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绝命九剑战怪侠
 
2024-08-07 11:06:39   作者:冯家文   来源:冯家文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那名侍卫情知瞒不住,连忙用手一指假山山洞:“阮大人押在洞内。”石化龙一听大惊,哪里还顾得再问,狠踢那个侍卫一脚,催他放人。那个侍卫吃过石化龙苦头,真怕会宰了他,虽被踢得几乎骨折,也不敢呲牙咧嘴,战战兢兢地带领二人来到洞口,掏出钥匙,插入锁孔,就被石化龙一掌击昏,栽倒在地上。方丽珠乘石化龙解下那个侍卫的腰带捆他的手脚时,打开了洞门。二人走进洞内,一股子潮湿寒气逼人,灯光摇曳下,瞥见阮小七正躺在草堆上。
  石化龙前抢两步,屈膝跪倒,口称:“七叔,你老受惊了,快跟我们走。”阮小七闪目见是石化龙和方丽珠,又惊又喜,顾不得细问,“哎”了一声说:“是我一时不察,被他们诳进宫内,要不是你们前来营救,就算他们不杀我,我他娘也非得闷死了不可。”三人刚刚出了洞门,假山旁陡地掠过来一条黑影,一掌劈向阮小七。活阎罗一矮身形,双掌交错,往外一封,竟被那人一掌震得后退一步。方丽珠一扑而上,青霜剑的五个光点扎向那人颌下喉结穴。
    那人好像认识方丽珠的剑法,竟然闪身躲开,再次扑向阮小七。石化龙这才看清,来人原是商山二鬼中的鄂仁。真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抖九连环,从侧后扑上,环化九转轮回,砸了出去。好厉害的活丧门,左掌猛鸡夺粟,震退活阎罗阮小七,右手一式饿鹰扑食,硬拿石化龙的九节连环索。石化龙抽索不及,反让活丧门抓住了索头,想一叫真力,把索扯了过去。方丽珠早剑走轻灵,扎向活丧门软肋。
  活丧门被逼无奈,只好松开九节连环索,就势侧翻,正好落到阮小七右侧,猛一长身,右手五指微拢,形似钢钩铁爪,狠扣阮小七。阮小七左肩下塌,闪开那一抓,因为手内没有兵刃,只好暂避其锋。石化龙一退即上,手中九节连环索正好够得上部位,一招倒敲金钟,砸向商山二鬼后脑。招式迅疾,力道凶猛,眼看将要得手。活丧门何曾受这等凌辱,一声低吼,形如深山虎啸,旋身出爪,抓住连环索的第三节。石化龙一抽未动,活丧门爪到人到,猛然一抓,九节连环索断为三截。
  方丽珠一剑如虹,刺向活丧门左耳,双方一剑四掌,想拼个生死存亡。假山顶上,形如飞鸟,坠下一人,正好落在他们双方三人中间。石化龙眼尖,蓦地认出来人是商山死吊客,也是活丧门的掌门师兄。方丽珠抢先发话:“沙前辈,来得正好,令师弟正想缉捕我们归案。”一见师兄出面,活丧门收回双掌。沙星看也不看鄂仁一眼,一字一顿:“我一向说到做到,绝不会出尔反尔。趁现在侍卫们没到,你们三人快走,一切由我沙星顶着。”鄂仁哪里肯依,双掌一分,还想动手。
  沙星瞪了他一眼:“师弟,不准再拦,放下今天,还有明日,哪里撞上哪里算。”在掌门师兄面前,鄂老二敢怒不敢言,只好让开去路,暗自切齿。阮小七很光棍,双手一拱,凌空拔起,率领石、方二人如飞而去。鄂仁气得一跺脚,人已走了,只好作罢,跟随师兄来到沙星住所。宫中侍卫,全都起立,恭迎商山二鬼。商山二鬼举手为礼,然后一同跨入沙星居住的卧室,鄂仁赌气,抓过酒瓶猛饮。大鬼沙星并不理他,走了出去。
  二鬼活丧门正喝闷酒,商山派第三代传人中的草上飞赵昆闯了进来。鄂仁随口问了一声:“你从何处回来?”草上飞赵昆见是自已师叔,连忙给活丧门行礼,说道:“我奉师父密令,跟踪阮小七等三人,亲眼瞧见他们隐入郊外的古吹台。”鄂仁两眼一亮,一把抓住赵昆说:“好小子,师叔给你记上一大功!速速跟我去见相爷,保险有你小子的好处,也许能弄个一官半职。”
  草上飞略为迟疑,鄂仁怪眼怒翻。赵昆知师叔脾气暴戾,只有师父一人能约束住他,自己哪敢违抗!只好跟着师叔出来。亏他灵机一动,暗向另一名侍卫打了一个手势,指指鄂仁。活丧门带领徒侄草上飞到禁卫军驻地时,史玉珠兄妹正商议如何对付梁山之事,一见活丧门走来,连忙站起迎接,尊为上坐。黑蒺藜最会巴结活丧门,满脸陪笑说:“二当家的以商山满腔热情赫赫声威,栽在两个无名小辈之手,难道大当家的就袖手旁观,不闻不问?”
