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疑友作波臣 狂饮图醉死
 
2019-11-27 21:32:47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片刻过后,宇文狂转过身来,萧三顿觉眼前一亮。
  如今站在舟中的,哪里还是甚么青衫和尚,业已变成了身穿宝蓝长衫,脸如冠玉,风度翩翩的英挺侠少!
  宇文狂得意笑道:“萧兄请看,我这个装扮有没有几分‘江湖败子’的奕奕风采?”
  萧三细看几眼,缓缓说道:“貌相方面,已像九分,何况林如雪与金不换根本尚未曾正式对面交谈,足可混得过去,但若要挑错,却尚有两项小小缺点!”
  宇文狂道:“萧兄请讲,我照办修正就是。”
  萧三笑道:“第一,宇文老弟太以意气飞扬,神采夺人,‘江湖败子’金不换却略含憔悴,眉宇间时有忧郁意味流露!”
  宇文狂万分钦服,连连点头道:“萧兄说得对,这是金不换特别潇洒,特别吸引人处,也可能正是‘飞鸿仙子’林如雪的倾心重点?这种神韵最难模仿,但我既蒙指正,必会尽力!”
  萧三又道:“第二,宇文兄是豪富世家,你所准备的这件宝蓝儒衫太漂亮了,既称‘江湖败子’,应该是一身酒渍,两袖风尘!”
  宇文狂笑道:“这桩缺点,容易补救了,少时弃舟登陆时,买上一件青衫,点缀些酒渍风尘便是!”
  这时,前面船影已渐清晰,连长幡上所书“青衫狂客”宇文狂,敬邀“雪刃红娘”卓紫娟舱中密会的字样也隐约可见。
  萧三啧啧说道:“事情真的越来越觉离奇有趣,有趣在假扮宇文狂,而宇文狂却又要去假扮金不换……”
  语声顿处,又神情伤感起来,长叹一声说道:“但真的宇文老弟,不过愤而削发,真的金老弟却多半已入黄泉……”
  宇文狂见萧三目中已闪泪光,忙加安慰道:“萧兄不要难过,金不换兄是人中龙,龙落太湖,决不灭顶,最多也不过游游浅水,遭鱼虾戏,受些风流小厄而已!”
  萧三叹道:“但愿真如宇文老弟之言,否则,冥冥彼苍,太以无眼,我老酒鬼发誓以后要见庙折庙,见神砸神,见佛毁佛!”
  宇文狂目光一注,见如今小船距离那只大船,只不过二十来丈远近,遂向萧三问道:“萧兄,我们是一同踏波过舟?还是就在此处发话相问?”
  萧三想了一想,沉吟说道:“踏波过舟,似乎……”
  “似乎”二字方出,使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呈现在萧三眼前。
  “砰”的一声,大船的船舱粉碎,从舱中蹦起一条英挺人影,落入“太湖”。
  跟着,一条婀娜而几乎衣服不整的人影,也跟踪入波,而与先前投湖的英俊人影,紧紧抱在一处,沉下沧波!
  萧三先是一呆,然后便“咕冬”一声,晕倒在地!
  宇文狂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拍醒,皱眉问道:“萧兄,你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怎会如此……”
  萧三双目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可能?简直毫无半点可能……”
  宇文狂苦笑道:“萧兄,你自言自语,究竟在说些甚么?”
  萧三缓缓坐起,指着那只舱已全毁的大船,向宇文狂问道:“宇文老弟,刚才自船中投湖的两条人影,你认不认识?”
  宇文狂皱眉道:“先落湖中的英挺人影,有点像是‘江湖败子’金不换兄,后面那条衣裳不整的婀娜人影,却是陌生不详……”
  萧三以一种极度茫然的神色,苦笑一声说道:“老弟看得不错,男的确是金不换,女的却是除了长孙玉珠、林如雪外,像另一位一向对金不换款款情深的‘刁蛮铁胆小龙女’高小红,我所谓‘怎么可能,绝不可能,毫无可能’的原因,便在于此了!”
