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魔女小小

 

2021-05-22 16:14:23   作者：熊沐   来源：熊沐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米离听到了那一阵惨叫声。
　　他不动，他只关切那个肃杀，决心与世无争。
　　但风一般飞进了一个女人，一个很香很香的女人。这女人一进了屋，便坐在米离的身前。她对着米离笑。
　　在这世上，米离最怕见到的人就是她。
　　她是魔女小小。
　　魔女小小嘻嘻笑着，她坐在米离的桌上，对着米离的眼睛，笑眯眯。
　　“你来做什么？”
　　她笑道：“人都说大侠米离最多情，对女人最钟情不过。我来看看是真是假。”米离瞪她一眼，不再理她。
　　魔女小小看着他，说道：“你这个人哪，最是凉薄无情……”
　　米离身子一震，说他凉薄无情的人，至今魔女小小是第一人。他怎么凉薄无情了？魔女小小看着他，灯下的米离，雄伟英俊，玉面临风，真个是一个美男子。魔女小小说道：“米离，一看你模样，还真像是男人，只是你做下的事儿，便没个男人样儿了。”
　　米离看她，慢声道：“我做下的什么事儿，让你看着不公了？”
　　魔女嘻嘻一笑，说道：“你奸人家的好好妻女，人家就是不说，你也心亏。”
　　米离声音低沉，说道：“我愿意一死，来赎我罪。”
　　魔女小小大笑，拍手道：“像个回头的浪子，只是你奸过了人家，人家要是不愿意让你死，你怎么办？”
　　米离说：“她愿意要我做什么，我便做好了。”
　　魔女小小忽地正色起来，她对着米离道：“米离，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世上的事儿，总不能天天瞒着，瞒了一天算本事，瞒了两天更是侥幸。你能瞒得一生么？如今已经有人知道了你与肃杀的事儿，他们决不会放过你。”
　　米离的眼里有忧伤，他能说什么？他再对魔女小小说些什么？说他与鱼漂儿的那生死不渝的情爱，说他对肃杀的那既恨又爱的无奈，还是说他奸人妻女时的那一番既愧又恨的心境？
　　他什么也说不出。
　　魔女小小说道：“肃杀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你救不了他，不如让他自消自灭的好。”
　　让肃杀自消自灭？米离想着肃杀，想着鱼漂儿，他忽地失声，大声道：“不，不！”
　　魔女小小看他那失神落魄的样子，很是开心，她说道：“米离，你要不死，就得那个肃杀死，不然你就得代他一死了。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魔女小小想起上一次，那冷天竟急急找她，要她来为米离一泄欲火，不由嘻嘻而笑。她浓浓软语，说道：“米离，我愿意跟你，你是一个怪人，也算不得什么好人。要说你做下的事儿，我一半赞同一半不在意。不如你跟着我，那时还有谁敢欺负你？”
　　米离说话声音空空洞洞，他说道：“我跟你去做什么？”
　　魔女小小抚掌大笑：“你跟我去，做我的男人，你说魔女小小有一个男人，那男人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一定是既英俊，又能干的了。”魔女小小很得意。
　　米离看她，他的身子又抖起来了。
　　魔女小小蓦地冷笑，那冷笑声一直钻入米离的心底。她说道：“我看明白了，你又想做恶事了，你看我那眼神，又想杀人了。你想杀死了我，便没人知道你与肃杀间的那些事儿，那是妄想！”
　　米离的声音很低沉：“你怎么知道那是妄想？”
　　米离扑向魔女小小。
　　他一定要杀死魔女小小，因为她知道了他与肃杀间的秘密。
　　夜更深了，人也俱寂。只在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梆声。
　　是二更了。
　　他抓住了魔女小小的那一双柔荑。
　　这是一双软软的很白皙的手。
　　魔女小小吹气如兰，说道：“我不信，你会真的杀死我？你真的杀人时就眼也不眨？你真的因为爱你的鱼漂儿，就连我这么一个美人儿也不在乎么？”
　　她是在一赌，如果米离真的不在乎她，真的一心想杀死她，为了死去的鱼漂儿，为了活着的肃杀，而一心要杀死她魔女小小时，她就只能一死了。
　　她闭上了眼睛。
　　但米离的手停下了，正停在她香香的头发上。
　　魔女小小艳笑道：“米离，你要不杀我，我一准杀死你，你想明白了。”
　　米离停手了，他一叹道：“你走吧。你要愿意告诉谁，便告诉谁好了。”
　　魔女小小看着他，说道：“我知道，许顺对这事儿很有兴趣，但他已经知道了此事，不然‘冷身子’绝不会这么追杀你。”
　　米离看魔女，说道：“你要不是魔女，你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人。”魔女凑近了他，那香气再度逼他，她悄悄说道：“米离，你要是听我的，我便做你的妻子吧？”
　　米离从来没有一个与他共患难的妻子，他曾有过鱼漂儿，但她死了，后来又有了一个流花女人谷的谷主小袖儿，她离开米离出走了。再后来，丐帮帮主肖乞儿喜欢上了他，甘愿为米离而弃那帮主之位，他们两人遨游天下，何等快意？但好景不长，肖乞儿又死了，只剩下了他米离一人。漫天下竟无一个米离的挚友，无一个人是米离的红粉知己。
　　魔女小小能是他的红粉知己么？
　　不知何时，魔女小小已经把米离的头抱在了怀里。她说：“你这么做，确是对得起死在九泉下的鱼漂儿，也对得起她……但你只是太过于苦了自己……”
　　她长叹了一声，对于米离的心里情苦，她知晓得一清二楚。
　　米离流泪了，他是为有一个知道他心底苦楚的人而流泪。
　　他知道有一个女人甘愿为他下刀山过火海，那女人便是许茹仙。但许茹仙毕竟不知道他米离的心事，她不知道米离做下这些事儿，确是心内不得已，确是情有苦衷。只有这个魔女小小知道，她也体会了米离的一片苦心。
