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2024-08-14 11:22:25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还不到午时,小关和墨鱼两人,便已接近了玉娘子的香巢天香居。此时此地,墨鱼对小关是又妒又恨,因为有小曼告诫在先,也只好暂时隐忍不发。
  他们先在山下进了点饮食,又带了些食物,然后再向天香居进发。
  这是一座景色秀丽的山峰,山虽不高,峰顶却云气飘渺,恍如仙境,山下碧溪蜿蜒,清泉淙淙,天香居白墙红瓦,掩映在松柏耸翠之间。
  最令小关吃惊的是眼前景色,竟和昨日小曼在水盆里映出的形象不差分毫,足证那妖女的法术,的确是神奇莫测了。
  小关身上仍佩着天铸剑,但始终并未引起墨鱼的注意,由于剑鞘陈旧不起眼,减少沿途宵小的觊觎,也少去了不少麻烦。
  墨鱼指指山腰里那几间白墙红瓦的房舍说:“那里就叫天香居,里面住了一个最最淫荡的女人玉娘子,多少年来。很少有人敢走近她的香窟一步。”
  “玉娘子是个怎样的角色,我怎么从前没听说过?”小关装佯来探口风。
  墨鱼尴尬地笑笑:“你可知道江湖中有所谓宇内三凶么?血尸席荒是三凶之首,你是见过了的,另两个便是金翅膀彭翼和玉娘子,这女人在三十年前便已崛起江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死在她手下的武林人物,不计其数。直到五六年前,才在这里定居下来。”
  “那是说她已经改邪归正,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
  “表面是这样,实际情形如何,谁也不清楚。”
  “我想她一定是改邪归正了,因为她是三十年前的知名人物,现在算起来应该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了,再想兴风作浪,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墨鱼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你真是个不开窍的傻小子,那玉娘子虽然论年纪至少已在五十开外,但看起来只像个二十左有的小姑娘,比小曼还要年轻,尤其她天生一副让人睡不着觉的身材和脸蛋,不知迷倒了多少自认为英雄不可一世的男人!”
  小关听得半信半疑:“这样说来,那是个人妖了”
  墨鱼噘了噘嘴:“可不是么,就以小曼来说,她一心一意炼制天狐通,还不照样是想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那九天神枣的果汁晶脂究竟是什么东西?”
  “九天神枣这种树木,据说是玉娘子从昆仑山的擎天峰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移植来的,种在天香居的后花园,三年一开花,三年一结果,果实熟透以后,落在地上,慢慢的,化汁入土,日久便凝成晶脂,小曼想炼制的天狐通,必须加入这种晶脂提炼。”
  小关想了一想:“你们应当先调查清楚,那九天神枣是否已开过花,结过果,否则岂不白费了力气。”
  “当然早已调查清楚,三年前开过花,今年结了果?”
  “你好像已在天香居附近待了那样多天,难道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实在很难!”墨鱼皱眉摇头:“花园里养着两只大獒犬,一有动静,就叫个不停地向你直扑过来,玉娘子白天又经常在花园里赏花抚琴,更是近前不得。”
  两人说话间已离天香居不足半里,墨鱼向路左不远处一指道:“我们要先到那边改扮一番才成。”
  小关茫然一怔:“改扮什么?”
  墨鱼微笑不答,引着小关来到一处用树枝架成的草棚。这草棚在一处土坡之后,位置十分隐秘。里面放着两担干柴和几件破旧衣裤,另有几顶式样不同的凉笠。
  小关立刻悟出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这样打扮。”
  墨鱼点点头:“不错,要想接近天香居,必须改扮成农人模样,
  为了不使她生疑,所以准备了几套农夫衣服,连担子也有两副,这草棚除了放东西,晚上也是我睡觉的地方。”
  两人匆匆各自换好一套衣服,戴上凉笠,挑起担子,并把兵刃藏在干柴之中,缓缓往天香居而来。
  天香居后院的花园,砌着一道高仅五尺的围墙,围墙周围上面另装有红色的栏杆,外人虽然无法进入,但里面的景色,却能一览无遗。
  刚好离围墙不远处有一条崎岖小径,墨鱼便和小关在小径最接近花园处放好担子,装做路过农人在休息的模样。两个人坐地休息,小关更是大字朝天,懒腰哈嘻齐来。
  一缕琴音悠悠传进了两人的耳朵,花园内的一座金顶八角亭里,正有一个年轻女子在抚琴低吟。
  那女子看来只有二十左右,朱唇皓齿,眉目如画,穿着一袭雪白的曳地长裙。
  小关本来想拿这女子和小家伙作一个比较,但是觉得不能比,比了岂不是罪孽深重,于是拍拍额头大骂自己混蛋。站在她左右的,是两个丫环打扮的少女,看来也都婷婷袅袅,也是十分妖艳。
  墨鱼低声道:“看见没有,那弹琴的女人,就是玉娘子。”
  “果然驻颜有术,而且既弹琴又吟唱,似乎蛮风雅的。”
  墨鱼再低声说:“九天神枣就是亭后,大约有两三棵,从这里仔细望去,枝叶里那些亮晶晶的金色椭圆形东西,就是果实。”
  正在这时,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从天香居里匆匆来到金顶八角亭里,向玉娘子深施一礼说道:“票娘娘,那位看风水的苏先生来了!”
