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寻找

 

2021-05-25 14:23:56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黑鳞不是鱼，他只是一个江湖恶棍。他想着，该去找他的五个兄弟了，他们是泥鳅、嘎牙子、柳叶儿、寸丁儿、白条儿。他们六个人聚在一起。黑鳞是老大，他咳了两声，说道：“哥儿们，这里是银子，就看你们想不想挣了。”他拿出一条脏兮兮的汗巾，把它摆在桌上，汗巾挺沉，当地一声响。显见那银子很多。白条儿大声问：“大哥，这么多银子，你打哪儿弄来的？”黑鳞得意道：“我告诉你，这银子是白拣来的，你们要想得这银子，只要做一件事。”寸丁儿道：“大哥直说，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去做好了。”黑鳞说道：“该咱哥们儿发财，我昨天见了一个道人，他要我去找妓院，挨个儿逛。要找人。你想那岂不是好差事？找到他要的女人，另赏银子。这些只是逛妓院的银子。”
　　寸丁儿大喜，叫道：“好，果然是美差！”柳叶儿叫道：“大哥，我们去，全城十几家妓院，我全去过。”嘎牙子暴突着牙，说道：“都去，都去，也不只你一个人逛！”
　　五人齐去抓银子，听得黑鳞叫道：“慢，我告诉你们找谁了么？”
　　五个人怔住，听黑鳞说道：“要找的那女人，她是有标记的。”
　　白条儿极猥亵地说：“大哥，是不是那儿有标记啊？”黑鳞说道：“最好看的女人，差不多就是。你去她房内与她作乐，看不是她，就出来，再选一个，一夜怎么也得看那么五个六个的。”寸丁儿大乐，拍案叫道：“那可快活死我了，我就愿意交结女人，有那么五六个更好，何况都是好看的女人！”白条儿说道：“大哥，要找的那女人什么模样，你说说看。”黑鳞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身上有花纹，是什么样的花纹，我也没看到。”寸丁儿失声道：“大哥，莫非是找苑九的女人？”五个人都失声了，看着黑鳞，他们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银子。要找别的女人，他们会乐不可吱，要找到苑九的女人，就凭他们几人的本事，就是找到了能怎么样？他们只是小混混儿，根本就不是苑九的女人的对手。寸丁儿说道：“大哥，这可不是乐子，你不找也行啊。”六个人面面相觑，如当头泼了一瓢冷水。寸丁儿黯然道：“大哥，这可不是好乐子啊。”黑鳞突地叫吼：“妈的，你当我有什么本事？人家叫你去找，你不去行吗？”
　　六个人低头不语，丧打游魂似的。寸丁儿说道：“大哥，银子不好用，还他得了。”五个人抓起银子，起身要走。
　　黑鳞大声喝道：“站住！”五个人站住了。黑鳞一把扯起裤角，道：“看我！”他的腿上满是花斑，看去像条五花蛇。寸丁儿叫道：“大哥，你中毒了！”黑鳞说道：“我们兄弟六人叫个‘洛阳六义’，也算是风光，谁想得到是祸？他找来说，如果不去替他找那苑九的女人，就要让我们死不得活不成！”白条儿吼道：“大哥，他是谁？”黑鳞叹道：“是谁，你也惹不起，问他有什么用？如果你不干，六个人只能是六条死尸！”
　　寸丁儿说道：“反正是一死，不如风流快活死，去就去，我去！”
