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力歼竹牛全仗神勇 空劳鞍马祗余劫灰
 
2021-03-25 15:53:49   作者:蛊上九   来源:蛊上九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孔广生挣扎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一看之下,可不是阮家大闺女的一张粉脸,偎在自己旁边,粉香袭人,一条腿压在自己身上,睡得正酣。
  孔广生连忙翻身坐起,再一定神,哪儿是在什么三道沟,还不是仍然在那土洞之中,原来刚才种种,竟是大梦一场,孔广生心中好笑,自己怎的会做出这种近乎荒唐的梦来?
  便用手推开阮家大闺女压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腿,起来拨开洞口的草一看,旭日已经东升,天亮了也好久了。于是回身叫醒二女,准备出发。
  张阮二女起身之后,略为收拾,孔广生又在洞中找出那五个被害参客的行囊,参枝犹在,连韩相祯和董魁向司徒隰城所领的那二百两银子,也没用罄。
  还有一支长枪,便一起收拾起来,并割下韩相祯和董魁的首级,连同那两支奇怪的兵器,一起挑在枪上,又饱餐一顿,这才带着二女上路。
  孔广生来时是不择路而行,这次带着二女,当然不能这样走法,只好觅路而行,因此绕了不少的圈子才算认清了道路,行至黄昏,也不过才走了一半路程左右。
  孔广生知道二女体力不够,便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提早歇了,一夜无话,直到天快明时,才又听到远远的地方,发出一阵“轰轰”之声,但不久也就停住,因此孔广生也未注意,等到天色大明,方又上路,行到日色歪西,已离山口不远,只要再转过一个山坡就到了。
  目的地既已在望,孔广生便不由得嘘了一口气,感到非常轻松。
  谁知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阵异声,恍如万马奔腾,起自他们身后,孔广生回头一看,便看到远远有一大群牛一般的兽类,飞奔而来,为数竟不下二三百头之多,黑压压的一片,在那儿乱狂奔逐,声势非常惊人。
  尤其是为头的那一只,竟是高有八尺左右,眼如铜铃,两支长角,恍如两把钢刀一般,竖在头上,身上是青毛黑章,一条一条的,与竹节无异。
  孔广生略一凝神,便猜想到大概是竹牛,再一想到天亮前所听到的一阵“轰隆”大响,准又是雪崩摧山之声,那就和上次竹牛出山的情形一样了,因此越发的认定无疑。
  心下不由得大惊起来,连忙对张阮二女说了一声快走,便领着她们向前急奔,并且知道要想逃出山口,必已无及,刚好不远处山涧旁边,便是一片草坪,草坪旁边,就是一大丛荆棘。
  孔广生认定是个藏身的好所在,带着二女,飞奔过去,用枪拨开荆棘叶,便命二女进去。
  张阮二女性命要紧,也顾不得荆棘刺人,埋头鱼贯而入,孔广生也钻了进去,回身用枪理好被拨开的荆棘叶,刚好能遮住身形,那群竹牛,已自奔到了草坪之上。
  孔厂生不敢再动,又吩咐二女,不得出声惊呼,自己便从荆棘缝里,向外望去。
  那群竹牛,状貌果然凶狠异常,一般的身材要比寻常的水牛,大出一倍以上,可是还比那为首的一只要小得多。
  那为首的一只,无疑的是那里的王,它走到哪儿,群牛也就跟到哪儿,在它身边乱挤,惹得它发起脾气,大吼一声,群牛便吓得四处纷纷逃避,但不多一会儿,便又重行挤了上来。
  这时它们大概是没有发现孔广生,所以一到草坪之上,便停下来,在那儿吃草,悠然自得。
  孔广生伏了好一会儿,见群牛仍无走意,不由得大急起来,心想:“它们一时不走,便一时不能出来,万一被它们发现,自己或许可以逃出性命,张阮二女便是非死不可,这可怎么办呢?”正想之间,忽然那条为首的牛,突然一声大吼,转身又向山里返奔回去,群牛也就一涌跟上,转眼就出去了一二十丈。
