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义不容情

 

2024-08-04 22:13:01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展玉麟叹了口气，道：“唉，铁老，请原谅我的心情不大好。”
　　宋铁岑搓搓手，道：“堡主，你有什么困难，请对老奴说，老奴就是这条命，无论火里水里，我都绝不会皱一下眉……”
　　展玉麟道：“铁老，我知道你对我很忠心，不过我的心情，你不会了解的……”
　　宋铁岑道：“老奴知道堡主你被逼得要跟蓝衫客动手，很可能一去不回，可是……”
　　展玉麟道：“我跟你说过我并非为我的生命而感到难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条命已完全是为慕白留着的，生死不足一惜，我只是……”
　　他摇了摇头，道：“铁老，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蓝衫客是好朋友。”
　　宋铁岑点头道：“堡主，你早上是跟老奴提过，在城外见到蓝衫客……”
　　“这就是了。”展玉麟道：“我跟蓝衫客一见如故，他曾经答应我要设法栽培慕白，可是我如今被逼要跟他交手……”
　　宋铁岑道：“堡主，我想蓝衫客一定能够理解你的困难，说不定他不会跟你动手。”
　　展玉麟摇头道：“这是绝不可能的！”
　　宋铁岑一愕道：“这个老奴就不明白了，你们既为好友，为何……”
　　展玉麟道：“武人为了名之一字，可以牺牲一切，就算蓝衫客肯为了我们两人的交情，不与我交手，我也绝不能那样做！”
　　他苦笑了下道：“因为假如他不与我动手，那么他这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威名声望，将要从此扫地，我是他的朋友，岂能让他这样做？”
　　宋铁岑摸了摸头，道：“这……这就有点困难了。”
　　“没有什么困难。”展玉麟道：“我去跟他动手就是了。”
　　“可是……”宋铁岑道：“堡主，请恕老奴多言，蓝衫客武功绝世，老奴认为你……”
　　展玉麟颔首道：“我一定不是他的对手，这点我也承认，就是阴无极等人也知道，但是我与蓝衫客动手时，也绝不能放松丝毫，务须全力以赴。”
　　宋铁岑道：“哦！”
　　展玉麟道：“因为我若是故意被杀，便是对蓝衫客的一种侮辱，一个高手能被人杀死，绝不被侮辱！尤其是蓝衫客这种绝世的高手。”
　　宋铁岑谨：“堡主，这分明是个陷阱嘛！”
　　展玉麟颔首道：“我早就知道是个陷阱，并且还知道这是阴无极出的主意，但是我能够不去吗……”
　　宋铁岑想了一下苦笑道：“就是换了我，老奴想必也一定会去。”
　　展玉麟道：“阴无极就是吃住我这一点，他知道我为了慕白，一定要答应他的条件，幸好他还不知道三妹也中了毒，否则他出一千个条件，我也得答应他！”
　　宋铁岑还待说话，何玉芝自外面走了进来。
　　展玉麟立了起来，道：“三妹，你怎么过来了呢？何不多躺躺？”
　　何玉芝道：“大哥，你当我是害重病！这点毒只不过使我无法施展武功罢了，走动还是可以的！”
　　展玉麟问道：“慕白呢？”
　　何玉芝道：“他睡着了。”
　　她走到榻旁，坐了下去，笑道：“慕白得到了那本《两心神功》秘笈，就跟得到个宝贝似的，整天都捧着不放，方才说是把整本书都已经背熟了！”
　　展玉麟道：“他是不是想学上面的心法？”
　　何玉芝道：“何止想学？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表演给我看了。”
　　展玉麟道：“哦！他已经开始学了？”
　　何玉芝道：“他说那两心神功非常好玩，练了一会儿，竟然能够使得体内的真气交互轮转，分成两道，所以急着练下去，或许由于太急的缘故，刚才说脑筋也开始乱了起来，我才叫睡觉。
　　展玉麟道：“哦！你跟他说，别练得太急了，小心真气走岔，到那时候就糟了。”
　　他想到了一件事，道：“哦，三妹，烦你等会儿把《两心神功》秘笈抄一份下来。”
　　何玉芝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展玉麟道：“那份真迹，我要交给别人。”
　　何玉芝问道：“是不是要交给五大门派？”
　　展玉麟摇头道：“不是。”
　　何玉芝一愕道：“那么是……”
　　“你不用问了。”展玉麟道：“等一会儿欧阳朴会来替你们动手祛毒……”
　　何玉芝恍然道：“哦，原来大哥是用《两心神功》秘笈作为条件……”
　　宋铁岑道：“不单这样，并且……”
　　展玉麟打断了他的话，道：“铁老！”
　　何玉芝望了望宋铁岑，又看了看展玉麟，道：“大哥，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展玉麟摇头道：“没什么，三妹，你快去把秘笈抄下一份来，我答应阴无极，一等欧阳朴动完手，便把秘笈交给他。”
