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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2025-03-29 13:56:42   作者:阳朔   来源:阳朔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门环轻轻扣响两下,须臾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什么人?滚远点!”
  门外躬身等候的人笑道:“千颜妹妹,是我,烦请通报一声,我要拜见花老前辈。”
  里面的声音没好气地道:“我师傅忙着呢,没功夫。”
  门外的人不愠不恼,继续微笑道:“那我就拜见拜见我朝思暮想的千颜妹妹。”
  门立时开了,一个姑娘冲出来,劈头揪住门外那人的耳朵,拖了进去,怒叱道:“朱三,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房是不?居然敢欺负起我来了。”
  朱三后面的三人都窃笑不已,没想到他们的朱堂主也有今天。
  “耳朵,耳朵。”朱三夸张地叫着,“妹子,我不是敢欺负你,只是想骗你开门。”
  那姑娘怒道:“骗我?那不还是欺负我?这可是你自招的。”
  两人闹着已转过影壁,却见正房的门口倚着一个人,正是被朱三称为“老邪物”的老太婆。
  那姑娘心有不甘地松开手,朱三却整整衣冠,躬身施礼道:“花姨,朱三给您请安来了。”
  他身后但人也紧随着鞠躬如仪。
  这位老太婆委实不叫“风婆婆”,她姓花名容,与她的相貌大不相符,朱三的师门和她渊源颇深,知道她先前的许多事。
  五十年前,她曾是美艳绝伦的一代尤物,武林中那些大豪们为她都打破了头,但也因自己的花容月貌吃尽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痛楚。
  三十年前,当她在武林中掀起腥风血雨时,朱三只是七八岁的孩子,却从她的身上领悟到什么叫做美,当然决不要和她那些所作所为联系到一起,那时她依然是位美貌妇人。
  等他十年后再次拜见她时,“美”已从她身上流逝净尽,朱三从她身上认识到两点:造物者是个吝啬鬼,他创造生命时不吝赐予,过后却又偷偷地全部收回,点滴不剩。
  所以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二是绝不能听信武林中那些大人物所标语的“侠义道德”,要我行我素,这两点成了他的人生准则,至今不变。
  花容看着朱三,点点头道:“你自己进来。”转身进屋了。
  朱三把三名属下留在庭院里,自己走进屋里,花容在一张短榻上歪着,用手指指面前的一把椅子,朱三正襟坐下,如同严师面前的小学生,花容又轻声道:“颜儿,上茶。”
  那位姑娘也就是她的徒弟花千颜走进来道:“他不喝。”又转头问道:“你喝吗?”
  朱三忙道:“不喝,不喝,岂敢劳动妹子的玉手。”
  花千颜便坐在屋角的一张湘妃竹椅里,两眼直视,仿佛屋中无人。
  “你想打听什么?说吧。”花容轻声道。
  朱三折才听出她中气极弱,声音中好像有无数的空洞,而不是她这种高人应有的连绵厚重,但他没敢表现出来。
  这些年他和花容交往颇多,每次都感觉是光脚走到刀刃上,她早已被当年那些男人们折磨成偏激乖戾的性格,稍有触犯,杀手立下。
  她可不会和任何人讲什么交情。
  “花姨,我只是想您老人家了,来看看您。”朱三脸上保持最乖顺的孩子似的微笑,同时尽力想自己远方的老母亲,想在脸上表现出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朱三,好甜的嘴儿,你就不怕我掏出你肚子里的牛黄狗宝?”花千颜霍然站起,戟指怒道:“你骗我师傅和我到这一带来,说是有好玩的地方,你的属下又骗我们,说是马如龙趁那个姑娘落难之际,强行霸占了她,激我们出手。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姑娘落难就是你们的人干的,想强行霸占她的也是你的手下,你害我们丢尽了脸,还想要玩什么鬼把戏?”
  朱三任她数落着,并不辩解,花容却叹口气道:“我高蹈世外已久,本不欲重履红尘。
  “你主子千求万乞,让我为他出次手,这手我是出了,也算是还了他昔日的人情。”
  花千颜瞪大了眼睛:“师傅,原来您……”转身走了出去,花容苦笑道:“你莫见怪,这孩子在马如龙手下吃了瘪,连我都成了她的出气筒。”
  朱三故作讶异道:“马如龙真有恁地厉害,千颜妹子都不是他的对手?”
  花容不悦道:“小子,你和我装蒜是不?若是千颜就能对付得了他,你主子还用豁出脸来求我?
