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义不容情

 

2024-08-04 22:13:01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悟勇大师还未说话，非非子已忍耐不住，“锵”地一声，长剑出鞘，向展玉麟刺了过去。
　　他这一剑迅快如电，只见剑光一道，剑浪如潮，竟然发出低微的嗡嗡之声，顿时便将展玉麟身前的空隙一齐封住。
　　他所施出的乃是崆峒镇山剑法，第七代祖师所创的“小周天七杀剑”中最最毒辣的一式。
　　这一式剑法变化繁多，只要出剑在先，绝不容许对方躲开，定然能置敌方于死命。
　　因为这招剑式的长处便是剑势展出之后，能够从任何角度出剑，加上迅捷如电的速度，所以从无一人能逃得生路的。
　　悟勇大师并非练剑之人，倒也罢了，左手神剑成钧乃是武当剑法的嫡传弟子，他深知崆峒剑法的奇诡毒辣，变幻神奇，是以当他见到非非子突然出手，施出这等毒绝的一式，禁不住惊道：“道兄……”
　　话未说完，那耀眼的剑光倏然一敛，非非子持着的长剑非但没有攻出，反而后退了一步。
　　他满脸惊愕，愣愣地望了展玉麟一下，道：“你……你为何不躲开？”
　　展玉麟道：“我为什么要躲？你并没有要杀死我的意思，是吗？”
　　非非子愣了一会儿，喃喃道：“我不相信，我非要……”
　　成钧不懂得非非子为何这样，但可以从他的话中了解到他还想出手，是以赶紧横跨一步，挡在非非子的面前，道：“道兄，你不要……”
　　非非子身形一闪，从成钧的右边掠过，手腕一抖，又是一剑疾刺而出。
　　他这一剑完全与方才一样，不过剑尖所取的角度却是展玉麟咽喉、心脏等要害。
　　显然，他是豁了出去，不管展玉麟会不会躲开，也要将对方杀死！
　　悟勇大师站在一旁，眼见非非子如此来势汹汹，岂能让他当着自己面前，将展玉麟杀死？
　　他沉喝一声，道：“道兄，请勿冲动！”
　　话声之中，他那宽大的袍袖飞扬而起，一个斗大的拳头已倏伸而出，挟着沉重如山的强劲力道，向着非非子的长剑撞去。
　　他距离非非子很近，加之使出的乃是少林神拳，拳路之快，劲道之猛，的确使人睹之色变。
　　但是那股力道刚一发出，他便见到非非子那瘦长的身躯较之方才更加快速地倒退回去，反而站在屋里的展玉麟往前急追而出。
　　这种情形就好像非非子的长剑有一股磁力把展玉麟吸出门外一般。
　　由于情势的倏然转变，就成了悟勇大师这一拳是攻向展玉麟，而形成与非非子夹攻的现象。
　　悟勇大师心头一惊，赶紧深吸口气，收回发出的那股真力。
　　他虽是少林门下第一高手，少林神拳也已练到九成以上的境界，但是要将那股强大的拳力在一刹之间完全收回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但见拳风激荡，整个的拳力虽已被悟勇大师收回十之六七，残余下的劲道也并不小，还没撞及展玉麟身上，已使得他全身的衣袍高高拂起。
　　悟勇大师只见展玉麟身形一晃，那股飞漩的拳劲，已从他的身边拂过。
　　就在这时，他已听到“咔”的一声，非非子手中的长剑已折为两段，那前半截的剑刃正持在展玉麟的手中……
　　他深深为之骇然，这才晓得为何三眼神剑秦无尘竟然在展玉麟一招之下便已落败，展玉麟的武功的确已超出他们甚多。
　　武功的高低差异是丝毫都不能勉强的，些许的不同便可以决定生死，更何况双方的武功相差如此之多。
　　悟勇大师一发现这点，站在一旁的成钧也看到了，他们惟恐展玉麟一怒之下，会将非非子杀死，悟勇大师赶忙叫道：“展大侠，请手下留情……”
　　左手神剑成钧正好站在展玉麟和非非子之间，惊呼了一声，那支佩在右腰下的长剑已闪电而出。
　　武当的剑法以凝重与飘逸著称，成钧这一剑划出，有如行云流水，且又剑路方正，截在展玉麟之前，阻止他继续前攻。
　　他这一剑并没有要与展玉麟交手的意念，不过剑式既出，自有一股杀气涌现，展玉麟右手两指正挟住那枝断剑，一见成钧挥剑攻来，立即运剑相迎。只听“铛”地一声轻响，他手中的半截断剑已与成钧的长剑交叉拍击，立时两枝剑刃交叠在一起。
　　成钧的长剑被封，略一用劲，竟没能夺回，不由大吃一惊，道：“展大侠，你……”
　　展玉麟目中闪出烁亮的精光，望了成钧一下，卸去了力道。
　　成钧抽回了长剑，迟疑了一会儿道：“展大侠，多谢你。”
　　展玉麟把手中的半截断刃掷在地上，道：“你们走吧！”
　　非非子手中持着前半截断剑，愣愣地站在那儿，似乎还没弄清楚自己手中的长剑为何断去。
　　等到展玉麟说完了这句话，他才觉察到自己确实是在对方空手之下落败了。
　　一股深浓的悲哀涌进他的心头，使他的脸色变为苍白。
　　他的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眼光射出怨毒的光芒，死死地盯着展玉麟，一字字道：“展玉麟，我会记得你的！”
　　展玉麟有点错愕地望着他，想要说什么，话又被他咽了回去。