　　何玉芝道：“大哥，除了秘笈之外，你还答应他什么条件？”
　　展玉麟道：“没有什么。”
　　何玉芝道：“大哥，求你不要瞒我好吗？我晓得阴无极是个卑鄙的小人，他绝不会如此轻易便……”
　　展玉麟道：“三妹，你以为《两心神功》秘笈是那样没有价值？”
　　何玉芝道：“《两心神功》秘笈当然是无价之宝，可是……”
　　“这就行了。”展玉麟道：“三妹，你快去替我做这件事好吗？我想运一会儿功。”
　　何玉芝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法问得出来，于是只好向展玉麟裣衽行了一礼，姗姗走出门去。
　　展玉麟等她走开之后，沉声对宋铁岑道：“铁老，关于我与蓝衫客决斗之事，请你千万别对玉芝说起，免得她难过。”
　　宋铁岑道：“可是……”
　　展玉麟道：“别再可是了，你照我的话去做就行了。”
　　宋铁岑嘴唇嚅动了一下，终于没说什么，应声道：“是。”
　　展玉麟望了望他，想要解释一番，却觉得没有什么好说的，是以挥了挥手道：“铁老，你去吧，等会儿阴无极来了，再通知我！”
　　宋铁岑转过身缓步走了出去，展玉麟望着他的身影，似乎觉得他的背更驼了。
　　他明白这并不是宋铁岑在刹那间变老了，而是他的心情负荷不了那么多的痛苦。
　　展玉麟轻轻叹了口气，又一次觉察到命运的无情……
　　十多年前，他初出江湖时，意气飞扬，豪迈无比，几乎认为整个江湖的改造，都依赖在他的身上。
　　凭着他手中的利剑，他能够扫除天下的邪恶，澄清江湖的黑暗。
　　可是随着岁月的移转，阅历的增长，他开始感到有许多事情，并非是区区的一支宝剑便能解决的。
　　甚而由于情势的逼迫，使他有力不从心的感觉，往往会不信任自己的力量。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相信命运的可怕，与自己的渺小，也明白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事实。
　　十年前，他妻子的去世，使他深深了解到了命运的可惧，他为了避免旧事重演，这才隐居起来，专心抚育儿子。
　　没料到十年之后，他又受了命运之神的拨弄，重出江湖，并且还演变出这种结果，他虽然晓得无定山那些邪魔的野心何在，虽然知道他与蓝衫客决斗之后，江湖局势将演变成何种的结果，但是，他却没有力量能够加以阻止，并且还无可奈何地要听从别人的安排去做……
　　假如这不是由于命运的安排，他怎会有这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凭着手中的一支利剑，他相信就算阴无极把手下的弟兄一齐带来，他也能把他们一齐杀死。
　　可是，他能这样做吗？
　　他是可以这样做的，除非他愿意让他的独子死在他的眼前！
　　假如那样的话，他宁可让自己死去，也不愿伤害到他的儿子……
　　展玉麟想了许久，思绪绕了无数个弯，走了不少的路径，结果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也就是他除了舍却自己的生命之外，绝无第二个办法可以想了！
　　他不甘于自己就此屈服于命运的安排，落得一个死的结局，喃喃道：“难道我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好走吗……”
　　他的脸上泛起痛苦无比的神情，苦苦地思索着，以致忘却了原先决定的想要练一会儿坐功的意念。
　　杂乱的思绪，有如汹涌澎湃的怒潮，一再地撞击着他的心头，使他的心灵愈来愈是痛苦。
　　他倏地一拍桌子，怒吼道：“难道我就眼见自己如此轻易地便被他们控制了吗？我竟会连一点办法都已想不出来了吗？假如我以阴无极的生命来威胁他们，无定山的人是否也会答应我的条件？”
　　这个意念突然跳进他的脑海，他深思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因为他没有把握无定山的邪魔们会肯这样做。
　　假如那些人有人性，也不会被人称为邪魔了。
　　何况阴无极的地位，在无定山那些魔头的心目中，绝没有慕白在展玉麟心中那样的重要。
　　这种没有把握的事，展玉麟一向是很少做的，尤其是结果可能牺牲慕白的生命，他更不会贸然地去做。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整颗心都已在绞痛，连头也有点昏沉起来。
　　缓缓地站立起来，他想要坐到长榻上去运一会儿功，却听门外有人唤道：“展大侠在吗？有故人来访。”
　　展玉麟定了定神，沉声道：“谁？”
　　“阿弥陀佛。”门外有人呼了声佛号，道：“贫僧悟勇偕崆峒非非子，武当成钧师弟来访。”
　　展玉麟皱了皱眉，倏然想到了阴无极何以那样恭谨地来拜访自己的原因了。
　　他心中暗想：
　　“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阴无极，你也太毒了。”