  “我知道你是来打听马如龙武功根底,你算是白走一趟了。
  “他接住我一百零四招,我却连他的底儿都没摸到,他根本没用过一招他自己的武功。”
  “什么?”朱三真的震惊了,花容的武功他虽不知究竟有多高,但他武功大成之后曾得到她的指点,他在她手下只挨过了四十招。
  而那一次是他自认为发挥最好的一次,而且花容也并未出全力,过后花容还好生夸赞他一番,因为和她交过手的人中最高记录是五十招,而那人在当时武林中排名第三。
  当然这也并不意味着她的武功就天下无敌,当时排名第一的是少林寺前方丈苦禅大师,她也正是为了躲避他的追捕而归隐世外,她自料在已练成金刚不坏体的苦禅手下也挨不过五十招。
  马如龙从房间出来时已是中午了,他的内力已恢复了两成多,他看着坐在自己房门前的三娘子,失笑道:“门神什么时候变成女的了?”
  三娘子站了起来,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见他脸上又隐隐有神采流溢,眼睛涌出了泪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马如龙惊诧道:“你怎么了?”
  三娘子一下子哭了出来:“你进屋时的样子好吓人,我又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坐在这里,却听不着你的动静,我怕你……却又不敢进去……。”
  她呜呜地哭着,马如龙没想到让她为自己担了恁多的惊吓,也明白她是在一直守护着自己,这虽然像小孩子想保护大人一样有些可笑,却也好生感动。
  他摸出一条手帕为她拭泪,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想吓你,只是这事解释起来很复杂,我当时真的来不及了。”
  “我不要你向我道歉,不管你做了什么,都不用向我道歉。
  “我只是求你,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我知道我无能,帮不上你任何忙,可我至少心里有个底。
  “哪怕让我马上为你去死,也比这样好受。”她握着他的手,哭的更凶了。
  “好的,以后绝不会让你为我担心了,我保证。”
  马如龙把当时境况之凶险对她说了一遍,三娘子越听越是心惊,握着他的手也越来越紧,“那你现在没事了吗?你别哄我,告诉我真话。
  “你不会把我孤零零的抛下不管吧?”
  马如龙心中一阵刺痛,把她拥入怀中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完整无缺地交到青城掌门手上。”
  三娘子泣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只要你好好的,如果一定要死,就让我为你去死,至少让我先死……”
  马如龙无言,只是把她搂的更紧了。
  她哭了一阵儿,忽然想起来,忙道:“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煮饭去。”
  马如龙笑道:“这里米面皆无,你可难为巧妇了。”
  三娘子道:“那我出去买。”
  马如龙沉吟须臾,他住在这里时一向是到外面的酒馆饭铺去吃,这屋里还从未开过火,不过带着三娘子出去吃,难免招惹流言,说不定会引来敌人,“好吧,我出去买,这里你不熟悉,想买也找不到地方。”
  他出去转了一圈,买来米面油柴和一应物品,他回来时,三娘子已把几间屋子收拾的点尘不染,他心中蓦然一动,这里倒真像个家了,比奢华富丽的金陵王府更有家的味道。
  “花姨,您为何只出了一百零四招呢?”朱三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诚心求教的样子。
  “怎么了?”花容蓦地坐直了身子,“怪我没除掉你们的对手是吗?你主子只是求我出次手,我哪怕只出一招也算是出手了”
  朱三心胆一寒,硬着头皮强笑道:“花姨,这些年我就跟您的儿子似的,岂敢怪起娘老子来,我只是不敢相信,他怎会从您手下活出命来。”
  他心中祈祷这老邪物最好真把自己当儿子看待,而且虎毒不食子对她也同样适用。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们是对马如龙身后的人感兴趣,想要查明他的师门来历,我是没能查出,你们的人不也和他大战一场嘛,查明了什么?”
  朱三赔笑道:“花姨,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才岂能和您相比。”
  花容冷笑道:“甭净拣好听的说,实话早都告诉你们了,他和我斗过后,内力只剩下两成,又和你们大战一场,内力也耗的差不多了。
  “你们若不怕丢脸,还可以拣这个现成便宜,他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运功疗伤呢,没十天半月的恢复不过来。
  “在这十天半月里,你若能找到他,他就是你的了。
  “假如过了这十天半月,我劝你还是躲着他走,哪怕你身上挂满了暴雨梨花针。”
  告辞出来后,朱三神情振奋,他已能想象得出马如龙此时的狼狈状,他或许正躲在某个阴暗潮湿的洞穴里,跟一头冬眠的熊一般,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解决他。他丝毫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丢脸的。
  他回到作为他临时堂口的大宅子里,院子里警戒的人见了他都躬身喝诺,他笑着一一回应,这些人都是他亲手调教出的一代精英,也是他以后征战江湖的本钱。
  他进到厅堂里,却看见一位老者正踞坐其上,他诧异失声:“乐长老,您何时到的?”
