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艺成同下山　名利迫人来

 

2024-07-31 16:33:51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绝老人口水喷到王实的脸上，愤怒地道：“你……真是鸡蛋炒鸭蛋！混蛋！你要知道，将来你在江湖上与人打架，对手若是普通身手倒也罢了，若是碰上一等高手，别说只差半寸，他妈的只差半分都不成！我看你呀，干脆不下山算了！”
　　王实道：“是，师父，弟子不成材，情愿留下来侍候您老人家。”
　　三绝老人又吼道：“不成！你个小子笨手笨脚，为师越看越有气，我要是把你留在身边使唤，不被你气死才怪！”
　　王实道：“是……”
　　三绝老人翻着白眼道：“再来一次，这一次一定要给我打中穴道，否则为师调你……罚你倒立一个时辰！”
　　他又走去按动铁柄，三尊石人像又开始移动起来了。
　　“天突……华盖、鸠尾、气海……丹田！”
　　“叮叮叮……”
　　五粒铁弹珠流星般打上石人像，不幸的是仍然只差半寸，都打在穴道旁边，反弹落在地上。
　　三绝老人两眼瞪得铜铃似大，发出焦雷般的大吼道：“气死我啦！”
　　王实连忙跪下道：“弟子该死，您老人家千万不要生气。”
　　三绝老人振臂戟指，喝道：“给我倒立一个时辰！”
　　王实应了一声就地一头栽下，双脚往上伸直，双手紧贴腰部，开始倒立起来。
　　一般倒立，双手可以撑地当作脚柱，而他的倒立却只一颗脑袋着地，换句说话，他是以一颗脑袋和脖子支撑全身的重量，自是辛苦得多。
　　钟虹和徐佩英似是看惯了他接受处罚，已经习以为常，并未向师父求情。
　　三绝老人道：“佩英，你来吧！”
　　徐佩英的流星珠也打得非常高明，每一粒都正中目标……，三绝老人叹了口气遒：“真奇怪，当初为师收你们三人为徒时，我认为你们三人的根骨和智慧都不相上下，谁知到了今天，你们两个倒是不差，就只他成不了气候，白费了为师一番心血！”
　　钟虹道：“师父，师弟其实也不差，以他目前成就，武林中已少有敌手了。”
　　三绝老人道：“胡说，我三绝老人教出的徒弟，放到江湖上去就必须打遍天下无敌手才是应该！”
　　钟虹道：“也许师弟的脑筋还没完全开窍，假以时日或不负您老人家厚望。”
　　三绝老人“哼”了一声道：“我看他是不行了，朽木不……不……”
　　钟虹道：“不可雕也。”
　　三绝老人道：“对了，还有一句是粪……粪什么的？”
　　钟虹道：“粪土之墙不可与也。”
　　三绝老人点头道：“正是，他就是朽木，就是粪土，唉，看来为师只有把希望放在你们两人的身上了。”
　　钟虹道：“弟子与佩英师妹绝不辜负您老人家的期望就是了。”
　　三绝老人道：“好，你们今天就下山，在此为师要对你们说几句话，为师读书不多，不会讲什么大道理，你们只牢牢记住，行道江湖时，切不可乱七八糟。”
　　钟虹和徐佩英躬身应是。
　　三绝老人道：“第二：去替为师找出你们三个师兄师姊的下落，他们若是死了，也把他们的骨头带回来！”
　　“是。”
　　“第三：每三年要回来探望为师一次，各地有什么好酒，也别忘了带些回来孝敬孝敬我。”
　　“是。”


　　钟虹、徐佩英、王实就在这天午后拜别了恩师三绝老人，离开了三绝洞。
　　他们没有经过万佛顶，而自峭壁纵下，由一条秘径下山而来。
　　走出峨嵋山时，天色已黑了下来。
　　钟虹和徐佩英并肩走在出面，王实默默的跟在后面，三人走到一处三叉路口，钟虹忽然住足，回头道：“师弟，你打算哪里去？”
　　王实道：“跟着你们走啊。”
　　钟虹轻笑一声道：“不对，咱们三人必须分开，各走各路的。”
　　王实呆了呆道：“为甚么？”
　　钟虹道：“咱们三人各去闯天下，这叫树大分枝，而且师父要咱们去寻找三位师兄师姊的下落，咱们分开来找，岂不比走在一起容易找到？”
　　王实有些不相信的看看他又看看师妹，道：“你们两个也要分开？”
　　钟虹点头道：“正是。”
　　王实道：“你们不该分开的。”
　　钟虹道：“怎么说？”
