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争一口气

 

2021-05-30 12:59:21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霍地站起了红顶天，笑说道：“耶律兄的豪爽让小弟佩服，我也来凑一凑趣，我就出一百七十五万两！”
　　众人寂然，他是西夏的公子，据说是西夏王的亲兄弟，怎么出钱也不为过。
　　师爷说道：“红公子出价一百七十五万两，谁再出价？”
　　卓书长身而起，说道：“在下也来凑一凑趣，就出一百八十万好了。”
　　蓦地有人厉声喝道：“一百八十五万两！”
　　众人看处，原来是一直坐在那里纹风不动的莫奴生，他只是喝了一声，再不抬头。
　　唐青青看着他，忽地心升一般愧疚，要是那一天他说出是在我的香闺里呆着，必是不会受那苦刑，只有我知道，那一天他没去杀张用。他只是与我坐在我闺楼上，我两人对坐着，他给我讲他的故事。如今他也来争粮了，他一心要为黑汗争粮，只不知他能争得到不能？唐青青回头看着唐六，只看到爹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唐青青悄声道：“爹怎么了？”
　　唐思思悄声道：“爹被放在笼上烤呢，要是这会儿争的是剑，争的是绸布，爹也会满面是笑。”
　　唐六此时心境最是难受，他也知蜀中人心，如是他把这粮卖与六国哪一个人，都不会得好处，蜀中的人会戳他的脊梁骨。但若是把粮食卖给了大宋人，六国的人必是再会来找他的麻烦，他怎么也讨不到好处去。再说卖东西最忌的是“空吵”，空吵的意思就是说，人家都在赌气，不管你的东西值不值那么些钱，人都愿意买。人是是活物，买到了你的东西，他早晚会找你。你受不了的闲气在后头呢。所以唐六苦着脸，正在熬煎。
　　唐青青平时也不像妹妹，总对生意的事很关注，她只是看着莫奴生，看他再吐口，盼他争得上，她心里盼着这黑汗国能争得粮食。
　　但忽地卓书再看看索雅，说道：“就算是一百九十万两吧，我与索姑娘平分，每人三十五万石！”
　　索雅看着卓书，她不愿意让卓书说出她与卓书的计谋来，但此时卓书一说，她反是无话可说，只是脸色一红，看着卓书，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此时低下了头，心里滋味真是难说，她喜欢卓书，但也喜欢红顶天，而且看来红顶天更比卓书风流倜傥，看他神气十足，不像卓书那样阴阳怪气的，很难揣摸他的心思，她偷偷地扫了一眼红顶天，看到红顶天那神气，分明是对自己很是鄙视，她心猛地一落，大不是滋味。
　　乌里布笑一笑，说道：“原来吐蕃与回鹘是兄弟啊，我记着的，原来黑汗与回鹘不是交好吗？”
　　莫奴生此时也恨恨地看着索雅，原来这个风流女人有这么一计在后，怪不得她风骚地要出价，她有此仗恃，自是能买得到粮。乌里布看着答罕，要依他的性子，大金国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国，连大宋的皇帝都劫了去，有什么办不到的？他刚要说话，忽地答罕说话了：“既是两国要买，我们便让他们好了。”
　　乌里布忽地想起来，他此次来，目的是把那大宋的粮食卖与别国，或是烧了它，但决不是让大宋人买去。如今两国合力购粮，岂不是正中下怀？他气哼哼一顿脚，不再吐声。
　　耶律重恩摇摇头，走去拿起他的银票，有人看着，十分垂涎，想着那十几银薄薄的纸，能使人富贵无比，不由得忘情地贪看，直到看他徐徐把那银票揣入怀中。
　　红顶天看看莫奴生，西夏与黑汗一向不和，他决不可能像卓书与索雅那样合买粮食，他只好叹一口气，不再吐声。


　　师爷问了两句，有没有人再出价？刚要拍板，忽地听有人扬声说：“这粮我要买了！”
　　众人惊看，原来是钱匡，他站起来说道：“我与郭兄、齐兄商议，这粮食我们买了。”
　　众人再拍手叫好，皆是欢喜。对啊，有人叫价，蜀人夺粮，决不能让外人买了粮去！
　　钱匡说道：“这粮我们买了它，就送与河洛的抗金义士好了。”
　　忽地，乌里布跳起来：“你大宋人不能买粮，你拿出银子来，我与你们争价！”
　　钱匡冷笑：“你以为你有本事，我是造钱的，造出的钱压得筠你！”
　　乌里布大笑，扬头道：“不错，你造的钱都乖乖送到我大金国去了，是你们那个儿皇帝送的，如今他正在我们北国喂马呢！”
　　人皆哨叫，要冲上台来杀那乌里布。人潮如涌，乌里布也怕，但他身后的十几个大汉抽出腰刀，围着答罕与乌里布，准备拚死一战！
　　忽地师爷拍板叫道：“静一静！”
　　人再慢慢静下来，狗日的金人，他也太狂了：他敢与我们拚吗？可一想到二圣被劫到了北国，再凶有什么用？乌里布喝道：“如果你们杀了我们十几个人，你们的二圣活不过一个月，去！”
　　人皆沉静，有皇帝在人手里为奴，再凶有什么用？人都流泪。
　　蓦地唐六爷站起来，说道：“我与钱兄、齐兄、郭兄共有钱庄，叫做保四堂，如果有谁能买得起我的粮，我们四人保争价争得过他。但我先也说过，买粮不是争斗，谁强谁胜。如是有谁不服，我们争价后再一搏，在擂台上胜者，便可买此粮了，无论大宋，或是哪一国人，只要有银子，怎么能不卖？只是不知谁愿意出手，胜者可夺此钥匙！”
　　唐六把钥匙拿起来，放在师爷手中，说道：“请师爷拿着，谁争得头筹，粮价便平粜他了。”


