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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血染莫干山
 
2024-07-06 10:49:54   作者:秦红   来源:秦红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赶到莫干山时,已是丽日高挂的辰末时分了。
  敢情业已来退,刚入山中,便见有武林人物陆续从山上下来。
  黄勃关怀秋璇,心头鹿撞,忍不住拦下一个武士打扮的壮汉问道:“请问兄台,少林派和无双堡决战已结束了么?”
  壮汉爱理不理的答了一句差不多了,就闪身过去,走在黄勃身后的弄雪道人一把扭住他的瞥膀,笑眯眯道:“别急,他们哪一方赢了?”
  壮汉不识长白雪飘飞,含怒瞪了他一眼,带着激动的声调冷笑道:“哪一方赢了?这还用问么,嘿嘿……”
  他挣脱弄雪道人的手,往山下匆匆而去。
  伏魔神丐纵上一株参天大树,凝神谛听一阵,飞身落地道:“决战地点在左前方五里外的山坳地,咱们快去!”
  不消一刻,一片宽广的山坳地已映入眼帘,老少三人在距离十余丈处的山坡林间驻足,居高俯瞰,只见场上正有四人在激烈拼斗,地上则歪歪斜斜躺着十五具尸体,血流遍地,景象惨烈已极。
  那捉对儿拼斗的四人,乃是南天独臂魔郝沙林与少林慧心上人对斗无双堡两位护法:白目魔闻左臣和黑髑髅巫节。
  他们这时激斗正值高潮,打得地动山摇,鬼哭神号。
  但最醒目的是,那两个背着山壁并肩屹立的无双堡立——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和少堡主欧阳承剑,他们父子俩谈笑自若,指指点点,好像在欣赏风景似的。
  欧阳承剑身边站着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
  黄勃一眼便认出她就是自己在洛阳城郊见过一面的神偷无影邹逸夫之女邹小萍。
  噫!这个曾经在自己脑海里盘踞过一段时日的天真美丽姑娘,想不到已投入欧阳承剑的怀抱里了……
  他微感惆怅,举目四望,却不见秋璇在场,心里甚是纳闷不安,视线再移到场上横卧直躺的尸体,陡地心头猛烈一震,惊得“啊呀!”喊出来。
  原来十五具尸体中,九个是身披袈裟的少林和尚,六个是俗家装束的老人,其中一人身躯肥大,仰天而卧,竟是竹林七逸中号称天下第一名厨的笑弥勒纪皋。
  伏魔神丐似也同时发现,鼻中低哼一声,当先向山坳飞步冲去。
  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一见北掌和长白雪飘飞同时出现,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掀须大笑道:“哈哈哈,两位老友既然知道今日有此盛会,何故姗姗来迟,莫非真的是专为向老夫道贺而来的么?”
  伏魔神丐飞到场中,瞧也不瞧他一眼,自顾地检视着尸体,面上现出鄙笑,自言自语道;“喝!了厉害!少林九僧,竹林四逸,江南二铁——真是了不起的杰作!”
  竹林四逸:银箫客萧一峰、黑白圣手杜希白、半日醉胡不归、笑弥勒纪皋,均在左肩上中了一剑,伤口只有三寸长,但个个尸体发黑,正是中了巨毒的现象。
  江南二铁:铁算盘商献和铁佛手戴修,一个似被自己的铁算盘击中脑门,脑浆溅染满地,一个浑身不见半点伤痕,显然是被点中重穴而死。
  却不见龙泉隐士汗六舍和赛华陀沈日思,及江南五铁老大铁扫帚骆一尘三人。
  弄雪道人走到黑白圣手杜希白的尸身边蹲下,痛惜的抚摸他一阵,然后抬目望望东剑,喟然道:“唉!你欧阳老儿如此滥杀,除了使人更怕你之外,你究竟得到什么呢?”
