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凄怆离青鸾 肝肠寸断 满腹悲痛寻孤伴
 
2024-08-17 07:34:19   作者:皇甫琼华   来源:皇甫琼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光阴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欲曙之天,孙逸枫那颗心哪里能平静得下去,他眼帘上一幕一幕的闪掠过林淑瑶,梁蓉蓉,武秀英三个人的娟美秀影,瑶姊姊温婉静淑,娴慧端庄,蓉姊姊爱护情深,体贴入微,武秀英万程不舍,一片痴心,她们三个人对自己俱都是干依百顺,万般痴情,自己既和瑶姊姊订了终生鸳盟,那又怎么能再和她们两人共结连理,同证白首之盟……
  这种综错繁杂的情孽,直若茫茫大海中掀起来百丈汹涌巨浪,滚滚冲激得他头晕目眩,心摇神荡,他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处置良策。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际,房门上陡地响起了几下叩门之声,孙逸枫定了神,赶忙情跳下榻来开了房门,武秀英莲足刚踏入房内,不由“噫”了一声,仰起粉颈问他道:“看你眼睛红红的,准是没有好好的养过神,你何苦这样那磨自己的身子嘛?”
  逸枫让她在椅上入座后,苦笑道:“不要紧,等我们用过早饭后,就出去找我瑶姊姊吧。”
  两个人又在城内各处寻觅了一遍,仍是打听不出来林淑瑶一丝音讯,这时已是正午时分,两人找了一家酒店,随意进了一些饮食后,又出城去踩查林淑瑶的芳踪音讯。
  他们并无固定去处,信步而行,沿路查访,不觉间,已来至一大片葱笼密茂的大松林,逸枫正疑收住步子和武秀英在林边小息一下,那知他在瞥掠之间,陡地望见入林不到五丈之处,正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在探头窥望,他目光犀锐,明察秋毫,虽是短短一瞥,但已认清内中一个正是昨夜在纯阳观和灵霄。那个姓康的长衫少年,心中一动,拉着武秀英就往横里远远走去,武秀英被他拉着一支玉手走出去二十多丈远之后,才问他道:“你看见了什么人啦?”逸枫低声说道:“正是昨晚上在纯阳观那个对瑶姊姊口齿轻薄,奸邪秽荡,姓康的少年人。”
  武秀英“啊”了一声,急道:“那我们就尾随着他,不要让他跑掉啦。”
  逸枫笑道:“在下就是这个用意……”
  武秀英突地一撅樱唇,佯嗔道:“你怎么老是在下在下的。让人家听起来,心里怪不舒服嘛。”
  逸枫呆了一呆,皱眉说道:“那我怎样……”
  武秀英抿嘴一笑,低头说道:“你这人真是一板一眼,固执死啦,你不会另外换一个称呼么?”
  逸枫怔了下神,玉面直倏地升起来一片尴尬之色,呆呆站那儿嗫嚅着那里说不出话来。
  武秀英一跺莲足,抬起粉脸,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讨厌我……”
  孙逸枫暗地叹息一声,接口说道:“我不是……不是讨厌你……我……我也叫你姊姊好么?”
