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七老榆关斗帮匪
2025-02-07 15:29:17   作者:郑证因   来源:郑证因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这时正是店中客人起身赶路的时候,更有车辆也往外走。追云手蓝璧仔细看时,那人已走出店门。只这一瞥间,看着好像那八步赶蝉金老寿,只是仅望背影,不能断定准是他。追云手蓝璧不由十分疑虑,心想若果是要命金七老,这件事可要糟。他逃出十二连环坞,怎会来到此地?他在窗前说话的情形,分明是示意我蓝老大已经立于危险的地步,正有一股劲敌在图谋暗算中,难道我蓝老大就把此事耽误得一败涂地么?辛维邦果然若是毁在帮匪手中,我蓝璧怎对得起万柳堂师弟和掌门人。这一来,以追云手蓝璧这种饱经风尘,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竟自有些坐立不安。自己认定倘若在此耽搁一日,万一事情有了变化就后悔不及。遂在店中仅仅歇息了半日,立刻起身离开黄龙驿,一路紧自赶下来,这里离着临榆县只有不到二百里的途程。

   追云手蓝璧这一天的工夫,已经走出八十余里,直到二更之后,已经把大镇甸错开。自己本打算要连续赶下去,在一夜之间能在天明前赶到临榆县,找到了双掌镇关西辛维邦也好放心。不过自己连着两夜未曾合眼,虽说是一身武功,也觉得有些气力不支。耳中听到在一二里内有野犬的吠声,遂循着声音找寻这个村镇,为的找到店房或是庙宇,也可以休息一下,缓他两个时辰再行赶路。这种侠肝义胆,对于济人之难、救人之急,全看作本身的事一样。他往前走着,在这官栈大道的东面,有一个村庄,只是看到那种形势,又是个极小的镇甸,这种地方就不一定找得到店房了。追云手蓝璧离着村庄附近,脚下放轻,施展开轻身术,纵跃如飞,来到镇甸口,果然是个极小的村落。因为村中野犬太多,夜中走进村去,势必要引起一片野犬狂吠之声。为免得引起这村居民的怀疑,遂飞身纵上房去,在这村庄中找寻店房的所在。果然,把这条街道全查看完,并没看见店房。像这种荒村野镇,追云手蓝璧是常常看到的,他一打量情势,知道这一带每一个村镇靠村南必有一座土地祠,这是乡村习俗上不能免的。追云手遂横越街道,蹿房越脊,从南面村边翻出来,果然在一条横道的边上,孤零零一座小庙。这座小庙只有两间房,倒还圈着一道短墙,黑沉沉、静悄悄。追云手蓝璧遂奔这土地庙而来,到了近前,见山门倒锁,这里平时既没有香火,也没有人看守。蓝璧轻轻一纵,越过短墙,见迎面这两间大殿隔扇门只倒带着,并没下锁,他伸手把隔扇推开,里面只是一片尘土气。此时月色已经到了半空,借月光往里看了看,这种小庙有时候连塑像全没有,也没人来进些香火,只见迎面上塑着一位土地神像,两旁有两个小童儿,冷清清守在这尘封土蔽的殿宇中。追云手蓝璧却抬头看着土地塑像说道:“土地老儿,你也太寂寞无聊,蓝老大找不着店房,权借你这供桌歇息半夜,咱们也算交个朋友了。”

   追云手蓝璧说着话,把供桌上的香炉蜡台全给搬了下来,把上面的尘土拂了拂,自己也真劳乏了,遂把小包裹当作枕头,躺在上面真个睡去。此时,追云手蓝璧他虽是睡下,但眼前有许多事牵缠,更兼在江湖上行道多年,对于夜间睡眠后也时时在警戒着,何况在这荒郊野庙,尤其是放心不下了。约莫到了四更左右,自己耳中似乎听到了一些声息,忙睁眼往殿门看了看,月色甚明,并没有什么异状。自己认为耳中不会听差,附近一带定有人行动,虽是没听出实在脚步之声,可是这种感觉决不会错了的。立刻轻轻坐起。蓝璧是全身的衣服没动,连鞋也没脱,立刻一按神案,轻轻落在地上,蹑足轻步到了门口,闪在了隔扇的旁边,侧身往外查看。这不足方丈的小院中,只要稍一张望,已全入目,静悄悄的一些声息没有。蓝璧想到或是墙外有人在走动,不过倘若真有人经过此处,在自己耳中所听到的也是夜行人脚下一种声息。

