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章　墨玉耳坠子　大王让少侠

 

2024-08-09 13:58:50   作者：东方英   来源：东方英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天黑过后，彭大先生被请到集贤堂会了，这是每天晚上非到不可的集会，直到二更时分，彭大先生才疲倦不堪的回来。
　　彭大先生回来关上房门就寝后，周震川被翠姑拉到她房中去。
　　翠姑的卧室不大，但布置得非常精巧，远超过一个丫头应有的享受，桌上点了二支大红油烛，灯影摇曳，闪动着叫人血脉贲张的火苗子。
　　周震川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这种房子，他这时不但血脉没有贲张，而且全身直冒冷汗，不知怎样渡过这个难关才好。
　　马上就有好戏上场，自己是个大男人，这可不是易容化装可以掩饰得了的，一上去就非得真相毕呈，坏了大事不可。
　　但，同时，更不能对她怎样，因为杀害了她，也一样会坏了大事，自己白来了一趟不说，而且，以后更断了自己的路。
　　周震川左右为难，挨在门口，双腿只发软，他平时一纵七八丈，这时面对一道五寸高的门槛，在他的心理上，竟有高山阻隔，飞越不得之感。
　　翠姑已开始在脱自己衣服了，望了一望站在门口有如待宰羊般的周震川，一笑道：“快进来呀……”
　　周震川颤抖嗫嚅道：“小妹，有……有点怕！”
　　翠姑媚笑一声，道：“怕什么？姊姊还不和你一样，还占得到你的便宜么？”
　　接着，便闪身过来拉周震川。
　　周震川心急之下，不由自主的一闪，翠姑一把没有拉到周震川，面色微微一变，怔道：“你……”
　　周震川的脸色更是吓得惨白，情急智生，道：“小妹去弄点酒来，我想先喝一杯。”飞也似的，转身跑了出去。
　　翠姑暗叹一声，笑道：“死丫头，有酒更好。”
　　周震川转到后面酒食的地方，提了一大壶酒取了些卤菜，这时已心中打定主意，准备先把她灌醉了再说，正要转身回到翠姑房中去时，忽见小杏闪身出来，悄悄的说道：“你放心进去，把她灌醉之后，交给我好了。”
　　周震川见她话出有因，不由得一怔道：“杏姐姐……”
　　小杏竖指唇边，轻吁一声，道：“我和小桃表面不和，其实暗中乃是互相掩护，小桃没有告诉你？”
　　周震川明白了，这才暗中吁了一口长气，带着酒菜回到翠姑房中，他这时已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解除了心理上的顾忌，把翠姑侍候得心花怒放，还边喝边谈，竟然吿诉他好几种技巧。
　　周震川灌醉翠姑有了七八分醉意，忽然出指点了她的穴道，翠姑便糊涂得人事不知了。
　　周震川点倒翠姑刚要出去叫小杏，小杏闪身而入，道：“你快去，回来之后，再来换我。”
　　周震川无暇和小杏多谈，闪身而出，向彭大先生房中奔去，这时周震川也无法恢复本来面目，彭大先生看到的他还是小桃。
　　彭大先生原本在等着他，一见进来的是小桃，脸色一冷，道：“小桃，你来做什么？”
　　周震川知道彭大先生这时的心情，沉重与紧张兼而有之，立时暗注真力于话声之中，声细而震人地道：“晚辈就是周震川。”
　　彭大先生凝视了周震川片刻，一叹道：“现在外面的情形怎样了？”
　　周震川简要的将外面的情形说了个大概，最后苦笑道：“忙来忙去，结果，现在只就剩下晚辈与莫老哥尚未落入他们套中，现在是人单势孤，因此冒死前来探视老前辈，尚幸老前辈安然无恙，我们仍然大有可为。”
　　周震川没有提起武当掌门人云阳真人，这并不是有意不告诉他，只因武当掌门人云阳真人不愿再有别人知道他们也到了贵州。