  活丧门鄂仁恨声说:“他真要不闻不问倒好了!石化龙与方丽珠误入皇宫,并且救出活阎罗阮小七,我赶上前去,眼看就要得手……”史玉佩双手乱搓:“恭喜二当家……”活丧门打断他的话头说:“恭喜个屁!我那掌门师兄,突然出现,不仅阻止我不准动手,并且放走了他们三人,我当时只好干瞪眼。”
  史玉珠,闻言假装失色,“忽”地站了起来,说道:“好个大当家,他居然坏了咱们的大事!二爷你最清楚,阮小七在梁山残存的势力内,地位最高,官职最大,又是宿太尉的心腹,连当今万岁也很器重他,加上此人诡计多端,又黑又狠,要想明着害他,实在不易……”草上飞问出一句:“难道算了不成?”绿玫瑰冷然说出:“当然不能。幸亏高太尉和蔡相爷设下圈套,将阮小七诳入后宫,囚之于假山洞内。偏偏又让大当家的给搅了。如此放虎归山,早晚后患无穷,这……这如何是好?”活丧门嘿嘿冷笑。
  史玉珠说:“二当家的,有话只管训示,我们全听你的。”鄂仁说:“史大人,现已查明石化龙、方丽珠等人匿迹古吹台。”史玉佩喜得咧开大嘴:“请统领速速集合禁卫军,挑选硬手,前去一网打尽。”史玉珠刚想下令,一眼瞧见女卫兵冬梅闯了进来,像是有事来禀。史玉珠问:“冬梅,有事情吗?”冬梅禀道:“回大人的话,二门上送来一位客人,自称是大人的师叔。”史玉珠霍地站了起来。鄂仁问道:“来人莫非是边远边二弟?”史玉珠连话也顾不上说,只点了点头,就带领众人出去迎接了。
  只见禁卫军武官从二门外引进一个人来,年仅四旬左右,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镔铁,一部虬髯,目光如电,状极威猛。史玉珠、史玉佩抢步上前,大礼参拜。活丧门哈哈大笑:“我道何人?原来是塞外双侠中摔碑手边远边二弟。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兄弟算是久违了,没想今日得见。”摔碑手边远一见活丧门,不由得一愣,忙着见礼,被鄂仁伸手相搀。边远说道:“二哥,你怎么也在此地?”
