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个人

 

2021-05-27 17:54:48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三寨主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知道这一次他如躲得过去，龙十八的天下就可能是他的了。
　　但他也估计，他很难躲得过去。
　　他与他的一个仆从换了衣服，那个仆从是他的亲信。他告诉那个仆从，如果他死了，家人一生便可得富华富贵。
　　那个仆从跪下了，说道：“大哥，我听你的。”
　　便换了衣服行色，一行人匆匆上路了，走了半天，到了一个镇子，他们应该从这里换船，再行水路，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方才能到他的寨子。
　　他们到了河边。河水很大，水是浑的，波涛凶涌，这里算是黄河的一条分支。一条船在那里等着，那是他们早先定下的船。
　　三寨主看着那条船，说道：“先去一个人，看一看情形。”
　　上去了一个人，那个人到了船上，他钻进了船舱，再一会儿，他的身子探出来，对着众人挥手。
　　一个兄弟说道：“大哥，没事了，我们去吧。”
　　三寨主忽地叫道：“不对，快走！”
　　他看出来了，那个人的身姿很是别扭，决不会有人用提剑的那一只手空下来，再用这一只手去挥动，转过身子叫人的。
　　他猜对了，那个人的人头在他们一转身是便飞起来了，扑通落入河里。
　　尸体也栽在船边。
　　冲出来三个人。那是三个男人，他们不熟悉的男人。
　　三个人扑过来，一个叫道：“拿命来！”
　　那个身穿三寨主衣服的亲信叫道：“你们走，我护着你们！”
　　几个人围着真正的三寨主走了。
　　只剩下了那个假的三寨主，他喝道：“我是盘山陀的寨主，你想怎么样？”
　　冲上来的人突地变了，竟有一对对的，原来是一对对儿的人，都是用剑，男人用的剑重且长，女人用的剑窄且轻，都是凶猛的内力，轻巧的剑法，只是几剑，那个三寨主便倒地。
　　他喝道：“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一个女人说道：“掌门，我看他不对，哪有手下人都逃走，寨主一人独挡追兵的？”
　　另一个男人也叫她掌门：“掌门，我看也对，他们不是一条心，只有寨主为人仁义，方才如此。”
　　那一个女人叹息道：“不对，令主刚交下一件事，便办不好，我看不行。如是那个寨主是一个平素对属下刻薄少恩的，他的属下会逃散，但他们不逃散，看来不对。”
　　再追上去，远远看到他们齐扑向河边，直奔一条船去。撑船的老大刚问了一句，便见刀光一闪，老大落水，船上的伙计吓得都扑通通跳水。
　　那几个人都撑开了船。
　　船走了，三寨主喘了一口气，他看着岸上，岸上风光很好。
　　但是他看到了马，看到了那几个人骑在快马上，直追着船行。三寨主说道：“要小心，前头有急滩。”
　　到了急滩，就见到那几个人都站在那滩石上，看着船来，到了眼前，几个人如大鹰一般扑向船头！
　　三寨六叫道：“杀了他们！”
　　长篙打去！扫向一片！
　　但那男人撑住了，他的腰得长篙一击，倒在船上，再起身来，趔趄一扑，扑向三寨主！
　　此时三寨主再也装不得随从了，他只得发出号令，叫道：“围住他！”
　　那是个年轻人，但他的长剑很快，一刺便刺中一个亲信。那亲信叫了一声，倒下在船旁，另一个亲信正退，身子栽一下，一个面目姣好的女人冲上来，唰地一剑正刺在那人的腿上！
　　他狂吼一声，便再一滚，翻入江中。
　　翻入江中是拣了一条命，他再也不探头了，随水漂去。
　　三寨主喝道：“杀！”
　　他的龙爪抓在一个女人的肩头，那女人叫道：“救我！”
　　她身后的那个男人情切，一剑正刺，刺向三寨主！三寨主只好舍了那个女人，来战男人。
　　他们都是内力充沛，忽地三寨主想起了龙十八说起的“夫妻门”，看来他们是“夫妻门”的人了，他喝吼道：“夫妻门算是什么门派，竟也敢来斗我十八寨？”
　　那个年轻人看来是“夫妻门”的掌门，他身旁的那一个自是他的妻子，他笑道：“小看夫妻门，你只有一死！”
　　他的剑插在三寨主的后背上，三寨主怒吼一声，扑过去，想掐住他的咽喉，但旁边刺出来一剑，那一剑刺得很巧，直刺在他的肋间！
　　船上满是鲜血，除了那一个跳江的人外，所有的人都死光了，龙须生对交心璧道：“幸不辱命。”
　　两人的眉心都有一丝忧色，他们得听女人令的，不知道下一步要他们做什么，“夫妻门”从前那种安安静静的日子没有了。
　　如今“夫妻门”成了江湖上的一个大些的门派，他们夫妻两人比从前的几代掌门更风光，但他们面无喜色，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死在别人的兵刃下？
