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贼偷奸

 

2021-05-22 15:18:10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在开封府，有许多的闲人，他们因为有祖下的荫产，便可在这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地度日，他们都在柳巷胡同里包下房子，优哉游哉地过日子。这里的美人多半都是从苏杭两地买来的，一个个蛾眉淡扫，一脸闲愁。没有什么可供打发日子的好事儿。
　　听说来了一个南方的最富的大富翁，她们一定得去看看。那个大富翁就是南方的肃杀。
　　肃杀到了开封府的时候，是在日薄西山时。看得到那许多的车马轻尘在远处飘荡，便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果然来了。远远看去，竟是有千军万马一般，只一瞬间，那些车马便到了眼前。足足有近百辆车，在那些车上，都包着裹着最好的丝绸，那车夫人人的衣着都不一般：绸褂子、青丝靴、上好的丝帕包头，一色的年轻小伙儿，都提着镶金嵌玉的鞭子。看那些车上，竟是吊着挂着许许多多的金银饰物，风一吹，风铃叮叮当当响。
　　所有的车都是一样的，肃杀在哪一辆车上？
　　他长什么模样？
　　便听得那车夫们一齐声喊：“开封府！”
　　那意思是告诉坐在车里的肃杀，还是告诉坐在车里的女人，开封古都已经到了？
　　好奇的人都愿意看看肃杀。他是天下最富的富人。听说天下最富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北方的许顺，一个是南方的肃杀。
　　据说肃杀比许顺更讲排场。
　　他是什么样儿的一个人？
　　有的女人俏俏而笑，她低声对同伴道：“怕他是一个丑八怪……”
　　“那就糟了，不管多大排场，掩不住他的银样蜡枪头儿……”
　　女人在窃笑，她们怕那个肃杀不是一个美郎君，而只是一个丑八怪。
　　南方的肃杀在哪一辆车上？
　　在游人如蚁的开封府外，肃杀会做些什么？
　　他是能下车来，对那些对他很是倾慕的女人们笑上一笑，还是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女人，只是陪着他的那十七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进开封府里游玩？
　　车都停了，车夫一停马，那马长途奔驰，竟是全都竟相长嘶起来。待得那马长嘶毕了，便一时万籁俱寂，全都沉沉等待。
　　在等一个人。
　　这人是肃杀。待在那长堤边等待的男人都在心里想：能一生得此一回荣耀，此生不虚了待在那长堤边的女人等得急了，她们咬着手里的花帕，心想：要是能看一看他长得什么模样，是丑是俊，我就再也不枉这一回……
　　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这一声咳提醒了开封府的好奇之士：肃杀是南方人，听说他得了一种治也治不好的病，那病只是叫人百般咳，一直咳，有时咳得人连腰也直不起来。
　　莫非这咳的人便是肃杀？
　　一辆车在正中间，那车的马是八匹紫骝，驾车的反是一个老头儿。就见那车帘打开，从那踏板上伸出一只脚来。
　　这人便是肃杀，他一定是肃杀！
　　再见那人慢慢走了出来。
　　看见他的人呆了。男人看见他的模样还可，女人一见，再也没了春梦了，她们从此再在梦里出现的男人，必是这个肃杀。
　　他长得太好了：很英雄俏俊的脸儿，一张脸上有一双能让人一见就怦怦心跳的大眼睛，他的脸上带着笑，那笑太迷人了。
