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一回 梁国安大战士元坡 杨遇春伪逐冷田禄
 
2023-07-20 19:15:35   作者:赵焕亭   来源:赵焕亭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且说红英这日正和方中指划议论道:“不想北京老头儿(指皇帝。)如此不知好歹,俺一时价没暇北上,他倒派什么姓额的来寻人晦气。如今须从速联合川陕,大家伙儿长驱北犯,使姓额的首尾不能相顾哩。”方中耸肩道:“咳,如今稍迟些儿咧。俺料那姓额的川陕两处一定早有布置,这当儿咱方想联成一气,怕是不易。可惜教主前时不从俺的计策,惟今之计,先须固住自己,然后使王三槐、高天德南北进攻,以分额某的兵势。”

  正说着,川陕两路探子次第来报道:“如今川督颜敏政会合刘清大起兵马,又聘得腾蛟村壮士于益,又聘得侠女叶倩霞为子妇,现已与颜公子完婚,赞助军务。颜敏政自奉到额公进兵之命后,便命于益为先锋,四出游击。叶倩霞随颜公大营策应各路,刻下方助刘清单取重庆要地。王三槐已分遣教下四将郭建业等分头抵御。小人来时,那赛二郎谢天福已被于益所斩,便进兵于秘魔山的东路,教众屡败。军锋直抵牛嘴坪,方和郭建业彼此相持。便是重庆恽三娘处,也十分震动哩。”(先虚写一路。)

  陕探道:“刻下陕抚亦奉到额某进兵之命,额某并调派勇将滕芳协同西安参将杨芳,相机进兵。小人来时,大教目华封祝方和杨芳相持陕北地面,高天德严持渭南,急调陕南大教目何起凤,商议御敌,一时间还没甚胜负。但是高天德不喜用教中法术只凭武功本领,华封祝和杨芳交锋,倒能先胜了两阵哩。”(又虚写一路。)红英等听了十分惊心。方中沉吟道:“天德不用法术,莫非他另有见解么?”

  红英唾道:“什么见解,无非是他那冷静怪僻的性儿罢了!俺就担忧他那里或先有失闪。(那知偏是他后败存教。写天德不用法术,即标出本书崇正抑邪之旨。)象咱川鄂两处,武力法术,所向无敌。那北京老头儿便起倾国之兵,派十个额勒登保,又奈我何?但不知田禄回防后怎生御敌?想不久必有捷音报来。士元坡那里,现有高佩忠扼守,谅梁国安决无能为。”

  方中道:“教主不可大意,土元坡防地甚重,高佩忠勇而少谋,不如檄调吴兴礼协助于他,方为万全。”红英笑道:“高佩忠部下有勇将胡成、王茂林,料无意外之事。”正说着,只见探子匆匆入报道:“教主不好了!如今梁国安兵困士元坡,活捉高佩忠,刀劈王茂林。刻下胡成竭力死守,杨遇春统大军直压荆花堡,相距已二十余里。冷教目正一面拨部下去援士元坡,一面准备迎敌哩。”

  红英听了,“戳”的站起,大怒道:“梁杨那厮竟敢如此猖獗!待俺亲去杀退他们。”方中道:“教主岂可轻动。”因细细问过佩忠被捉并捉后的情形,沉吟良久,微笑道:“国安是一勇夫,倒不足虑,惟有杨遇春智勇双全,不可不除。今遇春止住国安,不杀佩忠,想是因此要牢笼田禄,使他归降。他们本是同学旧友,或者就出此计哩。”

  红英惊道:“那还了得!如此俺更须亲去,一面退敌,一面监视田禄咧。”方中笑道:“此时教主不必去,且待俺去相机定计,管保轻轻地捉得杨遇春,那时有用教主处,再去未迟。”于是附红英之耳低低一说。红英拍掌道:“此计大妙,料遇春也非铁汉,只须俺放出手段,他也就随手儿转咧。”两人计议停当,方中便驰赴士元坡。光命胡成只取守势,又悄悄驰赴荆花堡,和田禄计议一切不提。

