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殉情记

 

2020-10-14 15:12:57   作者：田歌   来源：田歌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姜玉修黯然叹道：“因为我不配！”
　　“甚么不配？”
　　“各方面都不配！”
　　“这就是你的答复？”
　　“是的，这就是我的答复，除此之外，我再也不能说甚么！”
　　钟玉芬冷冷道：“姜玉修我不否认你给我生命，也给了我希望，同样地，我把处女感情赤裸裸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你，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
　　“你给我生命，那么，我要把生命再还给你！”
　　“钟姑娘！”
　　钟玉芬粉腮一片铁青，道：“姜玉修，我再问你，你可以不可以再爱我？”
　　“不可以！我已是佛门弟子，红尘梦醒！”
　　“那么，你杀我……”
　　“杀戒为佛门禁忌……”
　　钟玉芬突然放声一阵狂笑，这笑声听来令人可怖。
　　于飞虹见状为之色变，脱口叫道：“钟姑娘，妳怎么了？”
　　钟玉芬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柄匕首，脸上现出了一片极为难看的神情，向姜玉修欺去……
　　于飞虹见状，大惊叫道：“钟姑娘，妳……”
　　“我要杀他，挖下他的心！”
　　于飞虹想不到会弄出这可怕的事来，当下一弹身，截在了钟玉芬的面前，喝叫道：“钟姑娘，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傻事？”
　　“傻事？哼！他欺骗了我的感情，夺取了我的爱，我要挖下他的心，看看那心是黑的还是红的……”
　　“不，妳不可以这样做！”
　　“为甚么？”
　　于飞虹为之语塞，他茫然地望着她。
　　姜玉修沉声道：“于恩兄，难道你忘了你的诺言？”
　　于飞虹沉痛地望了姜玉修一眼，他不能眼看着悲剧——可怕而栗人的悲剧在他面前发生。
　　姜玉修又道：“于恩兄，退下。”
　　钟玉芬也喝道：“不错，于少侠，你退下——”
　　于飞虹无语地闪了开去。
　　钟玉芬一步一步地欺向了姜玉修，而姜玉修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他愿意死在钟玉芬的手里，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他乐意死去，否则他将长久痛苦。
　　钟玉芬走到了姜玉修面前一尺之处，停了下来，右手的匕首缓缓举了起来……杀机断肠与爱恨！
　　于飞虹疯狂叫道：“钟姑娘，妳不能……妳不能这样呀……姜玉修爱妳……”
　　钟玉芬厉声问道：“姜玉修，你是不是爱我？”
　　“曾经是的……”
　　“现在呢？”
　　“过去了！”
　　“我要杀你……”
　　“你”字未出，她的匕首向姜玉修的胸膛刺去——
　　一声惨叫！
　　于飞虹乍觉眼前一黑，身子几乎站立不稳而栽倒，天啊！可怕的惨剧终于发生了！
　　连小玉的叫声栗人而又可怖……
　　放眼暹去，但见一副惨绝的画面骤呈眼前，钟玉芬的匕首刺入姜玉修的胸膛。殷红的血在钟玉芬抽出匕首之际，如箭般地喷了出来，溅了钟玉芬满身皆是！
　　可怕的！
　　惨绝的！
　　她用她的手刺杀了一个真正的爱人，她不知道，姜玉修爱她是多么之深！这爱是纯洁的，那没有被仇恨所沾污！
　　钟玉芬的右手握着那一柄沾满了血渍的匕首，她的手在发抖，发抖得连匕首几乎掉落在地上……
　　她的眼睛睁得好像铜铃一般，注视着摇摇欲坠的姜玉修……
　　像她会做出这种事来，令她感到吃惊。
　　是的，冲动与愤怒的情绪过去了——当这情绪过后，她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失魂地站在那里。
　　姜玉修的右手紧紧地按在胸前伤口上……他的脸色却在苍白之中没有显示出一点痛苦之状。
　　他是那么安详——安详得叫人心酸！
　　然而，不管如何地安详与慰然，他的生命即将结束了，他把最纯洁的爱献给她，同样地，他也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她。
　　这是悲剧么？
　　是的，人世间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悲惨的悲剧了！
　　在这生命结束的最后，他不能不对这平淡中带着一丝绮丽的生命，感到悲怆的怀念。
　　他的眼眶里滚下了泪水……
