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插在心窝的剑

 

2021-05-22 15:37:4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米离正在苦恼，他知道他的命要没了。他的命要被人家拿去，拿他的命的，正是他以前十回百次要救的天下各大门派。
　　他救的人有多少？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出手，流花女人谷未必能破，艳庵也不会亡。江湖如今是什么模样，谁能说得出？
　　但所有的人都有一个信念：杀死米离！
　　江湖白道的人，聚集在那许家坊，要杀死他。
　　许多他从未知道的人，也要杀死他，如果带着米离的尸体去找许顺与肃杀，他转眼间便会成天下第一富翁。
　　谁不愿意一试？就是舍身一试，也是值得。
　　米离的命就很危险了，他天天都在人家的追杀之中。
　　米离最糟的，不是他被人追杀，是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会知道。
　　丐帮的人知道他。
　　还有一个鬼才的儿子与他总是形影不离。
　　那一天，鬼才的儿子来找他。
　　他正在喝酒。
　　米离喝酒的时候，是他最怀旧的时候，也是他最感伤的时候。偏偏在他最想着一个女人，一个他心里总也不能忘的女人时，鬼才的儿子来了。
　　他不说话，只是在手里握着一把刀子。
　　米离冷冷道：“你来找我，是不是要杀我？”
　　鬼才的儿子说道：“我不是杀你，我是让你看着我杀我自己。”然后他就慢慢脱衣服。
　　他脱衣服的时候很慢，像是他不愿意死。
　　他终于脱光了，赤裸着站在米离的身前。
　　米离看他，也是一身精肉，有一把子气力，他叫了一声：“好！”鬼才的儿子道：“生得好有什么用？我就恨我不是苑老爷子。”米离笑笑：“做苑老爷子有什么好？天天生生死死的净找不自在。”没人能理会得了他的心境，他不愿意一生一死，大伤大恨。鬼才的儿子道：“我听说了，你奸了人家不少的妻女，你武功好，不会死在他们的手里。他们反受你污辱。我想了一天一夜，终于给我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我要大骂鱼漂儿，我要骂着她，死在你的眼前！”
　　米离惊呆了。
　　他做下什么事儿，干鱼漂儿什么事儿？鱼漂儿已经入土多年了，尸骨都烂得透了，他怎么能扰她清魂？
　　鬼才的儿子大叫道：“鱼漂儿，你从出道来，就看好了这个米离，你真是瞎了眼！”
　　米离不以为意，他说道：“鱼漂儿确是瞎了眼，你说得对，你说得对！”
　　他看着鬼才的儿子，早是醉眼惺忪，对他道：“你说……鱼漂儿瞎了眼，她会……不高兴的……可我高兴。”
　　鬼才的儿子本以为一骂鱼漂儿，米离会怒不可遏，一定会对他出手，宰了他。可米离也像是赞同他的话，这从何说起？
　　鬼才道：“人说你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果然不假。我看我对你也不用指望什么了。”
　　他把那小刀在他的肚子上划了一刀，血便汨汨流。
　　他说：“老爹，我不能替你报仇，我死不瞑目！”
　　米离大声道：“傻瓜蛋，你愿意死就死，你要是死了，你就一辈子也报不了仇了。”
　　鬼才的儿子一听得他说，便问：“我怎么能报得了仇？”
　　两人也怪，米离不像是他的仇人，他告诉鬼才的儿子：“你跟着我，你也许有机会。我也活得腻了，我不愿意再活了。如果哪一天我活得不耐烦，我一定要你来杀我，好不好？”
　　鬼才的儿子热泪盈眶：“我不听，你骗我，你骗我！没人能杀得了你！”
　　米离说道：“他们杀不死我，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一天做什么，有什么弱处。天下没有杀不死的人，就是苑老爷子也有弱处。只要人抓住了他的弱处，必是会杀死他。”
　　鬼才的儿子大声道：“你说什么？你说我能杀死你？我真能杀死你？”他忽地欢喜若狂，但一下子又冷下来，他说：“罗立杀你三回，都没杀死你，我怎么能有机会？”
　　米离说道：“世上的人，大抵有两种：一种是有脸面的人，这种人都没多大的出息。他们一事当前，先想着他的脸面。其实人本可以没有脸面，那种人天下去得。你只要没了脸面，你一定有成功的机会。”
　　鬼才的儿子只有十七岁，但他的脸上有一种成熟，有一种经过大事的成熟，他笑道：“好极了，我一定用你教给我的方法，把你杀了！”他冲出去了。待得米离再看到他时，鬼才的儿子回来了，满面是笑，兴冲冲。
　　他对米离道：“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米离笑笑。
　　鬼才的儿子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我告诉你，有九路人马要杀死你，他们马上就要来了。你的命快没了。我刚才正在想，你这人死了，我怎么报仇。我不能像那个伍子胥，在人家死后再打人家几百鞭子。你说对不对？”
　　米离说：“对。”
　　鬼才的儿子正说着，忽地听到了有人雷鸣般的叫声：“有人么？米离住在这里么？”
　　米离抱着臂走出去了，看看风里站着两个人。
　　是两个很粗鲁的人。他们冲着米离大叫：“哪一个叫米离，你叫他出来送死！”