　　非非子手腕一抖，那半截断剑又断为双截。
　　他把握在手中的剑柄重重地掷在地上，咬牙道：“不报此仇，有如此剑。”
　　他转过身去，一展袍袖，已如一只大鸟般飞身掠出墙外。
　　悟勇大师唤道：“非非道友……”
　　话声出口，非非子已经投身墙外，看不见了。
　　悟勇大师欲待追赶，犹疑了一下，望着展玉麟不禁顿足道：“唉，展大侠，你为何……”
　　展玉麟面上浮起一丝凄然之色，抱了抱拳，道：“两位，抱歉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屋里，把门关上。
　　悟勇大师愣了一下，摇头道：“唉，他这是为了什么？”
　　左手神剑成钧面色凝重地把长剑插回鞘内，道：“悟勇师兄，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悟勇大师道：“成师弟，贫僧不明白。你是说……”
　　成钧道：“悟勇师兄，十多年前，你也跟展玉麟相聚过一起，你该晓得他不是这样的人。”
　　悟勇大师沉吟一下，道：“当时他的确是个豪爽的少年英杰，可是这十多年来……”
　　成钩道：“任何人都会变的，但是也不可能变得如此厉害，展玉麟是正道人士……”
　　悟勇大师摇头道：“以他现在的作为，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正派之士了……”
　　成钧道：“小弟我却相信他绝不会走入邪道……”
　　悟勇大师道：“这些年来也许他是练剑人魔，走进邪道，他自己也不知道……”
　　成钧道：“这是不可能的，悟勇师兄，小弟是练剑之人，可以从他的剑法中看出他的为人，否则非非子早就伤在他的手下……”
　　他想起方才的情景，仍然有些懍意，道：“刚才你我都动过手，该晓得他的武功已经到达何等骇人的境界了，除非我们三个人联手，否则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他的武功确实惊人，”悟勇大师道：“因此也就更加的可怕，贫僧认为该将此事禀报掌门人，让他们作决定该如何去做。”
　　成钧道：“小弟认为该先把事情弄清楚，展玉麟这样做并非他的本意，一定另有苦衷。”
　　他的目光一闪，道：“或许他是受到阴无极的威胁，这才……”
　　悟勇大师一笑道：“展玉麟的武功已是罕有敌手，阴无极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威胁他？”
　　成钧道：“一个人无论武功有多高，一定也有弱点，阴无极说不定正好抓住了他的弱点，所以才……”
　　他拍了下手，道：“来，我们去问清楚！”
　　门扉一响，展玉麟缓缓走了出来。
　　成钧微微一愕，展玉麟轻叹口气，道：“成兄，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成钧道：“展兄，我们相交十多年了，虽说这些年一直都没见面，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苦衷，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件事，否则对你会发生误会……”
　　展玉麟苦笑一下，道：“小弟就算是被天下人都误会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成钧忙道：“展兄，话不是这么说，《两心神功》秘笈有关整个江湖的局势……”
　　展玉麟道：“江湖的狂澜已起，绝非你们五大门派所能挽救的……”
　　成钧神色一变，道：“展兄，你……”
　　他向前急行一步，道：“展兄，你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
　　展玉麟面色沉重，默然屹立，不发一言。
　　悟勇大师道：“展大侠，你若有什么困难，请坦直相告，贫僧发誓一定设法……”
　　展玉麟摇头道：“不用了，在下的事情自会由在下设法解决，关于……”
　　他深吸口气，道：“如果两位想在下把所知之事相告，务请答应一件事。”
　　成钧和悟勇大师对望了一眼，道：“展兄请说！”
　　展玉麟道：“在下希望你们立刻回山去，并且不得将在下所告之事告诉别人。”
　　成钧面有难色，道：“可是我们就此返山，需要向掌门禀告……”
　　展玉麟道：“这件事五位掌门人自然可以晓得，不过除此之外，你们绝不能告诉其他人。”
　　成钧颔首道：“好，小弟答应。”
　　悟勇大师跟着点头道：“贫僧也同意。”
　　展玉麟凝目望了他们一会儿，道：“两位请进。”
　　悟勇大师和成钧心里急于想知道展玉麟的秘密，也不多客气，一齐走进了厅里。
　　展玉麟掩上了门，等他们坐定之后，略一沉思，道：“两位可知道小弟为何在隐居十年之后，重出江湖？”
　　成钧问道：“展兄，恕小弟冒昧，你是否为了《两心神功》秘笈而来……”