  玉娘子停下拨动琴弦的纤纤玉指,抬头问道:“他在哪里?”那丫环再度躬身回禀:“在香堂里待茶。”玉娘子复又抚起琴来,边吩咐道:“请他到亭里来相见。”那丫环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使引着一个年约五十以上,面貌清秀,但却两眼精芒闪烁身穿玄湖色绸衫的人,来到了八角亭外。
  那人望着玉娘子,作了一个长揖道:“晚生苏天祥拜见玉娘娘!”
  文绉绉的,不沾一点儿江湖气息。
  玉娘子坐在那里纹风不动,只是微微颔首道:“苏先生请坐!”苏天祥眼观鼻,鼻观心,随即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了下来。
  小关对这位风水先生,一搭眼便觉得十分面熟,似曾在哪里见过。终于,他想起了这人就是借着风水施展法术,害得梅庄主人易长贵全家惨遭大难的苏天祥。当时,他和李百灵也到过梅庄,由李百灵建议易长贵将梅庄门面改建,才算破了苏天祥的妖法,而小关也曾因此当面教训过他。想不到这位风水仙竟然在天香居出现。
  只听苏天祥笑口盈盈地说:“玉娘娘相召晚生,不知有何咐吩!”玉娘子幽幽吁一口气道:“你是有名的风水仙。自然是请你看风水的。我这天香居,建造已经六年了,当时完全是凭我自己的意思,并未看过风水,六年来也没出过事情,不过最近这些日于,暂时我会心神不宁,老是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
  苏天祥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请恕晚生斗胆直言,方才晚生一进天香居,就感觉门面欠正,香堂的神案位置也必须稍做挪动,待会儿晚生仔细勘测过后,再详细禀报。”
  “依你看最近会不会有什么不意状况发生?”
  “待晚生卜个卦看看。”
  苏天祥边说边放下肩上的布搭链,取出卜卦的各种道具,聚精会神的占卜了半晌,忽然脸色大变:“不好!就在这两天,天香居可能要发生事情!”
  玉娘子不由微微一愣:“真有这种事么?”
  苏天祥却又一皱眉头:“奇怪,发生的地点,好像不是在天香居之内,而是在户外,很可能在这花园里。”
  他拍着额角又眨动着两眼沉吟了一阵:“晚生敢问玉娘娘,这花园里可有什么贵重之物?”
  “你问这个做什么?”
  “依晚生推断,这花园里可能会遭祸!”
  玉娘子心坎怦然一震:“谁敢这样大胆?实对你说,天香居里面的东西可以丢。花园里却绝对不能遭窃!”
  苏天祥摇头晃脑地说:“这窃贼好像就在附近,而且已经等了好几天没找到机会下手……”他顿了一顿,“前几天窃贼只有一个,眼下好像又增加了。”又拈算一会儿道:“增加几个看不出来,玉娘娘要多加防范才是!”
  “你可有什么方法防范!”
  “想防范也不难!”苏天祥脸上泛出极为阴森的笑意:“晚生可以在花园内布下迷阵图,若窃贼晚上前来,等于自投罗网,在玉娘娘来说,捉贼有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那就好了,何况花园里过养着两只獒犬,至于白天,谅他们也不敢闯越雷池一步。”
  “晚生暂且告辞,如果娘娘不急,迷阵图明天再来布设。”苏天祥起身道别。
  玉娘子和苏天祥的对话,小关和墨鱼全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在苏天祥刚刚起身,便挑起担子走向山下。
  这时的墨鱼,已是吓得屁滚尿流。若是三日之内盗不回九天神枣,小曼岂肯与他干休。
  “小关,那姓苏的老小子实在太厉害了,连咱们多来了人,他都清楚,你看怎么办?”