  武有英虽是常以一付妖媚风骚,刁蛮诡诈的性格游戏风尘,但她子里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娇美少女,逸枫这一声,“姊姊”,她听起来虽是有一点儿受宠若惊,飘飘欲仙,但那张娇艳若花的粉脸上,仍是一下子升起来两道鲜艳红霞,她欣喜得流下来两行莹晶泪水,盈盈一笑道:“弟弟,委屈了你啦,只怕我没有这份福气吧。”
  说此一顿,用衣袖擦揩一下粉脸上的泪痕,又道:“我们快去看看那个坏人,不要让他跑掉嘛。”
  两个人绕着林边走了一阵,才转身向适才那两人立足之处嗫足掩蔽着身形疾扑上去,那知林木依旧,却没有见到两人一丝人影。
  武秀英银牙一咬,急道:“弟弟,我们快追。”
  孙逸枫点了点头,说道:“姊姊你等我一下……”话落口,人已跃上右侧一棵巨松的松梢,运足目力,向四周一望,但见正南方有两个人疾如飞马的正往前疾步而行,立时纵落地上,拉着武秀英纤纤柔芙出林追去。
  只不过片刻工夫,就已追上两人,孙逸枫松开握住武秀英柔荑的右手,还没有问她该怎么样去对付两人时,前面两人已是陡地收住飞快步子,双双一个转身,正好拦挡在他们身前。
  孙逸枫猛收前冲势子,横上一步,武秀英却差一点撞在他的身上,她秀立在逸枫身侧,明眸流转的和逸枫同时打量两人一下,但见一个是二十四五年纪,长眉玉面,眼神闪烁的美少年,一个是年约二十一二,发束金环,肤白胜雪的绿衣少女。
  这时,那个姓康的美少年突地长眉一扬,冷笑一声,开口问逸枫道:“阁下蹑踪我兄妹两人,不知有什么教言赐示。”
  逸枫看他面目冷峻,盛气凌人,忍不住反问他道:“昨夜在纯阳观,阁下不是要找那位林姑娘么?只不知尊驾如愿以偿了么?”
  姓康的美少年只听的玉面一热,心中大吃一惊,他哪里知道自己在纯阳观的言谈,竟会被人家窃听了去,他本是个心怀奸诈之徒,心里虽是一震,脸上仍是若无其富的淡淡一笑道:“阁下所言,在下实在不大明白,尊驾是不是认错了人?”
  逸枫气的来冷笑一声道;“在下虽是顽劣愚蠢,但阁下这副尊容大概还不致于错认了吧。”说此一顿,剑眉一扬,突上一步,又道:“阁下不是姓康么?”
  姓康的美少年怔了一怔,仍是淡淡一笑道:“好说,好说,我康子铎这个贱名在西南一带,怕没有人不会不知道的吧。”说此略顿,星目中陡地暴射出两道闪震凌芒的森森寒光,逼视在逸枫玉面上,问道:“阁下尾随在下,倒底要想干什么?”
  逸枫淡淡答道:“在下只是想请问尊驾,那林姑娘是在什么地方?”
  康子铎冷笑一声道:“我又不是她的意中人……”他话还没有说完,孙逸枫已是气的来探臂吐掌,当胸向他劈去,同时怒喝一声道:“你敢口里不干不净的侮辱我瑶姊姊。”
  这一掌,逸枫是盛怒中出手,劲道奇猛,力能开碑碎石,康子铎只感到一股势看排山倒海的狂飙迎胸疾袭而来,两人相隔也不过八尺左右,等他纵身往横里闪避时,逸枫掌风边缘已是击中他的左肋,顿感心神猛的一荡,一个身子一下子就附落在地,两个踉跄,才被那绿衣少女飞扑而上,一把扶住,他喉头一甜,张开嘴就喷出来一大口鲜血。
  绿衣女惊叫一声,忍不住滚下来几滴莹晶泪珠儿来,康子铎惨然一笑道:“阁下这一掌打得真好,一月内,我必要还你两掌。”说此一顿,喘了几口气,又道:“阁下大名尚请赐告,以便永刻肺腑,终生不忘。”
  逸枫淡淡答道:“在下孙逸枫,乃一无名之辈,阁下以后有什么教益,在下衷诚讨领,决不使你失望就是。”说此一顿,倏地欺近他身前,那绿衣女娇叱一声,横挡在康子铎面前,粉脸一沉,满面含嗔道:“你孙相公大名鼎鼎,怎么会对一个重伤之人再下毒手,这样作,不怕辱没了你至高的声誉么?”