　　展玉麟摇头道：“不是，我之去找《两心神功》秘笈，完全是由于犬子之故，这次再来，也都是为了小犬……”
　　他以平静的声调，把最近所遭遇的事情，概括地说了一遍。
　　虽然这些事情都已是过去，但是他说出来时，也禁不住心情激动不已，悟勇大师和成钧两人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展玉麟说到后来，轻叹口气，道：“我本来不愿将此事告诉你们，就让你们去误会好了，可是后来一想，江湖劫难一来，首先受到影响的必然是五大门派，若是你们不先受到警告，将来五大门派的结局定然不堪设想，所以我才改变了主意……”
　　成钧吁了口气，道：“若非是展兄你亲口说出来，小弟我决不会相信……”
　　悟勇大师道：“贫僧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江湖上行走，也从未听说过有关毒龙潭无定山之事，假使展大侠不说，武林之中大概也无人知道了……”
　　展玉麟道：“就因为这件事太过于难以使人相信，所以小弟不愿随便告诉别人，并且此事也非常隐秘，小弟惟恐传扬出去，会使得无定山的群魔提前发动，而使得各派遭受到措手不及的攻击……”
　　他的话声一顿，道：“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已不相信别人，因此这才故意羞辱非非子，让他含怒而去……”
　　“小弟能理解你的苦衷……”成钧道：“可是关于你答应阴无极的条件……”
　　展玉麟道：“我被逼如此，绝无他法可行，因为我已决定用我的残生去换取小犬的生命，以及江湖未来的安宁……”
　　悟勇大师道：“大侠的想法固然令人佩服，可是关于后果……”
　　展玉麟道：“所有的后果我都想到了，也都有了安排，大师不需过虑。”
　　悟勇大师道：“恕贫僧愚昧，大侠既知无定山群魔的力量深厚，野心很大，为何还将《两心神功》秘笈交给他们？”
　　展玉麟道：“在下知道昔年落星追魂李剑铭大侠无敌天下，五大门派受害颇大，可是同样地邪道群魔也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因此这本秘笈是正邪两道都急于想得到的至宝……”
　　他的目光一闪，继续道：“不过大师你不明白，这本秘笈对于练武的人害处多，无论正邪两道都有它特殊的内功心法，假如要练习《两心神功》，势必拋去原先的内功基础，重头开始，否则定然会走火入魔而死，可是有谁愿意抛去数十年苦练的内功？因此在下不怕两心神笈落入无定山群魔手里。”
　　成钧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
　　展玉麟道：“何况在下也做了万一的安排，那便是把真本秘笈最后两页撕去，再重抄一本交给五大门派！如此无定山所拥有的只是残破不全的真本，就算有人苦练，也难有真正的成就。”
　　悟勇大师道：“大侠这个安排很好，不过关于你跟蓝衫客的决斗……”
　　展玉麟摇头道：“不会有决斗的。”
　　成钧微愕道：“可是展兄你方才不是说……”
　　展玉麟道：“在下这一生从未做食言之事，既已答应阴无极，便一定会跟蓝衫客交手……”
　　他微微一笑，道：“但是我不是蓝衫客的对手难道我不能一招便败，羞极自刎吗？”
　　成钧脸上抽搐了一下，道：“展兄你……”
　　展玉麟苦笑道：“成兄，你认为小弟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悟勇大师长叹一声道：“展大侠，你这个决定固然无法更改，可是武林正道的力量便会因此而大减，以后正邪决战时就影响不小了……”
　　展玉麟摇头道：“在下一死能够挽回小犬的性命便已值得，何况还能使得五大门派团结一起，对抗群魔，更是难得了……”
　　悟勇大师很难过地说道：“可惜我们没有灵药可以医治令郎，否则……”
　　展玉麟道：“大师，假若在下一死能换得海外双仙重出江湖，你认为还值得吗？”
　　“海外双仙？”悟勇大师惊道：“展大侠，你是说了因神僧和……”
　　展玉麟颔首道：“天下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谁能有资格被称为海外双仙的？”
　　成钧在惊诧中有点怀疑，问道：“展兄，海外双仙已有数十年未现身江湖了，传说他们都已仙去……”
　　展玉麟道：“他们还在人间是事实，蓝衫客翟兄前此不久从海外回来，对小弟提起的……”
　　成钧又是一惊，问道：“展兄，你认识蓝衫客？”
　　展玉麟道：“我们只见过一面，不过我们已成了好友，因此我才敢说能请海外双仙重出江湖，我以一死来要求蓝衫客，他一定会答应的。”
　　悟勇大师和成钧想到了展玉麟这个悲壮的殉身之举，禁不住在悲伤中对他感到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