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灵山喋血
 
2023-03-13 19:07:05   作者:上官鼎   来源:上官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他忽然看见天边现出了一朵祥光,那光芒是那么和平,那么温柔,令他满腔的激动,片刻消于无形,他睁大了眼要看个清楚,渐渐他看见了,那祥光中有一个人影,那是一青年和尚,端坐其上,宝相庄严。
  啊!那是他的哥哥,出了家的哥哥!
  和尚睁开了眼,一道慧光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他的脸不禁一红。
  他像是明白了似地点点头,暗道:“那才是人生的真谛啊!”
  这时那祥光渐渐隐去,但他脑子里却是异常的清明!
  她在这段时间内,只不断地抽泣着。
  少年思绪不再混乱,忽然极诚恳地道:“妹子!听我的话,和你的表哥幸褔地生活,不然伯父伯母在天之灵亦将不安,听我的话,丝毫不要感觉痛苦,幸褔在你前面……我……我会为你们祝福!”
  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捧着脸便跑开,消失在黑暗中。
  少年独自坐在河边,默默念着:“商允一,一定是那个名满江湖的少侠,和妹子也正配得上……”
  他设法为他们两人想,把自己撇在圈外,远远地撇在圈外!
  第二天清晨,那少年收拾了破碎的心准备悄然离去。
  忽然,一条人影如飞而至,一个少年气极败坏地奔来嚷着:“我就是商允一,你可见到表妹?表妹失踪了!”
  他先是怔了怔,继而冷冷地道:“是么?”
  商允一停住身形,被他这冷冷的态度惊呆了,接着怒目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他这样冷冷的对待商允一,其实内心中已是激动得无以复加,这时,他再也忍耐不住,一点双足,急忙跟着赶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如飞赶到女子的住处,只见一片零乱,显是被人掳去的样子, 尤其令二人心惊的是,房中一张楠木方桌,被人硬生生以掌缘劈下一角。
  那少年急怒攻心,失去了一切理智,心中只知把一切罪过加在商允一头上,不分清红皂白地指着商允一喝道:“你不是一个名扬武林的高手吗?哼!连自己的未婚妻子都保不住。”
  他可忘了自己也是高手,也住在近左。
  大凡一个新成名少年,最怕为人轻视而被认为浪得虚名,商允一也是一个高傲的少年,此时也是急怒之下,当下也不答话,昂头冷笑,左掌一拍,也把楠木桌拍塌一块,那少年更是大怒,一扬掌,已连续攻出三招,商允一双脚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左掌连晃,已化开了三招,接着二人跃出房屋,一语不发,就交上了手。”
  玉宁的师父说到这里,似已不能控制平静的声调。
  只见师父语调愈来愈战栗,声音却愈来愈低了:“唉!这两个糊涂的少年,放着失踪了的人不去设法寻找,却在一昧舍命苦斗。”
  商允一是华山派的好手,华山神拳在二百年前是武林一绝,可是不知近来是人材凋落或是其它原因,竟是一代不如一代,近年来武当和少林等门的拳法都似超过了华山派,这时那少年见商允一出手就华山神拳的“潜蛟出洞”毫不在意,随便出手便想化解,但商允一的神拳却飘忽不定,每到二人招式将硬对时,便如滑鱼般换招,招式精奥。
  那少年出乎意料的走空了几招,心中大骇,急忙使出绝技,密守门户,紧守不攻,这样才由下风转为平手。
  那商允一的拳法精妙已极,少年坚守,虽扯为平手,但那少年生性高傲,自己被人家逼得只守不攻,不由怒从心头起,大叱一声,使出全身功力,一招“烘云托月”手腕一翻,下肘转了一个小圈,拍的一声,向商允一打去,商允一不慌不忙,招式一变,又避开了拳式,从意想不到的肋下攻来,少年一招走空,招式已老,见商允一变招,大吃一惊,幸而他招术迅捷,一招尚未走完,立即收转,左掌一扬虚立,右掌从左掌下翻出向商允一手腕下方猛击,商允一招走空,也是一拳打下,二人手臂第一次相格,功力悉敌,不分上下,各自震开。
  二人各自调息了一下,那少年狠声说:“我如不胜你,就从此终身不出深山一步。
  商允一也道:“我如输给你,立即横刀自刎。”
  二人再不说话,跃身起来,斗在一起。
  两个武林高手碰在一起,拳风荡出二丈方圆之外,四周一片飞砂走石,可是两人的毛发都未吹动一下。