  史玉佩代为回答:“师叔,你老不知,二当家的飞黄腾达,眼下是当朝宰相蔡相爷的贴身侍卫,言听计从,论官职还是个武三品呢。”边远的脸上,隐约现出不悦之色,冷然说道:“既然如此,恭喜二哥。”鄂仁并未发现边远有不快之意,反倒因为来了个大帮手而高兴,冲口说道:“边二弟,要恭喜还得恭喜你这位有出息的大侄女。她以一个女儿之身,统率三千铁甲禁卫,当统领大人,按官职比愚兄高多啦,竟是官中的正二品呢。”
  边远这才深深盯了史玉珠兄妹一眼说:“我与令尊史文恭,原是义结金兰的同盟弟兄:不该的是,他为了帮助祝家庄,一箭射死梁山泊的大首领托塔天王晃盖。后被河北玉麒麟卢俊义活捉,死于非命,导致你们兄妹无依无靠,我才把你们接回塞北,被我大哥边荒收为弟子。艺成之后,不但用不光彩的手段暗杀了扑天雕李应和宋江胞弟宋清,还充当了蔡京的亲信和义女。你师父大为震怒,因此命我前来查问此事,以正门规:”
  史玉珠、史玉佩兄妹,吓得不敢出声活丧门哈哈大笑。说道:“边二弟,贤昆仲扬名漠北,威震口外,谁不敬仰!如今梁山后人,个个逞强凶横,前天晚上还找上门来,幸得愚元相助,他们兄妹方免于难。就这样他们还刺死了我一个门下。现在停灵待葬,待会二弟一看便知。”史玉珠一听。明白鄂仁在为她开脱。也带着硬咽地说道:“师叔倘若不信,侄女的一名女卫,为了拖护侄女,同样被梁山后人砍去一条右臂。至今还卧床不起。”
  说罢,将手一挥,四名禁卫军丁用软榻抬着秋菊,来到正厅生性刚烈耿直的边远,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在远处一看。右臂被齐肩裁断的秋菊,黄蜡般的一张面庞,至今仍然毫无血色。摔碑手边远脸色陡变。胸有城府的史玉珠,冲其兄史玉佩一使眼色,暗示把完颜突律抬来。阴狠狡诈的黑蒺藜,比其妹更加无耻,竟喝令手下人用担架抬来换上汉人服装的完颜突律尸体,连商山二鬼鄂仁见了都微感不快。不知底细的摔碑手,一看果然剑透软肋,伤成血洞,气得钢牙错响。
  史玉珠口内不说,心中明白,知自己师叔已被打动,准会协助捕敌。史玉佩哀声恳求:“这群梁山后人,行凶之后,眼下匿迹禹王宫,圣上传旨,立即拘捕,望师叔协助我们。等将这伙强徒缉拿归案后,我们立即跟随你老人家返回漠北见师父。”史玉佩这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无可挑剔,加上又是结义仁兄之子,自己的嫡亲徒侄,摔碑手边远哪能不信,总算点头答应了。为防师叔看出破绽,史玉珠立即下令,亲点五百名禁卫军,一同出发。
  一行人众,刚出京城,来路之上,飞来一骑,纵马追来。活丧门借着目光一瞧,看出是自己的徒弟花斑豹钱冲,开口问道:“到此何事?”钱冲跳下马背:“师父,大师伯有令,传唤你老人家,立即前去。”说罢,递上沙星亲笔写的手书。鄂仁呆了一呆,突然一挥手,低吼一声:“掌门面前,有我担待,你随我来。”钱冲不敢违抗师命,只好答应。
  禹王宫又叫古吹台,位于东京郊外三里许,原系春秋战国时期,晋国乐师师旷奏乐的地方。后来,梁王在此增筑吹台,相传大禹时期,为治洪水,也曾在此居住,所以也叫禹王台。一行人众,驰行之际,史玉珠讨好师叔说:“梁山后人现匿禹王宫,那里有正殿五间,东西庑各三间,正殿侧檐与两庑相通,分为东西两个跨院,东院是三贤祠,西院叫水德祠。”
