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反目

 

2021-05-27 18:00:4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华贵无比的车停在山口，像在等什么人。
　　风轻轻地吹，那车周围并无一人，但有细乐，声声轻轻，直飘过来，充人耳管。
　　车在细乐声中轻摇，在那车边上，又镶嵌了无数的美玉，那车更比从前华美了。
　　只是车的周围并无一人。
　　慢慢来了一个人，她咯咯一笑，说道：“令主，我来了。”
　　只有她一个人能这么对令主说话，也只有她一个人站在令主的面前能谈笑自若。
　　她上了车，车内如夜，但有明珠闪烁。
　　看得出令主坐在那车上，她的眼睛盯着那上来的绿仙儿。绿仙儿笑笑，说道：“冤家，为了你，我又丢了一个丈夫。”
　　看来她也不甚伤心，丢一个丈夫，对于她来说，像是说丢了一个包袱。
　　令主说道：“让他活在世上，也丢我名声。”
　　绿仙儿说道：“你愿意如此做，至今没人看破你。我只是纳闷，如今世上再也无人能敌你，你怎么不亮出你自己的身份？”
　　忽地她笑了，笑得很酸：“你是为了那个臭女人……”
　　令主忽地冰冷冷道：“你再不要说她是臭女人，你……”
　　绿仙儿发狂地叫：“她就是一个臭女人，她就是一个臭女人！”
　　啪——一个耳光，打在绿仙儿的脸上。
　　绿仙儿怔住了，她说道：“我陪你做一切事，甚至我一部一部去偷你家的书，你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你……你打我？你打我？”她呜呜地哭起来。
　　令主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叫她是臭女人。”
　　绿仙儿不管不顾，她叫道：“她不是臭女人是什么？她与你本来……可她还与那个臭师兄在一起，她根本就不管不顾你，如今正在江湖上乱闯呢。她何曾想过你？你就是死了，关在哪里，她怎么会想你？”
　　令主说道：“不说她了，过来！”
　　他仍像从前，很久的从前那样去抚摸着绿仙儿。
　　这抚摸是亲切的，从前是疯狂的，但如今是理智的。
　　绿仙儿慢慢不再哽咽了，她说道：“我是你的人，我是你的人，你是男人，是女人，都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你的人……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车内如春，谁料得到，她们都是女人，她们在缠绵，在快乐。车外的细乐声声，正好掩住了她们的快乐声音。她们也不愿意让她们的快乐声音给人听去。
　　远处的那十二异衣女会不会很忌妒她，忌妒她绿仙儿得令主的宠？
　　令主问她：“那个人死了，你去哪里？”
　　绿仙儿说道：“我来跟着你，一生一世再也不愿与你分开。”
　　令主沉默，她再说话时，声音很是冷静：“你去唐门，我叫人去杀她。”
　　绿仙儿一抖，说道：“你说的是那个肥婆？”
　　令主笑得很阴森：“你不是很恨她吗？她是唐八的女人，她如今做了唐门的掌门人，根本看不到江湖上有谁。这种人要她做什么？要她死，我派人去杀她，你去看看，说不定你会在那里得一个掌门人的位置。”
　　绿仙儿叹一口气，说道：“你不要我，也不必派我去那里，我是他们赶出来的，与那个慕容青一起赶出来的，我怎么有脸回去？”
　　令主说道：“我知道你，你与那个唐心也勾勾搭搭，你要去，我让你做令主。”
　　绿仙儿脸上没有喜色，她冷冷说道：“你不要我了，你真的不想要我了？”
　　令主不答，音乐忽地停了，野地里十分寂静。
　　绿仙儿说道：“都是有那个臭女人，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令主说道：“你动不了她，如果你动了她，我让你也死！”
　　绿仙儿咯咯冷笑，说道：“我死不死有什么干系？我只是你的过去情人，你如今又想着那个臭女人了，你何必想她？她也不想你，你只是自做多情！”
　　叭叭叭！一连挨了三个耳光！
　　令主对她说道：“你只是一个臭女人，你的皮肤也松了，是个脸上有皱襞的老女人，你争什么风？我看你还是去当你的唐门掌门，还是去调戏那个唐心，让他玩弄你好了。”
　　绿仙儿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绿，她不敢发作，她想告诉这个无情的令主，是她绿仙儿最先帮她的，甚至有那么几个异衣女都是她帮着找来的，但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要与这人讲情，怎么可能？