  你道那高佩忠怎的被捉?原来,梁国安深明地势,知这士元坡为荆花堡侧面的要地,便请命额公,提一支奇兵前去袭取。遇春却提大军由正面直取荆花堡,知得田禄在此防守,便向国安叹道:“冷田禄误入迷途,终属可惜,俺念同门之谊,颇想劝他归正,吾只以诚心待人,必能感动于他。”国安道:“不可。冷田禄狼子野心,已与你绝交断义,只可力取,是没得他法的了。”遇春沉吟道:“也不尽然,只好临时再作区处。”

  于是两人分头提兵前进。遇春素来谨慎,因额公檄调滕荟尚在未到,只取进逼之势,并不急攻,便在那里距荆花堡二十余里的地面扎下营寨,便趁夜里略带护卒,就田禄营垒外巡视一周。只见警备森严,甚是合法,不由暗想道:“原来冷田禄军识大进,此人作贼,真真可惜。”躇踌一番,闷闷踅转,只见林樾正在偏帐中布著叠卦。

  遇春笑道:“俺正有些疑问,便烦先生一决:今劲敌当前,俺想不以力取,坐收臂助如何?”因将欲劝田禄之意一说。林樾笑道:“将军只宜勿动,暂候滕荟到来,力攻为是。不然,防有牢囚之厄,并阴人相缠。”遇春大笑道:“岂有此理!冷田禄便不允降,俺再和他马上周旋,难道俺还会被敌所擒不成?”林樾道:“卦数如此,将军须要仔细。”遇春听了也没在意,便略待滕荟,一面使人迭探国安到士元坡交战的情形不题。

  且说国安兵抵土元坡,高佩忠大怒,不待国安扎稳营寨,便遣胡成、王茂林双马齐出,前去踹寨。那胡成生得八尺长躯,威风凛凛,善用一杆浑铁枪;王茂林生得傻大黑粗,凶恶无比,用一把双手马刀,甚是了得。当时国安应战,两下里混杀一场,没甚胜负。次日国安结束整齐,横刀纵马,率领左右骁弁直抵佩忠营前,大呼搦战。两下里就平阳之地排成阵势,擂鼓三通,画角齐鸣。

  门旗开处,早见高佩忠抖辔大呼而出,头裹红巾,身披火烧云簇花战袍,下至腰带足靴,一色都赤,使一根火尖枪,跨一匹红鬃马,便如从洪炉里钳出的火炭一般。左有胡成,右有王茂林,背后树起一面火焰飞纹的蚩尤大旗,正中间斗大一个“高”字。三骑马跑到阵脚,势如品字,两下里一声喊,佩忠挺枪大喝道:“贼奴才!你亡命多年,兀自不死,今又投身清营,来犯故主!”

  国安喝道:“妖贼那里走!待俺一个个捉住你等一班狗彘,替俺主人报仇!”说罢,磕马如飞,直取佩忠。高阵胡成大呼,挺手中一杆浑铁枪,飞马接战,两下里荡起征尘,顷刻间杀了数十回合。那个胡成虽勇,却当不得国安义愤填膺,其气甚锐,长刀霍霍,风雨般裹将上来。少时,胡成略一手慢,早被国安一刀削去半个头巾。茂林大怒,一摆手中长刀,替回胡成,大呼酣战。

  原来这王茂林著名骁勇,从前官军也不知被他毁掉多少,国安自从征入鄂以来,早闻其名。当时国安不敢怠慢,两人刀去刀来,大战百十回合。那茂林越杀越勇;国安怙惙之间,一面价觇他破绽,不由忽想起拖刀手法,于是虚晃一刀,拨马便走。茂林大笑赶去,佩忠方喊声“小心”,只那两马头尾将接之间,忽见国安扭转蜂腰,刀势一翻,斜刺里连削带斫,茂林喊声“不好”,脑袋一偏,长刀未及起迎,只听“噗哧”一声,国安刀锋过处,茂林马上尸身竟由头项之间抹了个斜岔儿。两下里一声喊,国安兜转马,那马尾一摆,早已血溅数尺。(精彩百倍。)