  这就叫打虎还是亲兄弟,上阵还须父子兵,说下大天来,史玉珠也是边远的嫡亲徒侄,事态既然如此,边远当然不会再生气。顺口说道:“当年我和令尊就曾来到三贤祠,知道它是为了纪念大诗人李白、杜甫、高适的,所以称为三贤祠。”鄂仁哈哈大笑:“边二弟,你说漏了,后来又补祠李梦阳和何景明,合称五贤祠,再后来又增祠高子业,称为六贤祠,真是好地方。”三里许路途,在练功人来说,转瞬即至,先抵正殿门南的御书楼。
  史玉珠一挥手,五百名训练有素的禁卫军立即散开,将禹王宫团团围紧。史玉佩仗着有师叔摔碑手、商山二鬼鄂仁在,狐假虎威的大喊:“石化龙,你小子藏得再严,挡不住史大爷我的鹰眼,痛快点扔下兵刃,史大爷决不折磨你。假若动刀动枪,把你撂在当场,断胳膊,折脚腿,甚至三刀六洞,那可够人忍受的。”哪知一阵喊过,竟然寂静无声。史玉佩等人正在奇怪,突然从禹王宫顶传来一声冷笑:“黑蒺藜,你小子见庙就烧香,摸错地方了。撞上爷们我,够你小子喝两壶的。”
  鄂仁把脸转向摔脾手,意思是:“你瞧瞧,这伙梁山后人够多狂。”史玉珠遥指台上,转对师叔说:“发话人就是大闹东京,行刺当朝宰相的石化龙。”边远一怔:“此子姓石,又是梁山后人,看起来准是拼命三郎遗孤了。”史玉珠点头称是。狗仗人势的史玉佩率先挥舞锯齿刀扑了上去,史玉珠随即取出莲花夺。为防石化龙脱逃,活丧门鄂仁带着徒弟花斑豹钱冲,分堵两侧。只有摔碑手边远,站立原处未动。
  让人喷饭的是,就在史玉珠等人,虎视眈眈,盯紧台上,企图一拥而上时,御书楼旁侧,蓦地传来“噗哧”笑声。笑声似乎不清,像是在吃东西。众人顺着笑声望去,发现石化龙正独倨一块大青石上,左手拿着一只烧鸡,右手拿着一瓶烧酒,啃一口烧鸡,灌一口烧酒,旁若无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黑蒺藜史玉佩狼嚎一声:“点子成了折翅雁,现在落了草,冲上前去收拾他。”石化龙毫不在乎说:“讲收拾得凭真本事,光凭嚎叫有啥用?你们这批由贼而官,沐猴而冠的江湖败类,也配收拾爷们这样的好汉!”
  短短一席话,可给石化龙带来了大祸,他硬是没有看出,在史玉佩这一伙人当中,又加添了一个生人。而这个生人,又是威震塞北,名扬一方,专练外功劲力,人称大摔碑手的边远。再加上边远为人耿直,一向不苟言笑,最嫉恨人们卖狂耍贫嘴,石化龙此举正触其怒,只气得错齿出声。史玉佩喜看师叔动了真气,转身故意激石化龙:“姓石的小儿,从来发昏不能当死,还不赶快扔下手中兵刃认罪服绑等待何时?”
  石化龙纵声大笑:“史玉佩,你们这伙奸徒,只知道认贼作父,欺压善良,怎比得石爷爷我老人家是真名士自风流。”边远一听,越发气上加气。石化龙做梦也想不到他自己为了朝弄史玉佩等人,无意得罪了摔碑手。几经问答,石化龙早将手中烧鸡啃完,随手把酒瓶向旁边一扔,缓缓站起。活丧门欺石化龙新伤未愈,想捡这次便宜,暗中挥手,示意他的弟子花斑豹先上。花斑豹钱冲同样看出石化龙身上有伤,动作不灵,又是赤手空拳,弹地纵出,举起齐眉棍,居高临下,势压当顶,招式还真威猛。
  这在花斑豹钱冲来说,他自己不光攻其正面,也罩住了石化龙后路。在一寸长一寸强的有利条件下,不管石化龙左闪右避,都逃不脱他那根齐眉棍的挥扫。倒血霉的,是他钱冲不该低估石化龙,而石化龙不光胆大,并且心细。一见对方的齐眉棍势压当顶,石化龙一矮身形,直扑中宫,抢占了花斑豹的位置。说来可笑,钱冲这小子一棍砸空,悬着的身子无处去落只好在半空施展鹞子翻身,变为背朝上脸朝下,身随棍旋,齐眉棍再次狠扫石化龙。
