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寻访田二楞 险些遭毒手
 
2024-07-31 11:38:20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王烈很诚恳的说道:“也许是的,但是庄主不妨也想一想,赵堡主和仇堡主死了儿子,而令媛却蒙上嫌疑,此事非常严重,搅不好一庄二堡将干戈相见,这究非武林之福,庄主与赵堡主不睦若有其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总不致于比一庄二堡大动干戈严重吧?”
  师抱真默然不语。
  王烈等了一会,见他仍然不说,只得换了个话题道:“有件事情,庄主应该可以说给晚辈知道……”
  师抱真道:“哪件事?”
  王烈道:“洞庭湖‘棋王’和‘棋后’的事。”
  师抱真面色遽变,张目失声道:“你……你说甚么?”
  他没有像赵池那样惊得跳起来,但很明显的,王烈这一个问题带给了他很大的冲击,比听到女儿杀人时还要震惊!
  王烈微微一笑道:“洞庭湖上传说有所谓‘洞庭君’与‘龙女’之事,但不知那‘棋王棋后’是否即是他们?晚辈来此之前,曾在洞庭湖上的一座小山见到他们……”
  师抱真急问道:“怎么样?”
  王烈这次学乖了,不愿先说明见到“棋王棋后”的经过情形,而先反问道:“庄主知悉‘棋王’与‘棋后’的故事么?”
  师抱真摇头道:“不知道。”
  王烈道:“此事与令媛之事毫无关连,既然庄主不知此二人,那晚辈就不必多说了。”
  他故意卖起关子来了。
  师抱真果然入局,忙道:“师某人也曾风闻洞庭湖上有奇人隐居,说的也是‘洞庭君’和‘龙女’这两个人,王兄当真见到这两个人?”
  王烈微笑道:“是的,晚辈曾见他们下棋,也曾与那位‘棋王’下过一盘棋。”
  师抱真听了兴趣大起,又急问道:“你曾看见他们下棋?那是怎么个情形?”
  王烈摇头道:“没甚么……”
  师抱真道:“没甚么?”
  王烈道:“庄主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么?”
  师抱真听了这话,立刻一整面上的惊容,若无其事地道:“当然不是很感兴趣,只因久闻洞庭湖上有异人,王世兄既曾与他们见过面,师某人便想听听罢了。”
  王烈笑道:“晚辈不但看现他们下棋,后来还与棋王下了一盘!”
  师抱真抢着问道:“谁赢了?”
  王烈道:“请恕晚辈放肆,这是一项不能泄漏的秘密,不过庄主一定要知道的话须要付出代价。”
  师抱真一怔道:“甚么代价?”
  王烈道:“庄主将与赵堡主不睦的原因说给晚辈听听,晚辈也将遇见棋王棋后的经过情形奉吿,如何?”
  师抱真凝视他半晌,忽然哈联大笑道:“王世兄,我看你是在钻牛角尖了,刚才师某人已说过,我与赵堡主并没有甚么过节,只因彼此性情不合,少有交往罢了!”
  王烈耸耸肩道:“好,晚辈现在要说的只有一句话:赵堡主已同意暂时不追缉令媛,晚辈希望庄主也暂时放过你那可怜的女儿。”
  说到这里,便要起身吿辞。
  师抱真忙道:“慢着,你不想将‘棋王棋后’的事说给师某人听听么?”
  王烈又耸耸肩道:“晚辈觉得,此事并不比追查赵南星死亡真相及还令媛清白来得重要和急迫。”
  师抱真听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面色一红道:“王世兄是在指责师某人隐瞒与赵堡主不睦的原因是么?其实,就算师某人与赵堡主不睦别有隐情,那也与赵南星的被杀毫无关系。”
  王烈道:“请恕晚辈无礼放肆,师庄主这样说未免太武断了。去年晚辈办了一件凶杀案,经晚辈抽丝剥茧之后,发现竟是牵连三代的恩怨;也就是说:那凶杀事件是在几十年前就已种下的。”
  师抱真道:“师某人了解王世兄的意思,但赵南星果真是别人杀的,那必然诚如王世兄所言是一种嫁祸及借刀杀人之计,与上一代无关。”
  王烈问道:“如果真是借刀杀人之计,那么得利者是谁?”
  师抱真苦笑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师某人一向淡泊名利与人无争,我想不通谁会设计陷害我,以及陷害我究有何用?”