　　她哭了，只是低头哭，哭得令主心软了，说道：“你去做一次掌门，过过瘾，我与你还有机会相会，你伤心什么？”
　　绿仙儿走了，她下了车，像是醉了酒一般，晃晃地走了。
　　武当掌门承生道长站在唐门的掌门人唐八奶奶面前。
　　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门的老掌门人人都得弄一个少妇来当妻子，她们开始时还不错，只是看看鞋样子，唠唠家常嗑儿，也不管唐门的事儿。后来便不同了，她们开始吹枕头风，一次一次地吹，一直吹到老当家的死了，她们忽然能当起唐门的家来了，因为她们有儿子，虽说儿子还小，但她总是唐门的奶奶，管她是六奶奶，还是八奶奶，总之她是奶奶，谁敢不敬她？
　　如今武当掌门面对的就是唐八奶奶。
　　她问道：“你是武当掌门，不知道你来有何事？”
　　承生道长说道：“有事来求，因过去与唐八有怨，这一次与你清算。你要愿意，我便与你一战。你要不愿，我便走好了。”
　　唐八奶奶笑了，说道：“你以为我只是一只花瓶，你便来对付我？我告诉你，我是唐八的老婆，唐八有什么本事，我也不弱于他！”
　　两人面对，忽地拔剑，承生道长怒吼一声，一剑刺去！唐八奶奶一躲，身子疾闪，从她手里射出两枚暗器！
　　那暗器直射向承生道长！
　　承生道长挥剑一击，暗器没了，再一使剑，把那剑直刺在唐八奶奶的胸前！
　　没人想得到，唐八奶奶的本事人也是知道的，她从前不露，但在唐门，她也算是高手。
　　如今怎么了，只是一剑，便算了账？！
　　承生道长也不料得会是这样，他怔道：“怎么只是一剑……她便……”
　　忽地有人叫道：“快，快，快去救掌门！有人要杀掌门！”
　　门外冲来了许多人，有绿仙儿跟着后面。
　　绿仙儿叫道：“原来是承生道长，你杀了我家八奶奶？”
　　众人冲进来，当先的是唐心，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唐八奶奶，冷冷道：“好，你是武当掌门，竟能闯来杀人，我叫你杀我唐门的人！”
　　唐心一吼：“排阵！”
　　十二个唐门弟子排成三排，他们如是得了唐心的令，便要暗器密飞，不管伤不伤得自己人，总要杀了敌手。
　　绿仙儿忽地叫道：“慢！”
　　她对着承生道长说道：“我想问一句，我知道承生道长与我家掌门并无仇隙，道长缘何要杀人？”
　　承生道长大声道：“你管不到，我与唐八素来有怨，你怎么知道？”
　　绿仙儿恨道：“你杀了掌门，还想走吗？”
　　忽地听到门外有弟子报说：“武当派足有四五十人，当先的是承浮道长，杀入寨门！”
　　绿仙儿说道：“好，他们来了更好，杀！”
　　唐心的手里早就套上了鹿皮手套，他说：“七大门派向来不把唐门放在眼里，也好，我就让你们七大门派看一看唐门的厉害！”
　　他喝道：“杀！”
　　暗器都射向承生道长！
　　承生道长一挥剑，叫道：“好，我杀！”
　　一枚暗器破过剑幕，一直射在承生道长的腿上，他扑通倒地。
　　唐心叫道：“杀了他！”
　　承生道长的眼睛不闭，他叹息道：“我不该做，但只能这做……”他死不瞑目，眼睛死死地盯着绿仙儿，看着绿仙儿那不怀好意的笑。
　　武当派的人知道承生道长去闯唐门，都是大惊，他们得了承生道长的一封密函，知道承生道长怕女人令对武当不利，甘心赴死。他们便来急救承生道长。看看攻到了唐门前面，便听得唐门内有人叫道：“武当派的人听着，承生道长中了我唐门的暗器，你们等着，拿承生道长的尸体回去吧。”
　　寨门开处，走出了唐门的弟子，他们簇拥着绿仙儿，唐心叫道：“武当派的人听着，承生道长冲入本寨，一心杀人，他杀了我唐门的掌门人八夫人。我等也没看出是他，误杀了道长，只是你武当派还得说明，为什么要杀我家掌门人？”
　　承浮道长说道：“我家掌门像是中了谁的毒，被迷得昏了，才会不知不觉来唐门伤人，你家掌门死了，我武当派的掌门也死了，彼此也算是扯平。你们交出承生道长的遗体，我们改日再来赔罪。”
　　唐心正在拒绝，忽地绿仙儿对他使一个眼色，唐心说道：“好，武当派杀我掌门之仇，我们异日再算，承生道长的遗体，便交与你们了。”
　　肖依埋了孟死，她看着那个武掌门，叫道：“你是一个死人，我要杀了你！”
　　武掌门却不与她动手，只是笑，他一纵而去，叫道：“肖姑娘，我不是怕你，是有人不要我伤你。”
　　有人不要他伤肖依，那人是谁？是那个女人令主，还是她从来也不曾看到过的慕容青？
　　她想着，此时没了师兄，她只好去找那个女人令主了，师兄死时要她去找那个女人令主，她一定得去。
　　她不愿意依服在那个女人令主那里，但如今她孤苦一人，不去怎么行？她已经看到了那远处的人，那是一行骏马，是那个纵飞而去的武掌门带人前来，她们一定是女人令主的人。