  他这话说得虽然口气温和,但两眼冷芒隐透,显示着内心无比的愤怒。
  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神态安怡地笑了笑,捻须缓缓道:“老夫原无杀他们之意,是他们自愿寻死,却之不恭,只好成全他们的心愿罢了。”
  弄雪道人哼一声,满脸忧然,不断轻抚着杜希白的尸体,状极悲悼。
  伏魔神丐连声冷笑,举目瞧那六七厮斗正酣的四人,只看了一眼,便低声向黄勃问道;“孩子,那个缺了左臂的就是南天色魔郝沙林么?”
  黄勃点头作答,心中飞快忖道:南天色魔与少林派之间定有不寻常的渊源,他今天既然赶来助拳,好歹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物,师父如要在此时为五师叔屠狗佬复仇,岂非有点不合时宜?
  想罢,故意露着惊异问道;“师父,您要在这时和他算帐?”
  伏魔神丐不表是否,含混“唔”了一声,双目炯炯注视着南天独臂魔大战白目魔,及慧心上人拼斗黑髑髅的情形。
  只见他们愈打愈慢,出手虚飘飘的毫无声息,但谁都看得出他们正在作一场紧迫的殊死战。
  黄勃忽然发觉那个站在欧阳承剑身边的邹小萍,她两颗特别动人的水汪汪大眼频频向自己瞟来,意似向自己夸耀,不由得心头发火,暗道:哼!你别以为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有一天我把他——欧阳承剑打得惨败,看你还神气不?
  当下,别脸不看她,视线移开之际,蓦然瞥见笑弥勒纪皋的身躯活动了一下,急忙跳过去,伸手摸摸他的心房,觉得尚在微微跳动,便轻轻扶着他坐起来。
  伏魔神丐立刻过来翻开他的眼皮看看,旋即在他身后盘膝坐下,右掌按住他的背心灵台穴,开始给他贯输真气。
  弄雪道人见此情形,顿时心生希冀,也跳起身去仔细摸摸根箫客萧一峰和半日醉胡不归两人的心房,结果失望的长叹一声,黯然走到伏魔神丐身旁站着。
  不一会,笑弥勒发出一声呻吟,两眼慢慢睁开看见黄勃蹲在他面前,脸上渐渐地恢复一副无忧无愁嘻嘻哈哈的笑容,吐出虚弱的声音道:“老弟……我刚才正在向……阎王老爷……提出抗议,我说……无论如何……总该让我……和朋友们告辞……然后……再死不迟……嘻嘻……阎王老爷……果然……答应了……”
  黄勃急阻道:“老前辈,您现在不宜说话,且先运功试试看能不能把毒逼出来。”
  笑弥勒轻轻摇一下头,笑着道:“没用了……你不知道……我笑弥勒最怕死……我是最末一个下场的……所以……现在还没断气……”
  他困难地喘了一阵,又笑道,“记住,老弟……你以后如果和那……小子动手……可得提防一点……他那一柄七虹剑……可是浸过……七种巨毒……见血封喉……谁要让他捞一下……准会没命……”
  黄勃不禁愤怒的转头朝那欧阳承剑瞪视,恨不得立时把他碎尸万段。笑弥勒嘻嘻轻笑两声,又道:“老弟,别看他……咱们来说几句话吧,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跑到此地来送死呢?”
  黄勃慨然说道:“晚辈前几天听到江湖传说白衣秀士陆前辈和铁判官甘正北老前辈先后被害了……”
  “是的,就为了这回事……嘻嘻,说来真可笑……我们都很明白……就凭我们竹林七友的修为……要找人家天下无双剑客报仇……只有白白送死……但我们……还是来了……起初,我真担心……担心武林朋友会笑我们老糊涂,后来……我放心了,因为……你看……连江南五铁老二铁算盘商献……也赶来共襄义举,嘻嘻……商献这老吝啬鬼平日一毛不拔……今天也毫不犹豫的慷慨捐囊,嘻嘻……嘻嘻……”
  “老前辈,严、沈两位老前辈没有来吧?”
  “没有,老么被人干掉前……严老已经远赴新疆疏附山去……取山泉……老郎中也去大理采药……哦,我想起来了……我笑弥勒……有一份遗产给他们……请你替我送去好么?”