  商允一的奇妙招式层出不穷,那少年恩师是一代奇人,胸中武学包罗万象,少年一连换了七种拳法,犹自奈何对方不得,二人一口气拆了一千余招,身法未见稍缓,商允一逐渐攻多守少,步步进逼,酣战中,商允一大叱一声,忽然使出全力出击,一招“石破天惊”击向少年脸部,少年身形一矮“力斩蓝关”二手一合,想夹击商允一的右臂。他哪里知道商允一这一招全力出击的又是虚招,只见他身形一矮,收回掌式,少年一招又走了空,招式一老,身子微微前倾,电光火石间,微微听见商允一一声微哼,敢情他使全力出击却陡然收回,真气上也吃亏不少。那少年见眼前忽然没有了人影,身后风声又响,百忙中右掌拍地,借一击之力,左掌早向后后击出,一式“倒打金钟”猛力劈去。
  只听商允一一声长啸,变招,出击,一气呵成,再用精妙的招式,打向少年右胁。
  少年连走空招,身形不稳,来不及出招相迎,仰身便倒,双足微点地面,避开商允一大部掌力,顺势一个翻身,直立身子,双掌发招迎击,这一来,一个是仓促发招,一个是全力猛击,立分强弱,少年只觉一股至刚拳风,击破自己仓促间所发的掌力,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少年虽然铁青着脸,其实心中万念俱灰,反而异常的冷静,在心灵的最深处,暗中悔恨这场无聊的争斗,尤其悔恨自己把可贵的青春做了打斗的赌注,这时心地一明,想到她为人所掳,而且那掳去少女的人功力甚是惊,不禁又急又悔,抬眼一看商允一,面上并无胜利后的得意表情,反而显得一副茫然的样子。
  他抬起头来冷冷地对商允一道:“只怪自己武艺不精,自会了断,可是我还得告诉你一句,你表妹似为人所掳,你快去设法寻回,若是日后你对她不好……哼!哼!我可是……”
  说到这里,他突想到:今后自己将永不步入武林,即使商允一对她不好,自己又能怎样?是以说到这儿“哼”了一声说不下去……后来,那少年就悄悄绝迹江湖。”
  老人说到这里,满面更是黯然。
  玉宁已明白那少年就是眼前的恩师,于是他悄声问道:“那少年的姓名是什么?”
  老人缓缓收回茫然的眼神,注视着玉宁,半响才道:“他名叫薛君山,但是薛君山早就死了,在他输给商允一的时候就死了,我只是我——一个无名的老人!”
  沉默了半晌,老人又道:“她名叫白琬如,不知商允一有没有找到她,但是后来,我虽在深山中,却听到商允一,西域的极乐散人南海的普陀僧及我师兄春华上人在昆仑绝顶比试,师兄终于胜了四人每人一招,其余的四人不分胜负,本门武学究竟是天下第一啊!”
  玉宁望着师父,说到最后的时候,目中神光凛然,白发无风自动,神态威猛之极!
  师父又接着道:“玉儿,你在我门下十五年,为师所会差不多全传给了你,你只要细心体会,虚心求进,自能悟出更多东西,从明天起,你就下山去,一面磨练磨练自己,一面也打听一下自己的身世,再者,我还有点事要交代你去做。”
  玉宁一听说师徒就要分离,师父与自己情同父子,心中大是难过,但见师父面色庄重,又说有事要交代自己去办,便不再言语。
  师父继续又道:“商允一的‘华山神拳’确是一绝,武林一般所传的‘华山神拳’仅是招式,却不知其中的精微变化,当年为师输了一招,心中不断苦思破法,我传你那套‘奔落拳法’虽不见得能胜它,但至少可坚守不失,以后若是碰上‘华山神拳’你可先用‘奔落神拳’坚守后,再俟机反攻。”
  师父忽然话锋一转,继续又道:“啊!对了,还有你师伯‘春华上人’虽已仙去,但他门下有五个弟子,四僧一俗,都是你的师兄,你若碰到他,一定要恭敬以待。”
  玉宁暗想自己的身世,只从师父处得到一鳞半爪,这次下山一定要打听清楚,师父这时又从怀中取出一束绢布,用极细的麻绳扎着,对玉宁道:“我要你做的事就是去打听她的下落,找到时把此物交给她,再回山告诉我,如果必要时,可到华山找商允一,如能找到,我也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说罢缓缓走出石洞。
  西方红日已墬,空留满天红震,老人低沉的声音阵阵传来: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      ×

  又是初秋的时分了,江南官道上,行人有如过江之鲫,往来不绝,在官道的西端,开着一家规模极大的铁店,铺面上挂着各色各样的成品,从大刀大戟的兵器类,到各种小钳、小剪,样样俱全。
  时届申酉之交,官道上出现了两个打扮奇异的人。
  一个较高的人,身着长袍,背插长剑,年约四十五、六岁,另一个约四十岁,亦是一副武林人的打扮。
  二人边谈边走,在这热闹的官道上,确是有些惹人注目。
  不消片刻,二人来到了铁店门口,只听得店内隐约传出打铁师傅“嗨”“喝”的打铁声!