  孙逸枫疾退两步,淡淡一笑道:“姑娘千万不要误会,在下只是想问他,那位林姑娘目今在什么地方。”
  绿衣女正要答话,康子铎已是冷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道是什么人敢这样恃技凌人,却原来是你孙大侠,今天我康子铎算是开了眼界啦。”说此一顿,喘了两口气,又吐出一大口浓血,然后吐音十分低沉的又说道:“致于令师姊,在下实在没有找到……”
  武秀英一直紧依在逸枫身侧,没有说话,这时忽的插口道:“你找林姑娘干什么?”
  康子铎愣了一下,那里还敢开口回答。
  武秀英琼鼻里“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再敢口齿轻薄,心存邪念,我弟弟必要你就地陈尸,早归九泉。”
  绿衣女听这里,忍不住狠狠瞪了康子铎一眼,才对孙逸枫说道:“我师兄既不知令师姊芳踪何处,孙相公还是快往他处去寻找吧,我师兄伤重可虑,小女子就先走啦。”
  说完话,扶着康子铎慢步而去。
  两人等他们走后,武秀英笑道:“这种金玉其表心怀奸邪之徒,你若不给他吃点苦头,他还真不知道要害多少年轻女子啦。”
  逸枫淡淡一笑道:“我看他乱吐秽言辱没瑶姊姊,才气的来赏他一掌,武姑娘……姊姊你是不是觉的小弟出手太棘太狠了么?”,
  武秀英斜睨了他一眼,抿嘴一笑道:“适才我不是说过了么?这种傲气凌人,心术不正之徒,应该好好惩戒一下,才能使他们有所忌惮,不敢胡作非为嘛。”说此一顿,仰起粉脸看了一下天色,又道,:“太阳都要落山啦,我们快些回客栈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去纯阳观吧。”
  当夜,两个人又扑到纯阳观,一看那间净室烛火全无,一片死寂,逸枫屏气谛听一阵,知道室内却是无人,略一忖思,带着武秀英把全观逐一查过后,就是看不到灵霄和,云霄两人。
  武秀英皱着柳眉儿沉吟一下,问道:“纯阳观既是邛崃派的成都总分堂,那一定是有秘密之地,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逸枫答道:“这个,小弟倒没有听蓉姊姊说起过说此一顿,忽的剑眉一扬,又道:“观后还有一所琴院,那是,接待他们总堂的堂主之流而设,我们要不要去查看一下?”
  武秀英嫣然一笑道:“自然要去,我们赶紧走吧。”
  孙逸枫带着武秀英,绕过几重大殿,穿过稀疏竹林,又穿过那丛密茂高大的松林,就来至百花潭,再绕潭畔往西南边的茂林中跃去,眼前就现出一段白墙,逸枫附耳对武秀英说道:“这儿就是琴院,里面不知有没有邛崃派的高人,姊姊你紧随我身后不要乱闯,我们这就到院内去查看一番吧。”
  武秀英颔首一笑,跟在他身后跃过墙头,两人在墙脚,凝神望了一阵,但见那间客室烛火辉煌,人影摇动,不时传出来阵阵大笑之声,孙逸枫剑眉一皱,对武秀英低声说道:“客室内大概有几个武林高手,姊姊你就藏在这儿的花树下,我一个人……”
  武秀英不等他说完,已是撅着樱唇,拉着他衣袖,接口道:“我要和你一块儿去嘛。”
  逸枫沉吟一下,才藉着花树幽篁掩蔽着身形,和她鹤伏蛇行的游走至那间客室左侧,武秀英莲足一点,纵上屋顶巡风,孙逸枫却屏气蹑足走到窗下蹲着身倾耳谛听。
  但闻一个宏亮之声,说道:“铎儿何以会这样大意,怎么一点也不戒备一下,我看他内腑伤势甚重,怕不要静养半年才能痊愈。”
