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半追贼遭祝融

 

2024-08-27 23:04:30   作者：高庸   来源：高庸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到达近前一看之下，原来是一个已经作废的砖瓦窑。
　　刘燕二女紧紧跟踪而到。
　　是高岗抑或是废窑，都没有关系，丁骏的意思，是因为这里地势较高，便于展望，想先看一看徐家汇的情形与匪徒的动静，再作打算，以免贸然进村，为贼所乘。
　　砖瓦窑像一只巨兽，蹲在夜影中，自南而北，一共是九个窑口，微微向上倾斜，尾部两个洞业已瘫塌，其余七个洞，洞口也是敞着的。
　　窑左有三间矮房及六间棚场，门窗也已全毁。
　　看将起来，这个窖废弃已久。
　　四个人掠登窑顶，站在最高处，向着徐家汇展望。
　　两地相隔约莫半里，三四百家村舍，房顶鳞次栉比，一两百棵高矮不等的树木，点缀其间，妨碍了视线，以致无法看到，究竟有没有匪徒在房上游动？
　　窑的位置，中间是一片农地，靠近村子那边，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农作物，想必种的是菜蔬一类的东西。
　　极尽目力，四个人也仅能看到这么样的一个概括的轮廓。
　　村子里很静，不像受到骚扰的样子，因为连一声犬吠都没有。
　　观察了一阵，不见任何动静，丁骏不禁纳罕道：“柴兄，你没听错吧？”
　　柴俊道：“没听错，河这边的三拨人，都要到这里来与小贼会齐，当然，被我们宰光了的的那拨人，是永远不会再来了，但去赵家墟的那拨贼崽子，一定不会不来，徐家汇又没贼窝……”
　　忽有所感，立即改口道：“兄弟，刚才那阵怪叫，你是不是觉得有点邪门？”
　　丁骏反问道：“柴兄是说小贼走了？”
　　连摇了几下头，柴俊道：“人没会齐，小贼不会走，我是怀疑他们到小妹藏船的地方去了。夜这么黑，我们走这头，他们走那头，也许是两下里错过了。你们在这里别动，等我到村子里打一转，小贼在不在？就会知道了。”跳下窑顶，便向着徐家汇跑去。丁骏怎肯教柴俊一人前去冒险，招呼二女，亦随后赶去。
　　柴俊心粗胆大，也不隐蔽身形，还没到村口，就把狗给惊动。
　　一条恶狗从暗中窜出，张口便咬。柴俊飞起一脚，便把恶狗踢飞了。
　　大凡咬人的狗，多半不叫，爱叫的狗，多半不咬人。
　　这条狗，就是一条极是厉害的咬人狗，落地之后，一个翻滚就爬起来了，低“呜”一声，便又向柴俊扑了上去。
　　恼得柴俊性起，贯力一拳擂下，一声哀鸣，狗头开花，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丁骏跟踪而到，一拍柴俊宽阔的肩膀，向房上一指。
　　柴俊会意，立随丁骏上了房，会合二女，迅疾隐入一株大树枝叶覆荫处。
　　恶狗咬错了对象，送掉了一条狗命，但那声低“呜”，那声哀鸣，却惊起了一阵不咬人的狗的群吠。
　　俗话说：“一犬吠影，百犬吠声！”尤其是在夜间，只要有一条狗开了头，准保所有听到了吠声的狗"都会跟着乱叫。
　　徐家汇的狗全都被惊动了，
　　犬吠声叫成一片。
　　这显示出有夜行的陌生入侵入了这个村子里来了。
　　小贼及其爪牙如果还隐藏在徐家进，必定显露身形，出动探究原因。
　　因为他们前来徐家汇的目的，就是在搜人，现在有了这种极为显明的迹象，绝对不会还隐藏着不动。
　　然而，事实显示，丁骏师兄妹与柴俊，分别展望四方，不要说是人，就连半个鬼影子，也都没有看到。
　　又等了片刻，仍无任何发现，柴俊道：“他们是坐着船来的，再到河边去看看。”
　　丁骏觉得他这话有理，于是四个人便又向河边赶去。
　　沿途并未遭遇突袭或拦截，刹那间就已到了河边。
　　不错，河边却正停着小贼那条大船，足证小贼还没有走，但却暗无灯火，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人到那里去了呢？
　　四个人隐伏在村边民房上，静静的监视着那条船。