  花斑豹变招神速快如闪电,出招凶狠威如猛虎,早有准备的石化龙,身化仙人乘风,斜着滑出去七尺,正好闪避开那一棍。并趁旋转之力,食中两指紧并,直戳钱冲的促精要穴。促精穴,位于人体背后脊椎间,一经点中,重则毙命,轻则瘫痪。这种险中险的招数,逼使花班豹不得不自己摔自己,落地翻滚,方才闪开,吓出来一头冷汗。跟踪而上的石化龙,身化懒龙半转,一脚正好踹在花班豹的左肋上。骨折声夹杂着惨嚎声,花班豹一头撞出去四五步,栽倒半天没爬起。
  草上飞赵昆,一见自己师弟被石化龙踹断肋骨,为防石化龙赶尽杀绝,旋身扑近石化龙右侧,明晃晃的三尖两刃刀,直插石化龙右肋。活像恶狗偷咬人,出手也是阴狠的暗刀伤人。当场的情况是,石化龙踢中钱冲的那一脚,尚未收回,三尖两刃刀快要扎实,石化龙像是还未觉察。赵昆内心狂喜,陡地将刀一送,不料竟扎了一个空。
  原来石化龙从高挂晴空的月辉下,早窥出有人持刀暗扎他。为了引鱼上钩,直到赵昆一刀快扎实,躯体方才猛一转,右脚趁机一式拨云见日,实实在在地踢中草上飞的左肋。草上飞赵昆比他师弟更惨,肋骨被踢断三根。活丧门一见自己的一侄一徒,前后不过数招,就各断肋骨两三根。商山派横行江湖近二十年,从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刚想出手,早就按捺不住的史玉佩,挥刀飞扑石化龙,狠狠劈出一招横断秦岭。石化龙双足一顿,凌空拔起七尺,险险地闪避开横扫来的一刀。
  手狠心毒的史玉佩,锯齿刀立化举火烧天,刀扎石化龙的前阴要害。身悬半空的石化龙倏地变为仰观北斗,左腿一屈,右脚猛点对方手腕。史玉佩的锯齿狼牙刀,一变而为刀劈兰关,刀光闪闪,向石化龙拦腰切去。石化龙吃亏吃在身体悬空,勉强闪过史玉佩的一连三刀,势子已尽,非得下落不可。眼睁睁就要被史玉佩的锯齿刀切为两截。石化龙跟乃父拼命三郎一样,越危急拼劲越足,强提残存余气,不顾肩背伤口进裂,借右脚踢出之力,硬能化为张飞骗马,将自己的躯体,平着打横摔出去八九尺,栽翻在地上。
  闪是闪开了,命也保住了,可肩背两处鲜血淋漓,创口全部挣裂。阵阵剧痛,钻心入骨,几乎昏了过去,史玉佩一扑而上,刚想赶尽杀绝,一声冷冰冰的低叱,一条翩若惊鸿的倩影,一口厉光刺目的青霜剑,蓦地从古吹台上飘落,前阻黑蒺藜,后护石化龙,横身中间。俗话说得好,败军之将,不敢言勇,史玉佩一眼瞧清是方丽珠,深知她的厉害,不得已而求自保,手腕急翻,锯齿刀刀刃朝上刀背朝下,用力向上一迎,妄图截断方丽珠手腕。
  只见方丽珠嘴角噙着冷笑,青霜剑一偏,借锯齿刀上迎之力,一颤而起,顺势化为毒蜂蜇人,刺向黑蒺藜史玉佩的左边眉冲。史玉佩惊慌失色,锯齿刀急变风掩柴门,妄图将剑格出圈外。一声吓人的冷笑,出自方丽珠之口,青霜剑下滑两寸,透入史玉佩的右肩井。随着锯齿刀的“当啷”落地,史玉佩吓得就地十八滚,方始逃得性命。方丽珠惦记石化龙,刚想前去查看,史玉珠出手一夺,指向方丽珠的后脑壳。方丽珠无奈,只好娇躯半转,回手一剑,扎向绿玫瑰的面门。
  史玉珠藏头躲颈,莲花夺变为韦陀献杵,上截方丽珠的右腕,逼她收招后退。方丽珠不光不退,硬敢凌空上拔,剑化露滴杨柳,下刺史玉珠的百会。史玉珠再不是方丽珠的对手,也是统领三千铁甲的带兵官,遇到方丽珠这类欺负人的打法,也激得把头一甩,莲花夺由上而下,硬找方丽珠的青霜剑身,妄图将它震出手去,好舒胸中之怒气。方丽珠之所以如此,是她的梅花剑法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界。剑身一沾莲花夺,业已用上粘字诀,借力使力,躯体再起,剑化蛇吐双信,刺向史玉珠的左耳。强迫对方藏头缩颈。
