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赌命运

 

2021-05-25 16:35:44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所有的人都是沉默，当着这些美貌的女人谈她们被人耍弄了，被人抛弃了，其实不是一件轻松事。
　　慕容青说道：“我们只需要再看一看，如果无形无果两位大师与他一斗的那人就是苑九的话，苑九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钟思凡忽地抢白道：“也许苑九真的就没什么可怕的。”
　　慕容青一叹，说道：“但愿如此。”
　　慕容青一路走在那石室里，他们看着那些苑九，所有的都是死去的苑九，如今慕容青差不多已经知道了他们都是苑九的挡箭牌，他们只是死去几十年或是十几年的死人，决不是唐初或是上千年的尸首。但那秘室在哪里？
　　他找不到。
　　十几个人找了一天，找不到那秘室，最后坐下来，在那间最大的石室里看着那些死尸。
　　慕容青说道：“吃过了东西，睡一夜，到明日我们再找。”
　　待得吃过了东西，他们都伏在地上假寐。慕容青枕着他的臂，忽地听到了有人对着他说话：“慕容青，你听到了我说话么？”
　　慕容青抬起了头，看看四周，竟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在睡着。那人问道：“慕容青，你猜我是谁？”
　　慕容青想一想，说道：“你是苑九，那个真正的苑九。”
　　苑九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真正的苑九？”
　　慕容青说道：“我说话不能像你一样传音入密，你能不能和我在一旁说话？”
　　那人说道：“好，你坐在对面的那个死尸旁边。”
　　慕容青毕竟是慕容青，他不怕那死尸，走到那死尸前，坐下，说道：“你说好了。”
　　没想到那个坐着的死尸竟不是原来的死尸了，他是真正的苑九。苑九的眼睛很亮，他的眼神盯在慕容青身上，说道：“你离我那么近，你不怕死？”
　　慕容青笑笑：“你要杀我，早就杀了，何必再与我说这么多的话？”
　　苑九笑笑，声音很低：“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慕容青想一想，他再抬起头来，声音更平静了：“你需要我。”
　　苑九的声音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我需要你？”
　　慕容青看着对面，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都是刀头舔血的江湖人物，他们甚至敢在这间满是死人的屋子里鼾睡，还有什么不敢的？但坐在这里，看着所有沉睡的人，人人都像是死人，让人分外恐怖！
　　可慕容青看着他们，竟然脸上有一种微微的笑。
　　他笑什么，笑得很开心？
　　苑九看着他，忽地说道：“你为什么要笑？”
　　慕容青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苑九冷冷一哼，说道：“我不知道，便不会来找你了。”
　　慕容青惊讶地看着苑九，他与慕容青坐得这么近，只是一吹气，便会吹在苑九的身上。他不怕慕容青突然对他出手么？他不怕慕容青对他出手，且在一会儿便呼唤起来人跟他一拚么？如果不怕，他凭的是什么？
　　苑九说道：“我知道你来找那一部《百步行兵》，但我没有找到这一部书，如果我有，一定会给你。”
　　慕容青轻声窃笑：“你说的话不对。”
　　苑九哦了一声：“为什么不对？”
　　慕容青说道：“你说得太快了一点儿，说明你真的拥有慕容氏这一部祖传的宝物，而且你是从别人的手里承继下来的。”
　　苑九微微一笑，说道：“慕容青，我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慕容青笑一笑，说道：“谢谢。”
　　两人再不说话。
　　再过一会儿，慕容青说道：“你沉不住气了，便出来了。早晚你会被找到，为什么不出来与他们相对？你怕么？”
　　苑九一笑，说道：“你看我怕么？”
　　慕容青说道：“我看你有怕的人，不然你早就出来了。”
　　苑九不出声，也许慕容青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便不能再说。苑九忽地说道：“慕容青，你愿意不愿意跟着我？”
　　慕容青说道：“我知道你总是选中一个人，要他做苑九。我不做你的苑九，你也不必要那个卢傻子给我易容，我不干。我只是慕容青，我不是别人。”
　　苑九说道：“你不愿意做别人？”
　　慕容青笑一笑，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做过别人，如果你做了别人的话，你一定在心底里十分不甘心，总有一天你会再做你自己的。如果是那样，你又何必做一回别人？”
