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七叶果

 

2024-11-06 20:42:17   作者：雪雁   来源：雪雁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岳雁翎俊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搐动了一阵，也许天凤帮主的喃喃自语之声，已深深地刺伤了他落漠的心房。
　　突然，天凤帮主，美目中射出的两道冷芳落到岳雁翎的脸上，触目芳心不由为之一震，目中杀机不知不觉中已消失于无形，只冷冷地道：“岳雁翎你要是有此胆量，何不平心静气地先将伤疗好，再与本帮主一决胜负？”
　　冷森的话声，与她美目中的光芒恰好成了强烈的对比，只可惜岳雁翎此刻双目紧闭，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岳雁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自压下激动的心情，缓缓把四散的真气凝聚于丹田，星目霍然一睁，冷然道：“岳雁翎多谢姑娘不杀之恩，现在可以决胜负了吧！”
　　声落人已站了起来，但脸色却仍是那么苍白，显然，他并未将伤疗好。
　　天凤帮主冷冷地道：“你并未把伤疗好！”
　　岳雁翎狂笑一声，道：“帮主，这是在下自己的事，你不觉得管得太多了吗？”
　　白衣丽人乃是天凤帮之主，武林人人崇敬的两位领导人物之一！哪会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狂妄过，闻言登时气得杏眼怒睁，冷然娇叱一声，道：“你以为本帮主怕了你？”话落玉掌一抬，就要出手。
　　恰在此时，蓦地，岳雁翎先前依靠的大树上，传来一声“哗啦啦”大响，一个粗犷的声音叫道：“喂！你们慢点动手！”
　　声音一落，在两人之间“噗”的一声，落下一个手持镔铁齐眉棍，赤裸裸的上身，刺有九条红色纹龙的大汉。
　　岳雁翎与白衣丽人同时吃了一惊，暗忖道：“以我的功力怎会没有发觉此人是什么时候来了？”
　　思忖间，抬眼一看，只见此人年约二十五六，浓眉环眼，狮鼻海口，虬髯卷腮，形象威猛无伦，但由他落地的声响看来，此人轻功，实不高明。
　　那汉子落地，扫了岳雁翎一眼，闷雷似地叫道：“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人家姑娘及时赶到，你怕不早就死在那光头手上了。”
　　话落咽了口唾沫，接道：“幸亏俺那时没有救你，不然，可也要与这位姑娘一样，不落个冤枉才怪呢。”
　　天凤帮主闻言心中一动，疑惑地忖道：“莫非我到达之时古佛正要杀他？这似乎不可能，古佛乃是江湖善僧，岂会……”抬眼望了望那汉子一眼，随又忖道：“此人长相乃是个浑人，这话出自他的口中，似乎不会有诈，但……”
　　一时之间，倒真把这心思缜密，料事如神的天凤帮主给难住了。
　　天凤帮主心念转动，乃是一瞬间的事，只听岳雁翎冷然接道：“在下何必你救？”
　　那汉子环眼一瞪，脱口道：“不用俺救，怎不早说？那时俺在树上，几乎就要跳下来了呢！”
　　岳雁翎乃是聪明绝顶之人，一听那大汉的话，已知他是个浑人，心中怒气也就消失了，当下淡然道：“幸亏你没救！”
　　那汉子环眼连眨一阵，茫然问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是好人？”此人真也浑得可以，世间哪有一个坏人肯说自己坏的。
　　岳雁翎淡然笑道：“也许不是！”
　　天凤帮主心中突然一动，她觉得自己好像了解了些什么，她抬眼注定那汉子，问道：“你是谁？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汉子对天凤帮主极有好感，闻言想都没想，脱口道：“师父叫俺九纹龙，今夜来此，乃是要找一株七叶紫芝果，完成俺的混元功。”
　　天凤帮主一惊道：“七叶芝果？”
　　美目不由向岳雁翎扫去，她以为岳雁翎脸上必然会现出惊异的光芒，因为那紫芝之果，正是助功疗伤的绝世神药啊！