   按追云手蓝璧这种情势,在旁人看来,未免近于庸人自扰了,那么一个人轻微脚步之声,他竟在迷离恍惚之中,还会辨得这么清楚,也未免近于武断了。其实这种事是分时候、分地点的。这座小庙已经离开村庄,贴近荒郊,又在半夜万籁无声之下,所以稍有声息,全容易辨别,何况还是在一个久走江湖的成名侠士耳中。所以只要有一点差异的声音,在平常人耳中不易听出,可是逃不出这种江湖能手的耳朵。追云手蓝璧实在是起了疑惑之心,因为在这种静夜中,既是在荒郊野外夜行,也用不着这么过分的行藏严密,所以非要查看明白才算甘心。

   追云手蓝璧才要纵身蹿上墙头,突然听得有两个人低着声音互相商量着,听他们的内容,似因为在中途上似乎发觉有人跟踪蹑迹,这暗中追蹑他们的人,又是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所以他们尽力地躲开这人,走上这条荒凉的岔路,安心是不找那大镇甸。此时看到这个土地庙,两人正是商量着在这里歇息半夜,天明后一直可以赶到临榆县。追云手蓝璧心想:这倒好,跟我是一样的打算。看这两人的路道,分明是绿林中人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

   此时蓝璧尚在这殿门前,知道这两人就要进来,自己再若是往墙上翻,或是往殿顶子上蹿去,形迹绝难再隐住。他一转身,反进了殿门,脚下轻轻一点,到了神案前把那包裹抓起,一腾身蹿上了神座,身躯一缩,竟隐伏在土地爷泥像后面。就在追云手蓝璧动作之间,外面人已然进来。蓝璧身形已然隐好,这两人一进殿内,其中一人却说道:“此种小庙,还不如找一片树林子,倒还比较痛快。”

   另一个答道:“这里总可以略避风露。你快把火折子取出来,我看看这土地庙能否容身,若是过分的肮脏,就依你的话,咱们索性到前面树林子歇它半夜了。”

   这时,内中一人已经从囊中把千里火取出,随手晃着。追云手蓝璧看到这二人的面貌,内中竟有一个是和自己中途相遇那庄稼汉时所见的一人,不问可知,这两个也是凤尾帮坛下的弟子。这两人把里面用火折子照了照,他们虽则全是绿林中人物,但是这人平日是享受惯了的,来到这种尘封土蔽的小庙,全不愿在这里待下。内中一个十分精明干练的,两眼的神光十足。追云手蓝璧是个久走江湖的侠义道,目光锐利,一望而知此人定是江洋积盗。这时他们把火折子拢上,两人就在这神案上一同歇息下来。左边这个喊了一声道:“我杜明在关外整整忍了十几年,我总想着,总有叫我回到关里吐气扬眉之日。哪知道我命中造定,关里没有我走的道路了,我才来到内地,偏偏就遇上这回事,一伸手就遇上这个恶魔,我杜明二次把跟头栽在关里。胡老师,你想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一带待下去,这一来弄得我意冷心灰。我含恨隐忍了十几年的旧仇也不能报了,什么也不怨,只怨我杜明心太软,这就叫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我只想着所要会的是燕赵双侠,像我们弟兄,既为朋友帮忙,也应该拣那值得动手的人物和他斗一斗。不想和我动手这人,我还不知道他出身来历。那活报应上官云彤,我虽然没会过他,可是我心中早有这个人,因为当年他是在辽东道上闯出的名来,虽则后来他转奔大江南北走行道,在关东三省绿林道的朋友提起此人来,没有不怕他的,更兼他那种服装打扮和手底下那对离魂子母圈,尤其是叫人易于辨认。他就不报出名来,也可以知道是那个恶魔了。只有以铁弹丸伤我大胯的这个对手,说话时带湖北的口音,他的轻功掌力已经明显出来,是有真实工夫的,而且身手那么快法,更是出类拔萃的本领。这种人物我竟想不起他是哪路的朋友,所以这次我栽了这跟头,越发地叫我无法见人。”

   右边那个却说道:“杜老师何必为这点小事就这么灰心,凭你杜老师掌中的梅花透骨针,若是尽量施足,也不至于就叫他们这么得手。”