  孔广生一看,不由大喜,谁知就在这时,有一条走得慢的竹牛,刚从孔广生等藏身之处擦过,张阮二女也正在偷偷的向外瞧望,一见这条竹牛,就在面前,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一出声不打紧,那条竹牛去而复回,在荆棘丛外用鼻子一阵乱嗅,立刻扬起头来,一阵大吼。
  孔广生一看就知道不好,还没来得及打定应付的方法,那群竹牛也已回头,如飞而至,直向荆棘丛涌来。
  孔广生心想:“这下糟了,如果竹牛踩来,那就非要变成肉泥不可,唯的一办法,只有把它们引了开去,才能救得二女的性命。”
  因此对二女说了一声:“你们再也不能出声了,更不能稍有动静。”说完不等牛群来到,便用手中的枪,拨开自己头那一片荆棘,立起身来,奋力一跳,便跳出荆棘丛,跟着一个箭步,纵到那为首的竹牛面前,刷地对着牛头刺了一枪,没想到那竹牛的皮,竟坚硬异常,一枪却没能刺得进去。
  孔广生大吃一惊,哪敢停留,转身便向另一旁飞奔过去。
  那牛既然发现了有人,已经就不肯罢休,再吃孔广生刺了一枪,虽没皮破血流,但也就感到了一阵奇痛,因此越发的大怒起来。
  一声狂吼,四蹄生烟,便跟在孔广生身后撵到,饶得孔广生轻功绝顶,飞行神速,竟还跑不过竹牛,转眼便被追及。
  孔广生虽未回顾,但已感到竹牛的呼吸之气,已临脊背,不由大惊,连忙横身向旁边一跳让过,这一让虽然让开了那为首的竹牛,但其余的竹牛,又已涌了上来。
  孔广生忽然看到,那竹牛混身青黑,坚硬如铁,就只有颈下有一簇碗口大小的白毛,跟着皮在那儿一吸一动,似乎非常柔软。
  孔广生心下一动,暗想:“莫非这儿便是它们的弱点吗?”
  这连看带想,也不过就是一刹那间事,一匹竹牛已冲到孔广生的面前,正想低头用角去触孔广生。
  孔广生这时也就不容许再做多想了,一挺手中的枪,对准那块白毛,便直刺了过去,果不其然,一刺便入,并且一刺便倒,带着枪竟几乎连孔广生一起拉躺下去。
  孔广生连忙拔出枪来,心中大喜,便手不停留,如法炮制起来,转眼便被他刺倒了七八只。
  但是竹牛的数量太多,前仆后继,接应不暇,并且竹牛体大力强,冲来之势,猛不可当,而且那块弱点,又在颈下,非和竹牛对面,不能下手,所以刺起来虽然并不为难,但那股冲来的力量,却难承受。
  三五只尚不觉得,刺到七八只时,两臂早被震得酥麻起来,混身出汗,并且牛群也已四面涌到,孔广生立刻陷入牛群之中,心想:“这下必然再也活不成了。”
  这也是孔广生命不该绝,倘使再停片刻,群牛向前一挤,孔广生哪里能够留得命在,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为首的那牛,太概是因为群牛挡住它的路,使它不能自己来处置孔广生,因此勃然大怒,又是一声暴吼。
  这一声吼,才救了孔广生一命,因为那群竹牛一听,便再也顾不得孔广生,立时掉头,纷纷逃走,孔广生四面一松,这才喘过一口气来。
  但群牛虽然逃开,而为首的那只大竹牛,又已扑到,孔广生只好放开脚步,拼命飞逃。
  哪知道逃时又没看清方向,逃没多远,前面已到涧边,这涧深约四五十丈,宽逾一二十丈,又难飞渡,而那大牛,又到身后。
  孔广生无法可想,只好把心一横,转身一挺手中枪,便向大竹牛刺去,哪知出手稍迟,竹牛头已低下,当然再也剌不到它的弱点了,枪尖在竹牛头上一滑,便伸入竹牛的双角之间,同时牛角也已指向孔广生胸前。
  孔广生大吃一惊,不敢收枪退走,因为身后便是绝涧,无路可退,只好奋起神力,用枪在牛角里一撬,才算把那大竹牛的来势挡住。
  不过这一来,孔广生便成了和竹牛在角力了,大竹牛力大何下千钧,歪着头想从孔广生手里摔脱开去。
  孔广生也运起“先天大乘神功”,方才支持得住,人牛这一拼,孔广生固然是心跳气涌,眼射金星,而那大竹牛也是运声怪吼,四蹄乱踏,仍在一个劲儿的想向前冲,更何况刚才避了开去的牛群,这时又重新挤了上来。
  孔广生一看不好,连忙提起最后的一口气来,运足全力,猛然一撬,这一撬之下,不只是枪柄两断,连牛角也断了一只。