  “好的,晚辈一定办到!”
  “嘻嘻,我的遗产……只是一句话……请你转告他们:‘沉住气,可千万不要再学我们干傻事’!”
  “啊!老前辈,您没有干傻事呀!”
  “有,我们……的确干了傻事……你看,今天来和无双堡打架的……有多少人?”
  “少林十僧,竹林四逸,江南二铁,和南天独臂魔一共十七人。”
  “无双堡呢?”
  “四个。”
  “好,老弟你……计算一下,如果十七人联手……联手对付四人……结果如何?”
  “赢的!”
  “不赢也不致死人!嘻嘻……但我们谁也不愿这么做……为什么呢?因为……因为我们竹林七友一直自命不凡……而少林派也以……名门正派自居,大家都……都认为以多胜少……是最可耻的行为……现在想来,嘻嘻……这真是太好笑了……”
  笑弥勒又喘息一阵,努力地回头望着伏魔神丐笑道:“帮主,谢谢你给我……这些说话的时间……我话已说完……你可以放手了。”
  伏魔神丐右掌依旧紧紧按在他的灵台穴,一面真气绵绵透掌输入,一面微笑答道:“纪老,你还可以支持半个时辰哩。”
  笑弥勒摇晃着肥脑道:“算了,你知道……那县太爷和醉鬼两人……最是嘴馋,我……我笑弥勒得赶快追上他们……要不,他们会抱怨的。”
  伏魔神丐道:“让他们抱怨好了,我老叫化也是馋虫一条呢!”
  笑弥勒道:“嘻嘻,帮主何不早说,可惜……可惜现在已来不及了……不然……我……我就传你几手,我……我笑弥勒的武功……虽然差你太多……但我独步武林的……烹饪秘法……你总得……甘拜下风吧?”
  伏魔神丐点头道:“是啊,我老叫化真后悔以前没有在你们竹林七逸聚会时去作客大吃一顿!”
  笑弥勒立刻转眼望着弄雪道人笑道:“道长就只作过一次客,那是……十年前的事……道长找……找我们杜老弈棋……那局棋……整整弈了十天……把杜老整得……叫苦连天,道长……还记得吧?”
  弄雪道人像被人揭了疮疤,难堪地笑道:“怎会不记得,那时我老道吃过你的佳肴:菁羹、醋溜鱼、猫耳朵、腌腱儿,还饮过胡老沁人心脾的酿酒,品尝了严老的茶道,又聆听萧老的霓裳羽衣曲,还看过沈老表演针灸神技,以及陆老弟的笔势潇洒的山水画……”
  笑弥勒听得笑容满面,但眼光渐散,嘴里梦呓般地答道:“是的……我们……竹林七友……大家都有一套,不过……我最不喜欢那个……老郎中,他……他老是……骂我管家婆……”
  弄雪道人太息道:“唉!要是沈老在这里就好了,听说他的百灵返魂丹可解百毒呢!”
  黄勃这才突然想起赛华佗沈九思,曾送给自己一粒百灵返魂丹,自己把它放入装雪精丸的小瓷瓶里,怎的竟没想到要拿出来救人?
  想到此,连忙掏出小瓷瓶,倒出来,用指捏破蜡壳,把当中那一粒大如红豆、异香扑鼻的百灵返魂丹塞进笑弥勒的嘴里。
  伏魔神丐和弄雪道人瞧得满脸惊奇,正欲询问时,笑弥勒已发出微弱的声音,问道:“老弟……你……给我……什么……吃啊?”
  黄勃兴奋地答道:“老前辈,这是沈老前辈送我的那一粒百灵返魂丹,您快吞下去!”
  笑弥勒一听立刻吐出来,摇着大脑袋道:“我……不吃……不吃老……老郎中的……药!”
  黄勃大急,接住他吐出的百灵返魂丹,又往他嘴里送去,边道:“老前辈别开玩笑,快服下吧!”
