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线生机

 

2024-08-04 22:26:47   作者：萧瑟   来源：萧瑟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他说着话，手里也没缓着，捧起一把石头，朝崖下洒去。他这下不是一颗颗地往下掷，而是一蓬蓬地往下洒落，因此翟军成之字形攀援也没有用，只得先停歇一下，等待那一阵石雨落过之后再继续上升。
　　就这样一停一升，他连续避过四阵石雨，又被他升高了丈许。
　　他稍稍换了口气，加快速度继续向上援升，哪知才升起数尺，便又见到上面落下数团火球。
　　那几根火棒显然都是何玉芝所投的，全都结聚在一起，从下面仰望而上，就像看到一团大火球样的，其快无比地朝他身上撞来。
　　由于那团火球射落之势太快，已不容翟军闪避，他深吸口气，左手插在石壁中，右手急挥而出，拍出一股强劲的掌风。
　　“嘭”地一声大响，那几根火棒被他的掌风扫开，往外飞去。
　　激荡的掌风里，挟着一点点的火星，四散卷飞，煞是好看。
　　翟军一掌刚刚拍出，接着头上风声急响，又是几根火棒落下。
　　他手腕一翻，也跟着又拍出一股掌风，朝落下的火棒拍去。
　　就这样一连四掌，他一点都没有停歇，可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连续地拍落了四次火攻。
　　由于他发出的掌风，力道雄浑之极，从火棒上飞爆开来的火星，并没有沾到他的身上。
　　不过他这一阵工夫，也没有缓过气的时间，连续四掌挥出，他不得不调运一下真气了。
　　须知他左手插入石壁，稳住身形，右掌运功挥拍，完全以内力发出的，非常耗损真力。
　　他的武功再高，内力再强，这一连串的出手，他得休息一会儿，否则真力损耗过度，绝难登上崖顶。
　　他贴在壁上，调息了一下，便已经恢复过来。
　　就在这时，顶上风声一响，又是一蓬火球落下，紧接着又是一蓬……
　　翟军深吸口气，掌刃一翻，正待拍出，却发现那蓬火球已不是火棒，而是一些枯叶。
　　那些枯叶不知沉积在树林里有多久了，旧的一层腐烂了，新的一层又加盖上去，被拿来燃着，不但火势极旺，并且黑烟很大。
　　何玉芝把这蓬燃烧中的枯叶推下崖来，简直要了翟军的命。
　　因为枯叶不同树枝，根本无从着力，若是受到掌风扫荡，立刻便飞散开来，洒得到处都是，极容易使得身上沾到，若是落在头上，头发都可能被烧掉。
　　翟军一时之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眼前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抢在那两蓬火球之前，飞身跃下谷去。
　　可是翟军已经好不容易爬升到二十多丈，眼下只有不到二十丈的距离，便可以登上崖去，他怎么甘心就此下去，以致前功尽弃？
　　他的脑海中一刹那间，闪过许多的意念，终于还是决定要冒着身上着火的危险，挥掌拍开那两蓬火球。
　　他深吸了口气，双手插进壁间，挖了两个洞，然后身躯一屈，双足已伸进那两蓬洞里。
　　他把双手空出，上身微微一仰，双手交互拍出，一刹之间，已连拍十多掌。
　　一阵接一阵的掌风，回空旋荡，把他身前、头顶，数尺方圆的空间，全都布满。
　　那两蓬燃烧中的枯叶先后落下，被他的掌风扫开，激散飞溅，有如无数的星星从空中洒落，随风飘散……
　　翟军拍完了这十多掌，立即双脚用力，上半身又回到崖壁，贴在壁上。
　　他这一手功夫，果然是惊世骇俗，身躯悬空，仅靠两脚脚尖的力量支撑着，便连续拍出十多掌，发出那么强劲的掌风，放眼江湖，可说难有几个人能够照样学做一遍了……
　　但是他刚刚冒险把这两蓬火团拍开，上面又传来一阵大响。
　　火攻无效，这下换的是木攻。
　　翟军抬头望去，只见一根根粗逾合抱的巨大树干，紧贴着崖壁滚落而下。
　　那些巨木滚下之势奇快无比，发出的声响，有如一阵阵的雷声，使得翟军的耳朵都要被震袭了。
　　他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真不晓得展慕白还有些什么花样使出？
