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慑魂大法

 

2024-08-04 22:10:58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他扭干了布巾，替秦无尘拭去面上的血迹，然后取出怀中的清净散，洒在那两道交叉的剑痕上。
　　当他看到秦无尘眉间那两条剑痕刚刚将黑痣切破时，禁不住道：“这人的剑法神妙之极，出剑的力量与火候，更是拿捏得刚好，否则力量稍重，或者剑锋稍偏，秦师弟，你就算不死，两只眼睛也瞎了……”
　　秦无尘愤愤道：“我宁可被他杀死，也比这样好受得多。”
　　成钧摇头道：“我真是想不通，他为何偏偏要毁去你这颗痣？”
　　林盈萍道：“小妹听他说，好像秦师兄练了什么慑魂功，所以他才……”
　　成钧惊讶道：“慑魂功？秦师弟，你怎么会练这种邪派的功夫？”
　　秦无尘脸色铁青，道：“这都是那个人说的，成师兄，你也相信？”
　　成均望了林盈萍一眼，道：“我想不会的，这种慑魂大法是三十年前阴阳童子钟芜君的绝技，自从他被蓝衫客诛于岳麓山之后，便已经失传了……”
　　他话声稍顿，道：“何况秦师弟是华山门下，又怎会去练那种邪功？”
　　林盈萍道：“我也不大相信，可是那人……”
　　成钧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林师妹，那人的长相怎么样？是不是矮矮胖胖，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大头，身穿一件蓝色长衫……”
　　“不是的！”林盈萍道：“那人身材很高，身穿一件葛黄色衣服，面孔焦黄，好像刚害过病一样……”
　　成钧道：“哦！那么他便不是蓝衫客了，可是当今武林又有谁能一招便击败秦师弟？”
　　他望着秦无尘，问道：“秦师弟，自从两年前在洞庭别后，你没有放下武功吧？”
　　秦无尘道：“小弟没有一天不练功的，自觉较两年前武功有所寸进……”
　　成钧凜然道：“那么这人的来历更加使人难以猜透，放眼天下，能够一招便使秦师弟失剑落败的，除了蓝衫客之外，还没有第二个。”
　　林盈萍道：“哦，成师兄，小妹忘了，那人还有一个很怪的地方，他不但没有胡须，并且也没有眉毛。”
　　“哦！”成钧苦思一会儿，摇头道：“愚兄想不到武林中谁有这种特征……”
　　秦无尘道：“那家伙就住在这个客栈的后面院子里，成师兄，要不要叫掌柜的进来问问……”
　　“他就住在这里？”成钧皱眉道：“那么这人的行径就更加使人怀疑了。”
　　秦无尘道：“我看他很可能也是为了《两心神功》秘笈而来的。”
　　“嗯！很可能。”成钧道：“刚才我进来之前，在门口遇见丐帮的追风丐和逐电丐，他们告诉我方才有人从城外进来，毒手黑鹰洪克龙见他长相奇怪，所以亲自去试探他，结果被他废去一身武功……”
　　他刚说到这里，有人在室外敲门道：“客官，有人来找你……”
　　秦无尘脸色一变，道：“会不会是……”
　　成钧站了起来，道：“秦师弟，你不要动，愚兄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阵哈哈大笑，道：“是贫僧和非非子道友，成师弟，你先来了？”
　　成钧听得是悟勇大师的声音，连忙开门，道：“哦，原来是两位道兄，请进。”
　　悟勇大师首先跨了进来，接着一个年纪约四旬，面目清癯，颊下蓄着三绺长髯，看来仙风道骨的全真，也走了进来。
　　悟勇大师一跨进屋来，便见到秦无尘眉间的伤痕，愣了一愣，问道：“秦师弟，你的眉间……”
　　秦无尘叹了口气，苦笑道：“唉！别提了，两位师兄，小弟要回华山了。”
　　崆峒非非子诧问道：“秦师弟，这是怎么回事？”
　　左手快剑成钧掩好了门，道：“两位道兄请坐，让秦师弟把详细的经过情形说完之后，小弟尚要向两位道兄请教，因为这件事使得我们夺取秘笈之计划，变得更困难了。”
　　悟勇大师和非非子听得成钧这么说，面色顿时凝重起来，他们跟林盈萍招呼之后，齐都围着圆桌坐下。
　　秦无尘整理了一下思绪，道：“小弟很早便起来了，运完了功后，便预备到街上去看一看，才一出房门，便被一个人撞上身来……”
　　他把遇见展玉麟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特别强调自己之所以与人动手，乃是因为展玉麟的态度不善所致……