　　王实道：“你和师妹这么多年来一直形影不离，如今下了山，怎好分开？”
　　钟虹正色道：“看你说的甚么话？我刚才说了，树大分枝，如今咱们艺成下山，必得各奔前程才是正当，岂可还像往日那样混在一起？”
　　王实觉得有理，点头道：“师兄说得是，不过师妹是个黄花闺女，她又全没一点走江湖的经验，一个人单独行走太危险了，小弟认为师兄还应该陪她一起走。”
　　钟虹转望徐佩英微笑道：“师妹，你要我做陪不要？”
　　徐佩英白了王实一眼道：“二师哥，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王实道：“是啊。”
　　徐佩英一披嘴道：“谢了！你别替我操心，我自己懂得照顾自己！”
　　王实道：“不要太自信，师父说的，江湖上处处险诈，你又是个姑娘家！”
　　徐佩英打断他的话道：“我是个姑娘家又怎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吿诉你，要当心的是你自己，师父说你笨头笨脑，从没干好一件事，你还是多替你自己操心吧！”
　　王实碰了个钉子，仍然不动气，说道：“师妹既然这么说，那……那我就没话说了。”
　　钟虹问道：“你打算何处去？”
　　王实道：“我打算先回老家看看，然后便四处去寻找三位师兄师姊的下落。”
　　钟虹道：“你爹娘已经死了，还回老家干么？”
　　王实道：“看看那些乡亲啊。”
　　钟虹耸耸肩道：“好吧，你要回老家，就走右边这条路，右边这条路可直通龙池，由龙池再到金口河，距你老家就不远了。”
　　王实道：“是，师哥打算去何处？”
　　钟虹道：“我打算去江南走走，江南山明水秀，又是人文荟萃之地，一个人想大展宏图，便该到江南去。”
　　王实难头道：“是，师哥是人中之龙，到了江南必有发展……师妹呢？”
　　徐佩英道：“我先回家见见我大伯，向他讨些盘川，然后便去寻找三位师兄姊的下落。”
　　王实道：“咱们总该约个时间和地点见见面吧？”
　　钟虹道：“这样好了，两年后的今天，咱们在峨眉县城的峨眉酒楼见面，然后一起回三绝洞探望师父。”
　　王实点头道：“如此甚佳。但要是咱们三人中那一个找到了三位师兄姊，或者遇上甚么危难，如何互通音讯和支持？”
　　钟虹笑了笑道：，不可能遇上甚么危难，凭咱们三人所学的技艺，若是还化解不了危难，那只有认命算了。至于若是找到三位师兄姊的下落。，那更简单，活的带回峨眉山，死是也带回峨眉山！”
　　王实又点头道：“是。”
　　钟虹道：“那么，咱们就此分道扬镳，你上路去吧。”
　　王实拱拱手道：“师哥先请，小弟恭送师哥上路，预贺师哥一帆风顺，飞黄腾逹。”
　　钟虹一笑道：“你也珍重。”
　　语毕，向她和徐佩英摆摆手，随即迈开大步，走上中间那条路。
　　王实转向徐佩英道。：“师妹，你要多保重，凡事要谨慎——”
　　徐佩英不等他说完，便一声银铃脆笑，飘然踏上左边那一条路。
　　转眼工夫，钟虹和徐佩英便都消失在黑茫茫的夜色中……
　　王实惘然目送他们远去不见，心中颇为难过，尽管在过去的八、九年中，他和钟虹、徐佩英的相处总是有些格格不入，但师兄妹的情谊毕竟是有的，如今遽而分别，不禁使他感到怅然若有所失！
　　最使他感到不解的是：师哥钟虹与师妹徐佩英一向情甜意蜜，可说已到了非卿莫娶非君莫嫁的地步，如今离别了严师的管束，正是该好好倾诉情爱的时候，怎么他们倒反而这么拿得起放得下？
　　说走就走？
　　全没有一点依依不舍之情？
　　王实脑中闪过这个思緖时，脸上不禁一热，暗骂自己道：“王实呀王实！你真是没出息，如今大家艺成下山，正该勤奋向上，好好创出一番事业，岂可为儿女私情所覊？师哥和师妹都明白这个道理，你反而在替他们割舍不下，真是……真是鸡蛋炒鸭蛋！混蛋！”
　　于是，他抖撤精神，举步向右边那一条路上走去。
　　走出数十步，忽见路边坐着一个军官打扮的人；那军官正是五十万禁军教头杨世彦，他见王实走近，便起身抱拳道：“这位老弟请了。”
　　王实停步还礼道：“请，军爷有何指教？”