  笑弥勒哪里肯,像怕吃药的孩子,拼命咬紧牙左右摇闪,咿咿唔唔地道:“不……不……我不吃……老……郎……中……的……药……”
  “为什么啊?”
  “我不喜欢他……我常和他……吵嘴……我不……不吃……他的……药……”
  “唉唉,老前辈,您这是什么话?”
  “没……没甚……”
  黄勃乘他嘴巴微启时,又迅速地把药塞进去,笑弥勒“呸”的连带口水吐出来,完全是一副至死不悔的样子。
  伏魔神丐瞧得不由冒火,喝道:“纪老,你这是哪一门的好汉?”
  笑弥勒摇头不笑,干脆连眼睛也闭上不理人了。
  弄雪道人见状,若有所悟的颔首,微微一笑道:“纪老,我老道知道你的意思,你大概是看见萧杜胡三老惨死,因此痛不欲生,是吧?
  哈哈,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刚才还说你们四人干了傻事,其实我老道认为你笑弥勒这一着才是真傻,傻得天真!傻得可爱!
  想想看,你如果真觉得非死不可,当初你们根本不必来莫干山报仇,你可以悄悄去跳海或上吊,而不应该跑到这里来死给人家看,让人看了心里舒服。
  常言道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笑弥勒要是死了,那你们竹林七逸就只剩两个,而他们两个必然也会步你们的后尘干傻事,那时你们竹林七逸便全数完结,成为武林人同情可怜的对象。
  咱们练武人最难堪的就是接受人家的同情和可怜,对不对?你笑弥勒如不愿人家同情你可怜你的话,就赶快把药服下,否则你就死吧,我老道也不希罕你笑弥勒的什么烹饪秘法了!”
  这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听得笑弥勒慢慢睁开眼,呆呆的发起愣来。
  弄雪道人立即向黄勃使了个眼色,黄勃忙将百灵返魂丹又塞入他嘴里。
  这一次他不再吐出来,但吞下后双目一闭,泪珠滚滚直下,笑弥勒——这一个向来只会笑的人——哭啦!
  伏魔神丐继续以本身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不使毒气攻进去,弄雪道人则站立在旁边护法,提防着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从中捣乱。
  但欧阳克昶对此视若无睹,毫无任何表示,他一直全神注视着场上四人的恶斗,此刻脸上正略现一丝不快。
  原来黑白双魔虽在数十年前与南天色魔共称天下三魔,严格说来,功力仍稍差一筹,而少林慧心上人是该派现存辈份最高的一代高僧,又经闭关三十年的长期修练功力已与南天色魔不相上下,故此这一仗打到现在,黑白双魔已显出有些后力不继之象。
  蓦地——
  激斗中的南天独臂魔徒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厉啸,紧接着奇兵突出,身形由慢变快,迅速向右一倾,像泥瞅滑溜溜地贴地游闪,眨眼间便欺到白目魔闻左臣的脚下,独首往上暴探,疾抓他的胯下阴囊。
  这一招快如电光折闪,使人有目不暇接之感。
  白目魔冷哼一声,即时腾身跳起四尺,同时双掌齐扬,以雷击峰头之式,“蓬蓬!”打出两股凌厉的劲道,朝南天独曾魔头顶击下。
  声威力猛,功力之高确然不在当今五奇之下。
  弄雪道人看到这里,转脸冲着伏魔神丐怡然一笑,意味深长的道:“老叫化,如何?”