　　当然，他对于展玉麟指他练过慑魂大法，是绝口否认，认为展玉麟是存心与华山为敌，甚而与五大门派为敌……
　　最后他说道：“依小弟之见，这人来到武昌，完全是为了《两心神功》秘笈，他出手对付小弟，可能便是要我们放弃夺取秘笈……”
　　悟勇大师和非非子听了之后，齐都面现惊色。
　　非非子问道:“成师弟，你能确定那人不是蓝衫客？”
　　成钧点头道：“小弟敢肯定他绝非是蓝衫客，十六年前，小弟曾见过蓝衫客一面，他的身材容貌绝不会像秦师弟所讲的……”
　　非非子惊诧道：“贫道可从未听说过武林中尚有哪一个人会有如此高明的剑法！假如他真要插手进来，只怕事情就麻烦了！”
　　悟勇大师忖思了一下，道：“这人果然是我们的大敌，较之阴无极还要难以对付，看来我们得向师门求援……”
　　“依小弟之见暂时不必！”成钧把展玉麟惩治毒手黑鹰洪克龙之事说了出来，道：“这人既然伤了阴无极的徒弟，而且出手那么重，阴无极绝不会就此放过，定然会设法对付他，这样反而对我们夺取秘笈之事有利……”
　　他望了秦无尘一眼，道：“等到我们取到秘笈，交给五位掌门之后，我们就可以再回头来对付这人，定然可以查出他是谁来，所以我们目前最好不要招惹他，以免惹来无谓的麻烦。”
　　悟勇大师颔首道：“成师弟这话说得对，贫僧也赞成先夺取秘笈，再探出此人身份，设法对付他。”
　　“贫道也同意成师弟的见解，先把力量放在秘笈之上。”
　　非非子道：“昨晚我们被南霸天所愚，追赶了半夜，结果只抓到个假的南霸天，看来南霸天本人一定还在天霸庄，我们该如何避开阴无极的耳目，进入天霸庄，取得秘笈……”
　　秦无尘听他们都那么说，也只得暂时放弃自己的报仇之念，开始讨论如何夺取《两心神功》秘笈之事。
　　就在这五大门派的高手，商量如何夺取《两心神功》秘笈的同时，展玉麟在同一间客栈后院的房里，面对着宋铁岑、何玉芝和展慕白三人，讲完了他一晚上所经历的事情……
　　展慕白为了等父亲，一晚没睡，还是被宋铁岑所逼，和衣躺在床上，何玉芝因为心里担忧展玉麟，也陪着展慕白在屋里等待。
　　只有宋铁岑一人，既心悬展玉麟的安危，又要照顾没有丝毫防身能力的何玉芝和展慕白，只得整晚在院子里等候。
　　若非他受了展玉麟的叮嘱，以及知道何玉芝已无法使出武功，他真会不顾一切地跟随展玉麟之后，赶到天霸庄去。
　　是以当他们见到展玉麟安然回来后，那份高兴，真是难以形容。
　　他们一齐围在展玉麟的身边，听他述说这一晚所经历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听得如痴如醉，惊险之处，齐都耸然动容，轻松之处，又为之哈哈大笑……
　　当展玉麟说到遇见蓝衫客时，宋铁岑和何玉芝都吃了一惊，只有展慕白为之大笑。因为他从没想到一个人会有那么大的头，那么大的肚子，以及那么矮的身体。
　　若非他相信父亲不会说假话，他真以为这只是展玉麟说来让他高兴而已。
　　在他的小脑袋里，认为一个有那样大肚子和大脑袋的人，绝不可能是练得武功的。
　　他笑着问道：“爹，那个蓝衫客腰上挂的木剑，真能够杀死人吗？”
　　“当然可以。”展玉麟肃然道：“蓝衫客就算拿一根柳枝应敌，天下也没人可以抵挡得了。”
　　“爹！”展慕白不相信地问道：“你也打不过他吗？”
　　展玉麟颔首道：“我的剑法造诣距离他还有一截，就算手里有金鹰剑，也不会是他的敌手。”
　　展慕白伸了伸舌头，道：“真想不到他那样厉害，我以为他忙着照顾他的大头大肚子都来不及呢……”
　　“慕白，你见到了他，可别这么说。”何玉芝劝说一句。
　　展玉麟道：“我想要请他收你为徒，如果他肯的话，你以后的成就，一定会远远超过我……”
　　展慕白摇头道：“爹，孩儿可不敢做他的徒弟。”
　　展玉麟问道：“为什么？”
　　展慕白笑道：“因为我一想到他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假使每天看着他，恐怕只顾着笑，也没有时间学武功了……”
　　他这话使得室内的人都为之失笑，展玉麟见到他那娇憨天真的样子，心中也不由为自己所经历的惊险，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不敢想象如自己被困死在神胶黄沙里，对他们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他深深地为自己庆幸，若不是运气好，他将不可能再见到这么可爱的儿子了。