　　丁骏怀疑小贼在钉梢，知会二女和柴俊，不时留意身后，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四个人工商量，全都认为动不如静，决定在这里守株待兔，小贼的船既在河边，人纵然暂时离开了，一定还会回来的。足足等了约莫一个时辰，丁骏首先发觉有人来了,。
　　是从东边来的，估计可能是去赵家墟的那一拨。如果也是从房上过来，自己四人的身形立即暴露。
　　在逝去的这一个时辰中，他已把附近形势打量清楚，也把对敌策略想过了好几遍。
　　他觉得，匪徒的爪牙助纣为虐，虽然可恶，但是，趋炎附势的人太多了，实在杀不胜杀，就算杀光了，也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复仇的对象是要找元凶，不在杀人。
　　何况这批替人卖命的可怜虫，也许有他们的不得已，威胁！利诱？枭雄做事，甚么手段又使不出来呢？
　　自然，元凶之所以为元凶，为枭雄是不肯轻易显露原形的，在这种情形下，不得已而求其次，元凶不好找，就只有找与元凶比较接近的人，然后再从这些人的身上追索发展，才是真正有效的途径。
　　因此，除非不得已，他决定尽量避免株连无辜。
　　在目前，要找，就要找元凶本人，这批才从赵家墟赶来的爪牙，也准备放过去。
　　他早选好了两株树，立即知会柴俊与刘玲，藏在左边的一株，他带着燕影，躲在右边的一株上。
　　他没时间跟他们详说道理，只吿诉他们，暂不露面。四个人刚把身形藏好，贼人已到近前。一共是六人，果然是从房上过来的，街道两边，一边一半，到了村缘，掠下房去，几个纵跃，已上大船。
　　大概屁股都没沾凳子，就又出来，站在船头上，四处打量片刻，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公子那里去了，怎么连传递消息的人都没留下？”
　　另一个大嗓门的汉子道：“八成找到了点子，又被兔脱，一定是追下去了。”
　　原先说话的那个人“哼”了一声，道：“就你聪明。”
　　大嗓门不服气道：“村头那条野狗死在重手法下，还不是明显的证据？”
　　“分开来搜！”原先那人发令之后，就带着两个人往左边去了。
　　“奶奶的熊，刚当了几天头儿，就在老子面前神气起来了。呸！”大嗓门护骂着，随在另外两个人的身后，沿河去了右边。
　　刻许之后，六个人重又聚在一起，大嗓门道：“老六被自己的三棱镖给钉在了河汊子上了，你怎么说？”
　　彷佛刚才的判断，又为他多了一宗证明似的那么理直气壮。“你说甚么？追！”六条身影刹那就又消逝在右边的夜影中。
　　天近四更，仍未见小贼返转，南方天际突然闪起一道火光。
　　夜黑如墨，反映得那道火光愈加明显。
　　燕影惊道：“师兄，家里恐怕失火了。”
　　柴俊、刘玲也已奔了过来，柴俊道：“你们回去看看，我在这里等小贼。”
　　刘玲也道：“几间破房子，烧了也没有甚么关系，就怕连累邻居，甚至还要闹出人命来。”
　　丁骏道：“也许小贼就在那里，还是一道回去吧！”
　　他是针对着柴俊说的，内心里实在不愿意这个粗鲁的大个子，单独留在这里，有意的作出这判断。
　　柴俊不曾细想，跟着丁骏兄妹，立刻就往回头赶。
　　十里路，虽然不算甚么，可也需要一些时间，等到跨过小河，到达那片广阔的稻田边缘时，火焰已经穿透屋顶，烧的还不止燕翔姊妹住的那一家。
　　火舌吞吐，浓烟滚腾中，还夹杂着小孩哭，大人喊的嘈杂声浪。
　　刘玲的忧虑没有错，左邻右舍全被连累遭了殃。
　　丁骏眉腾煞气，怒恨填胸道：“快点走，耳目放灵活点，留神贼人埋伏暗中狙击。”
　　放开脚程，飞驰而去。
　　赶到现场，先隐身一旁观察，发觉帮忙救火的全是村民，贼人一个不见。
　　二女与柴俊接踵赶到，四个人二商量，立即决定由二女出面，处理善后，丁骏与柴俊暗中防护并搜敌。
　　按照商定的办法，现身场中，燕影提高声音说道：“都不要慌，贼人是我姊妹的仇家，所有的损失全由我姊妹照赔，先把火势截断要紧。”
　　人群立刻围拢上来，各自报说个人的损失，七嘴八舌，你拥我挤，乱得一塌揃涂，听也听不清。
　　小嘴一嘟，燕影气忿道：“别乱好不好，你们要像这样乱，我姊妹可就不管了。”