  伏魔神丐右掌仍按在笑弥勒的背心,微微冷笑道:“功力都比咱们稍强,但招术则实在未敢恭维。”
  话刚说到一半,忽见南天独臂魔身形像泅水般疾速地由白目魔脚下穿过,不但避过掌力,而且双足连蹴,猛踢对方胯下会阴穴,身法既诡奇又美妙,出人意料之外。
  白目魔双督一挥,悬空的身子一转,双掌反抓南天独臂魔的两脚,哪知已退了一步,他右手刚抓住对方的左脚踝,自己丹田已被踢中一脚,顿时闷哼一声,身形往后飞出一丈,“叭”地摔倒地上。
  南天独臂魔脚踝也被抓得跌倒地上,滚了两滚,但他随即跳起身,烂疤累累的丑脸抽搐了一阵,似在忍耐着某种痛苦,片刻之后,方始抬目向白目魔望去,咭咭狂笑不止。
  敢情白目魔也受伤不轻,只见他喀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挣扎坐起,就地盘膝行功疗伤起来。
  那黑髑髅巫节一见白目魔受伤败阵,不由有些发慌,他本来就已屈居下风,这会更显得招架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少林慧心上人突然长啸一声,手法立时一变,施出少林绝技百步神拳疾攻而上,一拳快似一拳,一拳比一拳凌厉,势若奔雷,形同疯狂,刹那间便把黑髑髅巫节迫退四五丈远。
  黑髑髅吱吱鬼叫,奋力举掌封挡,依然挡不住对方猛烈的攻势,不由心头火发,忖道,自己和白目魔纵横武林六十多年,生平鲜遇敌手,今番重出武林,原想有一番大大作为,不料出师不利,头一仗就碰到扎手,哼!这慧心秃驴功力明明与自己不相上下,为何自己竟会抵挡不住他的攻势?自己今天如也被打败,黑白双魔之名从此休矣……
  心念至此,顿时满头赤发根根耸起,怪啸一声,双掌运足毕生修为,倾力向慧心上人击去。
  慧心上人见他情急拼命,面上毫无惧色,立时也化拳为掌,贯透神功,大吼一声,全力迎击而出。
  两人相隔不及一丈,掌力悬空一触,“轰”然一声巨响,霎时山岳震动,啸声大作,劲风激得沙飞石走,五丈方圆尘烟滚滚,一时间哪还看得清两人对掌后的结果?
  黄勃下长白以来,这是第二次见到的凶猛对掌,深觉这一次声势之壮,比南拳拼斗独臂魔一仗更有过之,因此,立刻预感到他们两人必会在这一争之下分出胜负。
  果然,尘烟散尽后只见两人间隔已拉到五六丈远,黑髑髅面色苍白,嘴角溢出血堂,身躯摇摇欲倒;慧心上人则竖眉瞪目,直挺挺立着,宛如僵化一般。
  这时,场上由于打斗突然停止,四周顿时显得格外寂静。
  一会之后,黑髑髅显然已支持不住,张嘴喷出一大口浓血,萎顿地倒地躺下。
  慧心上人冷笑一下,突然举步向黑髑髅走去,哪知仅走了两步,脚下一软,也颓然扑倒下去。
  就在他身躯即将碰到地上之际,场上人影一闪,南天独臂魔已疾如掠燕般飞过去,俯身一把揽住他的身腰,返身向山中奔去。
  这时,盘坐地上仍在为笑弥勒贯输真气的伏魔神丐,一见南天独臂魔要走,立刻宏声喝道:“郝沙林慢走!”
  独臂魔闻声住足,慢慢转回头,两颗蓝睛射出熠熠寒光,注视着伏魔神丐何道;“你可是丐帮帮主?”
  伏魔神丐寒脸点首道:“不错!你几时有空?”
  独臂魔狞笑一下道:“你要替屠狗佬报仇,现在也可以!”
  伏魔神丐摇摇头道:“老叫化一生不干落井投石的事,你只说个地点和日期,改天我再去找你!”
  独臂魔略思片刻,忽然咧嘴笑道:“你下月端午到雪峰山找老夫好了,届时老夫和翁立也有一场架要打。”
  伏魔神丐又摇头道:“不行!戴笠翁的事从不让人插手,你还是另约个时间为妥。”
  话声未敛,蓦闻十几丈外的山坡林间传来两声“咚咚”的鼓声,跟着有人高声发话道:“老要饭的,要是郝老不反对,那一架就让给你好啦!”