　　耶律重恩大笑，说道：“果然中华大国，言面有信，我便来争一个高低，输而无怨！”
　　唐思思很感谢地看他一眼，知他是帮爹爹解围。要是那样争下去，非争出人命不可。如今再先打擂，输者自是心服口服。
　　唐六对着答罕施礼，说道：“久闻三王子精读经书，不知三王子认为此议如何？”
　　答罕最厌恶动手，但想想这事儿缠绕不清，只有动手一途，再无什么法儿，他说道：“好，如是我大金国的勇士输了，我们便认了，不再争粮。”
　　红顶天也扬声道：“好，痛快，痛快！”
　　回鹡美女索雅本来有望得粮，但也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理儿，如今郭齐唐钱四家一齐出头，愿意买粮回去，她还有什么希望？她大声道：“好，便看动手，谁胜谁拿粮食好了。”
　　唐六说道：“原先说定的，七十万石粮是蜀中富裕，如有人能胜得此擂，便拿它走好了，依原说定价钱，平即可，只要出一百五十五万两银子，粮就归他所有。但也说好，如是我大宋有人胜了，你们一粒粮食也拿不走，如是硬抢豪夺，便算是无理！”
　　众人纷纷应是。


　　看来，一场争斗必不可免，而且是一场为争粮食，要救千百万人性命的一争！


　　师爷下去了，人们都不再吵，静静地注视着台上，如今可得看谁有真本事了。
　　先上台的是西夏的红顶天，他昂立在台上，看他身子，略显清瘦，但人很是俊俏，直立在台上，他一拇道：“西夏今年受蝗，七十万石粮便是上百万条人命，如是在下出手重了，念在救人一途，先为赔罪”
　　众人知他说得有理，也想，这么说，也说得过去。如是他胜了，粮食就卖与他，有什么坏处？只要不让那金狗成功，就行。
　　再走上台来的是莫奴生，他对着红顶天一礼，说道：“红兄，依我看，你还是别争了，西夏国力虽强，只能自保，小心别人算计你啊。”
　　红顶天昂然道：“谢了，只要黑汗国不再算计西夏，顶天何幸如之！”
　　两人一说嘴，便知道黑汗与西夏素来不睦。想两国隔着一个回鹘，怎么会有这种冤孽？但谁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深仇？


　　莫奴生晓郎一声抽刀，喝道：“来吧！”
　　他立一个势子，待红顶天来击。红顶天一声冷笑，喇地挈出一杆小枪来，看看那枪甚小，但手一抖，叭地增出一截，再抖一下，枪便长至七尺，枪上红缨飘拂。红顶天一抓枪在手，神气倍增，喝道：“看枪！”
　　枪抖如蛇，在莫奴生的身前身后飞舞，只见枪缨飘拂，不见莫奴生身影。
　　莫奴生被红顶天抢了先机，一直不曾出刀，枪影飘拂，只在他身前身后飞，不时传来台下众人的惊叹声。那枪用得太好了，看来红顶天的枪疾速如箭，冲刺奔突，加之暴吼声声，更增威势。哧：莫奴生的肩上流血，血迸，衣破！
　　再看莫奴生，身子一趣，差点儿倒下。红顶天的枪趁势而来，如一条缠紧他咽喉的蛇，直钉向他脖口！
　　当！一声大响，莫奴生的刀一出，正挡在枪尖上。这一下力大，逼得红顶天身子踏踏直退，退出了三步。三步不远，只得再上，枪尖仍是直刺莫奴生的咽喉！
　　莫奴生只是一扭身子，像是身子在空中来一次回环，再探身出去，刀在人先，唰地一道闪光，刀便劈出去！
　　只看得到刀，看不到人。
　　刀光闪动，人随刀走，只见刀光，不见人踪。听得当当当一阵子暴响，如铁砧着锤，如泉流石。再复站定，只见红顶天的嘴角沁血，莫奴生如钉如松，静立不动，那一柄晚出的刀复在眼前，只有刀片在莫奴生震撼下，叮当嗡响。


