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北方血珠

 

2020-04-08 18:19:5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北方武林的两件大事一股风似的就来了。
　　一是北方的武林中的最大盛会“铁血大会”。
　　因为死了北方的武林盟主雷神，所以天下的武林都推拥血珠做这北方的武林领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杀死了雷神，北方的武林中人只有这个血珠可以做得北方的武林领袖，要云天做，他宁死也不肯。
　　再就是血珠与丹生的婚事了。
　　这也是一件大事。试想一想，如果早在十几年前，丹生与血珠的母亲就是一对好情人，但因为有了一个血如洗，就让他们不能成为一对，这也是让人扼腕的事儿。如今可好了，血珠也不比她的母亲差，她竟然看上了她的母亲的情人，这也是一件震惊世俗中人的大事儿。
　　她竟然做了她母亲情人的妻子，这也够让武林中人大大吃惊的了。


　　婚宴大设在血家堡子。
　　奇的是，所有的来客都看不到新人。
　　血珠不出来也就罢了，但丹生应该出来的，他是新郎，替代着血珠向他的朋友和她的亲友敬一敬酒总是应该的吧，但所有的参加婚宴的人都在血家堡子的前厅吃酒，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得到血珠与丹生。
　　新人干什么去了？
　　别的人还罢了，只有许重与裴珠都有一点儿不高兴。
　　还有一个云天也喝不下酒去。
　　看不见丹生，他的酒怎么能喝得下去？
　　许重道：“我看，他们是不是去什么地方自己快乐去了？”
　　裴珠道：“不会吧？他们不能出门，刚刚开完那一个‘铁血大会”，血珠不会走的。”
　　他们也明白，血珠不会走的。
　　但他们没走，就不理他们的朋友，这也太不够朋友了。
　　许重道：“我去看一看。”
　　他偷偷地走出去了。
　　好半天，他才回来了。
　　他坐在他的座位上，一声也不吭。
　　云天道：“怎么啦？”
　　许重道：“血珠太不够朋友了。”
　　云天惊讶道：“怎么了，你说说。”。
　　许重道：“我走近了后院，看到了一些人，他们如临大敌，不让我走近。”
　　云天的眉毛皱起来了，他看着许重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裴珠道：“这不会吧，但也说不定。”
　　她想起了血珠，血珠一向是一个心性不定的女孩子，她一向喜怒无常。
　　云天道：“我已经好多天看不到丹生了……”
　　众人的心一颤。丹生已经做新郎了，还会出什么事儿不成？
　　裴珠道：“血珠她不会……”
　　但她马上就噤了口，她知道，她永远无法知道血珠做什么，她永远也弄不明白血珠。
　　许重道：“闹，我们闹新房，我们都是他们的朋友，我们闹一闹总可以吧？”
　　云天一点头。


　　几个人都醉了，许重一边喝一边唱：
　　“天下的人谁最乐呵？
　　补袜子的妹和赶山的哥。
　　男人天天野山里跑，
　　女人点灯好难过。
　　-
　　天下的人谁最乐呵？
　　补袜子的妹和赶山的哥。
　　男人天天在热炕上偎，
　　女人的身子多热火……”
　　他一边唱，一边向屋子里走。
　　就有人阻住了他。
　　阻住他的是正义五雄里的老大。
　　祁正雄盯着他：“盟主有令，不许有人进去！”
　　许重的眼睛一眄斜，他笑嘻嘻道：“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们盟主的好朋友，我要去给她敬一杯酒……敬酒！”
　　云天和裴珠一起凑上去，他们也跟着起哄。
　　祁正雄道：“不行！”
　　云天道：“为什么不行？”
　　祁正雄道：“盟主有令，如果放入了一个人，处死！”
　　云天和许重互相一递眼色，看起来这事儿确实很有一点儿麻烦，她为什么要下人如此？一个大喜的日子，她为什么不许人们进屋？她是不是又有什么诡计了？她是不是又闹什么花招了？
　　云天向许重一递眼色，他们一齐冲上，一齐出手，叭地下了祁正雄的手中兵器，点了他的穴道，两边扶着他，一直走进去了。