　　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她轻轻摸他的头，像他的小母亲。两人再也不知时暮。
　　不知过了多久。
　　那魔女小小忽地醒来了，她说道：“我来时，看到了你的朋友，那冷天与丑女。”
　　米离仍是沉浸在他的情思里，他问：“他们在哪里？”
　　“我看到他们气冲冲去找肃杀，冲入肃杀的帐内了。”
　　米离心道不好，他慢慢推开了魔女，说道：“我去看看。”
　　米离飞快，他来到了肃杀的帐外。
　　米离呆住了。
　　冷天死了，丑女也死在帐外。两人的身上剌满了剑。
　　是谁，是谁杀死了冷天？是谁杀死了丑女？！
　　米离看到了灯光，看到了慢慢走近的灯光。但他不理那灯光。他只是跪在冷天的尸体旁，跪在丑女的尸体旁。
　　走近的是肃杀。
　　他看到了冷天的尸体，看到了丑女的尸体，忽地哈哈笑起来。米离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万丈怒火。
　　他笑什么，莫非他杀了冷天，看到米离在这里哀悼冷天，他便失声大笑了么？莫非他心里得意，得意他杀死了冷天，也得意米离无法对付他，而得意地大笑么？
　　“哈哈哈——”笑声不辍。
　　米离倏地昂起，他怒声道：“肃杀，你笑什么？”
　　肃杀说道：“你很好笑，看你这模样，真个是一头好丧家犬，哪里像一个什么大侠？从前我小时候，听得她讲你米离，总说你如何如何英雄，我可没看到，哈哈哈哈哈哈——”
　　“是你杀死冷天与丑女的？”
　　“不错。”
　　米离问道：“你为什么杀他？”
　　肃杀大笑：“他来找我，管我的闲事，要我自杀，你说我杀不杀他？”
　　米离知道，冷天必是知道了肃杀的秘密，才来找他，要他自尽的，冷天是为了米离，才来管事儿的。肃杀得知了，他岂能饶过冷天？
　　米离怒吼一声，他冲过去，他想活活扼死肃杀，让天下再也没了这一个魔头。
　　肃杀在笑，他马上就要一死，还笑什么？
　　那是凄楚的笑，是解脱的笑。
　　米离的掌正砍在肃杀的脖颈旁，就见肃杀的身子斜了一斜，他怪笑道：“米离，这一下杀不死我，还得重来一下。”
　　米离再吼，一击击在他的胸前。
　　肃杀的鼻孔流出血来，是红红的血。
　　肃杀笑道：“米离，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杀得死我，我也情愿被他杀，那就是你。你动手好了。”
　　他闭上了眼睛。
　　米离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叫，冲到了肃杀的身旁，他拎起了肃杀，抬起了他的手，正欲重重一击！
　　天地无声。
　　一个女人正与许顺坐在一处。许顺看着她，像是看着一具最美的珍玩。
　　许顺问道：“你说，米离会不会杀死肃杀？”
　　她咯咯一笑，说道：“不会，他要能杀得死肃杀，他便不是那个米离了，他就是你许顺了。”
　　许顺哦了一声，说道：“你这么看重我？”
　　女人笑笑，说道：“我不是看重你，而是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当今武林，没有人能像你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她便叹了一口气。许顺很得意，他放声大笑，说道：“听你一声叹气，像是很不舒服。那又是何必？”
　　女人说：“我怕你，因为你是北方许顺。”
　　这是一句很得体的奉承话。
　　许顺飘飘然，这女人的话份量很重，让他心内很是舒服。
　　果然，米离的手停住了。
　　肃杀看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情愿死，我不愿意这么活着，但我没勇气，无法自己杀死我自己。我算是求你，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吧！”
　　米离眼里的怒火在熄灭，他松开了肃杀。
　　肃杀道：“我有几回，冲过去，想杀死我所有的老婆，她们都是我的心上人，我头一个想杀死我的满珍儿，但我一掀开那玉棺，我手就抖，我无法下手，我实在无法下手啊……”
　　肃杀呜呜地哭起来。
　　他再抬头时，看米离，米离已是杳然无踪了。
　　“我有一件事儿不明白……”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说好了。”
　　“你们出动了九路人马，连个米离都杀不死，还会有什么作为”
　　他哈哈大笑，说道：“我有九路人马，但九路人马都不是那么愿意杀死米离的。第一路人马是我，我败在了米离手下。第二路是肃杀，肃杀绝不会认真杀死米离。第三路人马是少林的无望大师，他与米离有恩，绝不会认真杀人，就是抓到了米离，他也是会把米离带到他们少林去，那有什么好处？第四路由武当的赫雨道长带领，他也想把米离带回武当。剩下的几路，他们怎么能对付得了米离？”
　　“你不想杀米离？”“我从前不想杀他，如今我想了，因为有许多的人已经知道了他的冤屈了，不如他死了，再怎么冤屈，也只是一种沉冤了。”
　　他再说：“你不知道北方的‘冷身子’，如果他们想杀死一个什么人，那人一定得死，他再也不会活在这世上的。”
　　“从前也是‘冷身子’的人去杀米离的。”
　　“这一回不一样了，你知道，他必得死。他身边没有一个真心为他的朋友，他的朋友死了，死了一个丑女，一个冷天，他再也没有真朋友了。”
　　女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的手抚摸着许顺，抚摸让他舒服，他就再也不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