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头竞赛 锄奸除恶
 
2024-07-31 11:04:0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苛!苛!苛!匡!”
  “苛!苛!苛!匡!”
  远远的,传来三声梆子,一声锣响。
  夜已三更。
  天上无月。
  北剑吕雁豪静静的盘膝趺坐着,似老僧入定。
  这里是应天府陈家废园,吕雁豪此刻就坐在一幢危楼下面,有人说这座废园是陈友谅建盖的,吕雁家对此倒有几分相信,因为这废园占地极大,虽然里面的建筑已多半倒坍,但仍可看出当年恢弘华丽的规模。不过,当年的荣华富贵已不复存在,今天这座废园处处是高可及人的杂草。
  就以北剑现在坐着的这幢危楼来说,长草几乎已将房身吞噬了大半,要是有人从对面走过来,绝对看不见。
  但人是最幸运的动物,即使眼睛看不见东西,耳朵却可以听到声音。
  北剑现在就听到了声音——一个人从长草底下悄悄走过来的声音。
  声音由远而近,近到可以看见长草的波动了。
  北剑徐徐启目,开声道:“来者可是『金陵公子』尹宗?”
  “飕”的一响,从长草中跳出一个人来。
  这人是个三十来岁的文士,身子瘦瘦的,脸色白白的,好像是个长年睡眠不足的人,不过他穿得很漂亮,样子也很潇洒,颇有翩翩公子的气派。他唯一使人感到不舒服的就是那对眼睛,那对眼睛看人骨溜溜转,像鼠眼,又像贼眼!
  他对着坐在危楼下的北剑骨溜溜打量了一阵,才嘻嘻一笑道:“你姓吕?”
  北剑点头道:“是。”
  金陵公子尹宗眉毛一扬,又笑道:“小可即是『金陵公子』尹宗,城西那个王老瘟说你有好买卖照顾区区在下?”
  北剑又点头道:“是。”
  尹宗眼睛一转,说道:“要雇刺客杀人,你阁下找错人了,小可是不杀人的,除非……”
  北剑道:“除非酬金特别高?”
  尹宗道:“不错,没有个万把两银子是请不动我的!”
  北剑道道:“我不是雇你去杀人。”
  尹宗一听,反而有些失望了,道:“可是,我『金陵公子』除了杀人之外,又甚么都不会。”
  北剑从怀中摸出一团纸,展开看了一眼,问道:“你确实是『金陵公子』尹宗不错吧?”
  尹宗道:“如假包换!”
  北剑微微一笑道:“尹宗二字,使我想到了『淫虫』……”
  尹宗面色一变道:“你说甚么?”
  北剑道:“最近三年,应天府常有妇女被奸杀,根据我一位朋友的明查暗访,已知那都是你一人干的!”
  尹宗声调一沉道:“阁下找我到此,究竟是要照顾我买卖,还是另有他事?”
  北剑视线又投注到那张字笺上,缓缓道:“你在这份名单中排名第六,但万恶淫为首,所以我把你调到最前面来。”
  尹宗又惊又怒,右手一探怀,倏地抽出一把短剑,喝道:“你是何人?”
  北剑道:“姓吕,名雁豪!”
  尹宗大惊,失声道:“你是北剑吕雁豪?”
  北剑点头道:“对。”
  尹宗心胆俱裂,顿足便想往后纵退,但身形刚刚纵起之际——
  蓦然剑光一闪!
  尹宗纵起的身子,突自腰上一断为二,在鲜血飞溅中,先后掉落在草丛下。
  北剑的长剑上,没有沾上一点血,还是明晃晃的一尘不染。
  他慢慢的把剑纳入鞘中,接着掏出一支炭笔,将名单上“金陵公子尹宗”六个字划掉,然后走去拾起尹宗使用的那柄短剑,看见剑上刻有“尹宗”二字,不禁微微一笑道:“这是证物。”
  他仍在危楼下坐着,似老僧入定。
  入定即是入神,心境明澈,杂念不生,这样的境界最容易打发时间。
  “苛!苛!苛!苛!匡!”
  四声梆子一声锣,四更天了!