  佩忠大惊,挺火尖枪一马飞出。国安喝道:“饶你须臾不死,明日再战。”说罢,拨马便回。佩忠大怒,几次纵马冲突,却都被劲弩射转,只得命人拖了茂林尸身,即便回营。原来国安先在陈家时,就晓得佩忠马上功夫委实不弱,便定了个因己之长攻其所短的计划,当夜在营挑选了四名健卒,都是手脚伶俐、步下如风的脚色。

  次日假忠带了胡成,老早的列阵搦战。只见敌阵中鼓声起处,旗影一分,国安短衣舞一柄朴刀,纵步而出,背后是四名步卒,各抱短刀,腰带绳索,大有准备捉人的光景。另有左右骁弁,勒马横刀,压住阵脚。佩忠大骂道:“贼奴,你摆此阵仗待怎的?说罢,飞马挺枪,便取国安。两人是一个马上,一个步下,当时这场好杀也就少有。

  正是:杀气阵云浑不辨,一时步马大交锋。

  两人大呼酣战,往往来来百十回合后,竟自搅作一团。佩忠是长挑急刺,盘马如龙;国安是猛跃轻趋,身轻似燕。若说佩忠马上本领,真不含糊,无奈国安步下高强,便如一贴老膏药一般,只管贴在他身上,朴刀闪闪,只不离马前马后。百十回合后,国安又刀法一变,一矬身躯,那刀光直平铺下来,专取那马肚马足。或猛然一跃两三丈,倒提刀锋,向下便揕。

  累得个佩忠顾下照上,万分吃力。正这当儿,忽见国安就地一滚,明闪闪上竖刀锋,便刺马肋。佩忠忙提辔闪过刀锋,不想那马后足一起,恰好国安用一个平地升雷势向上一跃,说时迟,那时快,眼睁睁国安头颅扫着马足,大叫一声,仰面便倒。佩忠大喜,赶忙回马一枪,那知国安是用的诱敌之计,倏的一闪身,趁来枪扎空之间,早已轻舒左手,拖住枪杆,竭力一拉,那马就是个脚失前蹄,那右手朴刀一扬,向佩忠脊背便斫。(险煞!家数非常。)

  佩忠大惊,赶忙弃枪,一抖辔头,下面两足尽力只一磕马肚,那马“咳”一声,四蹄齐奋,从斜刺里窜出两丈远,算是躲过刀锋。两阵上一声喊,慌得佩忠红巾脱落,长发四披,急拔佩刀想再迎敌,不想手忙脚乱,急切间还没拔出,后面国安业已大呼赶到,于是佩忠长啸一声,纵马而逃。高阵上,胡成大骇,一摆枪飞马抢出,却被清阵上左右骁弁戳住厮杀。只两阵上战鼓如雷、减声大举的当儿,国安施展开飞行术,早已赶佩忠直入高阵阵脚,敌阵劲弩便如飞蝗般射来。好国安,舞起朴刀,纷纷挡落,一个箭步,直从马尻后窜将上去,扭住佩忠背后的勒腰带轻轻一提,早已摘离鞍心。

  佩忠大呼,急待挣扎,国安喝声“着!”用一个背死狼的手法,早将佩忠按掷于地,左右四健卒一齐拥上,便将佩忠捉缚停当,蜂拥回阵。这一路家数,纯是灵妙轻倩侠客本领,与那狠杀蛮斫大不相同哩。当时胡成望见佩忠被捉,惊愤之余,拚命大战那清阵骁弁。国安力擒佩忠,也有些精疲力尽,于是匆匆回阵,鸣金罢战,打动得胜鼓。望得个胡成气愤冲天,只得率兵回营,一面价小心守御,一面遣人飞报与田禄、红英,请速派援队不提。

  且说国安捉到高佩忠,原想解赴额公大营,正在踌躇之间,恰好遇春使人到来,除贺他战胜之外,便坚嘱勿杀佩忠,以备将来别有作用。国安不晓得遇春用意,只得将佩忠小心监押。连日去搦战,胡成只是坚守不出,却探得柳方中正在奔走士元坡、荆花堡之间,又闻得遇春和田禄尚未交锋,国安摸头不着,只得姑且按兵,静候滕荟到来,并遇春处的动静。