    史玉珠还真听话,躯体忙不迭地下塌,要害虽闪开,头上发髻却被一剑挑开。披头散发的史玉珠,急怒交加,一抖手内莲花夺,想发出夺内的追魂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且慢!”入耳听出是自己师叔摔碑手边远的声音。史玉珠暗恨师叔阻止自己,否则,夺内的三十六支追魂针,准能要了方丽珠的性命。昨晚在禁卫军府,因方丽珠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限于师门规定,没敢动用此针。今天师叔在场,对方出手黑狠,光石化龙一个,就踢断两人的肋骨,方丽珠上场之后,先伤史玉佩,再挑自己发髻,才敢动用追魂针,反被师叔阻止。
  摔碑手边远前跨一步,虎立当场,冲方丽珠说道:“从剑法上来看,你大概是南普陀铁观音大师门下,我跟尊师有数面之缘,对你不能以大压小,请你暂且退下。让某领教领教武松亲自传授的连环腿和鸳鸯脚。不过请你放心,边某我是光挨踢,不还手。直到对方招尽力穷,边某只还两掌,这不算不公道吧?”一见师叔肯出头,史玉珠乖乖退下,在她看来,自己这方面是赢定了。
  方丽珠虽不认识边远,但听边远声如洪钟,形态神威凛然,知他内外两功俱臻绝顶,说不定还练有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护体神功。情知石化龙刚才两脚太狠,激怒了这位江湖怪杰,怎肯让石化龙出头冒险。撇下这些不说,他们救出阮小七之后,活阎罗连夜动身,赶往山东去迎武松。她方丽珠曾向阮七爷打过保票,确保石化龙无有闪失。看样子,摔碑手是有意来毁石化龙,自己焉能让他如愿。
  想到此处,冷然面对边远说:“石化龙肩背负伤,无力再战,尊驾两眼看得清楚。指名道姓挑战,既有落井下石之嫌,也有以大压小之势。看在我师父跟你有数面之缘,同样让你施展功力,我也同样不还手,直到你招尽力穷如何?”再看边远,丝毫也不动气,反倒和颜悦色对方丽珠说:“真神面前,你别烧假香。你砍我姓边的十八剑,我边远保证不还手。至于姓石的那小子,我是非得领教领教不可,快闪开!”方丽珠哪肯让开,阻在边远面前说:“如不先过我这一关,别想动动石化龙。”
  边远脸色大变:“真的?”方丽珠一言堵死:“铁定不移。”这句话可激恼了大摔碑手,只见他双肩一抖,满头乱发根根竖起,活像只大刺猬,提高声音说道:“边老二有生以来,言出如墨,似白染皂,还真没有铁了心办不到的事。”话音未落,早抢步来到禹王宫前一株大松树前,骑马蹲裆式往树前一站,双手一合树身,连松树上梢都唰唰作响,枝叶纷落。所有在场人,皆吐舌惊异。又见边远身形向上一起,两手还是合在树身上,一个千斤坠,身躯倏地下落,吓死人的“喀嚓”一响,树身上的皮被他一剥到底。
  接下来,双手猛松,退后两步,厉喝一声:“打!”双掌前探,那棵合搂粗的松树竟被他推倒在地。边远面不改色,气不发喘。停约片刻,边远走到方丽珠面前,朗声说道:“丫头,你还打算阻止我吗?”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同时也暗自奇怪,凭石化龙的好胜脾气,就是撞上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也敢豁死一拼,为什么方丽珠替他一挡再挡,竟然不敢出头露面,却是为何?