  “高小红?”宇文狂听得一怔,目注“龙钟酒魅”萧三问道:“萧兄,我记得你不是说过,金不换兄奇毒难祛,满脸通红地,自榻上蹦起,撞碎船舱,落入‘太湖’,高小红也芳心尽碎,立意殉情,纵身落水,抱住金不换兄,一同沉下百丈沧波么?”
  萧三道:“就与我们刚才所见的情形完全一样!”
  宇文狂想了一想,也觉诧然道:“奇怪,不单情况完全与萧兄所说相同,连金不换兄那张俊脸之上,也是胀满了通红色泽!难……难道历史真会重演?”
  萧三摇头道:“所谓‘历史重演’,是千百年后,异代之人,往往会发生与前朝相同之事,才须熟读史书,以为前鉴,哪里会在数日之内,原人原事的,再复来上一次?”
  宇文狂也被弄得一头雾水,诧声说道:“对呀,金不换兄与高小红姑娘又不是在唱戏,怎会在这水上舞台,扮演同一情节?”
  萧三摇头叹道:“我的神思昏了,必须喝点酒儿,冷静冷静,烦请宇文老弟运用你的智慧,设想有甚可能,才会发生这等不可思议怪事?”
  说完,取起宇文狂所准备的鹿皮酒袋,便咕噜咕噜地向口中直灌!
  宇文狂深知这位“龙钟酒魅”异于常人,是越喝越不龙钟,遂未加阻止,独自对着溟溟沧波,寻思金不换与高小红二人,为何会在这“太湖”之上,先后两度演出不寻常的相同动作?
  由于萧三与宇文狂均不知道金不换第一次落水后,在“西洞庭山”下水洞中的销魂遭遇,遂任凭他们费尽神思,耗尽聪明,也推测不出半点可能……
  小半袋的“洋河高粱”,不多久便被萧三喝完,他掷下鹿皮酒袋,目注宇文狂道:“宇文老弟,你对这不可思议的事儿,推想出甚么可能原因了么?”
  宇文狂摇头道:“这种事儿,委实太怪,不单见未所见,并属闻所未闻,对于可能原因,半点也想不出,只想出一桩结果!”
  萧三怪叫一声道:“妙极了,我在喝酒之中,也想出一桩结果,不知与宇文老弟,是否相同的?”
  宇文狂笑道:“这桩结果,至少可使萧兄略为释忧,不致替良友过份担心,我认为金不换第一次既未遭劫数,第二次虽然再度沉下了百丈沧波,也决不会死!”
  萧三双眉一挑,高声问道:“宇文老弟何以立论?”
  宇文狂道:“立论的重点,在高小红身上,这位姑娘既称‘龙女’,水性必然绝双,她既抱住了金不换兄,区区百丈沧波,便不至于造成危及‘江湖败子’生命的严重威胁!”
  萧三“呀”了一声,长吁说道:“宇文老弟,我和你的思路一样,但对这桩结果,居然完全相同。”
  宇文狂笑道:“既然如此,我要请萧兄把适才所见完全撇开,因为这桩怪事,太以乱人神思了,且等日后与金不换兄,或高小红姑娘劫后重逢时,再由两位当事人,把历史重演的莫大迷团,予以亲自揭破!”
  萧三看了宇文狂一眼,目闪神光问道:“字文老弟要我完全撇开此事,是准备立赴‘幽灵门’总坛,拜会那‘飞鸿仙子’林如雪了?”
  宇文狂正色道:“林如雪对金不换兄生情,并赠送‘黑美人珠’,大概不见有太大的危险性,但那‘红斑人豹’鲍南山,和‘玉面飞狐’胡小庄,却功力既高,心机又毒,太以可怕!我们若为此分心,不能全神应付,便难免落入对方算计,弄得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萧三凛然道:“宇文老弟说得对,这次我们要竭尽‘青衫狂客’与‘龙钟酒魅’智力,好好斗一斗那威震江湖,素以狠辣狡毒著称的‘玉面飞狐’和“红斑人豹’!”
  宇文狂说道:“何况,金不换兄只要不作波臣,‘幽灵门’总坛也是他必去之处……”
  萧三抚掌道:“对,或许事有凑巧,我们便在‘幽灵门’总坛,劫后重逢,那时我非立刻追问金老弟,他究竟投过几次‘太湖’?为何要与高小红互相串同,故意扮演适才把我吓得晕倒的那场历史重演怪戏?”