  说此一顿,又道:“你师父或许有法子使他早日康复,明天一早你就护着他回大相岭去吧。”
  又闻一个甜脆之声答道:“师叔,你老人家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那宏亮之声纵声一笑道:“那位姓孙的既是在成都府,我老头子好歹也得见识一下他的武学才是,你告诉你师父,一月后我就回山去。”
  孙逸枫听这儿,忍不住用舌尖在窗纸上舐破一个小洞,拿眼一看,室内红漆紫檀木桌共围坐着四个人,上首一个,脸色紫黑,身材硕壮,颚下一大把灰白胡子飘洒胸前,双目中精光炯炯,一付威严凛凌之态,看年纪大约在五旬以上,他后秀立着白天城外见过了的那个绿衣少女,右边是个六旬上下,衣衫褴褛的叫化子,左边坐着灵霄,下首坐着云霄。
  他在窗外慢慢打量室内四人,其实室内那个绿衣少女早已一颦秀眉,说道:“师叔,你老人家可要小心嘛,今天我亲眼看见人家那一掌的威势,真是凌厉无匹,康师兄虽是闪避够快,那知仍是伤的这样惨重……”
  右边那个老叫化子长眉一皱,接口道:“那位姓孙的既不认得你师兄,他何以要骤下棘手打伤你师兄呢?”
  绿衣少女脸上陡的面色一变,说道:“晩辈也不十分清楚,听那位孙相公说,好似康师兄要去找他的什么姊姊,是以那位孙相公才含怒出手。”
  老叫化子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再问,灵霄急忙接口道:“有一位姓林的姑娘曾去敝派总堂惹事生非,出手伤人,被逐下山后,风闻她落脚成都府,贫道接奉总堂令谕,查访她的行踪,凑巧康施主在敝观随喜,是以奉请康施主出外踩探,想是那孙施主误解此意……”
  脸色紫黑的老人长眉一皱,急问道:“那位林姑娘是姓孙的什么人?”
  云霄接口道:“是师姊……”
  话未说完,逸枫突闻屋顶一声轻响,吃了一惊,赶忙向横里一闪,正待向后跃退查看时,室内烛火陡地熄灭,紧接着自门窗纵出来几条人影,自逸枫身侧飞过落入院中,内中那个老叫化子足一沾地,立时纵身向屋顶扑去,同声口中大喝道:“房上是什么人?”
  孙逸枫在几人自室内纵出时,已知是武秀英在屋顶上不小心弄出了声音,是以双足疾点,就地拔起身子,两手在屋檐上一按,人已飞上屋顶,挡在武秀英身前,他发动虽是在室内几人穿窗门跃出之后,但去比那个老叫化子抢先纵上屋顶。
  老叫化子大吃一惊,足沾瓦面,立时双掌护着头胸,那两道炯炯眼神逼视在逸枫玉面上,瞬也不瞬的仔细打量他。
  这时,那脸色紫黑的老人和绿衣女,灵霄,云霄,也纷纷跃上瓦面。
  灵霄和云霄看清楚是孙逸枫时,不由心头同是一震,立时脸色大变,两个人愣了一下,灵霄才对他稽首一礼,冷冷问道:“孙施主大驾光临,就请去客室待茶如何?”
  武秀英莲足适才碰到一片伸出的屋瓦,是以弄出一点轻响,她正凝隐藏在脊顶阴影之处,那老叫化子已是发话向她扑来,知道行藏已露,连忙翻玉腕撤出长剑,就这眨眼工夫,逸枫已跃落她的身前,这时,她怕身在虎口,落人家暗算,立时斜上一步站在逸枫身侧,格格娇笑道:“道长盛意,我们心领就是。”
  脸色紫黑的老人纵声一笑道:“姑娘这样说,灵霄道长的这一点致意,也是没法表达了。”说此一顿,又笑道:“姑娘和孙大侠既是联袂驾临纯阳观,必是有什么高言赐示,屋顶拜聆教言,诸多不敬,请在院中让灵霄道长恭听如何?”