　　寸丁儿抓起银子，黑鳞说道：“这里还有银票，拿去好了。”白条儿脸白，说道：“快乐去死，也值，去！”黑鳞说道：“要是有身子上有花纹的女人，切莫你自己享用，告诉我一声，我报与他知道，就是三千两银子。”一听说有那么多的银子，嘎牙子冷哼一声，说道：“大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去找，找不到怪不得咱们，要是找到了，岂不是发财了？”
　　洛阳有十七家妓院。说好了的，一定是在上等的妓馆里，才会找得到苑九的女人。六个人摇摇晃晃，进了洛阳的第一红妓院——“牡丹楼”。牡丹楼是热闹之地，一进了门，老鸨便叫道：“来了六位大爷，请进花厅让茶！”六个人挺胸腆肚，进了方厅，坐着看花。牡丹楼里的牡丹尽是名贵品种，花厅满是牡丹，让人目不暇接。老鸨陪笑，问道：“不知道六位大爷是玩局，还是留夜？”黑鳞大声道：“玩陪局太旧，玩留夜也不新鲜，大爷来这里，就是要玩个新鲜的。”
　　老鸨一听，顿时眉飞色舞，说道：“哎哟，真是个会玩的大爷，不知道你要玩什么，也让牡丹楼里的姑娘开开眼啊。”
　　黑鳞对五个兄弟使使眼色，说道：“我们要好好玩，你让全楼的姑娘都来，在这花厅里烧上好香，让她们脱了衣，在我们面前走一走，看谁是绝色，大爷我便赏她银子。”
　　老鸨一听，顿时心乐开了花，说道：“好，好！”她说道：“只是我楼里有客，有的姑娘不能来。”寸丁儿慢条斯理：“不能来？有一个不能来的，我便少给你银子，如果来了三十位，就给你六十两。如果少一个，便少十两银子，妈妈你看着办吧。”
　　老鸨子大乐，说道：“我让她们趁出门打咳的工夫，也来了一趟花厅，老娘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挣，岂不是傻子么？”
　　老鸨出去了，叫来了姑娘。真个是红粉堆里看娇娘，一个个听说来了冤大头，哪一个不想赚他几两银子？对着六个人媚媚地笑，递眼色，打秋波，弄得忙不迭的。只黑鳞叫道：“一个个来，先出去。”
　　就叫喳喳叫乱了营，叫道：“出去什么啊，你就一个个看得了，谁不知道哪一个啥样儿么？”寸丁儿说道：“大哥，就那么一群看得了，省得一个个瞅。”黑鳞吼道：“你知什么趣？让她们都出去，一个个来！”
　　就出去了姑娘，只见一个走进来。好笑的是她的脸上有一块痣，是难看的女人，偏偏拿一块方巾在脸上掩着，对着黑鳞笑，说道：“大爷，瞅好了，瞅好了啊。”黑鳞看她的身上，说道：“行了，出去吧。”
　　那妓女满心想着乐事，一听得只是走了一圈，便叫她出去，显是没看中，她媚声道：“大爷，你看中我吧，我有本事的，保你快乐。”
　　寸丁儿说道：“叫你楼里的龟公快乐吧，他能帮你。”再进来了一个，那妓女低头，学羞状，对着六人，默不作声。
　　白条儿说道：“行了，行了，也不是头一回，弄什么假模样？抬起头来，让大爷看看。”再一看，眼皮是肿的，白条笑道：“不是个好狐媚子，卖不出好价钱。”那妓女嘤咛一声，骂道：“该死！”嘎牙子大来兴趣，说道：“爷要是今儿个没事，非好好收拾你不可！”
　　那女人摇屁股，说道：“收拾啊，你来，我看你怎么收拾我。”
　　黑鳞放声大笑，说道：“你那假瞎子模样哪去了，装也装不像。”
　　白条拍拍那女人，想冲她使劲儿，听得那黑鳞叫道：“慢点儿，正经些！”白条儿再不理睬那个女人，回到椅子上坐下。那女人扭扭着走出去，嘴里嘟哝着：“正经，正经，要是真正经了，还会到这地方来？”
　　看到了二十几个，那嘎牙子叫道：“大哥，这里没咱要找的女人，不如咱们乐上一乐，再去别处找。”黑鳞喝道：“胡说！牡丹楼里有的是好女人，一共有三十几人，你只看了二十人，怎么知道没好女人？”