  宇文狂失笑道:“萧兄竟认为金不换兄与高小红姑娘是互相串同?”
  萧三含笑道:“我也知道他们根本料不到我与宇文老弟会恰巧相逢,同来探舟,不会是有意串戏,但在未曾获得正确答案前,总不相信会有这等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千古怪事……”
  说至此处,手指前船说道:“船舱破碎,连那书有‘青衫狂客’宇文狂敬邀‘雪刃红娘’卓紫娟舱中密会字样的长幡,也坠入水中,船中根本只剩下一个吓得发呆的寻常舟子,我们还……”
  宇文狂不等萧三再往下问,便接口摇头说道:“只剩下一个寻常俗人,还有甚么追究价值?我们掉转船头,去拜‘幽灵门’吧!”
  萧三点了点头,突然“噗嗤”一笑。
  宇文狂一面掉舟,一面向萧三诧然注目道:“萧兄,你在笑些甚么?”
  萧三笑道:“由于大船的船舱已碎,看出舟中别无他人,则冒用宇文老弟‘青衫狂客’名号之人,岂不显然是‘江湖败子’金不换老弟?”
  宇文狂颔首道:“我也认为应该是他,因为只有萧兄与金不换兄,到过‘风雷堡’,知道我遇挫羞愧,遁世逃名,不妨借用‘青衫狂客’四字!”
  萧三笑道:“这种想法有理,但金不换会化身宇文狂,如今宇文狂又假扮金不换,岂非巧合得已属离奇,彼此间并绝未有半丝默契!”
  宇文狂道:“萧兄记将下来,他年江湖事了,退隐生闲,将它形诸笔墨,岂不是都可以传诵百世的精彩小说?”
  萧三道:“喝酒我成,著书我可不成,江湖二十高手之内,就推你和金不换老弟,胸罗万有,文采风流……”
  宇文狂并不推辞地,点头说道:“记述之事,便由我来,因为我青灯无伴,礼佛有闲……”
  萧三接口喝道:“胡说,才受小小挫折,便思遁世逃禅,算得是甚么英雄行经?你既与我能巧遇,‘风雷大师’和‘狂僧’之号,已经成为历史名词,我要你蓄发还俗,仍然作你鲜衣怒马乱飘香的‘青衫狂客’……”
  宇文狂紧皱眉头,念了声佛号说道:“萧兄才是胡说……”
  萧三瞪起双眼说道:“我一点都不胡说,你不能为了一时乱使小性,便忘了宇文门中的列祖列宗,要知道你是独子,一脉香烟,决不能至你而斩!”
  这位‘龙钟酒魅’,抬出了“香烟’大帽,居然镇压得宇文狂愁眉苦脸,无辞可辩。
  萧三颇为得意地,“哈哈”一笑又道:“何况你既答允担任记述,便不能虎头蛇尾!我们所历所经的这桩故事,前半段已多采多姿,相当精彩,后半段也宜如火如荼,好看煞人!在剑影刀光,肝肠荡气的英雄儿女事迹之中,若夹了个七情了了,四大空空,却又偏偏吃肉喝酒,不戒杀人的假和尚,岂不破坏了情调,大杀了风景?”
  宇文狂着实被萧三刺激起百丈豪情,狂笑一声说道:“老酒鬼莫要嚼舌,还俗就还俗,我正觉‘招魂坳’的挫折,是误中奸计,败得冤枉,如今,倒要和鲍南山、胡小庄,见见真章,让他们尝尝我敝帚自珍的‘风雷八解’!”