　　她的话声虽很娇嫩，但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又十分清晰。
　　人就是这样患得患失，先前听说她照赔，就像苍蝇见了腥膻，拼命的往前挤，惟恐落后就没有指望。
　　现在又听她说，再乱就不管了，这才慢慢的安静下来，但仍围在四周不肯动：意思自然是怕她溜掉。
　　燕影揣知他们的心理，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又再说道：“快去救火呀，我如果要走，又何必再来。”
　　村民一听有理，这才忙着去救火，损失的东西有人赔，心里就比较踏实了，秩序也不像先前那么乱了。
　　不消多久就开出来一条火巷，先把火势截断。
　　看清火势不致再蔓延，燕影又道：“没有希望挽救的房子，最好拆掉，损失的东西，清査之后，给我一个清单，可要凭良心，不能胡报。现钱买卖，谁愿意把房子让给我？”
　　于是，拆房子的拆房子，清理损失衣物的，也忙着开清单，可就没有再肯出让房子的。
　　村民们虽然不懂江湖上的事，但情势可看得很清楚。
　　村外的死尸，放火烧房子的贼寇，还有如今的刘玲与燕影全是劲装背剑，那里还像靠着出卖灵魂与肉体的风尘女人？
　　不像，一点都不像。谁肯再惹火烧身？纵然有一两个想贪图多赚几两银子的，也被别的村民发觉给阻挠住了，想卖也卖不成。
　　一直闹到天色大亮，火势才被扑灭，受了损失的人家也都送来了清单，要求给予赔偿。
　　丁骏和柴俊分头搜查了方圆十里，也没见到一个可疑的人，这时也已来到二女身侧。
　　燕影接过清单，约略看了一眼，房子烧掉了十一家，这是有目共睹的，骗不了人、损失的财物谁也没敢谎报，倒值不了多少钱，她把清单给了丁骏。
　　钱不成问题，丁骏身上有的是，圣手仙猿韩侯送给他的那袋金珠，根本还没动，问题在于没人接头卖房子。
　　燕影本来还要问，也被丁骏暗中止住了。
　　等候燕翔原不需要买房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耽搁，今天晚上，燕翔就该如期回来丁。
　　他买房子的原意，乃是在故布疑阵，诱使敌人再来，以便跟踪索骥，自然，顾虑二女一夜未眠，有了自己的房子，歇息，议事，都比较方便，也是原因之一。
　　现见村民不肯合作，只好另作打算，藉着展阅清单，寻思了片刻，这才说道：“为了我们的事，使各位受了连累，实在过意不去，原想替各位重新搭盖，现在连我们自己的住处也有了问题，只好折算银两，由各位自己去盖了。连同损失的东西，一共该当多少钱？也请各位自己估计一下，愈快愈好。”
　　也许是丁骏的和蔼与坦诚，感动了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终于走上前来，自我介绍道：“老汉姓张，乡亲们估算房价，恐怕还要一些时候，公子与姑娘们，想必一夜没睡好，如不嫌弃，我就住在火巷隔壁，可以进去休息一会。”
　　丁骏谦逊谢道：“多谢美意，咱们怕给老丈带来灾祸，不打扰了。”
　　腰干一挺，张老人愤然作色道：“老汉没儿没女，就只夫妇两条不值钱的命，怕甚么？”旋又压低声音道：“老汉还有要紧的话，要吿诉公子。”
　　燕影接口道：“张伯伯人很好，进去歇会没关系。”拉着丁骏，便随张老人走去。
　　丁骏也听出张老人话里有话，只因话已说死，一时不便改口，现经燕影一位，便也不再说甚么。
　　刘玲、柴俊自是共同进退。张老夫妇住的是一个小独院，上房三间，一明两暗，另外两间下房一间是厨房，一间堆积杂物。
　　兄妹四人走进院门，张老太太正在缝补渔网，才知张老人是靠捕鱼为生。
　　进入上房，张老人道：“我们夫妇住在东里间，诸位如果不嫌脏，只管在西里间休息，我去给你们弄点茶水来。”
　　丁骏说了两句客气话，便任由张老人去张罗，然后压低声音，又对二女说道：“师妹想必累了，可到里间去休息，我和柴大哥还有事情要商量。”
　　燕影道：“我不累……”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刘玲拉进西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