　　他把整个经过情形说完了，然后从怀里取出那本薄薄的小书，交给展慕白道：“慕白，这是你要看的《两心神功》秘笈，拿去吧，我总算给你取到了。”
　　展慕白本来还是一脸笑容，等到一接过那本《两心神功》秘笈，顿时两眼发红，流下泪来。
　　展玉麟惊问道：“慕白，你怎么啦？”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反将展慕白问哭了。
　　展玉麟一时摸不着头脑，道：“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又哭起来了？告诉爹，究竟为了什么？”
　　展慕白扑进父亲的怀里，哭着道：“爹，是孩儿不好，害得你老人家冒了那么大的危险去取这本书，我……我再也不要您离开我了……”
　　展玉麟听他这么说，不由深深地为之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爹以后永远不离开你了……”
　　何玉芝见到他们父子这副样子，眼圈一红，道：“大哥，这都是我不好，若非是我夸张《两心神功》秘笈的神奇，慕白绝不会要求你，你也不致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取书……”
　　“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展玉麟见她泫然欲泪，笑了笑道：“再说你也没说错，这《两心神功》秘笈，确实是武林至宝，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动念要劫夺这本秘笈……”
　　何玉芝道：“可是……”
　　展玉麟笑道：“你别再可是了，我一晚没睡，想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会儿，你就在这儿陪陪慕白吧！”
　　他替展慕白擦干了眼泪，道：“孩子，你好好地看一看，如果认为好玩的话，不妨记起来，慢慢地练，因为我还要把它交给五大门派……”
　　何玉芝问道：“大哥，为什么要把秘笈交给五大门派呢？难道……”
　　展玉麟道：“这是蓝衫客的吩咐，我也认为这本书留在手里只能替我们带来麻烦，落在邪派人物手中，更会给武林造祸，还不如交给五大门派保管的好……”
　　他话音稍顿，又道：“哦，三妹，我忘了告诉你，这本秘笈你看看可以，千万别想练上面的心法，否则会伤害到你……”
　　何玉芝道：“我只是好奇而已，并非想学上面的武功。”
　　“这就行了。”展玉麟点了点头，站将起来，对站在一旁的宋铁岑道：“铁老，请你到前面向店小二要点热水，我要洗个澡……”
　　“堡主，”宋铁岑道：“这儿城里有澡堂，你何不……”
　　展玉麟摇头道：“我刚才实在气不过，略为惩戒了华山派的三眼神剑秦无尘，只怕他会心怀怨恨，唆使其他四派高手来寻仇……”
　　他说到这里，倏然想起方才面对着秦无尘攻击时，所使出的那一招手法来。他当时在秦无尘的慑魂大法之下，心志迷失，思索飘忽，惊醒之后，骤然见到秦无尘展剑攻来，一时无法可避，却由于一种突然而来的灵感，使得他整个意志与精神，都与身体融合为一，似乎他本身就是一支犀利无比的剑，这才破去对方的绝招。
　　他随着宋铁岑进屋之时，脑海之中一直思索那一招神幻莫测的剑招，却是有如孤鸿远扬，羚羊挂角，再也想不起来。
　　如今，他脑海之中，倏然又浮起当时的情景，那一招神奥的剑法似隐似现地再度现于眼前。
　　他的话声倏然一顿，目光呆凝地望着墙壁，开始捕捉着这偶现的一刹灵感。
　　他这种突然出现的怪异神态，使得何玉芝等人都大吃一惊，宋铁岑骇然问道：“堡主，你怎么啦？”
　　展玉麟整个精神都摆在捕捉这幻影似的灵智一招，如何听得到他的声音？
　　展慕白见到父亲双目呆凝，恍若不闻，心中大为焦急，拉着展玉麟的手，问道：“爹，爹，你怎么啦？”
　　展玉麟被他这一摇，顿时醒了过来，脑海中如电光闪现的那一丝灵感，顿时悄然隐去，自己如同置身黑暗之中，再也寻觅不到一点光亮。
　　他苦笑了下，道：“没什么，或许是我累了吧！我到铁老的房里去准备洗澡吧！”