　　他失望地注视着钟玉芬，吃力地说道：“钟妹妹……妳……使我……如愿……现在，我不但把最纯情的……爱献……给妳，而且……也给了我……的生命……除此，我再也不能给妳甚么了，我一无所有……”
　　话犹未落，“砰”的一声，他眼前一黑，身子栽了下去。
　　钟玉芬疯狂地叫了一声：“姜哥哥……”她疯狂地扑向了他——扑在他的身上子，放声断肠痛哭！
　　天意，造成了这一对恋人的结合。
　　天意，也使这一对恋人分开。
　　他们彼此献出了最纯洁的爱，可是，他们却一无所得，姜玉修为了爱，他不忍把他们过去的事告诉她。
　　他要让她的脑海中留下美好的记忆，这一点是任何人所不能办到的，然而，他办到了。
　　钟玉芬嘶声叫道：“姜哥哥，我为甚么杀了你？我为甚么杀了你……我不是疯狂地爱你么？”哭声哀艳！
　　一片纯情在此时流露。
　　姜玉修伸着那发抖的手，为她拭了滴滴珠泪，道：“别……哭……了……钟妹妹，我……不会忘记我爱……妳，我……乐意把一切……给妳……不必难过了……”
　　“姜哥哥……”
　　“不要……再哭了……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
　　“不！我要跟你去……”
　　“啊！”
　　钟玉芬的匕首再度举起刺向了自己的胸膛，于飞虹见状大叫一声！
　　“钟姑娘，妳疯了……”
　　他犹似疯狂一般，向钟玉芬扑了过去。
　　然而，他慢了！
　　一声轻“哼”之声传来，于飞虹看见了那一柄匕首已插入了钟玉芬的胸膛。于飞虹眼前一黑，“蹬蹬”退了三、四步，哀声而叫：“天啊……这太可怕了！”
　　姜玉修切切叫道：“钟妹妹……妳真的……妳……”
　　他双泪交流，以下的话已无法说出……
　　她的粉腮骤呈雪白……
　　她的娇躯依旧压在姜玉修的身子上，她喘着气，珠泪却滴滴地滑落在姜玉修的脸上……
　　这泪中，包括了她的生命与全部的感情！
　　她不再哭泣……因为悲伤已经过去！
　　她也不再痛苦……因为痛苦应该结束。
　　不幸的恋人，悲惨的恋梦！
　　她切切而语，道：“姜哥哥……我答应一辈子……陪你……不管阳间或黄泉……我不能离开你……我……为你而活……为你而死……”
　　“钟妹妹……”他低呼她。
　　“姜哥哥……”她也同样地叫着他。
　　“钟妹妹，恨，结束了……”
　　“姜哥哥，爱，也结束了……”
　　他们笑了一在这死亡前的片刻，他们含泪地笑了。
　　现在，爱与恨均已结束，存在他们生命中的是一片空白，没有伤心，也没有痛苦与烦恼。,
　　他喃喃道：“我……们得到了……甚么……”
　　“没有……”
　　“我……不忘记，妳给我最纯情的处女之爱……”
　　“然而……我结束了……我们两人的……生命……”
　　“这样也好，我……们可以忘了世间的仇恨……”
　　“是的……姜哥哥，黄泉……路上，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愿意……”
　　“那凄凉的……世界，大……概不会有痛……苦了！”
　　“或许……是的。”
　　“姜哥哥……握着我……的手，我……感到……冷……”
　　他握着她的手，然而，姜玉修的手何尝不是冰冷的呢？
　　她的身子僵硬了，同样地，她伏在他的身上死了——
　　他叫着她：“钟妹妹——”
　　她没有回答，是的，她不会回答了——
　　山风呼呼，枯叶四飘，一副人间凄凉的景物。
　　哀哀叫声，切切泣语，构成了一场人间惨剧。
　　他们有过憧憬与希望，他们也有过甜蜜的一刻，现在随着残酷的爱，梦破碎
　　他们有过山盟与海誓——像任何一对恋人一般，如今这誓言已在他们之间实现了。
　　他们在情海中得到甚么？失去的又是甚么？
　　是的，他们一无所得，而又为情殉命，如果，说他们之间得到些甚么，那只是他们死在一起，也得到了片刻的温存。
　　姜玉修在死亡前最后一刻，似想到了甚么，他嘶声低叫：“于……恩兄……”
　　于飞虹从悲痛的情绪中惊醒过来，他忙伏身在姜玉修的面前，语气沙哑得几乎令人听不出地问：“姜兄……我在这里。”
　　“于恩兄……我……对不起……你，此后……无法报答……你的恩情了……你……给我……太多……恩兄，你……哭了……你……泪水……滴在了我的脸上”
　　于飞虹哭道：“我怎能不哭……我一生之中，第一次看到了一对倾心相爱的恋人，在我面前殉情……”
　　“不……必为……我难过，我应……该……这样……结束……恩兄……你可以……再……答应我们一件事？”
　　“你说呀！”
　　“把……我们葬……在……一……起……”
　　“我答应你！”
　　他笑了！
　　突然间，他笑容敛了，头微微一摆，死了，他跟着钟玉芬的背后走向了黄泉之路。
　　恨！真的结束！
　　爱！随他们死亡而去！
　　痛苦、烦恼、失望，同样随着他们殉情而消失。
　　他们留在人间的是纯情的爱，与残酷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