　　“哎哟——”在众女人里，有一见肃杀便倾心的，竟然一下子昏倒了过去。她的同伴在扶她，扶她的时候，尤是不忘再看看肃杀的模样。肃杀的脸上带着笑，那种能让世上的女人都受他迷倒的笑。他对站在开封长堤上的男人女人说道：“真是谢谢开封府的朋友，我一到，便有人在长堤上接我。只是不曾想到，便简慢了些。我带着有些好酒好菜，请朋友们大畅情怀。”
　　男人在冷笑，他以为他是谁？他是什么人，能让大家都在这里喝酒？这里是喝酒之处么？
　　但听得那肃杀一句话，那上百辆车上的人都下了车，他们很快在地上摆好了一溜长席，像是他们久于此道。但见他们从车上拿下了酒。那酒是陈酿好酒。再看他们拿下的菜，更叫那些来长堤等待的人吃惊：那些南菜北菜，全皆有之。肃杀仍是在笑：“客中无备，只能以薄酒待客，不知诸位是不是肯赏脸？”
　　众人中也有豪爽之客，叫道：“肃杀，你莫不是来开封府摆阔？让我们开封的人无功受禄，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肃杀哈哈大笑，他一笑，竟是满面红光，看那模样，真不像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男人。他笑毕说道：“久闻得开封府是天下大处，怎么说得话来，这般叫人好笑？”
　　那被他一笑的男人脸上挂不住，问道：“肃杀，你笑什么？”肃杀道：“我说，这只是即兴的一杯浊酒，一顿小菜，你拿它当什么？莫非值得你用什么心思不成？”
　　肃杀哈哈大笑起来。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又是在野外，又是当众人，大家便有余兴可资，便有人叫道：“既是肃杀这般好客，我们还客气什么？”
　　一时间，所有的男人女人都拥上来，齐抢那酒菜。
　　野外一聚，对酒当歌，有的是豪兴，便有人低声而歌，唱道：
　　“酒是枭雄泪，
　　酒是英雄血，
　　当歌须知醉，
　　狂人博浪椎！
　　何兴多悲声，
　　燕赵志士回？
　　但说美哉手，
　　美人臂不归！”
　　人都喝得醉了，只是那么几杯便醉。有肃杀这般豪兴的大侠，人岂能不醉？
　　只有两个人站在那里，只是对着这一片乱哄哄的人群不语。那是两夫妻。
　　一个是开封的狂刀苟尘，一个是他的妻子田乐儿。
　　田乐儿问：“你为什么不去喝一杯酒？我知道，你也很渴。”
　　苟尘道：“我不喝没名堂的酒。”
　　田乐儿笑了：“你是不是看他比你更强，心里有一些嫉妒？”她在笑，笑涡在脸上时隐时现。
　　苟尘说道：“像他这么做，只会弄出一群无赖来。你以为他很豪兴么？”
　　田乐儿说道：“我不是小孩子，我要是一个小孩子，我一定会喜欢上他，会从此在梦里天天梦见他。可惜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的年龄了。”两个人对视一笑，他们心心相印，彼此相知。
　　忽地眼前多了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肃杀到了他们眼前。肃杀的手里举着一只杯子，看得出，那是一只价值连城的杯子。
　　肃杀的眼里有笑意，一种调侃这整个世界的笑意。
　　他说：“莫非是开封苟大先生？”
　　苟尘说道：“不是苟大先生，是开封苟尘。”
　　肃杀笑了笑，说道：“为什么不喝酒？我本来想到了开封，有一天会去苟大先生府上去一拜，不料也能在这碌碌尘世见到苟大先生。”苟尘笑笑，说道：“开封府来了一位贵客，谁不知晓？只好看看来了。”
　　肃杀大声道：“莫非苟大先生怪在下弄得人人惊动么？只怪我的车太多，弄得人人知道我来开封，惊动了苟大先生，莫怪莫怪。”
　　肃杀彬彬有礼。对于有礼的人，你也该有礼才是。但苟尘对肃杀殊无好感，他冷冷道：“不见者不怪，我得走了。”
　　他挽着妻子，转身要走。
　　那肃杀远远地看着他，他脸上带着笑。那是好意的笑，一种对于苟尘的无礼很大度的笑。那些喝得醉了的人在呼喊：“肃杀，好样儿的！肃杀万岁！万万岁！”
　　苟尘看到了肃杀的手，他的手很白，在对着那些呼喊万岁的人群招手。他很心安理得，他愿意做一个闲适的君王么？