  连方丽珠也有些纳闷,可是她一向极为自负,哪吃边远这一套,更不肯受他的威胁。因而冷然一笑说道:“原来你就是威镇漠北的双侠之一边二爷,大名鼎鼎的摔碑手。确有你的独到之处,可惜的是,你伤树有余,树不会动;击人不足,人会还手。你别觉自己了不起,叫我看那叫傻力气,说穿了,一文钱不值!”人间世上,从来都是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边远确被激怒了。尽管如此,摔碑手还是留有余地,逼近半步,问出一句:“你真这么认为?”
  为了把事揽在自己身上,不让石化龙遭受凶险,方丽珠不得不违心说道:“不信,边二侠过来试试,你要能接我十招,我们二人甘愿受绑,任凭宰割。”方丽珠这话说得太狂妄。其实,她这叫逼上梁山,事难两全,为了救护石化龙,她不惜回山领受师父重责,甚至被逐出山门,她也要施展铁观音的秘传绝技绝命九剑,挽回危局。
  所谓绝命九剑,也叫追魂九剑。乃南普陀铁观音半甲子潜移默化而悟出的连环九剑,迅如风雷,快逾闪电,武功再高,也防不胜防。只是学剑伊始,铁观音三申门规,立戒在先,规定方丽珠只能在三种情况之下,施展此剑。第一,和比自己武功高出太多的人动手,而对手又有不利于己之心,准许使用。第二,本人的父亲或丈夫遭到性命威胁,必须营救,准许使用。第三,本人的父亲或丈夫为人所杀害,准许用此剑法报仇雪恨。
  凡不合以上三种,随意施展追魂九剑,轻则废其武功,重则追去性命。如今也是凑巧,撞上边远这样的江湖怪杰。如果石化龙上场,非遭毒手不可,而方丽珠又和石化龙化仇相亲两心互印,浑为一体,生死关头,不容方丽珠不出面挡横。事情毁在摔碑手一是恃功自傲,跋扈专横;二是决心整治桀傲不驯的石化龙,不容更改;三是不清楚方丽珠已被铁观音内定为未来掌门人。因而各走极端,互不相让,无法挽回。
  被激得七窍生烟的摔碑手,暴跳如雷,须眉皆竖,竟不顾自己边塞双侠的身份,首先怒挥铁掌,一招五丁开山,劈向方丽珠面门。方丽珠一改往日之轻敌,右手青霜剑化为如封似闭,退向左边。边远性如烈火,一经激怒,形如野豹,大喊一声,出招为敲山震虎。掌挂劲风,切向方丽珠左边太阳穴。方丽珠光守不攻,急用一招苏秦背剑,挡住自己的太阳穴,使对方劳而无功。
  自恃功高性傲的摔碑手,做梦也没料到会两击无功,愤怒已达极点,运足功力,陡下杀手,一招推山填海,两眼盯死方丽珠,双掌掌心,猛然外翻,一股排山倒海劲力撞向方丽珠,想将她毁在掌下。方丽珠深知厉害,这一次连招也没敢接,双足点地,化为仙人乘风,向左侧翻。此刻的边远如能见好就收,事情也不会糟到不好收拾。三招走空之下,摔碑手的那张脸几乎变成紫羊肝,第四招用上卷地翻天。
  边远的卷地翻天刚出手,方丽珠的杀心被激怒。事实也难怪方丽珠,赫赫有名的摔碑手,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江湖道义,一连四次下杀手,一再想置人于死地。光守不攻,何时是个了局?石化龙伤口进裂,方丽珠一人单剑,身陷数百铁甲之重围。玉齿狠错,出手一招百花争艳,阻住摔碑手的攻势。看不出厉害的摔碑手,明明发现方丽珠的青霜剑光幻化成一团光亮银点,他竟然伸出自己那只毛茸茸的右手,硬往光圈里面抓去,想用空手入白刃的奇功,去拿方丽珠的剑身。