  “你不是也会作法么?”小关反问。
  “我这点儿道行,根本比不上他,何况,什么风水和迷阵图,咱是一窍不通。”
  “你那头脑,我看的确是不够灵光,为什么不半路截住他,使他无法到花园布阵,不就好办了。”
  当真一语惊醒懵懂人,墨鱼猛拍了一下大腿:“还是你这傻小子行,就这么办,此处只有一条下山的路,咱们就在前面不远等他。”两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找了个僻静所在,便把担子放下,坐在路边等候。
  果然,约摸在半盏热茶工夫之后,远远就望见苏天祥从山坡上施施然走了过来。
  墨鱼等他走近,站起身来,干咳了一声道:“老先生请留步。”
  苏天祥见是两个乡下人,脸上先就带点不屑,大剌剌地问道:“你干吗挡住老朽去路?”
  墨鱼抱拳一礼,唇角挂着邪里邪气的笑意:“小的知道您是位风水先生,想找您看看风水。”
  “老朽有急事要办,现在没工夫!”苏天祥显得不大耐烦,一边迈步想继续前进。
  墨鱼连忙伸开双臂,拦住去路,一边笑嘻嘻地说:“小的不是白请先生,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
  苏天祥越发透出鄙夷之色,看都不看墨鱼一眼:“老朽办事的价钱很高,只怕卖了你的所有家当也不够用。”
  墨鱼依然表现得低声下气:“不管多少,您尽管开出价码,若是卖了房地不够,即使卖上这条命,也没有关系!”
  “想的倒不错,你那条命,能值多少?”
  “不管值多少,父母把小的养了这么大,总是破费了很多,至少小的可以一辈子给你作牛作马,把您服侍得舒舒服眼。”
  苏天祥摇摇头,发出一阵冷笑:“小子,有这个必要么?老朽看风水的对象,都是些显宦巨贾,武林大豪,他们的宅第坟墓,才值得花大把银子选择风水,趋吉避凶,像你这种乡下人,本来就是荷锄担柴的命,还有什么风水好看?”
  墨鱼语气还是保持得十分平和:“您的话我有意见,将相本无种,好汉不怕出身低,说不定您给我看过风水,小的几年后就可以做大官,等我当了宰相,说不定也会提拔提拔您老!”
  “做你的白日梦,真是一派胡言!”苏天祥越发不耐:“老朽凭堪舆之学,名满大江南北,从不和乡下人打交道,你知道我是谁!”“小的当然知道,您老姓苏,大名天祥,对不对?”
  苏天祥顿时脸色一变:“你怎会知道老夫的名讳?”
  “小的不但知道这个,而且知道您方才到过天香居,见过玉娘子,并且要给她在花园里摆下迷阵图,有这回事没有?”
  这一来苏天祥更加吃惊。心想这小子莫非是真人不露相?是来找碴的,他的道行,不知如何,这倒要小心一二。心里盘算着,语气不免也就稍稍软了下来:“小子,你要看什么风水,等老朽把玉娘子事办完以后,再到府上效劳。”
  “舍下的风水,可以暂缓一步,小的此刻只希望你老人家答应一个要求。”
  “你有什么要求?”
  “求你老人家别在玉娘娘的后花园里摆布迷阵图,并且最好摆一座另外的阵。”
  苏天祥不动声色:“你的意见另外摆一座什么阵?”
  “摆一个有人进去之后使玉娘娘无法发觉的阵。”
  突见苏天祥双目精芒交烁,阴森森一笑,大喝道:“好啊!差一点儿把老朽蒙住了,原来你就是那窃贼?”
  他说着视线又掠向小关:“你这小子大概也是窃贼?”
  小关仍坐原地,微微一笑道:“苏天祥,还认识在下吗?”苏天祥眨着两眼呆了一呆:“老朽看你小子有些面熟。”小关又是一笑:“上次没宰你老小子,保过了白虎闯过了青龙。”苏天祥终于想起这人是小关,大惊之下,急急转身往天香居方向急奔。
  墨鱼岂能容他溜掉,跟过去飞起一腿,当场踢了个狗吃屎。苏天祥刚翻身,早又被墨鱼一脚踏住,只好咬牙咧嘴的仰卧在地上不动。
  墨鱼嘿嘿一笑,先俯下身去,左右开弓,甩了两记耳光,才沉着嗓门说:“苏天祥,我把你这狗娘养的老王八蛋,瞎了狗眼,你可知道老子是谁?”