　　杨世彦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问道：“你是三绝老人的徒弟王实？”
　　王实一怔道：“是的，军爷怎认得小可？”
　　杨世彦含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王实又是一怔道：“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干么？”
　　杨世彦道：“咱们先走几招再说。”说着就是一拳击出。
　　他身法很快，出拳更快，王实不料他说打就打，方在发怔间，胸口已“砰！”声挨了一拳，登时仰天摔倒，跌了个四脚朝天。
　　杨世彦不意他如此浓泡，大为错愕道：“你怎的不还手？”
　　王实爬了起来道：“军爷，你干么打我，我可没犯法呀！”
　　杨世彦道：“我要跟你印证印证！接招！”
　　拉开架式便要再度出拳。
　　王实急得后退不迭，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你我素不相识，又全没一点过节，怎可打架？”
　　杨世彦笑道：“你确是三绝老人的徒弟？”
　　王实点头道：“我是啊。”
　　杨世彦道：“奇怪，三绝老人怎么会教出你这样楞头楞脑的徒弟？”
　　王实道：“你才楞头楞脑呢！无缘无故出手就打人，要知你是军爷，你比谁都知道甚么是国法，怎可动手打人？”
　　杨世彦笑道：“傻小子，我不是要打你，而是要与你较量一下武功呀！”
　　王实摇头道：“我不要与你较量武功，万一失手伤人，那可太缺德了。”
　　杨世彦道：“你听过五十万禁军教头杨世彦这个人没有？”
　　“没有。”
　　“我就是。”
　　“你名气很大么？”
　　“凡是武林中人，不知道我杨世彦的人大概不多了。”
　　“对不起，小可刚刚下山，不识得一个人，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
　　“别客气，你比也不比？”
　　“不比。”
　　“为甚么？”
　　“我怕伤人。”
　　“哈哈，我杨世彦要想胜得三绝老人的徒弟也许不能，但若说会伤在你的掌下，那也未必！”
　　“你是五十万禁军的教头，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不用比啦。”
　　“不成，非比划比划不可，接招！”脚下一闪，揉身猛进，又是一拳攻了出去。
　　这一拳力道甚猛，拳头未到，强烈的拳风已逼临王实的胸口！
　　王实不得不还手，只见他身形一摇摆，右脚向左一跨，右手如鹅翅膀一张，非但已避开杨世彦的一拳，而且手肘竟非常巧妙的撞中杨世。彦的腰部，撞得杨世彦登登登的颠出三步。
　　杨世彦少年得志，在未就任教头之前就已是武林中名头响亮的人物，自成名后可谓身经百战，从来就没败过一仗，更别说一出手就被人打中，这时甫一出手就被打中，这个刺激对他来说真是非同小可，刹那间一张脸胀得通红，一时羞愤难当，倒把此行的目的全抛在脑后，大喝一声，拳头顿如炮弹打了出去！
　　王实似一只笨鹅，身形左摆右幌，动作看似缓慢，但竟将杨世彦的攻击一一避开化解，只是他不敢再任意出手，怕因此更惹恼了对方。
　　杨世彦一看始终打不着他，肝火更旺，攻击更加猛烈起来。
　　倏忽之间，双方已斗了一刻时之久，杨世彦攻势虽猛，王实却守得很稳，看上去轻松极了。
　　至此，杨世彦总算服了，托的跳开数尺道：“够了。”
　　王实连连拱手道：“得罪，得罪。”
　　这时，杨世彦已完全心平气和，笑道：“传言果然不虚，三绝老人的武学当真盖世无敌，所教出的徒弟确是没话说了，佩服佩服！”
　　王实又拱手道：“不敢，不敢，小可失陪了。”
　　说毕，便要上路。
　　杨世彦张臂拦住，笑道：“且慢，我还有话要说呢。”
　　王实不安道：“军爷还有何指教？”
　　杨世彦道：“刚才我说在此等你很久了，现在老实吿诉你，我不是找你比划来的。”
　　王实道：“要不然……”