  话分两头,如今且说杨遇春既有意诚劝田禄,便使人先报额公,禀明计划。额公知遇春兵机素裕,必有把握,便吩咐来使,命遇春切防田禄狡狯,相机进行。其间使人往返,便已是五六日。遇春已问得国安连胜情形,所以使人嘱国安勿杀佩忠,以备有用。既奉到额公回示,遇春大悦,正要克期向田禄搦战,准备说降,忽探得柳方中悄到荆花堡,计划一切。

  林樾便道:“方中这厮诡计多端,加以田禄为人反复无常,将军欲以至诚待人,窃恐今非其时。依俺之意,将军就诚劝之计,反手以擒田禄,倒是一条妙计。”遇春不悦道:“先生如何以诡诈教人?遇春生平决不为此。”林樾大笑道:“如此说来,将军牢囚之危,定不可免咧。”正说着,左右来报道:“今有一队巡卒,误入敌人汛卡,悉数被捉,却被冷田禄尽皆放回。”

  遇春笑顾林樾道:“先生你看如何?可见是田禄见天兵压境,有输诚之意哩。”林樾通没言语,只微微含笑。(妙人。)遇春都不理会,便传进数十名巡卒,细问所以。巡卒道:“小人等被捉后,通没受罪,只押在囚禁之所,不多时,有人领俺去见冷田禄,小人等齐声乞命,但见他高坐帐中,双眉深锁,命俺等进前,细问将军的起居饮食、一切琐事,他听了只慨叹不已,便命左右赐俺们酒食压惊,又微叹道:‘也是你等的幸运,今天柳教目不在营中,你等便快些去吧。’”遇春听了,不由也慨然长叹,便挥退侍卒,更不向林樾再议。

  次日,便结束整齐,率领一彪兵马,鸣鼓进攻,单索田禄搭话。两下里阵势排开,遇春方在勒马横枪,往来驰骋,对阵上鼓声起处,田禄倒提一柄方天划戟,跃马而出,结束得浑身纯青,越显得英姿飒爽。后面一骑马压住阵脚,上面那人装束诡异,形容古怪,只背负长剑一口,便是柳方中。当时遇春猛见田禄,不由熟念涌起,便纵马大呼道:“冷田禄,你好生不自爱!你我苗疆相别后,你如何便自作贼?即今快些悔悟归诚,俺当保你不死。”田禄大怒道:“休得胡说!俺大丈夫自有事业。依俺看来,你当归诚于我才是。”说罢,飞马挺戟,电光似直杀过来。

  遇春喝道:“且慢动手,为兄还有良言奉告。”田禄道:“等俺捉住你再说!”于是运戟如风,连连击刺。好遇春,略为招架,还想趁空进言。只见田禄大呼奋进,着着紧逼,不由直气发作,大喝道:“冷田禄!你如此至死不悟,也就难怪为兄了。”说罢拎枪纵马,两人顿时杀了个翻翻滚滚。这一来,真是棋逢对手,顷刻间杀了数十回合。

  两人不约而同地都弄了些虚招数:在遇春是肚儿内装了透鲜的着儿,定想以至诚劝降田禄;在田禄也有一番用意。所以两人枪米戟去,虽闹得山摇地动,究竟是外面的声色。这当儿,两马盘旋,看看难解难分,忽见田禄喝声“着!”用画戟划开枪影,拨转马冲开阵势,向斜刺里拍马便走。退春大呼赶去,两骑马便如风驰电掣。陡见田禄猛地扭身撒手,向遇春便是一镖。遇春忙闪过,却大笑道:“这是咱们在葛先生书垫中玩过的老营生。冷老弟,你真个戏侮为兄么?”一言方尽,只见田禄拨转马,哈哈大笑道:“时斋兄端的想煞小弟了!”说罢掷戟下马,扑翻身便拜。

  正是:昔时故友今成敌,诚伪难分一瞬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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