　　他虽是想不起来，却不愿就此放弃，因为他若能捉牢那丝灵感，他在剑道上的造诣就等于更上一层楼，能完全做到心剑合一的地步。
　　假如他能达到心即是剑，剑即是心的地步，他便能使出驭剑之术，剑道的成就也就到了大成。
　　所以他藉辞疲倦，离开了这儿，走到隔壁宋铁岑所住的房间去。
　　他掩上了房门，走到木床之前坐下，开始苦苦寻思起来。
　　然而这等深奥的剑法，却不是他苦心思考，着意寻觅所能得到的。
　　那一丝偶现的灵感稍纵即逝，他既无法抓住，便也无法寻觅。
　　苦思了许久，他始终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如何才能从那么危险不容一发的情形下，脱身而出，甚而夺下了秦无尘的长剑……
　　他终于放弃继续思索，暗叹一声，忖思：
　　“这是我多年以来所梦想的境界，可惜我只跨进半步，便又退了回来，再也找不到路进去了……”
　　此刻，他若是能够领悟到心剑合一的要诀，那么只要三天工夫，他的剑法便已到了无上的境界，赶上蓝衫客翟军目前的造诣。
　　但是他既无法记起，只怕再苦练十年，也难赶上蓝衫客了。
　　练剑之道，首在“悟”字，若是不能领悟剑法之真髓，终此一生，也只不过是个三流的剑士而已。
　　展玉麟悟性极高，又肯刻苦，所以能在三十多岁的英年，在剑法上获致如此大的成就。
　　但是练武的人武功到了某种程度，自然会有一种无形的障碍出现，使得进步的速度呆滞下来。若是能够超越这重障碍，进步神速无比，成就便高上一层，武功也更加精进……
　　大凡武功愈高，这种无形的障碍也就愈大，同样的也愈难突破，有些人甚而终身都无法超越这层障碍，而始终是武林一流高手，无法达到绝顶的地步。
　　展玉麟目前就停留在这个阶段，无法赶上蓝衫客，不过就以他一身成就来说，江湖上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了。
　　他正在懊恼地暗暗叹气，宋铁岑已提着一木桶水，夹着一叠衣裤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一个伙计托了个大木盆跟着进来。
　　那个伙计方才见过展玉麟，一见是他，吓得把木盆放下，赶紧走开。
　　宋铁岑骂了两声，讪讪笑道：“堡主，这儿的伙计没有北方客栈里的伙计勤快，小的等会儿找掌柜的……”
　　“铁老，”展玉麟道：“你不必找人家麻烦了，我将就一点，随便洗洗就行，你还是去照顾何姑娘跟慕白要紧。”
　　宋铁岑不敢多言，应了一声，把热水注入盆中，替展玉麟把干净衣服摆好，径自走了出去。
　　展玉麟很快地洗了个澡，然后换好衣服，当他照镜戴帽时，他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容貌，不由为之一怔。
　　敢情他的脸上退了一层皮，又恢复原先的白皙……
　　前几天他跟黑煞毒神刘彪交手时，飞身穿过对方所散布的苗疆“桃花毒痒”，虽然他已运气护住全身，但是须发却全被剧毒所腐蚀，脸上泛现出一片片的斑痕，整个容貌为之大变。
　　这几天他连日赶路南下，一路之上饱经风霜，脸孔被烈日晒得变黑，以致原先的斑痕加深，更是无人认得……
　　他一直没有为自己容貌变丑感到难过，甚而还认为这给了他许多方便，因为没有人能认出他是谁来。
　　江湖上谣言传播得很快，若是有人认出他便是金鹰大侠展玉麟，定然会有许多不同的猜测，怀疑他在隐居十年之后，重出江湖，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当他沐浴完毕，一照镜子，发现自己的容貌又已恢复从前的模样时，他禁不住吃了一惊。
　　他又仔细地照照镜子，只见已经脱落的眉毛和胡须又都长了出来，虽然只是稀微的点，却已能让熟人认得出来了。
　　他在金鹰堡里，消磨了他最宝贵的十年，在二十七岁，声誉刚起没两年的时候归隐，一直到壮年才被逼出堡。
　　这十年当中，他蓄着长长的须髯，使得他在外貌上显得远较实际年龄为老，他的心情也受到了影响，觉得自己很苍老了。
　　可是现在当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容貌时，他发现那过去的十年并没使他老许多，就好像他当年归隐金鹰堡时一样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