　　彭大先生歉然地道：“事情都怪老夫弄槽了，老夫不该一时好胜，将‘三山令’交给你之后，又想出外与他们周旋，以致被自己人出卖了，着了他们的道儿。”
　　他说到“道儿”两字，忽然双眉一凝，注视着周震川，话锋一转道：“周少侠，你上次给我服了什么药？”
　　周震川道：“前辈问这做什么？”
　　彭大先生道：“我们事变的那一天，忠于老夫的首要人物，差不多全都中了毒，唯独我得幸免，但老夫当时因大势已去，独木难支，因此也就假装被他们所制，任由他们摆布，但老夫自己心里有数，他们所下的那种毒，药力奇大，老夫绝无幸免之能，因此，老夫想到了少侠身上，少侠，是不是……”
　　事到如今，周震川只好坦然点头道：“不错，那次是晚辈给服了一粒‘玉露丸’……”
　　当日之事，原已事过境迁，但彭大先生闻言之下，仍止不动心骇震动，张口瞠目了半天，道：“老夫那时中的毒竟那样厉害，只有‘玉露丸’可解？”
　　“玉露丸”何等珍贵之物，除了这样解释之外，回想当时，周震川实在没有给他服用“玉露丸”的理由，难怪彭大先生要出口此言了。
　　周震川顾脱出自己的那时心意，乃是因彭大先生的身份重要，易遭暗算，早有维护之心，当下只好一笑，道：“那时晚辈身上只带得有‘玉露丸’，所以只有用‘玉露丸’了，冥冥之中，想不到又破坏了他们的诡计。”
　　彭大先生接着又道：“你是料定老夫绝不会与他们妥协，所以又冒险而来？”
　　周震川点头道：“晚辈对老前辈有此信心。”
　　彭大先生忽然长叹一声，道：“老夫许多故旧好友，都已落到了他们的手中，老夫虽有助你之心，却不能不替他们着想，只怕对你帮不上多大的忙了。”
　　周震川体谅的道：“老前辈的处境，晚辈非常明白，老前辈只是不能明目张胆与晚辈并肩作战，但如在暗中进行，料也无妨。”
　　彭大先生道：“你要老夫如何进行？”
　　周震川随道：“晚辈想请老前辈给晚辈一道密令，呼吁一切至交好友，为晚辈助拳，晚辈有了这道密令，再配合‘三山令’的权力，就可以另起炉灶，重所布置了。”
　　彭大先生沉吟了半天道：“不错，老夫尚有很多至交好友，未曾被害，他们也实在可以相助少俠一臂之力，但老夫经过这次被朋友出卖以后，谁忠谁奸，老夫已是无从论断，万一老夫这密令，被他知道了，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老夫个人无所谓，那时只怕全云贵道上的朋友，都无一幸免了。”
　　彭大先生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而且也是极可能发生那恶果，彭大先生自己都无法知道谁可靠，谁不可靠，周震川就更不用说了。
　　周震川也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再被人家出卖—次，那就没有东山再起之日了，因此，也感到甚是为难，计无所出。
　　忽然，彭大先生点头一笑，道：“有了，你可以去找云南李定一，由他暗中策动，就有希望了。”
　　周震川知道李定一，住在云南陆凉海，在云贵道上除了彭大先生之外，要算第二号人物，但据闻他对彭大先生始终有着一股屈辱不平之气，常有取代彭大先生出主云贵道上企图。
　　这时彭大先生要周震川去找他，不免一怔道：“你要晚辈去找李定一？”
　　彭大先生似是打定了主意，只应了一声，“嗯”。便未多加说明，立时挥笔写了一封信和一道密令，交给周震川道：“这封信，你要亲自交给李定一，当不难把他引为己助，这道密令老夫还是写了，你带在身上，备用吧！”
　　周震川先收好给李定一的信，手中托着那道密令，念念在心的道：“老前辈刚才说的是，人心难测，这道密令，使用起来，实在未便……”
　　―言未了，彭大先生道：“有李定一出面，老夫就有话向‘无双门’那些人搪塞了。”