　　米离说道：“你们找他做什么？”
　　一人说道：“我们找他，是来求他一件事。”
　　米离心内愕然了，他们来求我做什么事儿？他没问，另一个人就笑嘻嘻地说道：“我们求他做我们的老爹。”
　　真是怪了。
　　他们居然来求米离做他们的老爹，他们是不是犯疯了？
　　米离笑笑，说道：“他做你们的老爹，有什么好处？”
　　那人咧嘴笑笑，说道：“哎呀，好处可大了，他要是做了我们的老爹，我们便可以杀……”
　　另一个人捅他，他忽地改口说道：“人都欺负他，我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米离说道：“你们是不是想杀死米离？”
　　那两人面面相觑，本来秘议得好好的事儿，怎么一见了人，便说漏了？
　　那人说道：“你别多嘴了，你只告诉我，米离在不在就行了。”他冲米离举了举那钵一般的大拳。
　　米离对他说道：“我就是米离。”
　　两人不信，他们看着米离，忽地大乐，乐得直弯下腰去，弯到再也直不起来。
　　米离很平静地问：“你们笑什么？”
　　他两人笑够了，便一齐站起来，说道：“有人告诉我们，米离的功夫天下第一，他是天下最有名的人物，我们以为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原来只是这么一个傻瓜蛋？！”
　　两人又是狂笑。
　　米离说：“你们想怎么样？”
　　一个说：“杀了他！”
　　另一个说：“对，杀了他！不然我们没好日子过。”
　　两人对米离说话，一个比一个说得快：“你得让我们杀。”
　　“不然你也是一死。”
　　“死在别人手上，你还是很冤，不如死在我们手上，我们会好好待你，我们算是你的儿子，给你披麻戴孝，好不好？”
　　“不好也得好！”
　　说得快，人也动得快，两人冲上来了，一齐掐着米离。
　　他们两人都掐米离的脖子。
　　米离是不是喘不过气来了？
　　没有。
　　他还对着那两人说道：“你们这么干不行，我死不了。”
　　那两人看米离，他们那能掐死一头牛的气力都用在米离的脖子上，他怎么还能喘气？
　　米离像是很抱歉，对他们说道：“这么杀不死我。”
　　那两人嘟哝道：“果然不好杀，果然不好杀……”
　　另一个道：“废话，要是好杀，岂不是早给人家杀了，再杀再杀！”两人再扑上来，竟是一刀直捅米离的肚子。一剑直切米离的小腹！这两人的功夫其实不错，他们那装模作样是给米离看的。
　　一个用的是鹤形剑，一个用的是鬼头刀！
　　两人刀剑齐施，一齐插在米离的身上！
　　一个叫道：“好，好，我成了天下最富的人了！”
　　另一个叫道：“狗屁，我是天下最富的人！”
　　两个扔下了刀剑，吵起来了。
　　米离躺在地上。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忽听得有人冷冷道：“人还没死，哪来的财宝？”
　　人还没死？不会吧？
　　他们才想起来好好看看那米离。死了，一定是死了，他的肚子上有一把刀，那刀是一式“罗汉追魂”。另一剑是切在他的小腹上，那是一式“三连阴”那意思是说，你要是中了他一剑，连着能渡三回阴冥界！中了这一刀一剑，米离一定死得透透的了。
　　但他们傻了：米离突地坐起来了，他笑着对两人说：“你们没杀死我，我看是不是要再试一回？”
　　他的话音未落，那两人像是兔子一般，飞身跑了，再也无影无踪。鬼才的儿子掏出一个小小的本子，这本子是用绢做的，他在那上面写着什么。
　　米离不解，他问：“你在写什么？”
　　鬼才的儿子给他看。
　　只见本子上写着：
　　“不怕剑，横切入腹，不能伤。一刀砍肚，不能伤。两人的模样均有图样。”
　　米离问：“你这是做什么？”
　　鬼才的儿子笑：“我天天琢磨，想着什么能害你，什么不能害你，我早早晚晚，一定能杀死你。”
　　米离一叹，说道：“你果然有办法。”
　　两人站着，那鬼才的儿子突说道：“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归水。你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归水？”
　　米离不知道。
　　归水笑道：“就是那荆轲剌秦王时的易水，因为当地人不愿意说他不归，就叫那里是归水了。”
　　他再笑道：“我是荆轲，但你不是秦王，你没有秦王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突地对米离说道：“我如是你，我现在就要走了。我想那些人一定不会等到你睡一觉再来杀你，他们急着要肃杀许顺的财产，要你的命。”
　　米离大笑，笑得有一点儿悲凄：“走，为什么不走？不走真的等死么？”
　　他们就走了。从这里走时，米离就有了他的逃亡生涯。
　　一走出门，归水的笑意又来了，他指着门外的一辆马车，说道：“这是我替你准备好的马车。”
　　米离大声道：“归水，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来杀我的，还是来帮我。”两人上了马车，归水驾车，他驾车的本事很大，居然能行得很平稳。他说道：“我跟你要不是有杀父之仇，我会好好帮你。”
　　米离说道：“我谢谢你，要是我想死了，我一定把我的头送给你，让你发大财！”
　　车跑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