　　他行走江湖数十年，所遭遇的敌人也不在少数，可是从没遇到像展慕白这样顽强的小对手。
　　他才爬到一半，便已遇到这么多的攻击，换了如此多的花样，真不晓得再爬上去，还会有些什么攻击……
　　他的心里已感到有些厌倦，身上也有些疲惫。
　　就算他能够避过这一轮滚木，他也不愿再继续向上攀登了。
　　何况他此刻实难避开那一轮急滚而落的巨木。
　　因此他见到那数根巨木在“隆隆”不停的声响里滚滚而下时，长啸一声，提起一口真气，振臂跃起，往谷底落去。
　　翟军双臂张开，飞身缓缓飘落而下，就如同一只蓝羽巨鸟悠闲地翱翔着。
　　那几根巨木沿着峭壁，以迅快无比的速度，向底下滚落。
　　一阵阵轰隆隆的巨响，在谷里起了阵阵的回音，就如同空际传来的郁雷。
　　翟军施出上乘轻功缓缓飘下，身形才落下十多丈，那些巨木已挟着许多碎石泥沙，滚到了谷底。
　　由于下坠之势奇快，因此所产生的力道也很大。
　　当那些巨木滚撞在乱石堆里的时候，立即碎裂了开来，木屑碎片飞溅开去，声势惊人。
　　翟军就在那些碎木片一齐落地的时候，踏上了谷底的地面。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了下来，纵然轻功高明，也几乎摔了个跤，才稳住了摇晃的身形。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抬头向崖顶望去，只见展慕白和何玉芝都站在崖边。
　　似乎，他还听到了展慕白向着他大笑几声。
　　他咬了咬牙，忍不住想要开口大骂，倏然之间，他只觉喉头一甜，胸中气血翻涌，几乎吐出血来。
　　他赶紧闭上了嘴，强自把那口涌到喉间的鲜血咽了回去。
　　接着，他深深吸口气，就地坐下，开始盘膝运起功来……
　　他方才连续不断地耗损真力，再加上从如此高的地方跃下来，不知不觉地使得内腑受了微伤。
　　若是他不马上运功调息，那么他的功力将会从此受损，永难恢复。
　　好在此刻谷里没有他的敌人在此，否则他再妄运真力，内腑将会震裂，从此吐血不止……
　　展慕白和何玉芝站在崖顶，眼见翟军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下，也不由惊得吐出舌头。
　　何玉芝轻叹一声，道：“蓝衫客的武功，的确天下难有人能比，真可惜他竟然一时走错路，做出这么卑鄙的事，以致使他的声誉受损……”
　　展慕白道：“他武功高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我们逼得没有还手之力，非下去不可……”
　　何玉芝道：“慕白，不可以骄傲，你要晓得我们只是侥幸而已，现在我们的危机并没有消除……”
　　展慕白道：“三姨，我们快走吧！”
　　何玉芝苦笑一下，道：“我这个样子如何能走？满身都是血，走出去只怕会把人吓死……”
　　展慕白道：“三姨，我替你包扎一下，好吗？”
　　何玉芝摇了摇头道：“不用了，现在我们若不快点走，等他运完功，我们就难走了。”
　　展慕白道：“可是你……”
　　何玉芝咬了咬牙，道：“拼掉这条命，我们也得走，不然也连累了乙老前辈……”
　　展慕白望着她一身的鲜血，道：“可是三姨你这身衣服……”
　　何玉芝道：“现在只好先把朱前辈留下的衣服换上再说了。”
　　展慕白道：“三姨，你是说先把叫化子伯伯留下的衣服穿上？”
　　何玉芝深吸口气，忍住了一身的疼痛，走了过去，从朱君右留下的那个麻袋里，找出一件衣服来，缓缓穿在身上。
　　朱君右的衣衫虽是处处补丁，却也洗得很干净，只不过他的人比较高，何玉芝穿在身上稍嫌长了点。
　　不过她把衣袖和裤角卷了起来，也就勉强可以了……
　　展慕白看到她那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咬了咬嘴唇，道：“三姨，你的头发……”
　　何玉芝拾起那半截断剑，一狠心，把头上的青丝削去大半。
　　展慕白没想到她会把长发割下来，目瞪口呆地道：“三姨，你……”
　　何玉芝把手里的青丝放进怀里，任由那短短的头发披散在头上。