　　原来他也是女人令的人？他也是奉女人令主的令，才杀死师兄的？她恨极了，躲起来，躲在一个石隙里，不再吭声。
　　只见那个紫衣女带着武掌门来了，紫衣女说道：“武掌门，你不该离开她，如果她出了差池，你不好办了。”
　　武掌门说道：“她那目光……咳，我不能与她在一起了，我杀了她师兄，她恨不能一剑杀了我。”
　　紫衣女说道：“我们找，找到她才行。”
　　忽地下起了雨，那雨很大，哗哗流淌，一直浇得肖依的身上冰冷，她又冷又饿，昏过去了。
　　待得她再醒来时，看到的是一间小小的屋子，这屋子很肮脏，像是一个贫穷人家的茅屋，屋梁上挂着一串串干辣椒，在头上还有一块臭臭的咸肉。
　　在屋角有一张床，床上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唐心，他笑着说道：“肖姑娘，你醒了？”
　　肖依说道：“我是在哪里？”
　　唐心说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如果不是你发烧叫起来，我也找不到，你喝不喝水？”
　　肖依看他，忽地想到，唐心是唐门的高手，他找自己做什么？
　　唐心说道：“你已经中了我的毒，不能动了。除非我拿唐门的药来救你，你自己不能走，不能动，只能说话。你的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我要准备一副棺木，把你抬到蜀中去。”
　　肖依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唐心大笑，说道：“你可是宝贝，有人喜欢着呢，我告诉那个人，要她拿出一些秘籍来换你，他一定肯的。你说，那样好不好？”
　　肖依的心头一酸，泪水便流下来了，她心道：他说的是那个女人令主了，她未必肯拿什么秘籍来换我肖依，我也不是她女人令的人，她怎么肯？只是唐心如此用心，把我毒成一个废人，我恨死了他……
　　唐心说道：“你睡吧，如果你饿了，我便喂你吃的。”
　　肖依想，她不能睡，但她不能自己，听着唐心的话，心里竟是想睡，一会儿便睡着了。
　　女人令主看着武掌门，她在笑着。
　　武掌门有一些忐忑，他心道：你是女人令主，你不能拿那肖依走失了来怨我，我不能让她杀我。你又不让我杀她，我怎么能与她在一起？
　　女人令主说道：“你对肖依说了些什么？”
　　武掌门说道：“没说什么，我只是说，有人护着你，我不能杀你。”女人令主哦了一声，问道：“有谁护着她，你怎么未说？”
　　武掌门说道：“我没说。”
　　女人令主说道：“你的嘴有些长，你说是不是？”
　　武掌门的手心尽是汗水，他知道，只要女人令主一声令下，不必她亲自出手，就是身后的紫衣女，他也不是对手。他叫道：“你是天下第一的人，不能不讲信用！”
　　女人令主一声冷哼，说道：“我怎么不讲信用？拿来！”
　　便有人拿来了“通心剑”剑谱，武掌门说道：“好，果然令主是信人，我服令主。我有一事请求，但求令主答应。”
　　女人令主问道：“有什么话，武掌门不必客气。”
　　武掌门扑通一声跪下了，他说道：“通心剑法，是我华山的秘籍，我能得它，死而无憾，能不能请令主派人将此剑谱交于华山派的齐师弟，我就是死在令主手下，也心甘情愿。”
　　女人令主一笑，说道：“好，你自己去送好了，你在下月初九时来见我，如是你不来，我就灭了华山派！”
　　武掌门跪下一拜，他老眼流泪，说道：“多谢令主！”
　　他起身来，看着紫衣女，紫衣女看着令主，令主说道：“给他一匹骏马，让他赶回华山吧。”
　　武掌门上了马，他感到怀里的那剑谱很沉，他很高兴，心道：我把华山派的秘籍拿回来了，我送它回华山，我对得起华山派的列祖列宗……
　　武掌门赶着回华山，他心道：女人令主必不会放过我，我一言出口得罪了她，她怎么会放过我？我只要把这剑谱交与华山剑，我便死而无憾。他到了华山，召集门人，对他们说道：“通心剑式，是我华山派从前一位长老创下的几招剑招，极有威力，但愿能在师弟们手里发扬光大。”
　　他郑重其事地把那剑谱交与师弟郑绪。郑绪问道：“掌门费尽苦辛得到了剑谱，为什么不带我们练它？”
　　武掌门昂头道：“我知女人令主必不会轻易放过我，因为我得罪了她。”
　　郑绪叫道：“我们宁可不要剑谱，也与她一斗。”
　　武掌门说道：“七大门派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怎么斗得过她？我答应她，把剑谱交与你，便去赴死。”
　　众门人都是流泪，他们恨女人令主，但只是恨有什么用，他们根本就不是女人令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