　　二寨主独自走了，他带着十个女孩子。
　　她们从前都是江湖是卖解的女弟子，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她们都从那个班主的手里赎出来。
　　他娶了她们的老大，再过了一年，他再娶了她们的老二，如今她们十个人都是他的妻子了。
　　他不怕有人要杀他。
　　他与十个妻子一齐走行，如果要死，他们会死在一起。
　　走在路上，他慢慢对她们说，女人令主要杀光龙十八的十八寨人。
　　十妻说道：“老爷，你说，她们会杀光我们所有十八寨的人？”九妻说道：“不会吧，她们怎么有那么大的仇恨？就是龙大哥杀了慕容氏的人，与她女人令有什么干系？”
　　五妻说道：“她是想立威，想给我们一个难堪，她想杀鸡给猴看。”
　　可惜的是，她们如今是鸡，是人家要宰杀的鸡，她们心里的滋味儿不好受。
　　大妻说道：“小心，兵器都小心拿着，如果遇上了，我们便杀了她们，一句话也不要说，遇上女人小心些！”
　　到了一家小店，这是一个镇子，他累了，养尊处优的身子累了，他长长地打着哈欠，说道：“累了，住，住！”
　　大妻说道：“老爷，我们还是找一个冷僻地方去住吧，不然住在树林里或是破庙里都行，在这里住不大好。”
　　二寨主大笑，说道：“女人见识，处这种地方最好，他们能在树林里动手，能在破庙里动手，不一定会镇里动手。”
　　一向都是听男人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们便住进了小店，坐在店里，照例是四个老婆陪他吃饭，六个老婆在一旁看着。
　　大妻一边与他吃饭，一边还得喂站在身后的十妻，十妻是大妻的妹妹。
　　大妻说道：“我与老爷先睡，你们派两人守夜。”
　　说定了，让九妻与八妻守夜。
　　夜很深了，众人的鼾声让她两人更困倦，八妻比划道：“我们也睡，好不好？”
　　九妻看着那几个，大妻的腿在老爷的身上，她撇撇嘴，说道：“睡好了，没事的。”她们两人也睡了。
　　忽地他们都醒了，因为有人在敲碗，那是他们吃过的饭碗，有人叫道：“起来了，起来了！”
　　他们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是个蒙面的人，他用一支筷子敲着碗，叫道：“你们都起来！”
　　二寨主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笑笑，说道：“女人令的人。”
　　二寨主看着十个老婆，人人都是软了筋骨，知道着了人家的道儿，他说道：“朋友，你要什么，我给你。”
　　那人笑笑，说道：“我只要你的头，你给不给？”
　　那二寨主想怒，但一想到自己的腿也是软的，怎么发怒？他陪笑道：“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那人笑笑，拿出一本书，说道：“我杀了你，也让你死得明白，我不是女人令的人，但女人令主给了我一部秘籍，我要报答他，你只好死了，我答应你，不杀你的十个老婆。”
　　二寨主心里打鼓，他心道：杀了老婆不要紧，反正我有十个，你要杀也够你杀一气的了，但你杀我，我可是只有一个，杀了就没了。他说不出话来，大老婆看着八妻九妻，叫道：“你们两个睡了，混蛋！”
　　八妻九妻忽地也来了怒气，叫道：“你才是混蛋，你怎么不看着，你要守夜，哪会出这种事儿？”
　　十个女人叫喳喳，但那人喝令道：“再吵，连你们几个也一齐杀！”她们马上噤口了。
　　十个女人眼看着那个人的剑一绕，二寨主的头没了，那人唰地拿一条被罩在二寨主的无头尸体上。
　　他对那十个女人说道：“天亮了，快走，要是报官，你们十个人也免不了一场官司！”
　　他走了，提着男人的头走了。
　　十个女人再吵，一直吵到了天亮。
　　只有龙十八与十六寨主坐在寨子里，他们在等着，说好了的，如是谁到了寨子，便飞鸽传书。
　　如果来了两只鸽子，便是保住了两个寨子。龙十八心里想：只要保住七八个寨子，就可能卷土重来。
　　他要十六兄弟设誓，来日如是他死，必是为他报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不知道能剩下几个寨子？
　　三天了，他坐三天了，只是喝酒，他与十六寨主的手里拿着酒瓶子，一直在喝。
　　他们也知道，如果来了女人令的人，他们不能与人斗，因为他们已经喝得醉了。
　　等到第三天，应该是八寨九寨的寨主来了信鸽。
　　但没有鸽子，天是瓦蓝的，没有一只鸟儿。
　　龙十八是一个壮汉，但他也胆颤，到了第七天，连最远的三寨也没有信鸽来，他对十六弟说：“拿来！”
　　十六弟递与他一条白带子，他扎上了白孝带，他的十六个兄弟没了，他们肯定是没了，应该来的信鸽不到，他们必是死在女人令的手下。
　　可女人令……咳，女人令，她们怎么能赶尽杀绝？