  二人一齐停步,走入店内。
  那武林人物打扮的壮汉随手拈起一柄单刀弹了一弹,端详一番。
  壮汉转身对那同来较高的同伴说道:“这家铁店的物品倒是不坏”,随即又向一个伙计问道:“店伙!有没有现成的暗器,譬如说……什么镖之类的?”
  那店伙正忙着打算盘,听他一问,起身答道:“有!有!不知客官要那一种?”
  那壮汉随口道:“就要瓦面镖吧!”
  伙计见来人要的是瓦面镖——一种江湖上最普通的暗器,忙点头问道:“客官是要怎样买法?”
  那壮汉似已感不耐,微皱眉道:“你就拿二百枚现成货色吧!”
  店伙忙应了声“是!”
  不消片刻,便提着一袋子瓦面镖交给那壮汉。
  壮汉随手丢给店伙一锭银子,回头对那较高的同伴说道:“孙兄,你要不要打点些什么暗器?”
  那姓孙的微微一笑答道:“对方兔崽子虽多,但凭你霍老弟这些瓦面镖也够应付了。”
  二人相对一笑,步出店门。
  虽是初秋时节,但这下午骄阳仍是十分炎热。
  二人走了一程,那壮汉似是不耐闷热,打开了衣扣,露出健壮的胸膛,挥汗赶路。
  忽地,背后一阵得得蹄声,一骑如飞奔来。
  如此炎热,又在人烟稠密的官道上,竟然催马急驰,敢情是公门中人因紧要公文,才如此急迫。
  马从身旁一掠而过,马上人果然是个公衙打扮,只见他一面催马急驰,一面不住吆喝让路。
  突然有人一声惊叫——
  这二人转头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迎面走来一个少年书生,那书生背着一个长方形包袱,似乎心事重重,低头急行,那马冲到他面前不及两尺,他似才突然惊觉,抬起头来,眼看那马即将要将他踏倒。
  也不见他惊慌,只见他微微一晃,那马已在众人惊呼声中与他贴身擦过。
  在众人眼中只觉眼前一花,马已冲过,尚以为那少年书生运气好,但在这两位行家眼中可看出这少年的不凡,任二人都是成名的人物,却未看清那少年的闪身步伐,只见那少年一闪身间,除了迅速镇静外,还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潇洒气概。
  那少年似乎发现这两人在注意谈论着他,便迎面向着二人微微一笑,两个老江湖看出这一个微笑是毫无心机的,但或许因为两人过份老练,而这少年的笑过份纯真,反而令两人心中隐隐感到这一笑中,含有某种深意?
  那少年也匆匆而过。
  那姓孙的高个儿轻叹道:“霍兄,这正合于那一句老话‘英雄豪杰出少年’这少年的功夫就不在你我之下”,心中却暗道:“何止不在你我之下,其实恐怕还在你老霍之上哩!”
  接着又道:“近十年来,武林各派出的少年俊杰确是不少,看样子我们老一辈的都可以被淘汰了。”
  那姓霍的“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姓孙的又问道:“你说,老霍!目前江淮一带那位武功最是出众?”
  那姓霍的思索了一下,答道:“那要首推那金刀李老英雄了,其次……”
  那姓孙的忽然插口道:“其次怕要数上你和那姓钱的了吧?”
  那姓霍的认真想了一回答道:“那金刀李的手下三位堂主的武功委实不坏,小弟最多和他们在伯仲之间。”
  那姓孙的诧异问道:“我有相当久没有下山了,那金刀李是怎样的人,像与你在伯仲之间的人才,竟会为金刀李卖命?”