　　苟尘坐在他的书房里，他知道他今夜不会很好地睡了。他从前总是夜不能寐，直到他娶了妻子田乐儿。
　　田乐儿能让他安然入睡，她会用尽各种方法让他入睡。他不能没有田乐儿，他不会没有田乐儿。
　　田乐儿来了，她的身上披了一件很好看的衣服，那衣服是一层层薄如蝉衣的薄纱，在她的身上，那胴体隐隐可见。她抿嘴一乐，说道：“你是不是又要睡不着了？”
　　苟尘笑笑，他说：“我为什么睡不着？”
　　田乐儿笑，轻声道：“你看到那个人，他的样子很像是个武林霸主，你看到了他，想到了你自己，便很难睡着。”
　　苟尘笑笑，他知道这女人熟知他的心。
　　他是狂刀，狂刀似狂，那是意；狂刀不狂，那是心。只怕他的心与意要一齐，不然他永远是一个不能败于人的狂刀。
　　他的刀在架上，那刀在闪闪发光。
　　田乐儿说道：“你莫要顾别人。她们也是一群狂人，来了一个肃杀，她们便会天天跟着，再来了一个别的人……”
　　她突然噤声了，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坐在苟尘背后的人。他是谁？田乐儿的心卟卟乱跳。
　　她喝问一声：“你是谁？”
　　那人不语，只是盯着她。
　　苟尘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危险，他喝道：“有人么？！”
　　他的后背正对着那人，他不顾他的后背，一转身，他便会受到那人的一击。他突地转身来，喝道：“你是谁？”那人还是不吱声，他只是看着田乐儿。他突然一叹，长吟道：
　　“漫说秋水为剪瞳，
　　莫提双眸还顾往？”
　　苟尘怒极，那人竟是视他在屋内为无物，竟是只盯着田乐儿，他岂不是找死？他找上了狂刀，岂不是他的一条死路？苟尘大声喝道：“混蛋，你滚出去，不然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很是恼怒，他低声道：“死无葬身之地？那可很好哇。你让我死一回看看，我只是想死，就是死不了，我天天盼着死，只是死不成，你说怎么办？”
　　苟尘大吼一声，双拳齐打！这一打，就使出了他的伏虎拳。要知道苟尘早年是投身少林的俗家弟子，如今在江湖上，也是少林派的知名人物。他一拳打去，如是被他打中，那人的筋骨必是大伤。
　　但那人不动，只是叭地打在他的脸上！只听得咯地一声响。苟尘心道：坏了，我把这淫贼打死了……但看那人，竟是若无其事，他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我来做什么？我是在白天看到了你的妻子，我看她长得美若天仙，就来偷香窃玉，我看你还是不要找死的好，不然惹得我火发，岂不要把你一拳打死？”
　　那人只是一拳叭地打在那一张玉桌上。也不见那桌子如何，只待了一会儿，便见那一张玉桌软软地碎成了一堆。
　　他的拳法真是世上罕有其匹。苟尘大声叫道：“狗东西，你闯进了我的府里，还想走么？”
　　那人愣了一愣，说道：“想走，只不过想把你的老婆带走！”
　　苟尘大吼一声，他扑过去，那人看他扑来，竟是不想害他，一拳击在他的肩头，叭地把他击倒在地上。
　　狂刀，他摸到了狂刀。那人不知道，他摸到了狂刀，本事便大了三分，他的胆气便壮了起来。
　　啊——他冲向那人。那人笑道：“你是狂刀，你是一把狂刀，是不是？！”
　　要不是亲眼所见，狂刀永远不会相信，他不相信有人能在他出刀的时候，一出手便抓住了他的刀！
　　那人抓住了他的刀，说道：“你要是狂起来，我岂不是不能狂了？！”他听得那人的气喘得有些粗，他是不是淫兴大发，才这般恶心狠意？他抓住了狂刀的刀，叫道：“什么狂刀，你看它像什么，它只是一把菜刀，一把木刀！”
　　果然，那人的手一松，一些刀片儿叭叭落地。
　　一地的碎刀，一地的刀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