　　周震川反应灵敏，闻言之下，心头一动，恍然而悟，笑了一笑，道：“晚辈知道了。”
　　收好了密令，周震川话锋一转，接着去问道：“晚辈听说，武当丹阳道长，与午阳道长也在这里，不知老前辈见过他们没有？”
　　彭大先生道：“见过他们了，但老夫见和他们无话可说，彼此都未交谋，少侠问他们……”
　　周震川道：“丹阳道长，原是晚辈娘舅，想去看看他，但不知他们住在那里？”
　　彭大先生摇了一摇头道：“这个老夫倒没注意……不过，老夫要规劝你一句，你要没有非去见他们不可的理由，最好不要去惊动他们，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就得不偿失了。”
　　周震川好容易布置了这条深入虎穴的途径，自是不敢恣意妄动，当下依言打消了去探望丹阳道长和午阳道长他们的计划，只托彭大先生慢慢与他们接近，先期了解，好在以后有的是机会，也无需急于这一次，把所有的事办好，可免欲速不达，横生枝节。
　　周震川与彭大先生密谈了一阵，拟定了好几种方案和应变对策，这才回到翠姑房中。
　　这时，只见翠姑已被小杏放在床上，全身被剥得赤条条的，一条锦被横角掩在她玉体之上，她嘴角微掀，噙着满足的舒畅微笑，娇喘吁吁，睡得正甜。
　　小杏则秀发零乱，衣衫不整，伏案而睡。
　　周震川看了一眼床上的翠姑，又望了一望小杏，便看出小杏为了应付翠姑，出尽了气力，受尽了屈辱。
　　他对翠姑自是鄙夷到了极点，而对小杏却又从心底产生了无比的敬意。
　　至诚敬意，使他不敢惊动小杏，又退出房外，同时，也不敢离开，就替小杏守在房门外面。
　　窗外渐渐现出了黎明灿曙光，周震川走进房去轻轻拍了拍小杏香肩，小杏一惊而醒，见是周震川站在身前，脸上掠过一道羞言之色，道：“天色已然亮了，那你就快走吧！不过，别忘了要小桃这臭蹄子带一份黑枣桂圆进来。”
　　周震川面对小杏，心中说不出的感动，双拳一抱，道：“在下……”
　　一言未了，小杏已是摆手接口道：“请不要提名道姓，我们也不要知道你是谁，知道了反而不好，你也不要说什么感激的话，我们尽的是自己的本份，事情完了，你就请快走吧！”
　　周震川暗暗赞叹一声，注目示谢，转身走出房外，提起了食盒出精舍向外走去。
　　武林人物，大多黎明即起，周震川走出精舍，已不算是最早的人，因此并不打眼，一路无阻的到了厨下，乘人不备之下，闪进了后面柴房，柴房里小桃已在等着他了。
　　两人匆匆换过衣服，易好容颜，交待过后，小桃便空灵的走了。
　　周震川又做了一天苦工，直到第二天，才能与宋三元派上公差，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出龙潭虎穴。
　　周震川出得龙潭虎穴，便不耽搁，展开脚程，向云南陆凉海奔去。
　　周震川尽其所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陆凉海，不过用了四五天时光。
　　陆凉海李家堡就在让陆凉海东北，背山临海，占地极广，差不多的小县小城，真是瞠乎其后。
　　高大的堡墙，狮子大口的张着两扇堡门，一条石板大道，贯穿而入，气派非凡。
　　周震川到来时，已是黄昏过后，堡内灯火辉煌，照亮了半边天。
　　周震川跨门而入，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人闪身而出，快步迎了上来，道：“台端有何贵干？”
　　周震川抱拳道：“在下乃是奉命前来投书，欲见贵堡主，有劳通报则个。”
　　蓝衫人抱拳回了个礼，道：“请问台端尊姓大名？”
　　周震川深知自己声名，目前在云贵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他颇有顾之，不愿此时过早道出名号，将风声传出去，微一犹豫道：“对不起，在下目前未便奉告。”