  孙逸枫淡淡一笑道:“老前辈令谕,晩辈们就恭敬不如遵命了。”
  脸色紫黑的老人一挥手,就和其他几个人纵落院中。
  逸枫急对武秀英低声说道:“姊姊你先不要出手,只管紧随我身后吧。”说完话,双双飞落在几人身前一丈开外之处。
  灵霄仍是冷冷的问道:“孙施主有什么教言?贫道就洗耳恭听了。”
  逸枫冷笑一声道:“那个穿白衣的林姑娘,不悉道长查访出来她的行踪没有?”
  灵霄已从那绿衣女口中,知道孙逸枫昨夜来过纯阳观,他是领教过逸枫的厉害,那里还敢出言去顶撞,但他依恃有那个脸色紫黑的老人和老叫化子在侧,心想,你就是武学绝伦,怕也没法拼斗得过这两个武林高手的联肩并攻,他心念一动,立时一扬双眉,冷笑一声道:“查访出来你孙施主又要怎么样?”
  孙逸枫看他那付顾盼自雄,傲骨嶙峋的嚣张模样,不由心火暴发,怒道:“那在下就要道长带我们去见她。”
  话未落,身形闪处,人已疾如掣电奔云与欺近他身前,左臂伸缩间,一下拿着他右腕“腕脉穴”,立时把他一个身子拖前两尺,紧接着又捷似风飘的退回原来立足之处。
  逸枫这种闪电动作,简直是干净俐落,脸色紫黑的老人和老叫化子只觉得眼际黑影一闪,灵霄已被这个青衣少年拖了过去,两个人心头同是一震,愣了一下,才双双纵身猛扑逸枫,脸色紫黑的老人右掌斜臂他的左臂肘间关节,左手迳拉灵霄左小臂,老叫化子则骈起左手食中二指,斜点他右“太阳穴”,右掌蓄势待发,打算应付他的右手攻击。
  两个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毫无空隙,在他们想,那是不但可以救回灵霄,而且还要把逸枫迫得来手忙足乱,对挡无策。
  两人刚一发动,武秀英已是叱一声,振腕吐剑,霜锋如寒芒掠空,直刺老叫化子左“巨骨穴”,孙逸枫长笑声中,头部向前微倾,左臂倏地一沉,右臂伸处,骤施一招“盘龙飞舞”右掌挟带一团劲风,在眨眼间分向两人迎面攻去。
  他这种避来势,攻头部,根本就是同时发动,不但捷逾电光石火,而且这一招“盘龙飞舞”,又是“金刚宝录”中佛门稀世绝学,两个人方感招式落空,还来不及变招换式时,那一股翻江倒海的奇猛掌风已是逼近面门,双双警觉不妙,立时分左右横里一个疾纵,跃出去一丈多远,才算躲避过这种凌厉还击。
  这当中,可苦坏了两个人,一个是那老叫化子,他虽是避过逸枫一掌,但左臂衣袖却武秀英剑锋划破一条裂缝,大吃一惊,顿时吓出一时冷汗,一个自然是灵霄道人,他吃的苦头更大,逸枫在沉臂闪避脸色紫色老人的斜击时,手上自然用了一点力道,是以灵霄只感到眼冒金星,头痛欲裂,立时晕了一半过去。
  孙逸枫出手一招迫退两人后,冷笑一声道:“两位老前辈暂请住手,晚辈有话说。”
  说此一顿,瞥了灵霄一眼,看他头面汗水大如黄豆,滚滚直往下落,左手连忙一收劲力,又淡淡一笑道:“恕晚辈放肆无礼,适才窃听了老前辈和这位灵霄道长的交谈,老前辈既非邛崃派中之高人,何苦插手晚辈和灵霄道长一点恩怨小事之中,待晚辈问过灵霄道长后,再向老前辈请罪如何?”