　　老鸨凑进来，说道：“大爷啊，你们看没看中啊，弄得楼里的姑娘都说六位大爷狠心，也不知道怜香惜玉。那可是不妙啊，招美人妒，对大爷也不好啊。”黑鳞大声道：“老妈，把你楼里最好的姑娘叫出来，大爷的手里不缺银子。”老鸨陪笑，说道：“大爷说哪里话，凭大爷的本事，准是得保给大爷好姑娘的。只是……”黑鳞说道：“有身价的姑娘不愿意来，不愿意让我们看她的身子？”寸丁儿说道：“你这里是干什么的地方？看也看了，玩也玩了，有什么装佯拿捏的？”
　　老鸨说道：“有的姑娘一听说要脱，说什么也不会干。我们这牡丹楼里也有好姑娘，只是弹弹琴，吟吟诗什么的，至于陪客玩乐，是从来也不干的。”黑鳞递了一个眼色，寸丁儿吼道：“是么？大爷的银子是白送的？你要不让她们来，我砸了你这牡丹楼，让你成一地残花碎片，看谁还来怜香惜玉？！”
　　老鸨笑道：“大爷，我叫她们来，我们楼里只有三位姑娘，她们都是好模样，大爷要她们弹琴什么的，她们一定会弹。要她们脱衣服给大爷看，只怕不行了。”寸丁儿正想再说，忽听得那黑鳞叫道：“好，好，你叫她们来，本大爷自与她们分说。”
　　果然来了三位姑娘。这三位姑娘就与刚才的那些女人不同了。她们的脸上没那么多的脂粉，没那么浓的香气，只是淡淡地站在他们面前。黑鳞大声道：“请三位姑娘来，只是想看一看，我们丢失了一位姑娘，看三位里有没有。你们三位要脱了衣服，让我们看一看。我们兄弟六人，不会动手动脚的。”一听得黑鳞说完，一位个子高挑的姑娘说道：“我只会弹琴，不会脱衣服。楼里尽有会的人，你怎么不找？”
　　她起身便走。
　　寸丁儿叭地一声打碎了一盆牡丹，叫道：“站住！”他指着那一地残花，说道：“你比那花儿更娇艳么？”那姑娘看也不看地上的残花，只是冷冷道：“我不是花，你也不用吓我。”她起身仍走。
　　寸丁儿一吼：“站住！”要说黑鳞六人，确是洛阳城里的无赖，要不是无赖，怎么会有人叫他们来做这等事儿？黑鳞叫道：“姑娘，说不得只好请你委屈一下了。”六个人围住了姑娘。姑娘也不惧，只是说道：“如果你要脱我的衣服，只好叫我死！”
　　老鸨一见，忙是陪笑，说道：“樱姑娘性子烈些，各位大爷多多担戴。”黑鳞大声道：“要她脱衣，只是看一看她是不是故人，有什么了不得？要是这位姑娘不愿意，就请在场的人都出去，只我一个人看，好不好？”那樱姑娘看他，那神色显是不屑一顾，说道：“你算什么，你就看得了我么？”黑鳞一听，顿时恼怒，叫道：“我就看不得你？不要叫我生气，你早晚倒霉！”姑娘笑一笑，那笑明媚万分，说道：“我入了牡丹楼，就已经倒霉了，你要再叫我倒霉，左不过是死！”
　　说罢人袅袅直走出去。
　　黑鳞几个人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去，他突地对老鸨笑道：“妈妈，我是看中了这位樱姑娘了，不知道她是几时来牡丹楼的？”
　　老鸨大声道：“她刚来不久啊，不惯玩乐，大爷看老身的薄面上，放过了她好了。”黑鳞大声道：“好，好，我看她是一个刚烈性子的姑娘，就这样吧，我这位六弟也是一个懂得乐子的，就叫他去樱姑娘的房里听琴，好不好？”
　　几个便推着寸丁儿，要他去陪那位樱姑娘。寸丁儿心里苦笑，我哪里懂得什么琴，让我去看她，是看骨头！但他也不便说破，只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大哥，我是懂乐子的？”黑鳞说道：“对啊，你懂，你懂！”寸丁儿只好出来，对老鸨说道：“老妈，你去看看那位樱姑娘，我去听琴，我去听琴。听琴总是雅兴吧？”老鸨去劝那左樱姑娘了，说那位个子矮的人有些雅趣，他要听琴。