  萧三拍拍大腿赞道:“对,这几句话儿还有点‘青衫狂客’的可爱狂味……”
  语音顿处,因见宇文狂操舟甚急,又向他含笑问道:“宇文老弟,我们是立即就去‘幽灵门’总坛?还是再在这太湖水域,稍事巡回?……”
  宇文狂知晓萧三此间,仍是关怀金不换的安危,遂摇头笑道:“萧兄放心,我们已然分析,高小红姑娘是位‘龙女’,金不换兄既在‘龙女’怀中,只有‘金’‘龙’戏水,享尽温柔,不会有甚奇灾大厄……”
  双目神光一闪,扬眉又道:“倒是小弟既遵萧兄劝告,立意蓄发还俗后,对于鲍南山、胡小庄的寻仇雪耻之念,顿时狂炽如焚,还是立即前往‘幽灵门’总坛,探探长孙宫主吉凶,一快恩仇便了!”
  萧三想了一想,点头笑道:“也好,若是金老弟未遭大厄,‘幽灵门’总坛也是他必去之地,或许就在该处,大家能劫后重逢,亦说不定?”
  听得萧三也如此说法,宇文形自然催舟益急……

×      ×      ×

  ‘幽灵门’总坛,突来了两位贵客。
  一张拜帖之上,列了两位当代武林的绝顶高手,名号是“龙钟酒魅”萧三和“江湖败子”金不换。
  这两位武林大豪,是指名拜谒“幽灵门”的门主,“飞鸿仙子”林如雪。
  如今的林如雪,自然已不是“飞鸿仙子”本人,而是由“玉面飞狐”胡小庄所易容装扮。
  他们掩饰得妙,胡小庄本人,先作四川远行,由副门主姜天雄,和左供奉鲍南山,送出总坛,然后再于夜间悄然折转,化身“幽灵门主”,不单总揽大权,并与姜天雄夜夜春宵,狂肆淫乐!
  拜帖一被传入,胡小庄首先大吃一惊,递向鲍南山道:“鲍兄,这事倒出我意料,金不换居然不曾死去,倖脱大劫?鲍兄认为他与萧老酒鬼的来意如何?”
  鲍南山道:“这倒难以猜测,门主是否接见?”
  这位“红斑人豹”,作事谨慎老到,自从胡小庄改扮以后,他无论人前人后,一律均称“门主”,以避免一不小心,露出马脚。
  胡小庄略一沉吟道:“对方既以投帖明拜,又是武林中有头有脸身份,拒而不见,恐怕说不过去……”
  鲍南山笑道:“那门主最好是单独接见,看他们是何来意?尤其是我必须回避,因为萧老酒鬼恨我入骨,一见之下,必会拚命!”
  胡小庄点了点头,向姜天雄妙目流波,媚笑说道:“雄弟代我接客,就说我倦游归来,略感风寒,请金不换与萧三到‘飞虹水榭’相见!”
  姜天雄应诺一声,起身出室。
  鲍南山笑道:“门主请去‘飞虹水榭’待客,我暂时回避一下,但来客既有‘江湖败子’金不换,门主便不可忘了一件事儿……”
  胡小庄是只狡黠无比的九尾天狐,自然一点就透,笑问道:“鲍兄是否提醒我,林如雪赠金不换‘黑美人珠’之事?”
  鲍南山颔首道:“这个正是,我认为门主不仅要记住这件事儿,似乎并可发挥价值,大大加以利用……”
  胡小庄方对鲍南山看了一眼,鲍南山已改以第三人无法与闻的蚁语传声说道:“贤妹莫要忘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之谚,金不换英雄盖世,对他与其力拚,不如智取,贤妹又是此道能手,对方飞蛾扑火,送上门来,可见这‘江湖败子’的气数已尽,在我独门毒器下,虽然逃生,却必然度不过贤妹的美人关口!”
  胡小庄媚眼一飘,银牙微咬下唇说道:“鲍兄,计是好计,只怕不方便实施,雄弟对我……他会妒火狂腾,打破醋坛子呢……”
  鲍南山失笑道:“这事可说容易,门主只要订好实施时刻,我会把副门主引开,不令你碍手碍脚!”
  胡小庄娇笑道:“好,我去‘飞虹水榭’装病,一切见机行事!”