  那老者慢慢站起来,淡淡道:“刚到,主子叫咱家把马如龙的人头带回去。”
  朱三不解道:“传送人头还要劳烦您老?”
  老者也失笑道:“那小子的首级在主子眼里就是国宝儿,为怕路上闪失,特命咱家前来护送。”
  朱三两手一张,笑道:“乐长老怕是来的太早了,那小子的人头还好好长在脖子上呢,不过您老一到,他的脑袋就快掉了。”
  他心下大是狐疑,不知主子此举何意,这位乐长老名广,乃是总舵刑堂长老,专司惩戒除奸之责,是以人们见到他,总不免汗毛竖立。
  据说他真是位太监,整日里咱家咱家的,他不仅是四大长老中权责最重的,也是主子心腹之一。
  看到乐广光滑无须的下颌,他又想到主子的一些可笑之处,一个江湖中人居然染上了帝王瘾头,妻妾们被封为嫔妃,还真重金买了十几位小宦者服侍。
  总舵虽早已建立,却没个名目,也不称教、派、帮、会。江湖中已悄然流传,说是有个金百合秘密组织,其实金百合只是徽标和信物,并非名目。
  乐广面色一冷:“朱堂主,这里究竟怎么搞的,乌烟瘴气。”
  朱三心中冷笑,这个老阉货又犯了惩戒的瘾头了,要找出责任者,他并不畏惧。
  他职司内堂堂主,与四大长老并列,刑堂长老无权处置他,不过他既衔命而来,也不能拂逆其意。
  他先命人上茶,然后与乐广分宾主落坐,这才把这里发生的事概述一遍。
  事情起因于几年前,两仪堂因和四象门争斗不休,便主动投身归属以求保护。
  这类低微门派他们本无意收服,但本着主子“海纳百川,不捐细流”的精神,也就收为藩属,并告诫了四象门。
  熟知两年后四象门也乞求投身归属,外堂专司招降纳叛的一个头目便也答应了,并收了张四维的一份厚礼,便裁定两仪堂的宋棉花必须把女弟子嫁给张四维的儿子。
  宋棉花不服,与那头目理论,却被逐出堂去,他愤激之下便扬言要退出组织,另求保护。
  那头目恼羞成怒,调动在附近的八十号和八十三号协助四象门铲除两仪堂。
  “该死!”乐广大怒,“调动这些人需要请示总堂,他一个微末人物怎敢擅自调动?”
  编号人物是组织在各门派中的内应,姓名身份都是最高机密,外堂负责联络这些人的共有二十几人,每人负责几个,以免一旦有人叛逃,机密全泄。
  而他们在总堂谈论这些人物,也不许提名字身份,只许说编号。
  三份完整的名单分别保存在外堂堂主、内堂堂主和主子手中,四大长老手中两仪堂没有名单,却有权调阅,所以组织内只有七人知道所有的编号人物。
  需要调动这些人物时,必须由内外堂主和仁堂长老协商裁决,以免得之不易的编号人物暴露身份,有些重要人物还需奏请主子裁定。
  因为这些人物在名单上只有编号,而无姓名身份,他们的姓名身份只在主子手中那份名单上。
  朱三冷笑道:“这混蛋以为可以做的天衣无缝。
  “灭掉两仪堂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惹起这场纠纷的女孩子却被马如龙救出来了。
  “他们还不知自己面对的是谁,穷追不舍,不但损兵折将,张四维父子和八十号都死在马如龙手上。”
  “该死,全部该死!那个混蛋在哪里?”乐广霍然站起,擅自调动编号人物已然触犯堂规,折损了一位就更是死难偿责。
  “被我斩了。”朱三笑了笑,乐广追问道:“那四象门那些人呢?”朱三叹道:“他们既见过八十号和八十三号,我岂能留他们活口,只能挥泪斩之了。”
  “挥泪?”乐广被他逗得大笑起来,“朱堂主,你可真会说笑,不过,杀得好,事情就要做得滴水不漏,不过你没把八十三号也挥泪斩之了吧?”
  想到朱三杀了这么多人,他不禁手痒难熬,眼中竟露出艳羡之色。
  “无此必要,他虽然见过八十号,但八十号已经死了,我只命他立即返回本派待命。”朱三神色怡然地道。
  “好,朱堂主,这事你办得利落极了。”乐广赞赏道,他比朱三年长一辈,一向看不惯这些少壮人物,但在此事的善后处理上却极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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