  这时,危楼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条黑影。
  这条黑影当然是个人,他虽然来得毫无声响,但仍被北剑发觉了。
  “是百花院的毛妈妈么?请妳下来相见。”
  百花院:是金陵最大的一家妓院,里面的姑娘个个如花似玉,她们所接纳的客人都是豪门巨富,可惜那些姑娘过得并不快乐,常常有上吊自尽的事情发生,据说这与毛妈妈逼良为娼,以及对姑娘太苛刻有关。
  传言是不错的,因为毛妈妈不是一个普通的鸨母!……

×      ×      ×

  南刀谭宗武坐在轿子内,被抬上一条山径,慢慢的向上爬。
  这条山径是龟母顶的唯一之路,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走上这条山径,因为它距离山寨很近,非经许可走上这条山径的人,都难免死在响马的刀箭之下。
  山寨名“五虎”,坐落于龟母顶上,是鲁境一带势力最强大的匪窟。
  五虎原是五个匪首的名号,但现在只剩下二虎,另三虎被二虎吃掉了。二虎名叫无尾虎扈世雄,插翅虎柴鹏。
  据说老虎在攻击人畜之前,尾巴会翘起来,人若发现它尾巴翘起来,还可采取自救的行动,但如果遇上一只没有尾巴的老虎,那就叫人头痛了,因为你不知道它甚么时候会攻击你。
  至于插翅虎的意思,即是如虎添翼,老虎本已十分可怕,若再长上翅膀,还得了么?
  无尾虎扈世雄和插翅虎柴鹏因此日益坐大,大到使官兵束手无策。
  今天,南刀就到这里来了。
  他是投帖拜山的,二虎闻报之下,立刻传令恭迎这位名震天下的武学宗师。
  因此,山径上有不少喽啰列队恭迎,递茶送水地,使得“风调雨顺”的四大金刚很顺利的就把轿子抬到了五虎山寨的门外。
  二虎早已在门外恭候。
  他们还摸不清南刀的来意,但因震于南刀的大名,他们决定只要南刀来意不恶,便以贵宾之礼接待。
  四大金刚将轿子歇了下来。
  二虎连忙迎上一步,恭恭敬敬的施礼道:“扈世雄,柴鹏参见谭大侠,有失远迎,请多包涵。”
  轿中的南刀道:“别客气,二位寨主可愿请我谭宗武入寨一叙?”
  无尾虎扈世雄说道:“当然,谭大侠请!”
  按照一般礼节,坐在轿子里的人就该在此下轿,随主人入内;扈世雄这一声“请”,便是要请南刀下轿之意。
  南刀没有出轿,只说道:“徒弟们,抬轿,随二位寨主入内!”
  四大金刚立刻把轿子抬起来。
  二虎有些摸不著头脑了,他们根本不知南刀已是半身不遂的人,以为南刀不出轿是一种倨傲的表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决定忍受下来,当即转身领路走入山寨里去。 
  一路来到山寨“聚义厅”外面,扈世雄觉得南刀该在此下轿了,便又抱拳道:“谭大侠请下轿,入厅奉茶。”
  南刀道:“二位寨主,我的轿子可以抬入厅内去么?”
  扈世雄愕然道:“这……”
  柴鹏突然插口道:“谭大侠为何不肯出轿?”
  南刀道:“有不便出轿的原因。”
  柴鹏觉得听到了一句废话,但觉不必为此与他闹僵,便哈哈一笑道:“谭大侠若是要坐轿入厅,当然也可以,只是这叫在下二人如何确认你是谭大侠?”
  南刀说道:“等一下二位寨主便会相信。”
  柴鹏笑道:“好,谭大侠请!”
  二人侧身肃客。
  四大金刚便抬轿入厅,在厅上转了个身子,在厅中放了下来。
  二虎随后入厅,再施礼道:“谭大侠请出轿,好让在下二人拜见。”
  南刀道:“不必,咱们就这样谈谈好了。”
  扈世雄和柴鹏至此已知他来意不善,但仍不明白他不出轿相见的原因,柴鹏不禁干笑一声道:“谭大侠是否认为在下二人不配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南刀道:“不,就是有不便出轿的原因,不是丑媳妇怕见公婆。”
  扈世雄哈哈大笑道:“甚么原因使谭大侠不便出轿呢?”
  南刀问道:“你是无尾虎还是插翅虎?”
  扈世雄道:“在下扈世雄。”
  南刀一哦道:“那么,你就是无尾虎了,你的名气可真不小,山东一地无人可及……”
  扈世雄道:“不敢,与谭大侠相比,犹如萤火之对明月。”
  南刀道:“这个比喻不通。”
  扈世雄一怔道:“哦?”
  南刀道:“我的名气虽比你大得多,可是没有多少人怕我,而你——你们二位寨主,却是人人畏惧,令人谈虎色变。”
  他歇了歇,又道:“所以你我不能相比,不同类也。”
  扈世雄有些哭笑不得,道:“谭大侠,我兄弟二人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就请开门见山道明来意如何?”