  宇文狂与萧三在“幽灵门”总坛大厅中,因帖入甚久,却未见林如雪出迎,宇文狂不禁双眉一挑,冷哼说道:“哼!难怪‘幽灵门’摆下‘血河骷髅宴’,傲视天下武林,林门主的架子,可真……”
  话方至此,屏风后闪出一条精壮阴鸷汉子,向宇文狂抱拳陪礼,含笑说道:“金大侠请莫发雷霆,敝门主倦游归来,因染风寒……”
  萧三因林如雪所化身的凌公子,一路上赠裘赠酒,尤其对金不换情意殷勤,不愿把事情闹得太僵,闻言之下,便接口笑道:“既然林门主的玉体欠适,我们便改天再来……”
  那精壮汉子摆手笑道:“两位大侠拜帖,业已转呈,林门主决定在她所居的‘飞虹水榭’中,抱病接见,在下为二位引路。”
  话完立即肃客。
  萧三边自举步,边自向那精壮汉子笑道:“尚未请教尊驾……”
  一语未华,那精壮汉子已接口笑道:“在下姜天雄,在‘幽灵门’中,忝掌‘副门主’职位,‘飞鸿仙子’林如雪是我师姊……”
  萧三“哎呀”一声:“原来是姜副门主,竟劳姜副门主亲迎,多谢,多谢!”
  姜天雄为人向来阴鸷,满面笑容说道:“萧大侠说哪里话来,你与金大侠宠降,‘幽灵门’蓬荜生辉,只因林师姊卧病,未能倒屐相迎,还要请两位大侠,海量相宽,莫怪怠慢之罪……”
  语音至此略顿,侧顾宇文狂一眼,又自笑道:“姜天雄久仰金大侠文武双绝,是条江湖神龙,今既有幸识荆,以后要多多亲近。”
  宇文狂不知怎的,对这相貌相当英挺潇洒的姜天雄,一见便生厌恶之心,双眉微轩,冷冷说道:“姜副门主太过奖了,宇……”
  他心中厌恶之下,忘了身份已变,“宇文狂”三字,几乎冲口而出。
  尚幸萧三及时遮掩,哈哈一笑,接口说道:“宇内知名,惺惺相惜,两位都是年轻俊杰,人中之龙,应该好好的亲近!”
  宇文狂知道自己差点儿露了马脚,不禁耳根微热,在心中提高戒念。
  行走间,已到后园,眼前景色绝佳,一塘如鉴,花树参差,在九曲飞桥之上,搭建了一座精雅脱俗的玲珑水榭。
  萧三遥指水榭笑道:“这座水榭,大概就是林门主静居之处?”
  姜天雄颔首道:“正是,林师姊已在迎宾,两位请自登桥,姜天雄前厅有事,可要告罪片刻时光……”
  萧三忙道:“姜副门主请便……”
  这时,“飞虹水榭”的珠帘掀处,走出一位玉容清减,略带病容的黄衣绝代佳人。
  慢说宇文狂,便连那萧三,甚至于如今尚不知吉凶的“江湖败子”金不换,也未见过“飞鸿仙子”林如雪的庐山真面目。
  他们自然均只觉眼前一亮,而不知道这清丽如仙,看去风度高华的黄衣女郎,竟是当代武林中最凶、最狠、最淫、最狡的“玉面飞狐”胡小庄所扮。
  宇文狂因适才差点已露了马脚,遂赶紧抢步登桥,到了胡小庄面前,抱拳长揖,含笑说道:“金不换不知林门主玉体欠安,致来惊扰,尚望……”
  胡小庄是何等人物,她是风月班头,对于男女调情,自有独到之处,她不等宇文狂话完,便抛过一瞥含有淡淡幽怨眼波,低叹一声,接口说道:“金兄,你我之间,不应该再有这种江湖客套之语,快与萧老人家榭中待茶。”
  眼波情深,言语意真,当前若是金不换,倒真会心湖荡漾地领略佳人情意……
  但这位“江湖败子”,却是位西贝货色,他遂无动于衷地,与萧三举步入榭就座。
  侍婢献过香茗,萧三便自“咦”了一声,笑道:“林门主怎么换了侍婢,她们不是红绡、白苧?”