　　那蓝衫人倒也随和，微微一笑，道：“台端如有不便，在下不敢勉强，但不知台端是替何人下书而来，尚望见示明白，在下好替台端通报。”
　　彭大先生的名号，目是更不便提了，周震川歉然一笑道：“在下实在抱歉的很，也不便奉告。”
　　那蓝衫人一问三不说，不免眉毛一皱，微现不悦之色道：“朋友，你这就叫在下作难了，你无名无姓，又不道出何人来信，这叫在下如何替你通报。”
　　周震川心中忖度了一下，自己只有不讲道理了，先自冷笑一声，道：“在下见了你们堡主，自会将姓名道出，何来这样噜嗦，还不给在下速速通报。”
　　那蓝衫人听得双眉一挑，忖道：“这家伙大约有心前来生事，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倒叫他看轻了李家堡。”当下面色一沉道：“朋友，你如果想惹事生非，可就找错地方了。”
　　周震川道：“那你是不准备替在下通报了？”
　　那蓝衫人道：“你有本事就自己走过去。”
　　周震川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话声一落，举步便向堡内走去。
　　那蓝衫人冷笑一声，喝道：“给我滚出去！”喝声中，右手电闪而出，抓向周震川左肩头。
　　周震川肩头一斜，那蓝衫汉子便抓了一个空，身形再幌，人便越过那蓝衫人。
　　这时，原已有七八个人闻声出来，站在四周，听了周震川的话，早已怒火高张，跃跃待动，只因那蓝衫人在李家堡身份不低，大家不敢前来插嘴。周震川这一越过蓝衫人，其他的人可就忍无可忍了。
　　只听一声大喝，一条人影飞跃而过，一把鬼头大刀，已带着破空生啸的刀风，一扫而过，他内力微吐，便已将那大刀攫到手中。
　　他大刀到手，也不回手，将大刀向地上一插，举步又向前走去。
　　李家堡由外面进门，要穿过一面广场，才能到远处正屋大厅。
　　这一动开手，只见李家堡的人越来越多，后面追来的人赶不上，但迎面拦截的人也不少。
　　只见刀光霍霍，人影闪动之中，周震川已通过了二十四人阻截，夺下十五把鬼头大刀，一对判官笔，四根齐眉短棍，两把板斧，三柄长剑，一路前行，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之间，已通过了广场，拾步上了大厅前台阶。
　　周震川一踏上厅前台阶叫骂之声，阻截之人，立时静止下来。
　　这时原先不替他传报的蓝衫人，也随后赶到，改容相向，抱拳道：“朋友连闯敞堡二十四铜卫，神功绝艺，不同凡响，请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礼！失礼！”
　　周震川原不是横行霸道的人，见好即收，抱拳一笑，道：“得罪！得罪！”
　　蓝衫人道：“朋友，请稍候片刻，在下这就前往后院，有请敝堡主，前来迎驾！”
　　周震川道：“有劳了。”
　　蓝衫人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只见里面越出两个二十多岁左右的佩剑少年来，都长得英气勃勃，神光充沛，显见都有不弱的身手。
　　其中一人，问道：“褚大叔，外面闹得鸡飞狗叫，是什么事？”话声中，两人四道精光，冷焰般向周震川身上—罩。
　　蓝衫人倒不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的人，微笑道：“没有什么，只是与这位朋友发生了一点小误会，现在都已化开了，就请两位回禀堡主，说这位朋友，有机密大事求见。”
　　那两位佩剑少年又打量了周震川一眼，点头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