  那姓霍的答道:“金刀李是近十多年来才出现的高手,现下为江南金刀神拳帮的帮主,此人很少在江湖上行动,无怪你老兄不知道了,此人的武功,我是亲眼见过一次的,比起小弟确实要高上四五筹。”
  那姓孙的微微点头道:“有机会我孙一峰定要找那金刀李印证印证”,接着又道:“这次的争执,那姓钱的如此不讲理,咱们绝不能退让一步!”
  那姓霍的道:“自然!自然!小弟请孙兄出来就是准备一战的,时候快到了,快回总舵吧!”
  二人加快脚步,哪消片刻功夫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官道的西端,那家极大的铁店的斜对面,矗立着一幢大楼,一块横额挂在中腰处,上面写着斗大的三个金字“又一村”,笔势有如龙飞蛇舞,相传是欧阳文忠的墨宝。
  这“又一村”客店乃是当地的最大的客栈,往来的客人,多半投宿于此。
  时届申酉之交,店门口出现了一个少年,匆忙的走入店内,对伙计要了一间上房,再点了一二样小菜,随便的坐在楼下食堂的一角,这少年长得十分英俊,虎背狼腰,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他这一入店,早就有人认出了他便是不久之前在官道之上,以上乘轻功闪避急马的那位少年。
  这少年正是九回峰上,初别恩师而下山的文玉宁。
  他坐在角落上也不要酒,就唤伙计盛饭上来,正吃得有味。
  忽然鸾铃响处,店门外匆匆走进一对少年男女,那女的生的面貌皎美,体态轻盈,而那少年却是浓眉大眼,马步稳沉。
  只见那少年进得门来喝道:“喂,伙计,快来两碗汤面,咱们吃了还得赶路!”这叫声好不惊人,坐在他旁的两个乡下人连忙伸手捂住了耳朵,那少女抿嘴一笑,笑得好不迷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
  那少年却回头瞪着大眼道:“笑什么?”
  那少女似对少年甚是听话,闻言果然不敢再笑。
  玉宁见这二人,女的面目如画,男的却粗中带傻,偏那少女似乎对那少年颇是依恋,当下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惋惜难过。
  大凡一个才貌双全的少年,在他初出道的时候,他会怀有满腔的大抱负,当然其中许多在经验老到者看来,是不可能而且可笑的,他会为世上的一切作最美丽的憧憬,也会为世上一切他认为不满意的事而抱怨,当然这是一种微妙的心理,甚至文玉宁自己也不明白,玉宁只觉得那女子的美丽,是不应该委屈在那傻小子身边。
  他不自知地对那傻小子有了几分成见。
  这时那傻小子一边吃面,嘴上还不闲着,不住地呼这个唤哪个,好容易他才吃完了面,付了账,两人匆匆出门而去。
  文玉宁对这对男女注意颇久,这时他早吃完了饭,闲着没事,一种说不出的意识使文玉宁也踱出店门,向那对少年男女去处跟去。
  这一路,令他惊奇的事发生了,一个个的武林人打扮者也匆匆朝着这同一方向赶路,而且一连十几个人都是身形矫捷,气度威猛,似乎都是武林健者。
  如此一来,玉宁再不好急着跟踪,只好放慢脚步,装着闲步的样子,一面东张西望,欣赏那平林暮色。
  偶尔听见两个虬髯汉子从身旁赶过,其中一人道:“这次咱们和‘白松帮’的纠纷似乎闹得特别大,帮主将倾全力一战,大概总可以了结这多年的夙怨”,另外一人微哼了一声,似乎不要那汉子继续说下去。
  文玉宁听见二人谈话,心中更是留心,好奇心更加浓厚,便决定继续跟下去,好在那批人急于赶路,也没有注意他,这时天色渐渐向晚,又过了顿饭时间,来到一片荒郊,左边全是田地,在右端耸立着一座大厅,那批批大汉都进入厅中,文玉宁也夹杂在人堆中,一摇一摆的混入厅内,那些大汉以为他也是来助拳的,又见他貌不惊人,也无人过来理会。
  进入厅内,只见灯火辉煌,黑压压的站着一二百人,厅前站着二人,似乎在路上曾经见过,二人正在交谈着,也没注意文玉宁。
  片刻后,二人交论已毕,那左面一人,生得浓眉大眼,一身江湖人物打扮,这时候很气忿的一跺脚,转身向在场大汉道:“众位兄弟,请安静”,一二百人的嘈杂之声立时平息下来。
  那汉子接着道:“咱们‘铁龙帮’自铁龙老祖立帮到今天,这帮主之位传到兄弟身上,兄弟才识疏陋,致使‘白松帮’不断侮辱本帮,咱们学艺不精,可是热血却有一腔,为祖宗基业,咱们宁死不屈!”