  王烈道:“师庄主淡泊名利与人无争,这是公认的事实,但你的名气大也是事实。”
  师抱真道:“不错,如果说有人嫉妒师某人的名气太大而想陷害我,那么有资格嫉妒我的名气的人只有二堡三家门。”语声一顿,继道:“先说二堡,百剑堡的赵池绝不致于杀害自己的儿子来陷害我,你说是么?”
  “是。”
  “其次是金龙堡的仇元凯,他的儿子被我女儿杀死,这可能确是偶发事件;单以他的为人来说,他绝不会干出这种卑鄙下流之事,仇堡主为人正直,热心公益,这是人人皆知之事。”
  “是。”
  “再下来就是三家门了,先说你们王家,令祖成名于六十年前,他的快刀举世无敌,当他成名而在江湖上驰骋的时候,我师抱真尚未出生,如今令祖年高八十以上,而且已经退休了,他当然不会嫉妒我这个晚辈的一点点小成就,真要说怀有嫉妒心的话,应该是令尊令伯父等几位,因为他们是我的同辈,可是就我所知,令祖所生的四个儿子对武技一道均无兴趣,他们有的得意仕途,有的经商致富,跟武林毫无关系。”
  “是。”
  “再谈墨家:铁掌叟墨如松墨老前辈,他以掌法独步武林,早年曾与少林掌门人在泰山比武三昼夜未分胜负,其一身武艺久为武林朋友所肯定,论年龄也比师某人大上几岁,而且他的为人甚守本份,从不涉入任何武林是非,这样一位人物,你说他会嫉妒我们一庄——一堡的名气而设计挑拨离间么?”
  “应该不会。”
  “最后谈到‘散花婆花无冬’这一门,你知道花无冬这位老太太是个非常古怪的妇人,她以其卅六种暗器技压四川唐门而崛起武林,后来创立‘散花门’广收门徒,但收的都是女弟子,门下无一男人;她的行径虽然怪异,却无大恶照彰于世,我想她也不可能设此毒计来陷害我吧?”
  “是的,不过……”
  “不过甚么?”
  “师庄主所说的二堡三家的五位掌门人,依晚辈看来确无一个嫌疑人物,但他们的门下就不能说全无可疑了。”
  “当然,但赵南星之死如是一种借刀杀人之计,这样一件大事,若未经掌门人同意,一个门下弟子玩得起来么?”
  “少林武当戒律极严,却仍出现过败坏门规的恶徒。”
  “不错,此外武林中也有不少独来独往的著名人物,但如何从其中找出一个元凶,神捕如你,只怕也不能够吧?”
  “所以晚辈才想尽量了解各方面的情况,到目前为止,晚辈的脑中尚无一个假定的嫌疑人物,真不知该怎么着手追查才好。”
  “关于我与赵池的所谓不睦无可奉吿之外,你想知道甚么,或者想得到甚么样的支持,只要是师某人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真的么?”
  “不假。”
  “那么,请吿诉晚辈有关‘棋王棋后’的一切。”
  “这……”
  王烈微微一笑道:“师庄主,你一定知道关于‘棋王棋后’的一切,也许这两人与赵南星之死确无一丝关连,但是此事关系着许多青年男女的生死,晚辈不希望‘棋王棋后’那种残酷的棋战继续发生,如果你肯说出,晚辈将感激万分!”
  师抱真皱眉沉思良久,才说道:“这件事,你应该去问赵堡主。”
  又是去问赵池!
  棋王要他去问赵池,师抱真也要他去问赵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他更加的迷惑了。
  师抱真看出他满腹疑惑,但仍以坚定的口吻道:“这件事,如果有人可以说出,那就只有一个赵池,你去问他好了!”
  王烈道:“棋王也要晚辈去问赵堡主,但赵堡主坚不肯吐露。”
  师抱真轻轻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
  王烈知道再问无益,乃起身一揖道:“晚辈暂时吿辞,今后如有借重师庄主之处,晚辈再来打扰便了。”
  王烈转身往外走,一边答道:“晚辈打算去当日赵南星与令媛借宿之处看看,然后再去悬空寺看看现场,再作计议。”
  师抱真一路送出,说道:“如此亦佳,王世兄办案经验丰富,或许能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王烈道:“师庄主请留步。”
  师抱真说道:“不,我送你到庄门口吧。”
  老少二人并肩走向庄外时,师抱真又开口道:“王世兄,你能不能吿诉我小女现在何处?”