　　祁正雄和三个人向里面走。
　　迎面遇上了正义五雄中的老二、老三、老五，他们一齐问道：“大哥，外面有事么？”
　　正义五雄的老大被云天与许重挟持，他无法讲话，但此时云天正点指着他的肩井大穴，他便不敢动，只是答应着。
　　三人一见到老大这样子，便心知有异，他们一齐怒吼道：“站住！”
　　三个真的站住了。
　　许重乐道：“你们是新婚大喜的主人，怎么这样小气？”
　　他嘻嘻而笑，直扑向三人。
　　但三人却不上他的当，正义五雄中的老三、老二、老五都戟指着许重，吼道：“站住！”
　　此时，他们已经站到新房的外面了。


　　他们的吵吵嚷嚷声已经应该吵醒丹生与血珠了，但那间屋子仍然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许重看着云天，大声吼道：“云天，你看怎么办？”
　　云天一声吼道：“闯！”
　　众人当然止不住他们两头猛虎。
　　他们终于闯到了新房的门前。
　　众人突然住手了。
　　他们看着云天与许重，正义老大道：“你们如果进去了，惊动了盟主，怪罪下来，我们的头也保不住。”
　　他的眼里是一种畏惧，他们真的很害怕血珠。
　　云天道：“我一定要见到丹生，如果你们盟主怪罪下来，自有我来承当。”


　　此时，门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血珠的声音。
　　她的声音无限娇媚，想是做了新娘子的缘故。她轻轻道：“祁老大，既然他们要进来，就让他们进来好了。”
　　听得她的一声令下，祁老大顿时心里一松，他大声道：“好，盟主有令，让他们进去好了。”
　　门里有什么？他们的心禁不住也在跳。
　　他们会看到了一个欢欢乐乐的丹生与血珠么？他们会看到他们在一张床上欢欢乐乐放浪形骸的样子么？
　　裴珠的脸色不禁羞红了，她轻轻扯住了云天。她怕，她怕看到了两人的亲热，怕看到了他人的难为情。
　　但此时许重却已经把那一扇门推开了。


　　屋子里很暗。
　　他们看见了屋子里的一切。屋子里很阴森，在一边，设有一个大大的神坛，在神坛上有一排八个人头。八个人头都盛在了盘子里，一颗颗人头都是用灰腌制的，看上去眉眼歪斜，十分恐怖。
　　在正中，设有一个香位，上面写着：
　　北方武林盟主血如洗大侠之神位
　　北方武林鬼娘子慧娘之神位
　　女儿血珠奠
　　他们看到了在那一副神位边，也还有一副对联。
　　对联是：
　　平生待人如对己
　　却也知情不知心
　　此联一看便知是血珠的手笔，她此时有无限的感慨，便尽诉诸笔端了。她这是在说她的老爹，生时对人不薄，却让人生生杀死，看起来人太忠厚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他们看到了这里，心里暗暗称奇。他们心道：也就是这一个血珠会这样做，把她的洞房设在了她父母的灵堂一边，让人看了又生几分感慨。
　　他们走进了屋。


　　这是一间很有喜气的屋子。
　　他们看到了丹生和血珠。
　　他们两个都坐在床上。
　　一床棉被盖住了他们的腿。
　　丹生和血珠都是喜气盈盈。
　　他们呆了，他们觉得有一点儿脸红。
　　血珠与丹生并不起身，他们只是看着三人，点点头。
　　丹生的脸色反而有一点儿苍白。
　　他们呆了，丹生好好的，血珠也好好的，他们冲了进来，岂不是太莽撞了么？
　　血珠道：“我们夫妻不愿意和那些人在一起，我们情愿……”
　　她不再讲话了，她轻轻地搂住了丹生，她那样子真的是万种风情。
　　许重心道：看起来她真的对丹生不错，丹生这半生失意，有了这个女人，他此生不虚了。看起来，人生得意，须得真的有一个喜欢你的女人，补袜子的女人不行，总不是自己的老婆。
　　他刚要劝云天走出去。
　　裴珠也脸红了，真的论将起来，她竟是血珠的长辈，她怎么能在这儿呆下去？她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里闹房，她轻轻地一扯云天：“走吧，好不好？”
　　但云天不走。
　　他的脸色变了，他盯盯地着着丹生，他的声音也很紧张：“丹生，你还好吧？”
　　丹生的脸很苍白，但他笑着。他说道：“我好，我还好……我怎么会不好？”
　　云天一乐，他笑时的样子也有一点儿紧张：“好，好就好，你既然好，我就走了……”
　　他转身很快，他像是要第一个走出这新房。
　　许重与裴珠都像是进人家房子里偷东西的人，他们的心里巴不得马上走出门。
　　但云天的身子突然一纵，他飞身而起，一下就落在了丹生与血珠的床前。
　　他一伸手，就揭开了他们的被子。