  当下应声如雷,神情莫不万分激昂。
  那帮主又朗声道:“白松、铁龙两帮为争地盘历年屡有争端,十年前大械斗后,双力约定以涤水为界,涤水以北是‘白松帮’地盘,涤水以南是咱们的地盘,双方不得超越边界,是不是?”
  众人又是齐声答是。,那帮主又道:“这次涨大水,涤水改了道,‘白松帮’竟要以新河道为界,如此我们就得减少涤水平原一带的地盘,咱们历年来,屡屡约束众兄弟不可和‘白松帮’人闹,吃了小亏就算了,众兄弟或者以为是我霍如虹怕事,如今既然和平解决双方纠纷已是不可能的事,咱们只有一拚,让‘白松帮’人知道咱们也不是可欺的!”
  众人更是大声叫好,一时群情激愤之极,那帮主又指着身旁那长袍老者,向众人道:“这是青城派的‘一字乾坤剑’孙一峰孙大侠!”
  众人又是齐声叫好,表示欢迎之意。
  “铁龙帮”帮主霍如虹,继续道:“孙大侠不远千里来为我们助拳,真是‘铁龙帮’大大的恩人,以孙大侠的威名‘白松帮’自是不敢再狂妄,但是等一会儿对方若是答应了咱们的条件,咱们千万不可赶尽杀绝,而失了江湖义气。”
  文玉宁混在众人中,暗赞这霍如虹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这时他环顾四周,只见这大厅是个极大的练武场,正中挂着一条黑乌乌的铁龙,东西已有几人布置比武场,似乎对方就会赶到此厅,回首一看,刚才客栈所见那对少年男女,亦杂于群中,不住谈笑,其它众汉,对二人似乎甚是恭敬。
  忽然厅门砰的一声,大门开处,一个汉子匆匆奔了进来,跑到霍如虹身旁低声禀告,那霍如虹朗声喝道:“‘白松帮’兄弟们请进!”
  果然门口出现了一群人影,为首一人生得高度适中,白面无须,身后跟着大约五六十人,缓缓走进。
  霍如虹连忙上前道:“钱帮主请了,在下在此等候多时,”接着又问道:“钱帮主,咱们十年前曾说过二帮以涤水为界,且立有契约,但钱帮主如今硬要强侵地盘,此事钱帮主如何解释?”
  那姓钱的帮主名叫钱白松,主持这“白松帮”大约近十余年,平日为人甚是高傲,这时见霍如虹如此说,冷冷说道:“咱们说是以涤水为界,如今涤水改道,那只怪你姓霍的运气不好,我们说以涤水为界当然不能更改,所以我们现在还是以此涤水为界,又怎么不能解释?”
  霍如虹见他强辞夺理,只因生性拙于言辞,竟愕住无法回话,索性怒哼一声,道:“钱舵主既如此说,今日之事也不必多费口舌,请在武厅上一见!”
  原来这“铁龙帮”成立甚久,而“白松帮”成立不过十年,是江湖后起之秀。二帮相隔甚近,故纠纷也多,近来“铁龙帮”日渐衰落,每逢有纠纷时,总是退让,但这次事关重大,便由霍如虹不远千里去请至友青城掌门人师弟孙一峰出来助拳,决心挫败“白松帮”一振雄风,但青城离此甚远,故二人兼程赶路,才在二个时辰前赶到,也因官道上太热闹,不便使出轻功,才缓缓的在江南官道上行走,临时还买了一批瓦面镖,准备对敌。
  且说二帮一干众人来到武厅,分站左右,“白松帮”中除钱白松外,坐第二把交椅的是水上飘吴大全,此人轻功甚高,但生性急燥,此时大喝一声道:“就请霍帮主划下道儿来,是单打还是群殴?”