　　她为了逃生，把满头的青丝削断，心虽是难过，却也没有办法。
　　因为她知道若不这样做，只怕一下山，便引起路人的注意。
　　那么翟军出了山后，只要稍一打听，便可以晓得他们逃到哪里去了。
　　到那个时候再容翟军找上门来，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逃脱翟军手掌。
　　她的眼中含着泪水，脸上却浮起笑容，虽然那丝笑容如此勉强，简直比哭还要丑，到底她还是笑了。
　　她此刻无人可以依靠，神驼乙休全身不能动弹等于是个残废，而展慕白纵然机智聪明，到底还是个孩子。
　　她若是心中害怕，若是不拿出个主意来，难道要眼睁睁的被翟军杀死？
　　所以她不得不笑，她一方面是要安定自己的恐慌的心理，一方面是要安慰展慕白。
　　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滚，可是她没有让它流出来，微笑着道：“没关系的，头发以后会慢慢地长，可是现在……”
　　她深深吸口气，道：“慕白，快弄点灰把脸上抹一抹，我们这就下山了。”
　　她也蹲下身去，抓了一把黑灰，在白皙的脸上涂了两下。
　　她现在这个样子，倒真的像个女叫化了。
　　展慕白见她这样，觉得很好玩，也抓了一把黑灰在脸上涂了几下。
　　他咧开嘴笑道：“现在可惜没有镜子，不然我倒要看看像什么……”
　　何玉芝被他那淘气的样子，也逗得笑了，道：“像什么？像个小叫化。”
　　她想起一件事情，道：“慕白，你把地上的麻袋背起来，只要两三个就行……”
　　展慕白大笑道：“对！这样才像个真正的叫化子……”
　　他懶得解开麻绳，把地上的八个麻袋，一齐拿了起来，背在身上。
　　那八个麻袋本来里面都装满了东西，后来被掏出了不少，倒也不怎么重，不过展慕白太矮了，背在身上一直拖到了屁股后面。
　　何玉芝曾经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年，知道这些麻袋是代表丐帮弟子在帮里的地位。
　　她也明白展慕白一背上这些麻袋，被丐帮的弟子发现，定然会引起纠纷。
　　不过她目前只能投靠到丐帮去，希望能够找到天地二老，替神驼乙休解开体内的毒，那么就可以凭藉神驼乙休之力去寻展玉麟的下落了……
　　因此她也没有阻止展慕白把八个麻袋一起背上，道：“慕白，我们走吧！”
　　展慕白应了一声，朝崖底望去，只见翟军仍然盘坐在那儿，没有移动一下。
　　他随着何玉芝身后，向林中奔去。
　　老远他便听到神驼乙休道：“何姑娘，你们走吧，让老朽一个人留在这里……”
　　何玉芝道：“不！老前辈，我们绝不能留下你一个人在这儿……”
　　神驼乙休道：“唉！老夫不但没有帮上你们的忙，反而累得你们……”
　　何玉芝道：“老前辈，说哪儿话来？您是受到暗算，完全因为那老贼太过卑鄙所致……”
　　神驼乙休摇头道：“不！你们还是走吧！拖了我，你们都逃不掉的……”
　　展慕白走了过去，道：“老公公，那蓝衣老贼已经受了伤，现在正在谷底运功，我们快点走，一定能够逃得了的……”
　　“对！”何玉芝道：“何况我们将来还要依靠您老人家去救玉麟呢！”
　　神驼乙休看看他们的样子，不禁感动得泪水夺眶而出。
　　他哽声道：“好吧！老夫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耍把展大侠找到……”
　　何玉芝见他不再拒绝，喜道：“老前辈，恕我失礼了。”
　　她蹲下身去，把神驼乙休背了起来，开始朝山下奔去。
　　她昨夜跟碧螺岛主袁玄机交手时，已经身受多处剑伤，后来虽然经过神驼乙休敷了药，却又为了抗拒翟军，以致伤口破裂。
　　如今，当她背着神驼乙休那么壮硕的身躯在山路上飞奔而下时，那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几乎把她的心都要撕裂。
　　可是她一直咬着牙忍耐着，她绝不能就此倒下去，一定要跑到城里，找到了天地二老，她才能休息。
　　不然，她跟神驼乙休都躺下了，展慕白一个人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