　　苑九看着慕容青，在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他的惊讶心情显而易见。他惊讶慕容青太知情了，他能知人心底，岂不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苑九说道：“你能不能跟我走？”
　　慕容青笑一笑：“我想不跟着你，那可能么？”
　　苑九说道：“那不可能。”
　　慕容青踊跃道：“既是不可能，我为什么不跟着你走？”
　　苑九看着他，说道：“据我所知，这里的那个女孩子是你的妹妹，你走了，不告诉她，她会急的。”
　　慕容青笑一笑，说道：“我告诉她，她也是一样急，莫不如不告诉她了。”
　　苑九没说话，看来卢傻子并不傻，这人有些可怕了。他起身便走。慕容青也起身跟着他走。
　　两人走至石室前，忽地一拍那石壁，苑九便走进了一间石室里。这里只有一个石桌，看去空空荡荡的，苑九问道：“你说，再怎么走？”
　　此时已经离开了那一间大石室，说话声也大了，竟在室内嗡嗡直响。
　　苑九的声音听去有些响亮，而且阳气十足。
　　慕容青看着他，竟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大声说话，莫非他说话一直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么？莫非他真的是一个不死神仙？
　　慕容青借着壁上的灯看苑九，此时的苑九与那几个一样，都是有须，脸色苍白，有儒雅气。他的手很白净，生这种白净手的人让人总是不放心，一则担心他的寿数不永，再则不放心他的手太白净了，心机一定很深。苑九的身上没有华丽的衣饰，只是他的腰上系一条带子，白布的长衣很是合身，带子上系一块玉。
　　他笑微微看着慕容青，问道：“依你看，还要向哪里走？”
　　慕容青看着室内，便径直向那石桌走去，看了一看，便躺在石桌上。
　　苑九一叹，因为慕容青看对了，只有躺在石桌上，才能使那石室转动，石桌一动，石壁上的门便开了。
　　两人走在长长的甬道里。
　　苑九道：“慕容青，你看这巧夺天工的祖茔，你以为怎样？”
　　苑九说话时满是自豪，料得慕容青必是对这祖茔大加赞叹，以为是不世奇迹。不料得慕容青懒懒地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对人提这石室。”
　　苑九眉一斜，问道：“为什么？”
　　慕容青说道：“我在湖光山庄，最不愿意让人看的就是慕容家的那些古迹，它们让人想起了我的祖先比我更强。你不觉得那些苑九比你更强，你有些自惭形秽么？”
　　苑九哈哈大笑，他的笑有些做作，充满阳刚之气：“慕容青，你错了，在你慕容家，自是有人比你更强，据我所知，你慕容家有一个慕容复，他擅制蜡人，能把生生的活人制成蜡人，那本事是空前绝后，再有一个慕容水，他在江湖领风骚三十年，这都是你慕容家的本事。你比起家祖来，自是差上许多了。但我与从前的苑九一比，他们永远不会比我强，就是再有一百个苑九，他也强不过我去。”
　　慕容青看看他，微笑一笑：“愿闻其详。”
　　看来苑九要对慕容青说出自己的秘密来了，就是再有本事的人，他做下的大事如没有人知道，他岂不是也总是心内郁郁，不得舒伸？如果有一个人，他对你的一切都能理会，而且对你充满了敬慕、仰佩，你会对他说得畅快，一说不止的。岂不闻酒逢知己千杯少那一句老话么？
　　苑九的眼睛里闪着光，慕容青也笑着，正在用他的目光，敬仰地看着苑九，等着他说出他自己与以前的苑九有什么不同，但忽地苑九止住了，他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彩，他说道：“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后人再评说罢了。”
　　苑九领着慕容青到了一间石室外，他说道：“你会找到进去的路的，如果你有本事，你就会与他们不同。那些人不配做苑九，只有你才是一个苑九，一个比我稍差一点儿的苑九！”
　　他悄没声儿的走了，他走路时人形如鬼魅，只是淡淡的一个影子，没一点儿声响。
　　慕容青看着他的身法，觉得十分诡秘，如果与他动手，只是他这步法，便无法追得到他，再怎么能杀死他？看来那个假的苑九比起他来差得太多。就是无形无果两位一齐出手，他们也不是苑九的对手。推开了石门，慕容青走进去了。
　　他借着灯光，看到了两个人，这是两个很奇怪的人，他们中夜不寐，只是静静坐着，一个斜坐在石床上，他的脸色很苍白，模样依稀就是刚才那个苑九。
　　莫非苑九又来到了这里？
　　但再看一看，刚才的那个苑九有龙虎之威，此时这个，竟是懒懒散散，明明不是一人。
　　幸亏慕容青知道有几个苑九，不然他会大大惊讶。
　　这个苑九也惊讶地看着慕容青。