  霍如虹正准备答话,一条人影已飞纵而出,大喝道:“什么单打群殴,我周明宏就先来会你。”
  文玉宁定眼一看,原来正是那傻小子,原来少女是霍如虹的女儿,唤作霍彩瑶,那少年乃是他的世侄,和霍彩瑶自小就定了亲,一身武艺学自一个世外高人“枯竹老人”,他生性诚秉,但微显呆笨,故“枯竹老人”针对他的弱点,只教他一身惊人的内力,而轻功却是平平,这次由彩瑶亲往将他接来助拳。
  水上飘见来人不讲理,怒叱一声,定眼一看,只不过是一个少年,生得傻里傻气,心想胜之不武,不如先用轻功耍他一番,叫他知难而退,主意既定,大喝一声,飞越出众人,更不打话,运用轻功,身形便如脱弦之箭,奔向周明宏,周明宏也不说话,奋力一掌击向水上飘,哪知眼前一花,早失人家踪迹,只见自己这一掌劈空,打在地上,打得石砖纷飞,忽闻身后风声一响,来不及转身,又是一掌反拍向后,身形借势一转,但仍慢了一步,后脑已被人摸了一把,惹得“白松帮”众齐声大笑。
  周明宏见状,心中大怒,两掌分击左右,二足一前一后,踢向水上飘下三路,正是枯竹的绝学。
  此时那水上飘见他一连攻出这四招,无论是左闪右避,上纵下坠都躲不过,突然灵机一动,气往下沉,二脚交相踢出,全身一弓,竟从周明宏胯间斜窜了出去,且又顺手拍了周明宏臀部一掌,也因百忙中发掌,故掌力不强,不过仍听得“啪”的清脆一声。
  水上飘这招虽用得不大光彩,但也精妙异常,周明宏招式用老,二拳双足都走了空,但拳脚间所带起的劲风,也使远在一丈外帮众的衣袂都飘飘而起,足见他内力造诣极为深厚!
  那“白松帮”众人见二当家连走怪招,且连连击中敌人,不约而同,大声喝彩,声势厉人。
  周明宏虽连败数招,但他生性坚毅,毫不因失败而灰心,两掌一前一后继续拍出攻向水上飘,忽的水上飘身形一晃,仍是依样画葫芦,再想闪身到明宏后,哪知周明宏这次有了准备,攻敌双掌不过是虚招,身形一挫“老树盘根”左脚闪电般反身扫出,右手一圈“毒蛇吐信”一掌便向水上飘斜劈而去。
  水上飘不防此,身形不稳,敌掌已到,勉强挺身闪过下盘一脚,但无论如何也闪不掉下盘的一掌,只好发出一掌击向周明宏肩头,准备一掌换一掌,竟存了二败俱伤的打算。
  电光火石间“碰咚”一声,二人各自分别退后了几步,只见周明宏捧着左肩,怒目瞪着吴大全,而吴大全却双手捧胸,敢情这一下二人都吃了亏,但水上飘仓促中发招,周明宏受的伤势并不严重,而周明宏内力深厚,水上飘却受了相当重的内伤。
  这一下事起仓促,众人都来不及抢救,二帮中武功较高的虽想抢前分救,但碍于声名,都没有如此做,文玉宁本想出手分救,但下意识中对周明宏有着成见,缓得一缓,二人均已负伤分开,文玉宁见周明宏虽伤,但仍怒气冲冲的准备上前继续厮打,对他这种坚毅不拔的精神,也感心折,不觉对他产生好感,暗自后悔刚才未及时出手。
  正在此时,忽然一名“铁龙帮”的帮众匆匆奔入,向霍如虹说道:“‘金刀帮’天、地、人三堂堂主到。”
  霍如虹等听到,不觉心中一震,赶忙亲自出迎!
  不消片刻,霍如虹走回大厅,身后跟着三人。
  三人长得均差不多高,但为首一人年约六十,白发长髯,众人都识得,乃是天堂堂主七绝神拳汤奇,随后二人年约五十,都是枯瘦的老人,不用说正是地堂堂主一指禅宫仁,身着蓝衣;及人堂堂主双掌翻天邢孟先,身着黄衣,二人虽枯瘦黝黑,但都威风凛凛!