  “我……我……”苏天祥“我”了半天,依然“我”不岀个所以然来。
  “我是你祖宗!”墨鱼倒是“我”就“我”岀所以然来。
  苏天祥脸色憋得有如猪肝:“你……你想做……做什么……”“老子想宰了你!”墨鱼把踏在对方前胸那只脚加重了力道。
  苏天祥立时口吐白沫,连肚子里的胆汁也喷岀来了:“青天……白……白日……朗朗……乾坤……你……你们……胆敢……杀……”
  墨鱼抬起脚来,猛然又跺了下去。这一下,苏天祥嘴里鲜血狂喷,两眼也直往上翻。
  墨鱼一不作,二不休,索性抬腿又连跺数脚。苏天祥两眼也跟着翻了几翻,终于脑袋一歪,不再动弹。
  墨鱼抓起双腿,倒拖着把尸体拖到路旁数丈之外,正好该处有一坑洞,一脚踢进去之后,再从干柴里抽出一柄厚背鬼头刀,拨土将坑洞掩平,放回刀,拍拍手掌说:“小关,一件大事办完了,还要做什么?”
  小关漫声应道:“先回草棚休息休息,再合计合计。”
  两人回到草棚,先吃了些事先买来的食物,为了养精蓄锐,以便晚间再开始行动,便倒头大睡起来。
  醒来天色己暗下来,草棚射进黯淡的月光。两人刚要整装出发,突然墨鱼面孔抽搐,竟然捧着肚皮大叫起来。
  小关看他面色发紫,额头青筋,像蚯蚓般暴凸起来,定然不是装的。“墨鱼,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里像刀绞一般……脑子……也像要……砸开……”他说话时面容扭曲,那样子十分可怖。
  “你以前有过这种毛病没有?”
  “我一直身强体壮,怎么会有这种毛病?”
  “是否吃东西吃出毛病来了?”
  “不可能。”
  “人吃五谷粮,谁也不能担保永远不生病,还是好好休息一阵再说,明天再到天香居花园也不迟!”
  墨鱼忽然有所警悟:“我……我明……白……了,是……苏天祥那……老小子……在……做怪……”
  小关愣了一楞:“他人已经死了,还做的什么怪?”
  “他……阴魂不散,死……死后还在作……作法害……我……报仇。”
  小关笑道:“去你的,人死哪能还会作法?”
  墨鱼立刻一皱眉头:“如果不是苏天祥,那就是……血……血尸门的……辛海客。”
  小关摇摇头:“这与辛海客又有什么关系?”
  墨鱼的痛楚,似乎稍为减轻:“你忘了,我的体毛,曾被他拿去几根,那辛海客只要拿到谁的毛发,就可作法害谁!”
  这话倒是不假,而且小关还在无意中亲眼看到,那是墨鱼强暴了那位深夜外面求医的少女林玲之后,辛海客趁林玲昏迷未醒之际,在她下体发现了几根墨鱼的体毛,顺手就带走了,墨鱼看到了,这几天来一直忐忑难安。
  但小关却故意问道:“你的体毛,为什么会落在辛海客手中,莫非你们两个都有龙阳癖?”
  “胡说!墨鱼两眼鼓得像牛蛋,“我和他两人的德性,还会搞什么同性恋……”
  小关还是不肯罢休:“既然不采后庭花,那种东西,怎会让别人拔去?”
  墨鱼气急败坏的甩甩头:“说出来也无妨,那是我前些天和一位姑娘相好,事情过后,被辛海客从她身上取得了我的体毛。”
  小关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是你自己活该,像你这样随便糟蹋女人禽兽不如的人,被辛海客作法受罪,也算报应。”
  墨鱼气得牙根痒痒,想追打小关,又全身无力,只得跺脚大骂:“好小子,你敢教训我,等我好了以后,看要不要得了你的狗命。”“墨鱼,依我看你连辛海客都不如,你随便蹧蹋女人,辛海客却能好心救人,仅凭这件事,你就该得到报应!”
  墨鱼越发怒不可遏:“妈的,你有狗胆现在只管窝囊我,回头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他说到这里,忽然双手紧捂下体,痛得几乎像要阉去那话儿一般:“他妈的,一点儿不假,真是辛海客在作法整我!”
  小关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怎么知道是他呢?”
  “刚才是肚子痛,现在全痛在那个地方上,不是辛海客那王八蛋在作怪是谁?”
  “墨鱼,我劝你还是忍一忍。”
  “他妈的,没痛到你身上,这种痛苦,叫我怎么忍?”