   追云手蓝璧在土地爷泥像后听了个明白,自己好不惊心。听他们所讲,分明是他们这帮匪徒们已经到过蓝庄,去寻找我们兄弟的晦气,这件事可真险了。想不到我弟兄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闯荡了半生,居然这群猴崽子竟敢趁我弟兄不在家中下手图谋我,李遐龄一人焉能对付这群恶魔?这幸亏是有我们侠义道中同道们关心着我们弟兄的安危。有上官云彤老叟暗中相助,这足把我家中一场劫难全给脱过去。最怪的是,要命金七老他也肯出头帮忙,在蓝庄他已现身相助,我蓝氏弟兄真是家门有幸了。我和要命金七老是势难两立的仇人,在十二连环坞一会之下,把前嫌旧怨完全消灭。可是他不和我为仇作对,我已经是认为万分便宜,他竟自肯到蓝庄解救了我一家的劫难。不管他此次去是有意,是无意,我凭金七老这一来,蓝璧我倒要和他结成生死之交了。追云手蓝璧想着,是又感动又惭愧。眼前这两人把他们的来历讲明白了:一个是被西岳派多指大师逐走关东的玄都派余孽夜鹰子杜明;一个是刑堂舵主胡灿。这两人全是有力量的对头人。按这种情形和方才暗中警告我的情形看起来,双掌镇关西辛维邦那老镖头已经十分危险,这班帮匪们竟自全扑奔了临榆县,更有那凤尾帮内三堂香主欧阳尚毅主持。他们竟以极大的力量对付那辛老镖头一人,这种情形颇有不合。辛老镖头师徒虽然是武林中成名的人,万柳堂师弟已经详细地说过,他一身所学所能,并不是怎么超群绝俗的本领,他一生闯出名望来,一半是凭武林的本领,一半还是仗着他那慷慨爽直的性情。凤尾帮瓦解之后,武维扬安心作困兽之斗,是故意地叫一班对头人们看看,负伤之虎余威尚在,叫人轻视他不得。这次到北方来的人没有一个软弱,怎的他们竟会这样连续派出几拨能手,更邀了外援,辛老镖头师徒二人竟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应付强敌,这倒叫人可疑了。

   追云手蓝璧在默想之间,刑堂舵主胡灿、夜鹰子杜明更谈起凤尾帮十二连环坞怎么断送得可惜。那夜鹰子杜明忽地似想起了一事,向刑堂舵主胡灿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胡老师,我想刑堂香主海鸟吴青他在贵帮中是一个铮铮有声的人物,武功本领和他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素为江湖上朋友们所称道。可是胡老师,我不是凤尾帮中人,可不应该随意地来批评贵帮中同道。那女屠户陆七娘行为不检,我虽然是远在关东,也颇有些耳闻,怎么竟会和吴香主结为一路?虽则我们江湖中人无须那么拘谨,可是以他二人的身份地位而论,也应该稍防物议,这倒是怎么件事?我们好在是从少年时就有交情,所以我斗胆地敢这么相问。”

   这时刑堂舵主胡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杜老师,我因为是跟随欧阳尚毅香主往北方来的,我并没到蓝庄去,并且主镇总舵也没有命令派赴蓝庄,单独找寻蓝氏弟兄。这种事,叫我听着好生奇怪,尤其是我们那位吴香主他执掌刑堂,素日间,本帮中无论地位尊卑,全对他敬畏三分。因为吴香主他的行为总是那么光明正大,无论什么事秉公处理,处处守着帮规,没有一丝一毫疏忽,所以他在外三堂中最得人的敬重。那女屠户陆七娘,我懒得再提她。可惜我们龙头帮主有那身本领、有那份雄心,领袖凤尾帮真是威名孚众望,只是对于这女屠户陆七娘不能早早除掉,凤尾帮的清白名声完全被她一手断送。她在凉星山那种淫乱行为,总镇上没有不恨她的,一来她在外舵,一来有她爹爹和她伯父在头里,全有些碍着情面,不肯对她有过甚之处。哪知道这么一来,算全被她连累了十二连环坞。这女人正落在对头之手,被人家淮阳派的前辈铁蓑道人当众献出,武帮主焉肯再留她。当时本是立时处置,也好稍保全凤尾帮的脸面。可是和淮阳派、西岳派已经存着仇视之意,我们龙头帮主不愿意在净业山庄当时处置她,叫淮阳派、西岳派称心如愿,于是才把她交给了海鸟吴青,叫他带回刑堂,按着帮规来处置她,情实也没想再留她变生意外。这女屠户陆七娘竟在那时候,施展她那狐媚的手段,可怜海鸟吴青那么以英雄自命的好朋友,居然被她诱惑动了,情愿把自己的一世英名完全送掉。趁着十二连环坞已然不保,缉私营、水师营火器攻进了十二连环坞之下,他们竟能乘乱逃了出去,远走高飞。这种事我们是早有耳闻。可是我们凤尾帮已经到了势败之下,眼前的事还有些办不清,谁还有工夫来多管这些事,这只有哪里遇上哪里算了。欧阳香主更是不肯容这种人再存在世上,给凤尾帮丢人现眼。我看他们是早晚逃不出手去,不过吴青和女屠户也太以胆大了,他们还不早早地隐匿起来,居然敢到蓝庄找会那燕赵双侠。这次又被他们逃了活命,可是他们的形迹已然败露,本帮的人也全到了这条路上,更有那活报应上官云彤和他们作了对,杜老师你想他们还会逃得出这班人之手么?”