  南刀道:“我们南方人不像你们那么爽直,我们喜欢拐弯抹角。”
  柴鹏冷笑道:“拐弯抹角的话,在下也听得懂,请说便了。”
  南刀道:“等一下,让我喝点水润润喉咙……”
  他在轿中备有茶水,只听他“咕噜咕噜”的喝了几口水,接着惬意的透了口气道:“好了,这一路颠簸真是够苦的,你们这龟母顶真不好走,怪不得连官兵也奈何不了你们。”
  柴鹏道:“我们五虎山寨开山以来,你谭大侠是第一位客人,除了你谭大侠之外,我们不会接纳第二个客人。”
  南刀道:“承蒙不弃,荣幸之至!”
  扈世雄渐感不耐,道:“谭大侠,你甚么时候才肯把话带入正题?”
  南刀道:“现在就来——一号二号,你们告诉他们好了。”
  一号二号答应一声,两人一齐走到厅门前,转回身子,面对二虎而立。
  这是堵住出路,关起门来捉贼之意。
  二虎面色遽变道:“这是干甚么?”
  一号冷冷道:“挑山寨!”
  扈世雄满面惊愕道:“挑山寨?”
  二号接口道:“就是把你们两只老虎打死,再放火烧掉山寨的意思。”
  扈世雄还是有些不相信,又问道:“为甚么?”
  二号冷冷道:“打老虎也要问理由,笑话!”
  扈世雄脸色渐渐难看,声调一沉道:“不是开玩笑的吧?”
  二号道:“不是。”
  话声中,刀已出鞘。
  扈世雄忽然狂笑起来,说道:“谭宗武,你且说说看看,我兄弟甚么地方得罪了你?”
  南刀漫声道:“别叫,我要歇歇了,不跟你们说话啦!”
  柴鹏眉头一皱道:“谭宗武,咱们一向是河水不犯井水,今日之事,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免得伤了和气。”
  南刀没答话,好像已睡着了。
  一号说道:“我师父要歇歇,别去吵他?”
  柴鹏转望他冷笑道:“那么,你来回答?”
  一号道:“你这人真是有点婆婆妈妈,早告诉你我们是打老虎来的,这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柴鹏道:“真的要打?”
  一号道:“不错!”
  扈、柴二人互望一眼,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们刚才出寨迎接南刀时,为示每尊敬,均将随身武器解下,现在两人都赤手空拳,要跟一号和二号动手,不免有些嚋躇。 
  二号不管三七二十一,跨上一步,飙然一刀劈出,大喝道:“看刀!”
  一号也跟着出手。
  扈、柴二人只得空手迎战,四个人捉对儿就在厅上打了起来。
  这时候,二虎以下的匪徒已知厅上起了冲突,就有五个二虎麾下的高手持械冲入厅中,其中一人把一对钢鞭和一对短戟抛给扈、柴二人,五人随即欺上轿子,要动手了。
  三号和四号早已持刀在轿前,好似两尊不可侵犯的门神,厉声道:“我师父在歇著,不得无礼。”
  那五个高手那识厉害,一声呐喊,冲前便杀。
  三号和四号刀一出鞘,便似闪电上下翻飞,只听一片“叮当劈拍”锐响过后,五个高手的五件兵器已全脱手飞去,其中还有两个被刀所伤,倒了下去。
  其余三人顿如见了鬼一般,吓得仓皇后退,不敢再上前攻击了。
  无尾虎和插翅虎手上有了兵器,与一号和二号打起来,才显得有声有色,可是只维持了盏茶工夫的平手局面,之后就开始走下坡,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矣!
  他们早知道南刀厉害,可没想到他的四个轿夫也这么了得,越打越心惊,便想逃到厅外去,但一号和二号紧紧堵住厅口,紧紧缠住他们不放……
  再战盏茶工夫,插翅虎柴鹏已告不支,被二号一刀砍下首级,死在厅上。
  无尾虎扈世雄慌了,夺门欲逃,也被一号一刀砍断双腿,倒在地上惨叫了几声,就昏死过去了。
  未死的三个高手早已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哀叫“饶命”不已。
  这时,轿中的南刀才开口道:“二虎既死,余者可网开一面。”
  一号喝道:“滚!”
  那三人爬起身来,抱头鼠窜而去。
  南刀道:“一号二号去放火,寨中必有不少财物,可任由他们取走,除非不得已,不可再伤人。”
  “是!”
  一号二号举步出厅,放火去了。
  南刀轻叹一声道:“这么容易的事,竟然让它错过了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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