  如果能忍得住小痛,此时此地在小关面前墨鱼绝不会装孬,应该是充狗熊才是。
  小关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劲:“忍不住干脆割掉,免得再在外面惹祸。”
  “你……你要找死!”墨鱼刚骂了一句,却又股摇胆栗地嚷道:“小关,我已经感觉到,辛海客必定马上就来了!”
  小关不由得提高警觉道:“你看到了?”
  “看是看不到,不过,我现在只觉得面前是一片血海,耳朵里也全是惊涛骇浪之声,这一定是辛海客在施展血尸门的血海黑风妖法,他若不在附近,妖法绝不会来得这样厉害。”墨鱼也是会邪术的人,自然会产生感应。
  小关笑道:“如果他真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墨鱼大有骨软筋麻之概:“若那王八蛋真是现在来了,我就只有任他活宰,小关大哥要看你的了。”
  “你的本领不是很大么?”
  “大什么屁呀!现在已经被那王八蛋整得连孙子都不如,别说是他,即使来个三岁孩子,我也奈何他不得。”
  “你刚才不是还很凶来么!又要宰我,又要我的命。”
  墨鱼气得黄板牙一跳:“少给我耍嘴皮子,我好了之后,当然饶不了你!”
  “好,我不讲总可以了吧!”小关一股无所谓的架势,逗得墨鱼更气了。
  墨鱼正要开骂,猛地两眼发直,嘴巴张得像要吃进蛤蟆,望着草棚之外,竟然僵在那儿。
  小关觉得有异,转身向草棚外望去。
  月光下,只见一个长发披散,掩住大半面孔,身穿黑衣,胸侧绣了心形血红标志的人,正站在数丈外的土坡上。
  小关和墨鱼当然都见过辛海客。这僵尸般的人物,正是如假包换的辛海客。
  在茫茫夜色,月光朦胧的荒野间,这景象,怎不令人看得毛骨悚然。
  小关故做惊骇的低声道:“墨鱼,果然辛海客来了,咱们怎么办?”
  墨鱼倒抽着冷气:“我的身子也不能动,两条腿都麻了,想跑也跑不动,不如我藏起来,你想办法抵挡一阵。”
  小关一搐鼻子:“你说什么,你口口声声要宰我,要杀我,可见我这两手庄家把式,一点儿也不管用,要我对付辛海客,岂不等于白白送死。”
  墨鱼形同哀求道:“小关,千万帮帮忙,也许辛海客不会杀你,但他见了我,却是非杀不可!”
  小关猛摇其头:“少来这套,我不能拿着命开玩笑。”
  就在这时,辛海客已移动脚步,朝着草棚无声无息地走了过来;正好草棚后面有条缝隙,小关立刻一溜烟似的由缝隙中钻了出去。
  夜色中的辛海客,并不见他脚步移动,但整个身躯,却显然在无声无息的前进,就像脚下踩着两只自动的滑轮一般。
  如果当时有人见过传闻中的湘西赶尸的景象,那么,此刻的辛海客,很可能就和那种景象十分相似。
  至于墨鱼若在平时,至少有能力与辛海客周旋一阵,但现在他已被对方的妖法所禁制,失去了先机,现在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小关在这种节骨眼溜之乎也,墨鱼气是真气,恨是真恨,只是此时此地何能发作,更使他恨得牙根发痒。
  等辛海客来到近前,墨鱼已人似筛糠般的一屁股摔在地上。
  辛海客直挺挺的进入草棚,离墨鱼不及两尺,近得连辛海客口中吹出的冷气,也让墨鱼感觉得到。
  墨鱼上下牙齿捉对儿撞击着,几乎连声音也变了:“辛……大仙,辛老大,不知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原谅原谅!”
  辛海客皮笑肉不笑,声音冷得像冷碴子:“说了半天,你到底是谁,先报上万儿来?”
  墨鱼这时连舌头也像绑住了:“小……小的叫潘良,徐……徐州人氏,世代务农,家世清白……大仙,您……您好?”
  辛海客还是第一次听人称他大仙,由鬼升为大仙,心里自然十分舒服,于是,语气已不再那么冷峻:“原来你叫潘良,这两字耳生得很,不过看你这副德性,倒像江湖上有个叫墨鱼的,大概是你了?”
  墨鱼连连点头:“不错,小的因为生得黑了一点儿,另有人说小的滑溜,所以就被取了个墨鱼的浑号,日子久了,本名反而没人提了。”
  辛海客不动声色:“这名字很好,辛某一向除了喝血,也喜欢吃鱼,有你这样一条墨鱼下酒,可称得上口福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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