　　看来红顶天是不敌莫奴生，众人看他两人，忽地莫奴生执手收刀，对着红顶天行了一礼，说道：“红公子，承让了：红顶尺昂头不理他，回首向后看，看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哑声说道：“西夏等着我带粮而归，我输了。”
　　他慢慢走下台去，不复是神采飞扬的红顶天了。


　　乌里布一看莫奴生的刀法，不由得见猎心喜，要知道他是大金国狼主帐下有名的三勇士之一，见了莫奴生的刀法不错，真个有心与他比一比谁的刀快，谁的刀狠。他刚要出来，忽地听得答罕轻声道：“不准动！”
　　乌里布方才醒悟，大金国要的就是他们六国争斗，好从中渔利，自己出去，徒惹祸事，再把众人的怒火惹到自己身上，大是不值。
　　莫奴生好似不像以往，此时得胜，他的目光抬起来，在众人中看到了唐青青的眼光，那眼里是欣喜，快乐，还有一丝甜蜜，莫非她真个对自己有情？他忽地再想起了乌娜，想起了那两个光着屁股的孩子……


　　忽地响起了咯咯的笑声，回鹘美女索雅站起，对着莫奴生一笑，说道：“莫公子，看来我与你得有一场争斗了。据我所知，黑汗并不缺粮，莫公子不如就把这粮让与姑娘，来日方长，好不好？”
　　她那嘴唇一撕一撇，都有深意，像是与莫奴生久有情愫，此时在众人面前，羞于再说。而那一秋带水的眼珠也频频向他送情，像是柔顺的小妻子对丈夫发嗲。
　　莫奴生叹一口气，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不想让回鹘得粮，也不想让西夏得粮。”
　　原来各国都有心思，如是邻国缺粮，便气势不振，原本想用兵扩张，便不敢再兴兵。若是邻国极强盛的，便想乘此时机去犯，他此时缺粮，你不打他，何时再有这好时机？所以说穿了，各国得粮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要自己的敌手不能得粮，好趁机打击对方。
　　索雅咯咯笑道：“黑汗弯刀与我们的回鹘弯刀是一样的，只不知道莫公子与我的刀谁的快些？”
　　莫奴生不耐烦，他冷冷道：“我的刀比不比你的刀快，只有比过才知。”
　　索雅可怜巴巴地样子，对着莫奴生张开她的小嘴，那嘴拗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唇，说道：“真的要拚？”
　　莫奴生不理她，抱刀如睡，两眼微闭。
　　啊！一声娇呼，索雅出刀了，她的刀滚向莫奴生，她的刀并不比红顶天差，只见刀光，刀光，一路滚向莫奴生的刀光！
　　莫奴生的眼睛忽地睁开，像听到了警讯的猛兽，他的耳朵一振，微微炸开，便忽地出手一擎，当！两刀并立，一击而分！
　　索雅不曾动手时只是调情说笑，待得动手，哪里容得莫奴生一瞬，她的刀再滚来，直劈向莫奴生的脖颈！莫奴生喝一声：“开！”刀再架去。不料得索雅的刀忽地变得飘忽不定了，刀如飘絮，直飘摇向莫奴生的后背！莫奴生再一架，回刀架在后背，堪堪架住了索雅的这一刀！
　　索雅也不料得他会算得如此准确，叫了一声：“好！”再复一刀，这一次却是奔莫奴生的腿去！一刀滚去，如辟风雷，便听得刀声咯咯，两刀绞在起。刚才红顶天与莫奴生一斗，便是亏在气力不足，莫奴生天生神力，别说是索雅，就是红顶天这般的高手，也斗他不过。此时索雅三次与他刀碰，心里苦处自知，虽说嘴里仍笑，但手早就发麻，那提刀的手也微微颤抖。莫奴生说道：“在回鹘与黑汗一样，女人是酿酒养孩子，还有跳舞的。女人拿刀，不大灵光！”
　　索雅仍笑，说道：“黑汗不知得了这粮食，是不是也得拿去烧？”
　　莫奴生不知她要出什么鬼计，但知她不是好话，喝道：“胡说！”
　　索雅忽地尖声一叫，她的身子直对着莫奴生扑去！


　　这一招很险，莫奴生刀一横，索雅的身子便会一劈两断。
　　莫奴生的刀一顺，正要劈在索雅的身上，忽地他看到了唐青青的眼光，她是惊讶，她伤心，她看着一个美妙如斯的女人被莫奴生劈了，一定会伤心，会说他是一个禽兽……
　　刀只慢了一慢。
　　唰！一刀劈在他的肩头，血溅，人退，怒喝，再复上来。
　　索雅却是跳下台去，制道：“莫公子，来日有闲暇，我自来给公子陪罪！”
　　那边青楼的台上，妓娃全都喝彩，毕竟都是女人，不愿折了女人的威风。
　　只有莫奴生自己呆站在台上。
　　他的臂在滴血，血一滴滴滴在台上，莫揭要来给他包扎，他怒喝道：“婆婆妈妈的，能成什么大事？”他振臂而呼：“谁来，谁来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