  孔广生就在这一弹之下,人被弹起,落入山涧,幸好山涧岸下数尺之处,有一株小树,斜生向外。
  孔广生下落之时,在树上一碰,也亏得孔广生手快,一把捞住,人才被吊在树上,没落下去。
  可是那树不大,被孔广生这一吊,便吊弯了,虽然根未离土,而孔广生的身体,已经贴在岩壁之上,真是危险万分,不过也亏得如此,才救了孔广生的一条性命。
  孔广生脚一贴壁,立刻找到一个突出之处,立定脚尖,稳住身形,接着便看到一团团的大黑影,从身边擦过,直向涧下投去,转眼之间,涧下传来一阵竹牛怒吼之声,并且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在那儿翻腾乱挤,而岸上却反而静了起来。
  原来那竹牛天性合群,且惟牛王是从,牛王走到哪里,这一群竹牛也就跟到哪里,孔广生奋起神力,撬断牛角之际,自己被摔了出去不算,那匹大牛也跟着冲进涧内。牛群见牛王入涧,哪知厉害,便也跟着投入涧内,刚好树枝弯下,孔广生贴身壁上,则才没有被投下的牛群撞到,否则的话,孔广生也就活不成了。
  孔广生吊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涧下吼声已停,这才听真岸上已无动静,方敢攀藤缘草,爬上岸来,一看之下,果然牛群已空,只剩下一轮血红的落日,斜照山际,刚才的事,便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这时虽知大难已除,但因适才与大竹牛角力,耗损真力过度,仍自手足发抖,筋骨酸痛,心中仍怕再有竹牛出现,因此强忍苦楚,走到荆棘丛前。
  那半戳枪,早已撒手丢落,无法拨出荆棘,只好喊道:“你们出来吧,赶快回去要紧。”
  张阮二女自从孔广生跃出荆棘丛之后,早已吓得胆落魂消,跟着便听到牛群奔跑狂吼之声,再过了一会儿,声响俱绝。
  等了好久,也不见孔广生走来,既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不敢出视,更疑心孔广生已遭牛群毒手,两人相视发怔,作声不得,状如木鸡,不知所措。
  这一听到孔广生出声相唤,怎不似喜从天降?也顾不得荆棘刺人,便同时硬钻了出来,一见孔广生,便两人一边一个,拉住孔广生的手直哭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
  孔广生知道她们这是惊极而喜所必有的现象,也不奇怪,便对她二人说道:“好了,别哭了,现在竹牛已除,我们赶快乘日色未落以前回去吧,我这时已筋疲力竭,免得再碰到什么野兽,便难活命了。”
  二女闻言,又怕起来,连忙止泪收声,把行囊首级分别背在背上,反而扶掖着孔广生,向山口走去。
  孔广生也真是疲乏到了极点,便也由她们,一路行来,转过一个山坡,山口已经在望,这才精神稍为振奋了一点。
  谁知就在这时,前面不远处路旁草中,忽然一声响处,陡地立起三只黑瞎子来。
  张阮二女一见,惊叫一声,双双吓得软瘫在地,连孔广生一起拉倒,孔广生明知这一撞见,必然无辜,可是还不愿意就此束手待毙,因此紧紧一咬牙关,翻身爬起,回手拔出宝剑,向身前一横,便想等黑瞎子来时,再做生死一搏。
  哪知那三个黑瞎子忽然口吐人言说道:“孔广生大侠别慌,这是我们。”说着用前爪在头上向后一掀,把熊皮掀到脑后,果然露出三个人头来。
  孔广生也认识他们正是场中之人,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那三人,便是奉了司徒阳城之命,来此守候着孔广生的消息的,这一见到孔广生便一面吹起螺角,向山口报告,一面和孔广生以及二女相将走去。
  还没走到山口,便看见司徒阳城率领着许多人,飞快的迎了上来,阮大娘和张老实父子也在其中。
  司徒阳城满面高兴地笑道:“贤弟,你回来了,可真把愚兄急坏了。”
  但一看孔广生狼狈之情,倦容满面,便又着急问道:“贤弟!你这是怎么啦?受伤了没有?”