  王烈摇头道:“不能!”
  师抱真叹息道:“如果赵南星不是她杀的,她应现身说明白。”
  王烈道:“可是她的确杀了仇香,如果她现身,仇堡主必然不肯放过她,她不想在未生下孩子之前死去。”
  师抱真又叹息一声,不再开口了。
  二人来到归来山庄大门口,王烈转身拱手一揖道:“庄主留步,后会有期。”
  师抱真神情一片慨然,目凝虚空,缓缓说道:“王世兄,师某人很感激!”
  王烈不再说甚么上马走了。

×      ×      ×

  又是黄昏时候。
  四野暮烟四合,在大地上笼罩一面神秘的薄纱,王烈就在这时候冻到了五台山北麓的一户农家门前——师素贞曾经详细的说明她和赵南星借宿的那户农家的地点,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这户农家。
  这是一户很普通的农家,主人夫妇年近五十,只有一个二十二岁的儿子和一个十九岁的女儿,均未婚嫁,一家四口十分简单。
  王烈在这户人家的晒谷场上下马时,屋主正在劈柴,看见王烈抵达,连忙扔下斧头,上前笑迎道:“这位老弟,你是来借宿的吧?”
  王烈微微一怔道:“大叔怎知?”
  屋主哈哈笑道:“咱们这里前不看村,后不着店,附近又无人家,经常有赶路错过宿头的人前来借宿,所以我一看就知道。”
  王烈拱手道:“小可正想求宿一宵,不知大叔这里方便否?”
  屋主笑道:“方便!方便!”
  王烈说道:“谢谢,请问大叔贵姓大名?”
  屋主道:“我姓田,叫田二楞,我们乡下人没念过书,不懂礼貌,老弟可别见怪。”
  说话间,一个老妇和一对青年男女从屋里走了出来,田二楞便为他们一一介绍:“这是我家里,这是我儿子大宝,那是我女儿田妞!田妞,今晚多煮一些饭招待客人啊!”
  那十九岁姑娘田妞应了一声,就转入屋里去了。
  田二楞招呼王烈进入堂屋坐下,倒了一碗冷茶递给王烈,这才问道:“老弟甚么地方人?贵……贵姓大名啊?”
  王烈道:“小可姓王名烈!”
  田二楞吓了一跳道:“嘎——你……你就是太原府那位王捕头?”
  王烈点头道:“正是。”
  田二楞又惊又喜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王捕头,失敬!失敬!”
  说着,连连拱手。
  王烈笑道:“大叔不用客气,你很懂礼貌嘛!”
  田二楞很不好意思,搓手憨笑道:“那里的话,那里的话,我家里常说我是黄豆芽长到屋上,最大也不过是棵菜,哈哈哈……”
  王烈喝了一口茶,便言归正传道:“田大叔,你既知小可的身份,如今小可便跟你实说:小可今天到你这里,不单只为求宿而来,最大的目的是要向你打听一些赵南星当晚失踪之事。”
  田二楞面色一动道:“哦,王捕头说的是一个月前那位赵少爷和师姑娘的事啊?唉!那天我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后来赵堡主和师庄主派人来查问,才知他们竟是私奔的,这件事我已经向赵堡主和师庄主解释清楚啦!”
  王烈道:“小可想深入了解一下,田大叔再详细说一说好么?”
  田二楞道:“好的,那天他们到我这里时,天已黑了,他们自称是亲兄妹,要求借宿一宵,我便请他们吃饭,然后安排他和我儿子大宝同睡一床,安排那位姑娘和我女儿同睡一房……”
  接下来的描述是:赵南星睡到快天亮的时候即起床着衣,当时他儿子曾醒了一下,问赵南星为何这么早起,赵南星回答他有早起的习惯,要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田大宝听了就未在意,又睡着了,一直到他们一家人要吃早饭的时候,因四处找不到赵南星,才去喊醒师素贞……
  王烈静静的听他叙述完了之后,觉得他说的与师素贞说的略有出入,便向他儿子田大宝问道:“大宝兄,那赵南星和你同睡一床,中间有没有下床出房?”
  田大宝摇头道:“没有。”
  王烈道:“你确定么?”
  田大宝道:“我一上床就呼呼大睡,不知道他中间有没有下床出房。”
  王烈道:“临睡前,你们有没有交谈?都谈些甚么?”
