之中,但是他胸有成竹,是以丝毫不慌,又道:“在下和袁能手下的几个人动手,令高足曾两次解围,是以我们成了莫逆!”
  一剑擎天申源冷冷地道:“阁下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小徒高攀不上!”
  金旋风也不以为意,只是淡然一笑,那一边,丁紫凤却已叫了起来,道:“申大侠,别听他花言巧语,他和袁能,根本是一丘之貉!”
  这句话,一自丁紫凤的口中,叫了出来,金旋风还若无其事,但是在一旁的杨剑鸣,却已胀红了脸,道:“胡说,他不是!”
  申源立时向着杨剑鸣厉声叱道:“住口!”
  杨剑鸣虽然委屈,但是师父一叱责,他却也不敢言语,只是狠狠地瞪着丁紫凤,丁紫凤则傲然地扬着头,一派不屑的神气。
  申源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道:“金朋友,江湖上尽皆传言,奸相贾似道,私通金国的一封密函,在你手中,你交出来吧!”
  金旋风道:“那是袁能、碧玉蛇的奸计,知我向来独来独往,故意如此说,好令江湖英雄,将目标集中在我的身上,以利他们暗渡陈仓!”
  在申源身边的易堂“哼”地一声,道:“这几句话,三岁孩儿也会说!”
  金旋风仍然只是淡然一笑,道:“这封密函,袁能知道,就算造了谣言,稍有头脑之人,也决不会轻信──”
  他才讲到这里,飞剑七凤首先怒叱了起来,因为她们全信金旋风不是好人,金旋风那样说,分明是在绕着弯儿,骂她们没有头脑!
  在飞剑七凤的怒叱声中,申源扬了扬手,道:“且听他说下去!”
  金旋风不急不徐,道:“而他们自己护送,却又目标太大,必受截劫,是以他们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一路之上,可以风平浪静!”
  申源略略一怔,道:“什么好办法?”
  金旋风道:“那办法倒也简单得很,他们将那封密函,放在一个定然要向北来的人身边,而这个人,又绝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那么,这封密函,就可以安然带到宋金交界之处了!”
  申源、易堂和辜氏兄弟,四大高手,听了金旋风的话,都呆了一呆,他们全是半生闯荡江湖的人物,武林阅历,何等丰富,自然听出金旋风的话,不无可信之处,是以一时之间尽皆沉吟不语。
  然而飞剑七凤,却全是初出道的娃儿,再加她们对金旋风早有成见,一听之下,又纷纷喝骂起来,一个少女叫道:“在什么人处,你倒说说!”
  金旋风笑哈哈地转身来道:“就在七位处!”
  丁紫凤首先大怒,一扬手,绸带裹着利剑,已然疾扬了起来。
  金旋风喝道:“那是我偷听碧玉蛇和袁能密谈的秘密,千真万确!”
  杨剑鸣在一旁也叫道:“喂,你们找也不找一找,就想动手,讲理不讲?”
  丁紫凤手臂一沉,将剑收了回来,道:“好,那封密函,在我们七人,何人身上?”擎天一剑又向杨剑鸣瞪了一眼,面上神色,大是愠怒,杨剑鸣心知师父定然不喜欢自己帮着金旋风说话,但是他为人正直,既然已相信了金旋风,看到飞剑七凤动不动就要出手,自然忍不住开口。
  丁紫凤一喝,金旋风笑道:“在哪一人身上,我也不知道,但是只在你们马鞍旁的绣囊之中,那是在镇上的时候,碧玉蛇趁你们不觉,溜进马厩,放进去的,然后,他再冒充是丁老爷子的旧识,前来挑拨你们和我动手!”
  丁紫凤等七人,听得金旋风那样说法,全都将俏脸胀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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