  三人进入厅中,微微环顾一周,似对两帮帮众全看不上眼,只向霍如虹、钱白松二人随手抱了抱拳。
  忽然间汤奇瞥见了孙一峰也在场中,不觉微惊,但随即冷哼一声,向霍如虹、钱白松二人道:“白松、铁龙二帮因地盘之争,大小械斗,已不下百次,如今在此聚会,更大有拚个你死我活之意,本帮帮主念你们二帮同为武林一脉,不宜长久如此拚斗,伤了和气,故特地想了个两全之策,让二位帮主率帮众入我‘金刀帮’,如此便成了一家兄弟,即免去了纷争,又成就一番团结,岂非美事一桩,一举数得……”
  话尚未说完,霍如虹、钱白松二人已知道这“金刀帮”原要乘二帮此时鹬蚌之争,欲收渔人之利,不觉大怒!
  敌忾之心大起,同声怒哼,尤其是霍如虹,更是怒形于色,不得汤奇话完,便大声喝道:“不知阁下的屁放完了没有,霍某不才,咱们“铁龙帮”虽微不足道,但还不致须要寄人篱下!”
  那钱白松也不答话,一眼向天,算是答复。
  汤奇等见二人如此,也不怒,只冷冷一笑道:“各位也知道金刀神拳帮的威势,自古云:识时务者为俊杰!请二位尚自三思,如是真不能接受,本帮就以咱们三人,接着你们,任你们单打,群殴,三仗中只要咱们失手一阵,本帮永不要求贵二帮入盟,但如咱们全胜的话!嘿!嘿……”
  钱白松长笑一声,接道:“咱们二帮就可要加入金刀帮了,是不是?”
  汤奇等微微点头,又道:“只要咱们失手一阵,本帮不但不再要求白松、铁龙二帮加盟,且永不过问二帮之间的纠纷,换句话说,今后贵二帮之间的纠纷,仍由贵二帮自己料理解决!哈!哈……”
  玉宁见此人最后还加上一句,想挑离白松、铁龙二帮再成鹬蚌之势,不觉对他感到齿冷,况且俱是莫名其妙言语,根本白松、铁龙二帮之间的纠纷,本就与其它人无关,甚么“仍由贵二帮自己料理解决”的狗屁说法?
  这七绝神拳汤奇等三人,乃是金刀李手下最强的三人,不过很少逢遇敌手,故会如此托大。
  钱白松听他如此说,便道:“汤堂主一言九鼎,咱们信过你,不过倘若咱们果然失败,咱们再不屑也不致加盟,咱们自会横刃自刎”,说罢便走向场中。
  玉宁见这钱白松说的正气凛然,倒也是个英雄,当下不由暗想这二帮豪杰为一些小小利益便群起争斗,如果不能把这一场争斗化解,一战下来,又不知要牺牲多少英雄豪杰?当下便存了化解的决心。
  钱白松下得场来,那着蓝衣的地堂堂主一指禅宫仁自来至厅上便未发过一言,此时见钱白松已下场,便道:“钱帮主是否有意接第一场?在下且陪你走上一阵!”
  钱白松闻言道:“钱某不自量力,就以双掌会会宫堂主的一指禅功”,话刚说完,只见人影一晃,宫仁已自攻到,当下不敢怠慢,一招一式的对拆起来。
  这钱白松、宫仁二人交上了手,铁龙、白松二帮帮众,连霍如虹在内,都迫切希望钱白松能胜,否则以“金刀帮”的声势,就是白松、铁龙二帮合力相抗,也无异是以卵击石。
  此时场中打斗已入高潮,只见一团蓝影包围着钱白松,看看就将不敌,霍如虹已心急如火焚,身形一长,便想上前相助,突然一股劲风击到,赶忙一停身形,定眼一看,却是人堂堂主双掌翻天邢孟先。
  只听邢孟先道:“霍舵主不必心急,咱们这就算第二仗吧!”说着猛力向霍如虹一击,霍如虹生性急暴,更不答话,全力一击硬碰上去,一股气流“呼”的一声从二人掌中飞去。
  敢情二人力道刚猛之极,竟把二人掌间的空气赶了出去。
  只听“咚”的一声,二人双掌交处,各自震退三步,竟是不分上下,但都似受了内伤,均一言不发,各自运功调息。
  霍彩瑶赶忙上来扶乃父退下并对邢孟先道:“邢堂主,这一仗双方胜负不分,只能算是扯平”,那邢孟先见事实是如此,当下也不言语,缓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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