  老叫化子冷笑一声道:“孙大侠有什么事要问灵霄道长,也不能这样严刑逼供吧。”
  逸枫淡淡一笑道:“邛崃派除了我蓉姊姊一个人外,就没有什么好人。”说此一顿,松手放了灵霄,星目中两道炯炯神光盯在他脸上,道:“我再问你,我林师姊倒底在什么地方?”
  灵霄两个踉跄,退出去八尺,定了下神,才呐呐答道:“令师姊芳踪何处,贫道实在是没有查访出来。”
  逸枫正待再问,那个脸色紫黑的老人已是在旁接口道:“孙大侠绝学,我老头子倒要讨领几招。”
  逸枫剑眉一皱,淡淡答道:“老前辈既非邛崃派的人,晚辈斗胆,还是免了如何?”
  脸色紫黑的老人冷笑道:“孙大,侠这样藏技不露,是不是看不起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
  逸枫心念一转,知他是想替那个姓康的美少年报仇,不由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这样说,晚辈可承受不起。”说此一顿,又道:“恕晚辈愚蠢,还没有请教过老前辈的大名。”
  脸色紫黑的老人忽的纵声一声道:“我老头子叫叶仲山。”说此一顿,指着老叫化子又笑道:“这位是川西一带的叫化头子田依凡。”
  逸枫对两人长揖一礼,说道:“久仰,久仰。”说此略顿,对叶仲山又道:“叶老前辈既是要晚辈献丑,那就请赐招吧。”
  叶仲山看他始终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还敢有丝毫大意之处,立时说道:“那我老头子就有僭了。”
  一语甫落,纵身而上,两掌翻飞,刹那间向逸枫连攻六掌。
  孙逸枫伸臂摇腕,架开六掌后,立时运足六成真力于双掌,回环劈出七招。
  这七招,他是点到为止,意在暗示叶仲山适时借机罢战,不必舍命拼搏,免得彼此弄一个不欢而散的打斗恶果。
  叶仲山对挡过他的七招后,立时全力放手抢攻,但见胸前灰白胡子飘拂,两掌直若开山巨斧,掌势宛如长江大河,滚滚不绝的向逸枫攻过去。
  孙逸枫知他不识好歹,有意启事,当下也不再客气谦让,肘腕疾转,展开自己在朝元洞苦学迎攻上去,刹那间,掌风四起,花叶纷纷震落,拳如铁锤撞峰,掌似锐斧劈山,威势之猛,直若地动山摇,雷霆万钧,只看的老叫化子田依凡长眉双锁,一脸惊诧之色。
  武秀英玉手横剑,秀立一旁观战,她两支明若秋水的大眼睛,就是瞬也不瞬的盯在孙逸枫身上不动。
  灵霄和云霄两人还是初次目睹两个武林高手肉掌激烈拼斗,两个道士以前虽是都和孙逸枫动过了手,但看见眼前这种威势,不由各自打上一个冷颤,才知道人家是和自己斗的好玩,要是真的交上了手,能不能在逸枫手下走过五招,他们自己也实在不敢去存些妄想,是以站那儿触目惊心,汗流泱背,宛似泥人竖立,神态令人三日食不下咽。
  绿衣女更是可眼圆睁,粉脸色变,两颗发亮的乌黑大眼珠,只晓得跟着孙逸枫移动的身形转来转去,芳心中也升起来一缕莫明的概念,那里面有惊愕,喜悦,幽怨,暗然。
