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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跋前疐后
 
2019-07-16 11:43:13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司马丝丝忽然跳上马车,向棺中的令狐彰道:“令狐彰,庞老爷子中了你姑姑的蛇舌镖,你若知解毒之法……”
  金履祥打岔道:“司马姑娘,不要求他,他恨不得咱们一个个死去,怎么还肯告诉你解毒之法呢?”
  令狐彰终于开口说话了,答道:“愿意,但有条件。”
  司马丝丝问道:“什么条件?”
  令狐彰道:“一命换一命。”
  司马丝丝道:“你是说:我们若肯释放你,你便愿意说出解毒之法?”
  令狐彰道:“不错。”
  司马丝丝转对金履祥和铁脚罗汉问道:“两位老前辈,他的条件十分公平,你们意下如何?”
  令狐彰不等金履祥两人开口,先又说道:“听着,我之所以愿意如此,是因我不要他毒发而死,我要亲手杀他!”
  铁脚罗汉哈哈笑道:“好!就这么办,你说出解毒之法,等庞庄主体内之毒一解,我们便放你走!”
  语声微顿,接着又道:“不过,只放这一次,下次你若再落人我们手中,那是另一回事了。”
  令狐彰道:“当然,就如我虽然愿意说出解毒之法,但我仍然要杀死他一样。”
  司马丝丝道:“你快说吧。"
  令狐彰道:“解法只有一种,需要十条以上的蜈蚣,捣碎敷在伤口上,三个时辰之内便可解去千年冰蛇的毒液。”
  铁脚罗汉听了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这倒简单,老叫化亦知蜈蚣可御蛇毒,只不知也可解去千年冰蛇之毒。”
  司马丝丝问道:“这林中有蜈蚣么?”
  铁脚罗汉道:“蜈蚣大都潜伏于阴湿之处,这林中也相当阴湿,待老叫化去找找看。”
  说毕,示意剑先生留守马车,即入林去捕捉蜈蚣。
  运气还算不错,找到天亮的时候,终于捉到十条蜈蚣,而且是相当肥大的大蜈蚣。
  他回到马车停歌处,立刻动手将十条蜈蚣捣碎,将之敷在庞德公中镖的伤口上。
  果然有效。
  敷在伤口上的蜈蚣碎肉渐渐变黑,而庞德公虽仍昏迷未醒,脉搏却已渐强了!
  朝阳升起。
  到了晌午时分,霸王拳庞德公终于悠悠苏醒过来了。
  铁脚罗汉欣喜已极,道:“庞庄主,你捡回一条命啦!”
  庞德公仍甚虚弱,问道:“老夫怎么了?”
  铁脚罗汉道:“昨天你中了那女人的一支蛇舌镖,回到此处时便昏迷倒地。”
  庞德公面色一变道:“哦……老夫中的是蛇舌镖?”
  铁脚罗汉点头道:“不错。”
  说着,取出蛇舌镖让他过目。
  庞德公吃惊道:“这是当年地蛇夫人的独门暗器,那令狐玉兰怎么也使用这种暗器?”
  铁胸罗汉道:“她是地蛇夫人的小姑,会使用这种暗器并不奇怪。”
  金履祥问道:“庞兄是怎么失手的?”
  庞德公苦笑一下道:“说来渐愧,庞某人也弄不清是怎么中镖的……”
  金履祥讶然道:“为何弄不清?”
  庞德公道:“昨夜庞某人循声追去,却未见到那女人的踪影,正四下寻觅间,突感腰上一痛——对了!在中镖那一刹那,好像瞥见一条黑影从地上掠起,一闪而没……”
  他歇了一口气,继道:“我想,那女人必是躺伏在地上,由于当时天黑地暗,视界不清,我才看不见她,而她便等待我走近之际,突然打出蛇舌镖,庞某人才着了她的道儿。”
  铁脚罗汉道:“幸好她未继续对庞庄主下毒手,否则只怕……”
  庞德公道:"奇怪,当年凡是被地蛇夫人的蛇舌镖打中的人,没一人能活命,你们是怎么替庞某人解毒的?”
  铁脚罗汉便将经过说出来。
  庞德公听了沉默不语。
  司马丝丝道:“现在庞老爷子的毒已解,咱们该放他去了。”
  铁脚罗汉点头道:“这个当然。"
  司马丝丝便要上车为令狐彰解去手脚上的束缚,金履祥却开声道:“慢着!”