  方丽珠纵横天南,骄傲自负,从没受过这种轻视,索性把心一横,师门戒律暂丢脑后,一口青霜剑连环使出游蜂戏蕊、雨打花枝、风卷残英三剑,逼使摔碑手由攻变守。方丽珠冷冷一笑,又连续施展击鼓催花、南岭梅开、寒梅朵朵三剑。可叹摔碑手,已被道道银虹、丝丝剑气刺得眼花缭乱,一退再退。这时,如果边远全力看守门户,或许能保全自己,偏偏他向来自傲,不肯服人,仍然提聚功力,梦想变被动为主动,门户自然大开。
  方丽珠见有机可乘,哪肯放松,手下一紧,连环抢攻。先是一招素手拆衣,即着一招落花纷飞,早把边远裹在层层剑幕之内了。边远头上冒汗,一招百步打牛,尚未施展出来一半,方丽珠学自铁观音的追魂九剑最后一剑月宫伐桂早到摔碑手的腰际。方丽珠怕受师重责,没敢将边远腰斩两截,玉腕略抬,一声惨叫过后,边远的右臂被削落在地。史玉珠一头扑向摔碑手,带着哭声,叫了一声:“师叔!你……你……”
  摔碑手果是一条硬汉,右臂虽断,血流如注,还是傲岸挺立,向史玉珠笑了一笑说:“哭什么!要怪得怪师叔学艺不精,快放他们二人走。有冤有仇,我自己会报。绝对不准动用兵力,那会被江湖上的朋友耻笑。”说到这里,转身面对方丽珠:“一剑之赐,边二谨记。我想请二位去舍下作客,不知是否允许?时间任凭你们定,去与不去由你们。”石化龙未及张口,方丽珠早一口答应:“丽珠收招不及,误伤贵体。既蒙边二爷相招,我们焉敢不去!两月之内,准去登门领罪。”
  话说到这种分上,方丽珠业已豁了出去,两眼扫视活丧门和绿玫瑰,一再叫阵:“还有哪位肯赐教,请下场子;否则,请恕我们不陪!”二鬼鄂仁老奸巨猾,见方丽珠杀心火炽,追魂剑也确实厉害,自己武功再高,也犯不上去冒险。当下挥手叫下人牵过一匹马,派人将摔碑手护送走。没等方丽珠、石化龙转身举步,跟石化龙誓不两立的史玉佩,狂吼一声:“不能放走大闹东京的朝廷钦犯!”这顶吓死人的大帽子一扣,五百名禁卫铁甲兵以及跟随史玉珠、鄂仁来的江湖人,一齐裹了上来,顿时人喊马嘶,狼烟滚滚而至。
  方丽珠急出一头冷汗,左手扯住石化龙,右手挥舞青霜剑,硬往外闯。眼看史家兄妹指挥的禁卫军铁甲,就要形成为一张密不通风的大网。石化龙顿足大叫:“丽珠姐快走!千万不能落得同归于尽,千万不能!”方丽珠恨声说道:“商山二鬼也算现眼现到家了,等我废了他,再闯出去!”话没落音,传来一声耳熟的马嘶。石化龙这一遭可听得清楚,顿时精神大振:“丽珠姐你听,曹帮主她来了!”真是人的名,树的影,一声曹帮主她来了,连从没见过玉罗刹的方丽珠也喜形于色。
  就在这时,一团白光,滚地而来,石化龙张嘴喊叫:“四姑姑!”方丽珠无比诧异地惊叫:“怎么光有马,不见曹帮主?她们人呢?”石化龙定睛一看,果然是玉罗刹那匹浑身无杂毛的大白马,连忙扯着方丽珠,飞身上马,一鞍双跨,向正东方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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