  不过一阵工夫,孙逸枫已和叶仲山激烈拼搏了五十多合,逸枫自下山以来连斗不少武林高手,是以他的武学越来越精,心身业已合而为一,意之所至,周身各处必能随念运用自如,毫发不差,一丝不错,他精力充沛,内功精湛,出掌处,风起八步,掌风如狂飙卷空,掌势如山崩地裂,愈打愈猛,威势实在吓人至极。
  叶仲山系康省东陲大相岭武林奇人黑发婆婆二弟子,黑发婆婆年已八旬高龄,幼年得一江湖异人垂爱,授以绝艺,练成一身出神入化的罕世武学,中年息隐大相岭潜修,从此不再踏入江湖,大弟子沈鞭,年在六旬以上,乃一富商之女,天资颖慧,根骨极佳,自幼被黑发婆婆收为衣钵传人,武学造诣极深,已得黑发婆婆全部真传,她们下有弟子两人,一个是被逸枫掌伤了的那个美少年康子铎,一个是绿衣女汤慧芬。
  康子铎和汤慧芬同门习艺,感情本甚融洽,无奈汤慧芬总嫌康子铎轻浮阴鸷,性好女色,是以对他虽是有说有笑,同游同伴,但康子铎要想得寸进尺,心存邪念,那就铁树开花,绝对无望,此次两人随同师叔叶仲山入川漫游,正好落脚在成都纯阳观。
  那叶仲山作事全性之所好,不分皂白,是以武林中正邪两道人物俱都和他交往,邛崃派正在大肆网罗江湖异人奇士之际,自然对他极力拉陇,故而他和木霞,玄贞等人常有往还,他之没有答应加盟入派,当然是怕师父黑发婆婆和师姊沈鞭的责难所致。
  孙逸枫打伤了康子铎,叶仲山仔细查看过的他的伤势后,知道他内腑不但有点移位,而且还有一小半被掌力震碎,心中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除了让他服下黑发婆婆独门疗伤的丹丸外,又运起内功助他活血通穴,他把康子铎问清楚后,才知孙逸枫果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年,曾听郑振煌和他谈起过逸枫身怀绝世武学之事,但都觉的未能解开放在心中那一股石上种树,空中行舟的疑窦,其实说穿了,那还不是想替康子铎报这一掌之仇。
  再说叶仲山看孙逸枫一出手,就知他是一个身怀绝学,万般难斗之奇人,是以凝神去念,全力展开大相岭独门武学放手抢攻,他越打越是心惊,愈斗愈是害怕,方知郑振煌和他说的俱是真情实话,一点也没有夸张之处,是以不由发起急来,六十招后,头面已是汗珠四溢,大相岭所有武学都已用罄,仍是抢不了一点先机,奈何人家不得,这一气馁,身法自然迟缓下来,立时成了一个守多攻少,只图自保,勉可支撑的不可收拾之势。
  时间一久,逸枫已是渐感不耐,但他始终不忍痛下棘手,怕使叶仲山当场出丑,眼看到了七十合,叶仲山还是咬牙苦撑,不肯罢手,孙逸枫怒火陡生,一声长啸,两掌运上八成力道,刹时间,长臂挥处,连演“平龙在天”,“盘龙飞舞”,“双龙参佛”佛门三招奇学,但见掌势如山,掌风如啸,其势之猛,直若天崩地裂,山摇峰倒,立时把叶仲山内腑震得来血翻气涌,一下子就足足后退出去两丈之遥。
  田依凡瞥见叶仲山情势危急,命在旦夕,猛地大喝一声疾向逸枫飞扑过去,凌空叶掌发招,硬向孙逸枫兜头劈去。
  武秀英怒叱一声,长剑打闪,光化银绢飘舞,迳向老叫化子两臂硬袭上去。
  田依凡吃了一惊,立时沉臂挫腰,硬将急冲势子止住,一个身子往横里飘落出去七尺,才闪避开玉面九尾仙狐武秀英为郎情急的凌厉一剑。