  他神情严肃地说道:“老夫今天要做一件背诺失信之事!”
  司马丝丝一怔道:“什么?”
  金履祥沉声道:“老夫不放他走!”
  司马丝丝大感意外道:“为什么呢?”
  金履祥道:“第一:这小子既是‘天鹤地蛇’的儿子,他对咱们又满怀仇恨,留之后患无穷——”
  铁脚罗汉接口道:“可是,我们已答应等庞庄主毒解之后便立刻释放他,咱们武林人一诺千金,岂可食言失信?”
  金履祥冷笑道:“第二,昨夜答应他条件的是你和司马姑娘,老夫并未答允。”
  铁脚罗汉一听此言,神色颇为不悦。
  司马丝丝道:“金老前辈当初如不同意,应该当场声明呀!”
  金履祥义正词严地道:“总之,这小子不除,武林祸害无穷!魔剑复出,不知有多少人又将遭殃,为今后武林安宁计,金某人宁可背上背诺失信的臭名,也要翦除此子!”
  他说得斩钉截铁,以致铁脚罗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司马丝丝却不以为然,说道:“可是,咱们武林中人讲究的是一言九鼎,视信诺比性命还重要,要是说话不算数,那——”
  金履样截口道:“老夫已说过了,宁可留下臭名,也要除去此子!”
  说完,脸色一片严峻。
  司马丝丝心甚不乐,转对铁脚罗汉问道:“帮主,您的意思呢?”
  铁脚罗汉不想和金履祥闹翻,吞吞吐吐道:“抛开私人的恩怨不谈,金堡主之言也有道理,只是老叫化一生从未失信于人,这件事……咳!老叫化也不知该怎么决定了。”
  司马丝丝再转对庞德公问道:“庞老爷子,您的意思又是如何?”
  庞德公默然良久,才答道:“昨夜的事,老夫完全不知道,当时老夫若是神智清醒,老夫宁愿毒发身死也不接受他提出的条件。”
  司马丝丝听他口气也是站在金履祥一方,心中更加不满,但因眼前三人都是父辈,她也不敢为此与他们闹翻脸,只好低头不语了。
  金履祥知她不满,但他重视的却是丐帮帮主铁脚罗汉,当下再向铁脚罗汉说道:“帮主,当年‘天鹤地蛇’为害江湖的情形,你应该还没忘记,那样的浩劫,你也不希望再见到吧?”
  铁脚罗汉苦笑道:“当然,只是令狐彰这小子未必像‘天鹤地蛇’那样凶横毒辣……”
  金履祥道:“难说得很,他年纪还轻,再过一些年,只怕要青出于蓝哩!”
  铁脚罗汉沉默有顷,忽然微微一笑道:“也罢,老叫化就干一次失信背诺之事,这叫‘公而忘私’,不计私仇,只计公害。”
  他说完这话,便走近马车,向棺中的令狐彰道:“令狐彰,老叫化原答应放你走,但现在改变了主意,不过你放心,我们四人将你送到少林寺之后,在你被处死之前,老叫化当在你面前自决!”
  金履祥听了这话,有些困窘道:“帮主何必如此,要知——”
  铁脚罗汉不待他说完,哈哈大笑道:“金堡主,老叫化这个决定与大局无关,你就不必再说什么了!”
  他走去庞徳公的坐骑,解索一跃上马,大声道:“走啊!”
  于是,马车再度出发,霸王拳庞德公因失血过度,元气未复,故改由他乘车,借以养伤。
  一路无事。
  当第三个夜晚来临时,他们找到一座破庙,便将棺木移入庙中,而在庙殿上歇下来。
  由于庞德公伤口未愈,他们便做了个决定:今夜令狐玉兰的歌声再出现时,一概不予理会,紧紧守住棺中的令狐彰即可。
  事实上,他们已一连两夜未曾合眠,精神都有些困顿不振了。
  司马丝丝功力差,再加上心情不好,勉强吃些干粮后,便独自走去庙殿一处角落坐下,曲起双膝,把头抵在双膝上,就这样睡着了。
  也弄不淸睡了多久,突被一声“希聿聿”的马嘶惊醒!
  她睁目一看,只见金履祥在殿上跳脚道:“糟了!咱们应该将那三匹马也牵入庙中才是!”