　　那个伏在另一张石床前的男人看也不看慕容青，他只是盯着石床上的女人，那女人死了，她的脸上有微笑，看来死对于她是一种解脱，她的笑意很甜，让她本来不那么好看的脸上依稀找回了从前的美人风韵。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女人，不稍动上一动。
　　屋里的空气像冰一般冷。
　　但慕容青看着那石床上的男人，微微一笑，说道：“你是铁子英老英雄吧？”
　　铁子英竟是诧异，慕容青怎么会一下子便认出自己的？再看慕容青走到了那个蹲在石床前的男人身前，说道：“不是你对不住她，而是她不愿意活了，她要借别人的手杀了她，让你得到解脱。如果你再执迷，她也就白白死了。”那男人抬起了目光，他看到了慕容青，那个他与铁子英准备拿来与苑九作最后一搏的人，他是江南慕容家的公子慕容青！
　　他一眼便看透了他与铁子英的行藏！
　　但要他来，铁子英与卢傻子可不是要他来猜破自己的，他能寻得到苑九的破绽么？
　　铁子英看着他，问道：“是他带你来的？”
　　慕容青点头，看来他已是会晤过那个“他”了。
　　看慕容青微微一笑的模样，他定不知道来这里是铁子英与卢傻子的“计谋”吧？
　　慕容青说道：“不知道两位能对我说些什么？”
　　卢傻子忽地抬头说道：“就看你值不值得我们对你说些什么了。”
　　慕容青看着铁子英，忽地说道：“铁大侠也愿意做苑九了么？”铁子英振作一下，说道：“是。”
　　慕容青说道：“人凡是成了名的，都不愿意做太冒险的事儿，因为那样做，很可能使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可有人不愿意再做自己了，那他一定是有天大的苦衷。”
　　铁子英的眼睛亮了一亮，随即再黯淡下去。他不说话。
　　卢傻子说道：“这是我妻子，她与我在一起生活了五十年。”看来他与快三刀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在一起的。
　　他的眼光里有哀伤，如果能把仇人杀死在眼前，他必是会拚命。慕容青问：“他为什么要我来这里？”
　　铁子英说道：“他在对他自己挑战。”
　　慕容青笑了：“那是蠢事，只有认定自己无一处破绽的人，才会对自己挑战。凡是挑战自己的人，总是会不知不觉露出他的破绽的，那时他的死期就到了。”
　　铁子英浩然一叹，说道：“你说得好似很有道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一句话，他没有破绽。”
　　真的没有破绽么？
　　三个人都沉默，沉默了好久。
　　慕容青的声音更坚定了：“不会，你看他没有破绽，是因为你没看出来。”
　　卢傻子不语，只是呆呆看他，像傻子看人。
　　铁子英恼怒道：“你真的认定我与卢神医都是傻瓜？”
　　慕容青看看他，忽地笑了：“你愿意做苑九，我看你不傻，谁会说少林寺的和心大师是傻瓜？谁会说那个死在苑九手里的承道道长是傻瓜？当然谁也不会说你是傻瓜。至于卢神医么？他是傻在其外，秀在其中。”
　　卢傻子的眼睛亮了亮，他看着铁子英，似乎在问他看慕容青怎么样？
　　铁子英长叹：“他说的是我们，可不是说苑九。”
　　慕容青坐下来了，他看着石室，这里是卢傻子的地方，到处都是盆盆罐罐，再不就是大石臼，还有碾药的药碾。慕容青对卢傻子说：“我有许多事不太明白，如是卢神医不累的话，你就对我说说。”慕容青的问题很多，他一个个问卢傻子，再有时问问铁子英。他知道了徐烈，知道了徐烈是怎么死的，他也知道了和心大师，知道了承道道长早就死了，他还知道苑九想与他一赌。
　　慕容青笑了，他愿意与苑九一赌。
　　卢傻子说道：“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如果你再不行，我们再无办法杀他，只能看着他杀人。”
　　慕容青笑一笑，他也没有办法。
　　铁子英说道：“你不要想能在他身旁乘机出手，他的功夫参天地造化，难说有多高。就是对他偷袭，也杀不死他。”
　　慕容青肃然道：“我知道了，他来找我，就坐在我身旁，他身旁对着我，至少有十七道大穴在我的手下，我要出手，他根本就来不及提防。”
　　慕容青当时不是不想出手，他的心扑扑乱跳，最后他没有出手，那时因为他觉得不对，苑九决不是一个傻瓜，他绝不能把苑九当成傻瓜！
　　铁子英慢慢说道：“如果你对他出手，你当时就死了。”
　　卢傻子说道：“我想过许多的法儿，用毒、暗杀、火烧，都不行，杀不死他。”
　　慕容青说道：“他与我赌，我就与他赌了，我会找出杀他的法儿来的。”
　　铁子英笑一笑，卢傻子的目光又落在妻子的尸体上了，他用一层药涂在快三刀的身上，让她的身上有一股香气。
　　慕容青笑说：“这样，我就不负你们的希望了，你们让他把我弄来，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两人看着慕容青，他是一个鬼才，也许他会有希望。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唯一的一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