　　天哪！
　　裴珠的心要跳出来了。她知道，他们进来时，血珠与丹生可能正在亲热，此时一揭被子，他们的羞臊怎能免得？
　　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此时，她听到了云天的一声惊叫。
　　她也听到了许重的一声惊叫。
　　他们惊叫什么？


　　她再睁开了眼睛。
　　她不相信她的眼睛了。
　　她看到了什么？
　　丹生的腿！丹生的腿没了，他的腿自膝盖以下，光光的，什么也没有。他还不像是血珠的腿，只是软软的，没有膝盖骨，他的腿竟然没有半截了。
　　丹生的脸上是苦笑，他看着血珠，慢慢道：“我告诉过你，云天是瞒不过的……你却不相信……”
　　云天此时的脸色变了，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剑在他的手上，他用这柄剑逼住了血珠。
　　云天嘶声吼道：“说，你为什么害了他！？”
　　血珠看着云天，冷冷一笑。她一笑，又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我是一个没有腿的是不是？”
　　云天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血珠道：“我告诉你，如果他不是一个没有腿的人，我怎么会喜欢他？”
　　三个人都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怪物。
　　云天道：“我宰了你！”
　　血珠嘻嘻笑：“云天，你别总爱管人家的闲事，好不好？你不相信，你可以问一问丹生，你问一问他是不是喜欢我？”
　　云天看着丹生，他看着丹生的眼里满是怜悯。
　　丹生道：“云天，我愿意如此……”
　　云天头一回知道，他自己枉为七尺汉子，他的剑刺不出去。
　　对面的人，是害他的好友残疾一生的女人，但她又是他的朋友的妻子。
　　他看着丹生，他不明白丹生为什么服从了她，是她答应了从此少在江湖上杀人，还是她答应了丹生从此再也不与裴珠为难？他如此做，一定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血珠突然笑了，她对着三个人笑。她一拍手，叫进来了三个女孩子。
　　这是三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子。
　　血珠道：“她们也是我们的夫妻。”
　　三人一时还不解她的话意，但一看到丹生的脸红了，便顿时明白了。
　　丹生已经残废了，他如果要与血珠亲热，一定得靠别人，这三个女人得参与他们的夫妻私处。
　　他们一想到此处，都不禁神色黯然。
　　血珠拍着手道：“好了，我本来想，我与丹生不能不拜天地的，你们来了，正好做我们的证人……”


　　便有了这一对在洞房里的一拜。
　　他们都由女人扶着，两人都坐在一张软软的垫子上。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拜夫妻。
　　他们都听得了血珠的声音，也听得了丹生的声音。
　　血珠的声音很清亮，她喜气盈盈。丹生的声音很沉稳，他知道他的今后日子不会轻松。
　　“我与丹生愿做一生一世的夫妻，地老天荒，此心不变！”
　　“我与血珠愿做一生一世的夫妻，地老天荒，此心不变！”
　　在他们两人的声音中，突然爆响了远处的众豪杰们的呼喊声——
　　“蜀中唐门！——两广离氏！——江南江家！——北方血珠！！——”
　　呼声久久不绝。

　　（全书完，→孙悟空←录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