  是南拳戴笠翁的声音。
  弄雪道人一听,立即转对林处笑骂道:“老翁,快滚出来,让我老道瞧瞧你的脸!”
  话音甫落,山坡树林中射出两条人影,眨眼间便纵到场上,正是南拳戴笠翁和小戴笠金山。
  小戴笠翁背上驮着红色大鼓,手里拿着钩杆,腰间挂着鱼篓,渔人不像渔人,卖艺的不像卖艺,模样真是不伦不类,滑稽已极。
  南拳戴笠翁大跨步走到弄雪道人面前,略含几分气愤戟指骂道:“你这吃劳的牛鼻子,你要瞧我的脸做什么?”
  弄雪道人哈哈笑道:“没什么,咱们好几年没见面,我老道想死你了。”
  戴笠翁哼了一声,转而向南天独臂魔抱拳笑道:“郝老,我姓翁的愈看愈觉得你不无可爱之处,咱们那一架免了如何?“
  南天独臂魔冷冷一笑道:“老夫就斗斗北掌也一样,但话说得清楚,老天一生不爱天下人,也不接受天下人的爱!”
  说罢,抱着慧心上人纵飞而去。黄勃原打算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再向慧心上人询问“秋璇”的下落,这时见独臂魔把他抱走,此时此地又不好发问,只好干瞪眼看他们远去,心里正空自看急,忽然瞥见南拳戴笠翁瞅着自己微笑,那表情似乎要开口说话,心想他大概先到莫干山,知道了秋璇的下落,但此刻当着东剑面前实在不宜说出——想着,连忙向他眨眨眼,示意不要说出来。
  戴笠翁会意的笑哼一声,于是转身朝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抱拳一拱,笑眯眯道:“欧阳兄这一仗把领袖武林已数百年的少林派消灭殆尽,贵堡从此奠定大业,四方臣服,真是可喜可贺,该大排宴席请客一番啊!”
  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修眉一轩,目射阴毒之光一闪即敛,接着掀须大笑道:“翁兄言重了,少林派自从两百年前五龙山一役之后,早就有名无实,说句不客气的话,若以少林与翁兄来比,老夫情愿选择翁兄哩!”
  戴笠翁毫不生气,依然笑眯眯道:“欧阳兄说得一点也不过分,不过请你千万高抬贵手,不要把我姓翁的也预算进去,我打从听说你会剑圣的游龙剑法之后,心里就凉了半截,已无意与你争一日之长短,我今天来此只想饱饱眼福,看你露一手游龙剑法而已,至于要找你麻烦的大有人在,我也不多占人家的辰光,咱们两人就此搏过不提!”
  南拳说完,又抱拳一拱,带着小戴笠走到一旁坐下,摆出一副“任老夫谈笑风月,看尔辈颠倒乾坤”之态。
  东剑微微一笑,锐利的目光迅速朝北掌伏魔神丐和长白雪飘飞弄雪道人扫了一眼,然后轻脱脱道:“翁兄要看我露一手有何难处,可惜今天西刀米斯达没有来,要不咱们五人又可乘此印证一下!”
  南拳立刻笑道:“谁说他没有来,他还躲在树林里纳凉呢!”
  话刚说完,十几丈的树林里已响起一片裂帛般的长笑,跟着一个身穿花斑大袍的庞大人影冲天飞起,踏空连跨两次,飒然飘落场上。
  正是沙漠之王——西刀米斯达。
  他谁也不打招呼,闷声不响地走到南拳身旁席地坐下,双手交叉一抱——诸位,老夫没事啦!
  南拳举手微托笠沿,别脸对他沉声叱道:“姓米的,坐远一点,你身上有狐臭!
  西刀一听大怒,待要发作,忽又强按怒火,只嘿嘿冷笑两声道:“老翁,你可是想在这里打一架?”
  南拳哼道:“我是来看戏的,谁有心情跟你打架?”
  “不打架你就少鬼叫!”
  “我只叫你坐远一点,我不跟你坐在一起!”
  “哼!稀罕么?”