   夜鹰子杜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有这么种情形,这就难说了,英雄难渡美人关,海鸟吴青终归是落个死在女屠户之手,这种事叫冤怨缘。很好一个江湖能手,他自己甘心把一生事业与这淫孀,那他就认命了吧。我现在也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再和这班劲敌周旋一下,此次若是再遭失败,胡老师,我这一辈子也就算顶这儿了。我往关外一忍,什么叫恩怨也只好是一笔勾销,我杜明算是白闯了这些年的江湖了。不过我们现在得谨慎着提防,方才经过那小村时,我似觉得有人暗中跟缀。所以我也想着,索性歇息它半夜,天明后紧赶一程,一天的工夫也足可以赶到临榆。”

   那刑堂舵主胡灿道:“这次我们随着欧阳香主到淮上清风堡绿竹塘,因那里防守过紧,一时不易下手,同时派出人来到归云堡和临榆探查续命神医万柳堂跟那双掌震关西辛维邦两下的情形。这次我们凤尾帮总舵主之下,已和他们站在势不两立的地步,所以欧阳香主也安心和淮阳派同归于尽。所以到了淮上清风堡之后,探查得淮阳派已在紧密戒备之中,那种力量实在不可轻犯。欧阳香主从来做事谨慎。他决不肯冒昧下手,所以在淮上召集各路坛下弟子往清风堡集合,只要一伸手,就得把淮阳派根据地给他挑了,所以要以十足的力量来应付劲敌,这样稍耽搁下来。可是派赴乾山归云堡和临榆县的,全遭到失败。并且第一路所下来的人,只有到乾山归云堡的安然回到淮上,赴临榆的一去不回,连着派下两路接应,竟自全遭到失败。这种情形,把欧阳香主激怒了,这才亲自挑选了得力的坛下弟子,分三路赶奔临榆县,倘然若是再不能把那辛维邦处置了,欧阳香主也许自己亲自到这里来一趟。先得我们龙头帮去,对于他这个同门师兄,出卖十二连环坞还没得着什么真凭实据,所以那时只把他囚禁在十二连环坞紫花谷。这次令欧阳香主率众往北路来,一面是要到清风堡复仇,一面是把北方各处分舵暂时封坛闭舵,叫他们全赶奔江南,并可以叫欧阳香主封闭各舵之后,挑选得力的弟子,归他手下指挥办理这一带的事。所以临榆这件事,先前看着本是件平常的一桩小事,以辛维邦师徒,还不致叫他们逃出手。可是竟自出人意料外,眼前竟弄到这种局面,足已经证明了那辛维邦老儿,他实在是对于我们起了仇视之心。我们所派下来的人,到现在至少有三位毁在他手内。杜老师,你随我到临榆走走,事情不可灰心,谅那辛维邦逃不出我们手去。欧阳香主若是赶来,杜老师你只管随他在江湖上闯一番。欧阳香主那种武功智慧,不是平常一般人所及,他足可以助你一切,别看凤尾帮已遭失败,可是还不容易任人轻视。眼前所遇到的这种劲敌,我们应付不过来时,只要欧阳香主赶到,谅还不至于叫他们这么耀武扬威。倘若凤尾帮主努力策划之下,再立起舵来,杜老师你如若有意和我们弟兄凑合在一处,我愿意做你的引进人。”

   夜鹰子杜明说道:“我们事先不必这么预定,只看到临榆县后的情形如何,将来再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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