　　杨世彦道：“我要聘请你去京师当副总教头。”
　　王实一呆道：“甚么？”
　　杨世彦道：“我是五十万禁军的总教头，我想聘请你做我的副手。”
　　王实连忙摇头道：“不成！不成！小可年纪轻轻，少不更事，还不是做官的料子。”
　　杨世彦笑道：“不是做官，是要你当教头，教人武功。”
　　王实又摇头道：“那更不成，小可是个最没出息的人，时常挨家师的骂，像我这样的人怎能教人武功？我师父知道了不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才怪呢！”
　　杨世彦道：“教导军人练武，跟一般收徒传技不同，你只要教他们一些简单的技击功夫就够了。”
　　王实道：“不成，不成。”
　　杨世彦道：“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许多人挤破头都想得到这个职业，你为何不要？”
　　王实道：“我不要。”
　　杨世彦道：“当上教头，可以名利双收，要钱有钱，要名要名，要势有势，说不定运气一来，还可被皇上封为将军，统率大军扬威沙场，建大功立大业，光宗耀祖，流芳百世，这是很好很好的事呀。”
　　王实道：“我不要。”
　　杨世彦道：“别的不说，光是饷银，每年最少五千两，此外还有说不尽的好处呢。”
　　王实道：“我不要。”
　　杨世彦道：“为甚么？”
　　王实道：“我……我害怕，而且……而且我要去寻找我那失踪的师兄师姊，那里有空当甚么教头。”
　　杨世彦道：“对了，我也听说令师很久以前教了三个徒弟，他们在江湖上造成了一场轰动，后来忽然没了消息，他们究竟怎么了？”
　　王实道：“失踪了。”
　　杨世彦道：“全没一点音讯？”
　　王实道：“正是，家师担心他们遭了人家的暗算，要我们下山追査明白，活的带回山，死的也带回山。”
　　杨世彦问道：“既不知他们的生死和下落，人海茫茫，你到何处去寻找？”
　　王实道：“四处打听打听。”
　　杨世彦道：“你接受我的聘请，我协助你寻找如何？”
　　王实问道：“你军爷如何协助小可寻找？”
　　杨世彦道：“我找一位大官，请他发文通知各府州县，注意你师兄师姊的行踪，或由各地捕快进行追查，说不定很快就找到了。”
　　王实笑道：“你军爷说的倒轻松，一般武林人和衙门是搭不上关系的，我那三位师兄姊不是平常之辈，他们交往的人必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武林人来无踪去无影，你们如何去查呀？。”
　　杨世彦道：“你若接受聘请，当上了五十万禁军的副总教头，一举成名天下知，那时你放出口信，说要找你师兄姊，也许他们会主动前去见你。”
　　王实摇摇头道：“不可能的，他们……唉，说真的，已经十多年了，如果他们还活着，绝无不返回探望家师之理，所以家师认为他们必是因为锋芒太露，遭人暗算死了。”
　　语声一顿，继道：“所以，小可此番下山，不敢希望找到他们，只希望查出他们死于何人之手，此事非一朝一夕可得，必得长时明查暗访，因此之故，小可说甚么也不能应命，还望军爷原谅。”
　　杨世彦道：“我吿诉你，当上副总教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王实一笑道：“小可天生穷命，过惯了苦日子，荣华富贵于我无缘。”
　　杨世彦道：“决定不接受？”
　　王实道：“抱歉，抱歉。”
　　杨世彦把脸一沉道：“如果我以官府的命令要你接受呢？”
　　王实道：“没……没这个道理，牛不喝水强按头，我……我绝对不干的。”
　　杨世彦一看唬不了他，不禁嘿然道：“妈的头，我跋涉数千里来到峨眉，原指望你们师兄弟一定会接受聘请，刚才我看你们兄妹三人中以你最为理想，不想你竟如此顽固……”
　　王实道：“也许我师兄对副总教头这个职位有兴趣呢，你何不追上去跟他谈谈看？”
　　杨世彦道：“说得是。”
　　当即健步如飞向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