  西刀说着立刻起身走到一旁,重新坐下,重新双手抱胸——诸位,该上演啦。
  弄雪道人瞧瞧西刀,又瞧瞧南拳,最后转向北掌笑道:“罢了!何处跑出来两个残酷的嗜好者——老叫化,咱们只好粉墨登场啦!”
  北掌伏魔神丐已完成为笑弥勒运功输气,此刻正瞑目歇息,闻言睁眼道:“牛鼻子,你演文场,待会如有武场,再由老叫化来!”
  长白雪飘飞弄雪道人含笑点头,袍袖一拂,旋转身朝东剑稽首发话道:“欧阳老儿请了,你大概已知道我们今天不是来看热闹的,是吧?我老道也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由于你的问题比校单纯,现在就由你先发问好了。”
  东剑神态冷傲地哼一声,抬眼注视黄勃一阵,方才缓缓答道:“道长说得对,老夫早就打算向你们两位请教几个问题——”
  他说着手指黄勃道:“首先,请问此子是不是你们两位合收的徒弟?”
  弄雪道人道:“不错,这孩子是我老师和老叫化同时看中的,只因他质慧之佳百年罕见,我老道和老叫化谁也不肯相让,无奈只好各收半个。”
  东剑又瞥了黄勃一眼,淡淡一笑道:“那么,归帮主也选定他将来与犬子决斗?”
  弄雪道人道;“是的,但老叫化已规定他和你我子比斗时不得使用我老道的招术,故此你尽可放心。”
  东剑脸现鄙笑道:“不,他要使用几家武功都无所谓,老夫一生最讨厌那种门户的限制!”
  弄雪道人莞尔道:“好极!但愿你天下无双剑客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东剑修眉轩动,沉声说道:“道长看来也是食古不化之辈!但咱们现在最好不要说到题外去——令徒叫什么名字?”
  弄雪道人轻笑道:“我徒弟姓黄名勃,黄帝的黄,蓬勃的勃!”
  东剑若有所思。皱眉沉吟道:“黄——勃?”
  弄雪道人得意洋洋地道:“是的,他就是杭州梅花碑的黄勃,六年前围棋赢了当今国手王超明,因而一举闻名天下的黄勃!”
  东剑不禁惊噫一声,又抬目端视黄勃一阵,最后脸孔一板,微哂道:“哼,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弄雪道人笑道:“想君小时,必当了了,哈哈……欧阳老儿,你说到题外去啦!”
  东剑重重哼了一声,严峻地道:“好!老夫只想请教一事,两年多前,老夫和归帮主在大别山决斗,彼时因苦斗三昼夜未分胜负,当时归帮主就出主意,相约五年后由双方徒弟出来决个高下,如今约期未到,令徒竟藉救护老夫之甥为由,化名入我无双堡,显然心怀毒谋,请问你们两位此举是何居心?”
  弄雪道人镇静地耸耸肩,笑道:“居心则有之,至于你们两位这一句可得纠正一下,我徒弟入你无双堡,乃是为了他自己的事!”
  东剑冷笑道:“是不是想偷学老夫的剑术?”
  弄雪道人不由失笑道;“你欧阳老儿不是主张门户开放么?说偷学那岂不是拆了你自己的台吗?”
  东剑怒道:“他心怀不轨,当然要算偷学!”
  弄雪道人仰脸哈哈笑了两声,道:“好好,偷学也罢,拆台也罢,反正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我徒弟入你无双堡只有一个目的:找他失踪十多年的爹爹!”
  东剑听得一怔,讶道:“找他爹爹?”
  弄雪道人颔颔首,突然脸色一沉,两眼射出锐利精芒盯住东剑欧阳克昶的面上,冷冷地一字一字说道:“不错,他爹爹就是剑圣第四代传人:黄衫剑客黄瘦轩!”
  天下无双剑欧阳克昶一听黄衫剑客黄瘦轩七字,顿时惊啊一声,面色遽然变得惨白,两眼直愣愣地,好像听到丧钟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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