　　然而，她失望了，因为岳雁翎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这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怀疑之念，不觉油然而生，再问道：“那株芝果在什么地方？”
　　九纹龙嘴唇刚自一动，突又停下来怒声道：“你莫非想偷俺的！”
　　天凤帮主望了岳雁翎一眼，道：“天地间的宝物唯有得者居之，怎能说偷呢？”
　　九纹龙是个实心眼，闻言不由大急，齐眉棍一挥，怒喝道：“你说！你敢不敢偷？”
　　看样子，只要天凤帮主一说敢，他马上就要出手了。
　　恰在这时，一阵微风过处，飘来一声怒叱道：“古佛！你如敢再跨上一步，可休怪贫道无理！”声音充满了怒意。
　　岳雁翎平静的俊脸上，闻声突然掠过一片杀机，双足一点地面，人已循声追去。
　　天凤帮主的美目，一直都在注意着岳雁翎，见他一走，不由娇叱一声，道：“岳雁翎你哪里走！”声落身若闪电直追上去。
　　九纹龙目注两人消失的方向，一愕道：“他们怎么跑得这么快？简直是飞嘛！啊！不好，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那地方。”想罢拿着齐眉棍，如飞般地向两人消失的方向猛追而去。
　　岳雁翎穿出树林，眼前呈现一片起伏不平，乱石林立的山丘的另一面。
　　这时，旭日刚升一半，万道刺目的霞光，耀眼生花。
　　岳雁翎腾跃于乱石之上，如电光石火一般迅速，向山上飞奔而去，他身后二十几丈之处，正紧跟着白衣丽人。
　　这时，那喝骂之声，更清楚地传进岳雁翎的耳中，显然已有人动上武了。
　　不大工夫，岳雁翎已奔上山顶，向下一看，不由一愕。敢情他立足之地是一处绝壁之巅，下面竟是一片广阔的谷地，而那些声响正是来自谷中。岳雁翎俯身向下一扫视，恰好看到古佛正向自己立足之下的石壁上扑来，后面紧追着六个僧俗的老者。
　　岳雁翎心中一动，低头沿着石壁向下用眼一扫，只见足下二十丈左右之处，那荒草干枯的石缝中，伸出一株紫色植物，心中不由恍然大悟。
　　这时，古佛也恰好奔到石壁之下，飞身向那株紫色植物扑去。
　　岳雁翎见状星目中不由杀机一闪，冷叱一声道：“古佛，纳命来！”
　　一式“血雨腥风”凌空直扑向下，一片蒙蒙红光，向古佛疾罩下去！
　　古佛闻声知人，不由惊得亡魂皆冒，当下也顾不得取那紫芝，凌空的身子，猛出双足一点壁面，反身急如脱弦之箭般地倒退飞出二十丈远，恰好落身于五个追来之人的身后，落地之后，头也没回，飞身蹿入右面谷中去了。
　　本来，在古佛毫无防备之下，岳雁翎血掌一出，他是绝难幸免的。哪知，岳雁翎内伤甚重，一招“血雨腥风”连半招都未使出，便已觉得内力不继了，当下眼巴巴地看着古佛逃去，不由气得他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就在古佛逃脱之际，岳雁翎已到达那紫芝灵果之旁，当下顺手一抓，已把紫芝果抓于手中，飘然落于地上。
　　就在岳雁翎着地的同时，天凤帮主也已追到，阻在岳雁翎的身前。
　　谷中五人，做梦也没想到，守候了半天的紫芝果，没落入古佛手中，竟然被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得去，不由怒吼一声，把岳雁翎与天凤帮主困在核心。
　　岳雁翎坦然地低头扫了那紫芝果一眼，只见它高不盈尺，笔直的青茎之上，生着七片椭圆紫叶，每一片紫叶顶端，生着一粒珍珠大小，白蒙蒙的紫果，清香扑鼻。
　　岳雁翎抬眼望了五人一眼，淡然道：“以五位的年龄而论，当属江湖上佼佼之流。”
　　天凤帮主冷冷扫了二人一眼道：“云鹤！了缘！想不到你们身为掌门之人，竟也未了此贪得之念，私自约斗于此谷之中，如今被本帮主撞着了，你们还有何话可说？”话气相当冷森。
　　云鹤、了缘面色同时一变，竟然呐呐说不出话来，其他三人，更是脸色大变，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
　　岳雁翎心中不由暗忖道：“此女年纪轻轻，一言一行，竟能令江湖群豪震惊，真是匪夷所思！”
　　天凤帮主冷哼一声，道：“你们怎么不说话了？”
　　云鹤闻言硬着头皮跨上一步，道：“我等来此初意，乃是想一探断魂谷，但想不到，一入此地，便发现了那株紫芝果，所以……”