  孔广生摇摇头说道:“我倦得很,回去再谈吧。”
  司徒阳城连忙亲自扶住孔广生,回头对众人说道:“我们走吧。”
  这时那一边,张阮两家,骨肉重圆,喜不自胜,阮大娘一面抱住女儿,泪流满面,问长问短,一面笑着对众人骂道:“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偏说我女儿已死,可是我就知道我女儿命大福大,绝死不了,你们看,这不是我女儿活鲜活跳的回来了吗?”
  阮家大闺女也是恐怖俱忘,又自庆得保完璧,便在那儿指手划脚,唧唧呱呱的叙述这几天来的经过,韩董二人怎样不成人样?自己怎样不肯顺从?孔广生怎样寻来杀死二贼?一说走了嘴,连那一场误会,打算向孔广生献身的事,都说了出来。
  人丛中有那尖嘴薄舌的,便取笑她说道:“大姑娘!这太可惜了,你虽已肯了,却碰到孔大侠是个正人君子,暗室不亏的人,反使你空欢喜了一场,要是你向我也来这么一下,那我们两个不是都痛快了吗?”
  阮家大闺女一听,自知失言,不由得羞得两颊绯红起来,闭口不语。
  阮大娘见女儿受窘,哪肯答应,早跳到那人面前,起手打了那人一个嘴巴,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
  那人虽然挨了一个嘴巴,但因平常挨阮大娘打惯了的,所以也没生气,仍然嘻皮笑脸地说道:“我不配,那么就只是孔广生大侠配了?”
  阮大娘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当然,孔大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便是我,也还要报孔大侠的大恩呢?”
  阮大娘语出无心,把两句话连在一起,这意思就不对了,那人听了,哪肯放松,便又取笑说道:“你呀!你掐着指头算算今年多大年纪了,做孔大侠的娘还差不多,别再起那空头心思,难道还想和女争风,打破醋罐子吗?”
  阮大娘这一听,才想到自己说话出了毛病,不由得老脸上也红了起来,笑骂道:“你这轻嘴薄舌死不掉的东西,说出这种话来,就不怕阎王把你抓了去拔舌下地狱吗?今天我要不撕烂了你的嘴,也替你消不了灾,你竟敢拿老娘开起玩笑来了。”
  说着便扑上前去。
  但那人已一回头,钻进人丛,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另一边,张家儿媳妇已被张老实一把抱住,紧紧的搂在怀中,翁媳两个哭得好不伤心,大天儿却反而怔瞪着眼,站在一旁,若无其事,众人看了,又是一阵大笑。
  孔广生回到屋中,本想先睡一觉,但怎经得住这消息已传遍三道沟,所有的人一齐涌来,探听消息,孔广生无奈,只好强打精神,把入山以后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众人听说韩相祯和董魁竟是这么两个东西,不由得人人切齿,个个痛骂,及至听到孔广生力斗竹牛,歼于山涧一节,又是一阵惊奇赞叹,对孔广生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是司徒阳城眼看孔广生真力耗损过甚,极需休息,便一面止住众人,不许再向孔广生烦扰。
  一面挑了一支上等人参,煎出汤来,让孔广生喝下,补中益气,然后对孔广生说道:“贤弟且请先去休息吧,这里的事,都有我来处理哩。”
  孔广生也是实在支持不住了,因此也不客气,便走回房中,解衣上床,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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