  田大宝道:“我们没谈甚么,他不大喜欢说话,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多谈。”
  王烈道:“你一直睡到快天亮的时候。才惊醒看见他在穿衣服?”
  田大宝道:“是的。”
  王烈道:“当时他的动作有没有慌张之象?”
  田大宝摇头道:“没有。”
  王烈道:“那天晚上天气好不好?”
  田大宝道:“就跟今天一样。”
  王烈道:“没有下雨?”
  田大宝道:。“没有。”
  王烈道:“第二天早上,当发现他不吿而别时,你们可曾到附近各处找过?”
  田大宝道:“有的。”
  王烈道:“有没有发现脚印或血迹甚么的?”
  田大宝道:“甚么也没有发现。”
  王烈又问道:“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么?”
  田大宝道:“好的,王捕头请随我来吧。”
  进入田大宝的房间,王烈仔细的看过房门和房窗,随即转到房外,再仔细的看过窗外的一切!他的设想是:如果那天凌晨赵南星是听到甚么异响才出房去的,那么那“异响”八成是某种暗器打到房上或打入房中,如是打入房中,必是从窗上打入的——但是他现在看到的纸窗上并无破洞。
  于是,他跃上屋脊搜寻,希望能在屋顶上发现甚么……
  结果,屋顶上没有任何异物。
  他不禁暗暗叹息道:“看这情形,赵南星并非被人引诱出房而着了道儿……师素贞啊!你爱上的只是个意志不坚的青年,他没有勇气承担一切,因此终于来个不吿而别,而你却痴痴的以为……”
  但是,赵南星后来怎么被人杀死呢?既然杀死赵南星的凶手不是师素贞,那么凶手必然一直在跟踪他,否则怎能找到他和杀死他呢?
  而且,师素贞说的也有道理:赵南星早已知道她怀孕,要是他怕事,当初何必同意私奔?
  不对,男女间的感情没有一定的准绳,也许赵南星后来愈想愈怕,因此把心一横,来个一走了之也未可知……
  王烈左思右想,由于毫无左证,竟是愈想愈胡涂。
  这时天色已大黑,他只好放弃搜索,与田家父子返回堂屋里来。
  这时候,田家母女已将晚饭准备好摆在堂屋一张桌上,田二楞当即招呼王烈入座吃饭。
  有酒有肉,可以看出是为招呼王烈而特意张罗的,田二楞喜欢喝酒,连连向王烈劝饮,王烈也不便拒绝,也同他喝了几杯……
  一切都很自然,全无一点异兆,不料三杯老酒和两块兔肉下肚不久,王烈突然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他的腹中开始绞痛起来。
  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体,判断绝不是吃坏了肚子,而是中了毒,因之惊得站了起来道:“田大叔,你这酒菜……”
  田家父子未等他话完,赶紧仰身纵离桌子,一头钻入屋里去了。
  王烈至此已确知自己中了毒,不禁面色大变,心中震骇万分。
  对于江湖上一些鬼门道,他是有相当见识的,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没有提防,他万万想不到这一家人有问题,想不通田家父子要毒杀他的理由是甚么。
  一见田家父子躲入屋中,他也不敢再在堂屋中停留,立即向屋外冲了出去。
  他脑筋转得很快,心知眼前最迫切的是赶快远离此处,设法解去腹中之毒,先保住性命再来追究此事,因此冲出堂屋后,一跃跨上坐骑,拍马便走。
  就在这时,身后已传来一片阴恻恻的冷笑:“嘿嘿嘿,你还想跑么?”
  随着话声,脑后已有刀风袭至!他把头一低,右脚往后一蹬,居然避过一刀又踢中敌人,只听“砰!”的一响,扑出袭击者已被他一脚踢倒在地。
  “截住他!”
  “快截住他!”
  敢情不只田家父子,屋中还潜伏着另一些人!
  王烈感觉腹痛愈来愈厉害,故只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拍马向前猛驰。
  “追!”
  “快追!”
  “别叫他跑了!”
  身后,传来追击者的念喝,听声音似有四五人追上来。
  王烈催骑狂驰,所幸坐骑脚力甚佳,
  一阵风驰电掣的奔驰之后,已将追击的敌人远远抛在后面,但就在这时,他的腹痛已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他感觉好像利刃割肠一般,痛得他全身直冒冷汗,痛得他神智渐渐迷糊起来……
  神智迷糊间,只觉坐骑冲入一条河中,随之脑门一阵晕眩,之后就甚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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