  铁脚罗汉跳到庙殿门口,一看拴在庙外的三匹马已倒在地上,不禁苦笑道:“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咱们只注意看守令狐彰,却没想到她会伤害马匹。”
  原来,令狐玉兰又“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她没弹奏琵琶和歌唱,而是悄然而至,打出三支蛇舌镖,杀死了庙外的三匹马。
  这是她的“釜底抽薪”之计,因为三匹马一死,马车便动弹不得,金履祥四人自然不能让令狐彰躺在棺中了,这对令狐彰自然较为有利,又如金履祥等仍打算用马车载送令狐彰前往少林寺,就得派人去买马,如此一来,令狐玉兰就有机可趁了。
  金履祥四人自然明白这一点,司马丝丝和铁脚罗汉对此倒有些幸灾乐祸,金、庞二老则甚感优虑,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相对沉默了良久,霸王拳庞德公才开口道:“金兄可知此处距最近的市镇有多远?”
  金履祥道:“此去东方十几里处,好像有个村镇,但那村镇不可能买到牲口。”
  庞德公道:“没有马匹,马车不能动,咱们又不便抬棺而行,又非除去他的手铐和脚镣不可,这倒真不好处置了。”
  金履祥冷笑道:“金某人倒有一个法子,就怕帮主和司马姑娘不同意。”
  铁脚罗汉笑了笑道:“金堡主若有善策,只管说出,何必顾虑老叫化!”
  金履祥道:“那么,金某人的法子是:咱们不必长途跋涉将令狐彰这小子送去少林寺,就在此处处决他便了。”
  司马丝丝脸色一变,冲口道:“不行!”
  金履祥斜睨她问道:“为什么不行?”
  司马丝丝道:“你们都说过的,当年‘天鹤地蛇’并未生子,足认这令狐彰不是‘天鹤地蛇’的儿子,他只是被令狐玉兰那女人所哄骗。换句话说,他也是受害者,虽说他口口声声说要找咱们几家人报仇,毕竞还没杀过一人,现在咱们若处死他,于理是说不通的!”
  这一席话,说得极有道理,听得铁脚罗汉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其说。
  庞德公则沉默不言。
  金履祥冷冷一笑道:“司马姑娘,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所谓‘天鹤地蛇’没有儿子只是一项未经证实的说法,说不定他们当年确曾生下此子——”
  司马丝丝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金老前辈既然也说‘说不定’,这一样是未经证实之事,怎可以‘说不定’来决定他的身世呢?”
  金履祥被武林人尊称为“剑先生”,地位名望极为崇高,几十年来从无一人敢这样当面顶撞他,何况又是当着庞德公和铁脚罗汉的面前。
  因此,一时气往上冲,怒道:司马姑娘,你难道忘了令尊死于何人之手?”
  司马丝丝道:“我爹爹之死,自以令狐玉兰的嫌疑最大,但这仍须证据。”
  金展祥满面怒容道:“除了令狐玉兰那女人,还有谁会杀害你父亲?”
  司马丝丝道:“金老前辈,我爹之死,我会谨记在心,现在先别谈这件事好么?”
  金履祥好像碰了个软钉子,不禁老羞成怒,冲口道:“岂有此道!你这丫头莫非看上了他,舍不得他死?”
  司马丝丝听了这话,登时满脸通红,羞愤交集,掩面哭泣起来。
  铁脚罗汉看不过去,道:“金堡主,老叫化觉得司马姑娘言之有理,我看处死令狐彰之事,还是等到了少林寺后,再由大家来做决定吧。”
  金履祥转对庞德公问道:“庞兄的意思呢?”
  庞德公道:“我看……现在就处死他确有不当……”
  金履祥心中老大不髙兴,道:“二位既然都不同意处死他,那么请问二位有何善策将他带去少林寺?”
  铁脚罗汉道:“等天亮之后,老叫化去找一匹马来,我想要找一匹马并不太难。”
  金履祥道:“当然不难,但这正好中了令狐玉兰那女人的诡计!”
  铁脚罗汉苦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管不了那么许多啦!”
  大家交谈至此,便沉默下来。
  也就在这时候,庙外数十丈外又传来了令狐玉兰的悲歌:
  漫漫秋夜长,
  烈烈北风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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