　　天凤帮主冷哼一声道：“所以想得到它是不是？”话落一顿，突然冷声又道，“你们自信有能力探查此谷吗？”
　　了缘慈眉一扬，低声道：“我派已有许多弟子失踪于此，所以，老衲等五人，虽知不敌，但为今后大计，却不能不冒险一试。”语出十分诚恳。
　　他们说话之际，岳雁翎已将七粒芝果托于手中，当下接口道：“就请帮主将这些芝果分配于他们吧！”话落将一把芝果递了过去。
　　岳雁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大出群雄意料之外，只当岳雁翎是追随于天凤帮主的帮中弟子，当下心中不由全都暗中感激不已。
　　但是，他们却没想到，天凤帮主比他们更惊异，她美目中射出两道疑惑的光芒，深深地盯在岳雁翎平静的俊脸上，良久，良久，才冷冷地道：“岳雁翎，你自己需要只怕比他们更甚，这是你真心的话吗？”
　　岳雁翎俊目中透出两道愤怒的奇光，但是，他立刻又忍了下去，因为他不想再树立这些无谓的强敌。
　　岳雁翎冷然地扫了天凤帮主一眼，突然沉声喝道：“接住！”声落手扬，六只芝果，映出六道闪光径向六人射去，触目可知，这正是人人想得的奇珍芝果。
　　在场六人，同时伸手抓住了一颗射向自己的芝果，但却没有一人低头察视，六人十二道迷茫的目光，全都落在岳雁翎平静而毫无表情的俊脸上，因为岳雁翎这种举动使他们难以置信。
　　天凤帮主美目中掠过无比歉疚与不安的光芒，直到她看到岳雁翎手中还抓着一粒，那不安的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些，这不是爱他，又是什么呢？
　　云鹤道人，向前跨上一步，稽首为礼道：“小檀越胸襟之广阔，令贫道钦佩，可否将大名见告？”说话间双目中射出两道钦敬的光芒。
　　其他四人也都有同样的想法，渴望知道这位把天材地宝看得如此淡薄的少年人，到底是谁？
　　天凤帮主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倒是你岳雁翎拉拢群雄的好机会，我却几乎被你瞒住了。”
　　她自以为想得不错，哪知岳雁翎闻言竟淡然一笑道：“在下并非诸位想见之人，不说也罢！”一顿接道，“芝果离株后不易久留，各位就请即刻服下吧！”话落缓缓转过身去。
　　了缘低宣一声佛号道：“老衲以为施主应该先服。”
　　岳雁翎没有回头，只淡淡地道：“芝果能助功增力，但在下服了却无异是暴殄天物。”
　　“药物乃为疗病治伤，施主怎能说是暴殄天物？”
　　岳雁翎淡然一笑道：“在下心意已决，多谢大师盛意了。”声音平静中，带有些许凄凉。
　　天凤帮主一直都在细听岳雁翎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句话，在场五人虽都似懂非懂，但听在她耳中，却如一块巨大的磐石，落在她平静宛如止水的心湖里，激起重重涟漪，当下忍不住接口道：“你不觉得这决定太吃亏了吗？”
　　岳雁翎冷笑一声，道：“在下的决定，也许正是帮主所需要的，因在下多活一日，帮主就多受威胁一天！”声音冷漠而无感情。
　　天凤帮主闻言娇靥突然一变，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是我需要的？”声音激动以极。
　　恰在这时，从崖顶上落下了九纹龙，由于他轻功较弱，落地不由踉跄退了一步，但他却不管这些，当下用眼一扫，首先发现了岳雁翎手中的七叶紫芝，不由大喝一声道：“好小子，俺道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却原来是偷俺的芝果，老子跟你拚命了！”
　　声落齐眉棍抬起，一招“秋风扫落叶”，唿的一声，拦腰向岳雁翎扫去，铁棍未到，寒风刺骨生寒，此人臂力，的确惊人至极。
　　岳雁翎闻声转身，双目寒光一闪，看准来势，突出一招“力伏巨龙”，闪电向棍端抓去，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直把群雄吓了一跳，因为九纹龙这全力施出的一棍，其力道实在不下千斤之重。