　　他哑着嗓子对十六弟说：“去院子里，坐一会儿。”
　　如果是女人令杀死了他们的十六个兄弟，她们不会再等了，她们一定会来人，来到他们十六寨，与他龙十八算账。
　　他要等着，要等着看杀死他十六个兄弟的凶手。
　　龙十八对十六弟说道：“让你的兄弟们都听着，来什么人都不要动手，免得白白送死。”
　　十六弟一切都听大哥的，他传下令去。
　　寨子上的旗倒了，寨子的门大开着，寨子里一片死气。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死是不死，只能听那个来杀人的凶手。
　　忽地，听到了一阵细乐，听得人如呆如怔，此时在山坡上，在死气沉沉的寨子前，忽地传来了一阵细乐，多奇怪的事儿？
　　便见到了一群人，她们人人手里都提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儿，像是提着什么什物，她们围着一辆车，那辆车慢慢走来。一直到了寨前，看看寨墙上立着的汉子，竟像是熟视无睹一般，眼睁睁看着那车上来，一直到了眼前，也不作声。
　　一个素衣女问道：“你们的龙大爷在不在？”
　　汉子说道：“在，你去吧，他在等你们。”
　　车再慢慢前行，一直进了寨子，到了寨前，前走的四排八个素衣女站住了，她们看到了在堂檐前坐着的龙十八与他的十六弟。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看着来人。
　　龙十八不出声，只是看着那素衣女的手，她们的手里提着一只布包，血淋淋的，有的在淋血，那是他刚死不久的兄弟，有的血已干了，看去黑黑的，那是死去几日的兄弟了。
　　他数明白了，一共是十六只布包，就是说，他的十五寨的兄弟全都死了，连那兄弟两个也未免一人。
　　素衣女问道：“龙大爷，你与十六寨主都在此了，你十八寨该对慕容家的血仇有一个了断。”
　　龙十八恶狠狠地问：“你追杀我，为什么？莫非你是慕容家的人？你是他什么亲人？慕容青也不管此事，你管什么？”
　　女人令主坐在车内，冷冷说道：“龙十八，你与慕容家的仇，便是我女人令要管的事儿，你去夺那秘籍，便是我的天大敌人！”
　　龙十八冷笑：“我没夺得秘籍，我如夺得秘籍，你也灭不了我的十八寨！”
　　女人令主说道：“你的十八寨都得灭亡，你也得一死！”
　　龙十八仰头狂笑，笑罢了，他大声道：“人总须一死，我怕什么，只怕你女人令主也不得善终！”
　　女人令主笑一笑，说道：“你知道什么？”
　　龙十八笑道：“你不是男人，你不知道男人的心思，七大门派不会放过你，他们决不会臣服一个女人的，你别痴想了，他们一定会杀了你！”
　　女人令主淡淡地说道：“那是，他们会想法儿与我对抗，但他们有什么法儿能胜得了我？”
　　她看着龙十八，对手下的紫衣女说道：“送他一柄女人令的匕首，让他自尽好了。”
　　龙十八看着眼前的匕首，再看看身旁的十六弟，他说道：“十六弟，我先去与她动手。”
　　十六弟狂笑，跳起来，扑向轿子！
　　他冲过了几个异衣女的重围，到了轿前，他喝道：“你出来！”他刀一扫，扫去了那轿子的轿帘，看到了一张人面。
　　那是未来得及戴上面具的脸，他忽地叫出了一声：“是你……”不待他再说出一句，那轿内的人拍击在他的头上，一掌击顶，打得他七窍流血，他叫道：“大哥，大哥，快走，他是……他是……”
　　不待他说出话来，便倒毙在轿前。
　　龙十八大叫道：“十六弟，他是谁？他是谁？！”
　　轿内走出了一个人，她仍是那个走起路来袅袅娜娜的女人令主，她的脸上仍是戴着面具，对着龙十八说道：“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吗？”
　　龙十八恨声道：“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到了阎王殿，我再看你是谁！”
　　他刀刮狂扫，直砍向女人令主！
　　他的刀到了女人令主的头前，忽地女人令主的手伸出，一弹一捏便拿住了他的刀，她笑盈盈道：“龙十八，就你这一点儿本事，还做什么十八寨的主人？你自尽吧？”
　　龙十八的手下还有一寨的兄弟，连同着那些来扫平十六寨的女人，他们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女人令主把那刀慢慢拗回去，一直压在龙十八的脖颈上！
　　龙十八也心灰，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使得那刀不动，只见他的脖颈在流血，在慢慢流血，女人令主说道：“龙十八，你死了，你死定了！”
　　刀压在他的脖颈上，血窜起来！龙十八的怒目还是圆睁着，瞪着眼看女人令主，恨不得把她活活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