　　他压制住激动的情绪，缓步走到门口，启开了门扉，只见门外一排站着三个人，果然是悟勇大师、非非子和左手神剑成钧。
　　崆峒非非子一向远在西北行道，难得到中原来，展玉麟出道以后，并没有见过他。
　　可是他跟少林悟勇大师，武当左手神剑成钧却是旧识。
　　十多年前，他初出仗剑行侠江湖，曾在河南遇见悟勇大师和成钧两人。
　　当时成钧年纪还轻，由于师门的关系，在武林中的声望已经不小，他一遇见展玉麟便有惺惺相惜之感，与展玉麟在河南整整盘桓了三天之久，每天饮酒论剑，欢愉终日。
　　并且由于他非常赏识展玉麟，还特别到少林寺去把悟勇大师给叫了来，三个人在一起又玩了三天，这才依依分手。
　　从此以后，展玉麟回到北方，便定居下来，一直都没遇见过成钧。
　　直到昨天他到天霸庄去，才见到成钧和悟勇大师。
　　当时他的目的与成钧相同，所以不能坦然去与他们相见。
　　就算蓝衫客没有对他说，要他把《两心神功》秘笈交给五大门派，他也会这么做的。
　　然而，这个决定却因阴无极的出现而逼得取消了！
　　就算他要再抄一份秘笈给他们，五大门派也绝不会答应，定然会再掀起一阵波澜。是以，他除了坚决否认得到《两心神功》秘笈之外，别无其他方法可以应付了。
　　悟勇大师和成钧一见到展玉麟，不由微微愕了一下，他们从秦无尘那里所听到关于展玉麟的容貌，使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武功奇高的怪人，便是当年以美男子称誉江湖的金鹰大侠。
　　只不过因为阴无极的话使他们起了极大的怀疑，这才促使他们一齐前来察看一下。
　　他们惟恐受了瞒骗，而使得后院住的那个怪人发生误会，这才把非非子邀来，假如动手，他们也不会吃什么亏。
　　就因为他们是抱着这个心理来的，所以展玉麟一开了门，倒使得他们为之一愕。
　　成钧凝目望了一下，只见展玉麟跟十多年前相较，并没有变多少，他脑海中所留下的印象，当年的金鹰剑客展玉麟，是玉面朱唇的美男子，如今也是个白面无髯的英俊男人。
　　如果说是有所不同的地方，那便是这十多年来，由于岁月的变迁，使得他眼神更锐利，智慧更成熟了。
　　成钧有些激动，踏前一步，伸手出来，道：“展兄，十多年未见，你……”
　　展玉麟抱了抱拳，淡淡道：“哦，原来是成兄和悟勇大师，请问有什么事吗？”
　　成钧一见他那种冷漠的样子，顿时把话咽了回去，尴尬地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
　　悟勇大师面色微微一变，道：“展大侠……”
　　展玉麟让开一步，道：“大师，请不必如此客气，在下……”
　　非非子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便是昔年名动天下的展玉麟吗？”
　　展玉麟道：“不敢，正是在下……”
　　非非子冷哼一声，道：“原来我以为金鹰大侠是个了不起的英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展玉麟面色如常，沉声道：“道长此话怎说？”
　　非非子道：“据悟勇师兄和成师弟言及，说你是个豪气干云的大丈夫，他们与你分别十多年，一听到你在这里，便急忙想来看你，谁知你却……”
　　展玉麟道：“道长认为我对待他们太过冷淡？”
　　非非子道：“你认为对待朋友已够热诚？”
　　展玉麟冷笑一声，道：“假如我的朋友没有目的来找我，我一定竭诚以待，可是怀有目的而来，请恕在下不客气。”
　　非非子道：“你怎知我们是怀有目的而来？”
　　展玉麟道：“我住在这里，难得有人知道，除了阴无极之外，可说很少人晓得了，你们贸然而来，定然是听了阴无极所告……”
　　他话声一顿，对成钧道：“成兄，假如你是为了《两心神功》秘笈而来，那么就请原谅小弟不招待了，否则我们可以痛饮两盅……”
　　“小弟并非为饮酒而来，”成钧坦然道：“展兄既然先提起秘笈之事，请问是否……”
　　展玉麟摇头道：“非常抱歉，成兄你来迟一步了，秘笈已经不为小弟所有。”
　　悟勇大师道：“展大侠，你的意思是已把秘笈交给阴无极？”
　　展玉麟颔首道：“不错。”
　　成钧一愕，道：“展兄，为什么？”
　　展玉麟道：“因为小弟急需以这本秘笈交换一个人的生命。”
　　悟勇大师困惑不解，道：“贫僧不明白你的意思……”
　　展玉麟目光一闪，道：“两位若是想知道详情，请进来坐坐，容小弟禀告，至于这位道长……”他摇头道：“很抱歉，小弟不认识他，不能请他入内了。”
　　非非子面色一变，道：“你……”
　　他的手飞快地移向挂在肋下的长剑上，只要展玉麟一言不对，便有拔剑的决心。
　　展玉麟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再理会他，对悟勇大师道：“大师，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件事？否则请恕在下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