　　天凤帮主不由自主地向前跨了一步，但却已太晚了。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岳雁翎顺着九纹龙击出的棍势，踉跄走出三四步，俊脸上登时罩上一层青灰之色，但他却把九纹龙的棍子抓住了。
　　岳雁翎心中暗叹一声，忖道：“我忘了自己已受了内伤了！”思忖间，抬眼望了九纹龙一下，道：“你需要几粒芝果？”声音平静无比。
　　九纹龙用力一拉，满以为可以把铁棍抽回，因为他看岳雁翎实在是太文弱了。
　　哪知大谬不然，只觉那棍端如同连在一座巨山之上，别说拉回来，根本连摇都摇不动它，不由骇然忖道：“这小子莫非会邪术不成？”一双虎目不由怔怔地望着岳雁翎，不知如何开口了。
　　岳雁翎淡然看了他一眼道：“我问你需要几粒？”
　　“一粒就够了！”
　　岳雁翎扬手把掌中唯一的一粒芝果丢给九纹龙，撒手扔掉铁棍道：“快服下吧！”
　　九纹龙人虽然浑，内心却纯洁无比，当下抬眼问道：“喂！你还有几粒？”
　　云鹤接口道：“他一粒也没有了！”
　　九纹龙闻言一呆，突然问道：“真的？小子，还你，俺不练那劳什子功了！”
　　大步走到岳雁翎身前，把芝果递了上去。
　　岳雁翎星目中透出两道奇异的光芒，他扬手拍了拍九纹龙的赤膊，诚挚地笑道：“你不练那功，你师父会失望的……”
　　“但是，俺吃了你就没有了。”
　　岳雁翎摇头道：“我并不需要！”
　　九纹龙乃是个直肠的人，闻言只道是真的，大嘴一咧笑道：“小子，你是俺生平所见的最好的人了。”右手紧抓着岳雁翎肩胛，欣喜之情，形于言表。
　　浑人说实话，群雄闻言，心中全都引起了共鸣，无数感激的目光，全都射向岳雁翎。天凤帮主芳心暗忖道：“其实你比在场的任何一人更需要它，只可惜没有八粒。”
　　岳雁翎缓缓转过身去，道：“各位请服下吧！在下愿替各位守护一段时间再走。”
　　话落举步向右侧走去，步伐有些蹒跚。
　　群雄都知道芝果之性，当下也不敢耽搁，各个带着愉快和歉意的心情，纷纷服下，闭目跌坐调息起来，只要是人，谁能脱离得了自私呢？
　　天凤帮主环视了众人一眼，心中暗叹一声忖道：“你们都是江湖成名人物，但你们的行为与他相比，却差得太远了。”心念转动间，举步向岳雁翎行去。
　　她美目中，先前那丝令人见而生畏的冷漠光芒，不知何时已消失殆尽，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天凤帮主停身于岳雁翎身后两尺处，低声道：“岳雁翎，这芝果是你得到的，本帮主不须服用，请收回吧！”
　　岳雁翎闻言霍地转过身，冷冷地道：“帮主既不愿服用，何不将它丢弃，岂不省事么？”
　　天凤帮主一怔，突然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岳雁翎冷电般的目光，掠过天凤帮主的娇靥，突然，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举步，向古佛消失的山谷行去，一面开声道：“帮主既然怀疑岳雁翎分配芝果非出至诚之心，自有不必服用的权利，岳雁翎岂有相强之理？”声落人已走出五丈之远了。
　　天凤帮主见岳雁翎完全误会了她的意思，芳心突觉没来由地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小嘴连连启动数次，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以是她内心却恨恨地叫了声：“冤家！”
　　突然，她发现岳雁翎已距谷中不满十丈，芳心登时一惊，脱口娇喝道：“岳雁翎，你要到哪去？”声音有些颤抖。
　　岳雁翎没有止步，闻言只冷冷地道：“去在下要去的地方。”
　　天凤帮主急得脱口道：“这些人呢？”
　　岳雁翎霍然止步转身，脱口道：“在下相信帮主不会置他们于不顾的。”
　　天凤帮主美目幽幽地扫了岳雁翎一眼，樱桃小嘴一仰，把芝果吞了下去，缓缓盘膝跌坐地上。她想：这样你总不会走了吧。
　　这一着大出岳雁翎意料之外，他想不通她先前拒绝服用，而此刻却为什么要自动服下去。
　　岳雁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举步走了回来，只有担任一次守护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