  胡小庄只知林如雪把一粒罕世奇珍“黑美人珠”送了金不换,却不知他们之间的交往细节,只得怕露马脚地,含混答道:“红绡、白苧二婢,有事入川,三两月中,不会回转,否则,她们定必来向萧老人,敬上几杯……”
  萧三除了自己与宇文狂外,别无他人在侧,遂向胡小庄笑道:“林门主,我老酒鬼有一事请教,门主不要生气……”
  胡小庄嫣然一笑,接口说道:“老人家无论何事,尽管直言,不要太客气了,是不是为了‘幽灵门’下,曾一再骚扰?那是他们不知道我与金兄的交情,而金兄又未出示‘黑美人珠’所致,林如雪已将当事诸人,重加责罚过了。”
  萧三摇头笑道:“不是为此,我是风闻林门主与东海‘蕊珠宫’的‘绛雪仙娃’长孙玉珠宫主在‘太湖西洞庭山’,作了一场约会……”
  这个讯息,尚是胡小庄第一次闻知,她遂不答反问地,向萧三笑道:“萧老人家是怎样得知此事,又突然提起则甚?”
  好厉害的“玉面飞狐”,她茫无所知,不晓得应该怎样作答,却能镇定从容,反向对方来个话中套话。
  萧三未答话前,先向宇文狂看了一眼,宇文狂遂会意避开,起身离座走到窗前,眺赏榭外景色。
  萧三压低语声,含笑说道:“关于此事,我是听高小红姑娘说起,林门主与长孙宫主是武林奇葩,当代巾帼双绝,不想为了金老弟,竟起意气之争!老酒鬼自极关怀,因调解不及,遂想向林门主问问结果,有没有闹到不可收拾地步?”
  萧三这一微露口气,已使刁狡绝伦的“玉面飞狐”胡小庄知道长孙玉珠与林如雪的“西洞庭山”之会,是场情有独钟互争“败子”的情海风波!
  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把脸色微沉,皱眉答道:“这场纠纷,不简单了,后果相当严重!”
  萧三再怎精明,也决未想到当面的“幽灵门”门主,竟会是胡小庄假扮,闻言之下,吃了一惊,问道:“严重到甚么地步?莫非林门主与长宫孙主,竟结成仇怨,各走极端?”
  胡小庄做作十足地,皱眉苦笑,先摇头长叹一声,然后指着负手窗前的字文狂,低声答道:“此争是为他而起,萧老人家能不能容我与金兄,单独作一细叙?”
  萧三当然不便妨碍人家儿女私情,立即点点头道:“可以,可以,林门主外堂赐酒,容我避开……”
  由于宇文狂所扮金不换的丰神太秀,业已引起胡小庄利用林如雪身份,把对方擒为裙下色虏之心,那里会以单独相对片刻,便生满足?遂摇手低声说道:“我此时尚有别事,亟待处理,萧老人家要金兄独泛小舟,于今夜初更,在‘西洞庭山’的西侧湖上,与我相会。”
  萧三笑道:“没问题,我保证他准时赴约!”
  胡小庄道:“萧老人家与金兄宠降,应该不会仅此一端,是否还有别事?”
  宇文狂因听得他们业已语音稍高,便转身走近,扬眉说道:“请教林门主,‘红斑人豹’鲍南山,‘玉面飞狐’胡小庄,是否在‘幽灵门’中,担任供奉?”
  胡小庄道:“正是,金兄莫非为了‘招魂坳’之事,欲向他们有所问罪……”
  宇文狂接口道:“问罪倒是不敢,但武林人物,讲究对面交锋,最忌背后弄鬼,我遂想见见这两位人见人愁,人听人怕的大供奉,以一身所学,略加请教!”
  胡小庄抱拳一礼,嫣然笑道:“金兄莫发雷霆,林如雪敬代胡小庄、鲍南山向你赔礼!”
  宇文狂道:“各人作事各人当,林门主何必代人受过……”
  胡小庄不等他再往下说,便接口笑道:“胡、鲍两位供奉,约莫后日黄昏,才会回转总坛,金兄真若盛气难消,我设宴相请,由他们向你当筳道歉!”
  宇文狂剑眉双剔,方自冷笑一声,萧三已在一旁笑道:“金老弟,林门主染了风寒,亟须休息,此事不妨改日再谈,我们向林门主告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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