　　左樱不乐，但经不住老鸨劝说，便给寸丁儿弹琴去了。
　　只剩下了两位姑娘，一位是秋诗，一位是学瑟。秋诗说道：“你们要做什么，只是脱衣一事，免开尊口。”
　　黑鳞大声道：“你是秋诗？秋天的诗必是不好写吧？”秋诗噗哧一乐，知他只是一个混人。黑鳞不解美人笑意，大声道：“遇上知音了，秋诗姑娘，你做一首诗来，说说我。”秋诗看他，知他混，便不言语。
　　黑鳞说道：“秋姑娘几时上牡丹楼的？”秋诗眼里有泪，说道：“家门不幸，使我落入风尘，虽说是不久的事儿，但也不愿说，还望公子成全。”
　　那嘎牙子大笑，说道：“她叫大哥是公子了，看来有些意思。”
　　黑鳞也是得意，大声道：“没事儿，你与我分说分说，好不好？”
　　黑鳞对几位兄弟说道：“我与秋姑娘去说说情话，你们做你们的事儿。”他指一下那个学瑟，说道：“你们兄弟四个，别让学瑟姑娘不乐。”嘎牙子大笑，露出一口脏牙，大声道：“哪里，哪里，学瑟姑娘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乐？”
　　只剩下了学瑟，她低着头，那嘎牙子说道：“学瑟姑娘，你能不能说说话啊？”学瑟说道：“没什么好说的。”白条儿说道：“你是嫌我们兄弟……”嘎牙子大声道：“不会，不会！她怎么会嫌我们兄弟？你看那秋诗姑娘与左樱姑娘都看好了大哥和寸丁儿，她怎么会不喜欢我们？”学瑟低声道：“几位大爷，要是没有什么事儿，学瑟要回房去了。”嘎牙子大声道：“好啊，回房回房，我跟你回房去，看看你的房子，好不好？”
　　学瑟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大爷还是不必去看了。”嘎牙子大笑，说道：“要看，要看，我去看看，看你读书人的房，毕竟不同啊。”说着，几个人扯着学瑟，去看她的房间去了。
　　笙歌管弦，牡丹楼是销金楼。寸丁儿坐在床上，一双脏手揉着那被子，一脸色迷迷的急相，说道：“弹琴啊，弹啊。”左樱看看他，说道：“急什么？”她先是净手焚香，再坐在桌案前，抚起琴来。左樱的琴是闭着眼抚的，只是抚一曲《听涛》。
　　那寸丁儿大声道：“好啊，姑娘，你的琴声令人心醉，我只想着你。我有一件事，但求姑娘应允。”左樱冷冷道：“有什么事儿，你说好了。”寸丁儿涎脸笑，说道：“我听得姑娘琴声，知道姑娘不凡，可我没看到姑娘……”左樱冷冷道：“如你还要看什么身子，还是免开尊口好了。”寸丁儿见她去开门，吱一声下了床，拦在她面前，说道：“我们走失了一个姑娘，想找到她。不知道姑娘你是不是？”
　　左樱问道：“你要找谁？”寸丁儿看着左樱的脸，慢慢说道：“她是一个不平常的女人，时常陪着一个二百多岁的老头子睡觉，偏偏在咱们眼前还假作正经。我想姑娘一定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上有些古怪……”左樱声色不动，似不知觉，说道：“你说错了，我没听说这种事，我也没听说哪一个能活到二百岁，莫非是古时的彭祖么？”
　　寸丁儿大喝道：“就是彭祖，也没他活得滋润，他是一个叫苑九的人！”寸丁儿看着她的脸，想看出她的神色有什么不对，但看不出。
　　他冲过去，吼道：“我就要看一看，你的身上有没有花纹！”
　　寸丁儿像一个疯子，去扯左樱姑娘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