  这当儿,那叶仲山已自腰上撤下一条五尺多长的千年毒蛇皮和人发绞织而成的蛇皮软鞭,他两眼睁得大如铜铃,暴喝一声,又向逸枫飞扑过去,人未到,蛇皮软鞭已卷带一股急劲锐风,往孙逸枫当头狠狠打下。
  逸枫见他这样不知进退,气的来冷笑一声,闪身避过他的纵击,双掌一错,展开不空大师亲传佛门空手入白刃“佛入地狱”罕世奇学,一个身子欺至他近身五尺之处,在他鞭影如山,鞭风似浪中和他抢攻,眨眼间,但见灰白胡子凌空飞舞,蛇皮软鞭如怪蟒腾空,汤慧芬胆战心惊,目瞪口呆,愣那儿宛若木鸡,貌相可笑已极。
  田依凡领袖川西叫化子几十年,武功卓越,威名极盛,他两度出手袭击逸枫,俱都是被武秀英一支长剑狠狠迫退,当着灵霄几人的面,这就激得他凶焰喷发,怒火高炽,他狂笑一声,就向武秀英猛扑过去,破袖挥指,肘腕疾转,双掌纵击横扫,向她周身要害猛袭,恨不得把她立毙在那一双肉掌之下,才心安理得。
  武秀英吃了一惊,连忙摇腕叶剑,剑舞银星万点,光化白蛇绕身,展开“游魂剑法”和他交相进击,霎那间,她一个婀娜娇躯就在田依凡四周转来转去,宛似空翔乳燕,戏花蝴蝶,姿态实在是美妙至极。
  只不过片刻工夫,两个人就狠斗了三十多合,武秀英武学造诣,哪有人家高深卓越,她若不是长剑在手,怕不早就被那田依凡两支肉掌所乘,她知道自己不是人家敌手,立时展开伶牙俐齿,媚态娇笑去扰乱他的心神,打算趁他神散气浮之际,伺机递剑,乘隙进袭。
  田依凡虽是六旬上下之人,但赋性浮躁,恃才傲物,这一被武秀英使坏作弄,果然气的来横眉竖目,怒不可遏,立感心浮气躁,眼花目眩,是以身法迟钝,掌势也松缓下来。
  武秀英芳心一喜,长剑如掣电惊云,立时把歹毒招式全部施展出来,剑剑尽往他周身要穴刺去,着着全向他关节要害战击,刹那间,田依凡反而被迫的险象环生,左支右架。
  他闯荡江湖有年,经验阅历极丰,吃了一惊,才恍然大悟是着了这个娇美女子的道儿,立时大喝一声,敛气凝神,两支破袖挥处,双掌又恢复了凌厉凶猛的攻击,五招不到,就抢回先机,他恨武秀英用鬼计愚弄自己,是以力透两臂,劲贯双掌,施展毒招,狠狠向武秀英全身要害袭去。
  武秀英心头一慌,长剑急心情忙尽出生平绝学,拼命拨挡他攻来的歹毒恶招,十招不到,已是后退出去了一丈五六,一瞬间,险招累现,芨芨可危。
  再说孙逸枫仅凭两只肉掌硬斗叶仲山一条蛇皮软鞭,他不但和叶仲山打成平手,而且仍是攻多守少,叶仲山虽是软鞭在手,但被逸枫欺至他近身五尺之处,就这样鞭掌并施,凶猛共击,在他想,只要老叫化子制服了那个少女后,和他联手并攻孙逸枫,或许还有一点胜算之望,是以涤虑去念,宁神静气,全力施展出他大相岭独门绝学和逸枫游斗。
  孙逸枫存了个不愿伤敌之念,叶仲山才能又在他手下走了四十多招,这当儿,他听武秀英又说又笑,知她赋性如此,也未在意,他虽是和叶仲山激烈拼斗,那两道炯炯眼神却不时向武秀英那边扫来扫去,他早已看出武秀英不是田依凡敌手,意欲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过去抢救她,若是自己出手过早,武秀英心里必感不快,哪知就在这眨眼工夫,武秀英已是到了生死关头,孙逸枫再不犹豫,双掌陡地运上八成力道,回环演出三招奇学,把叶仲山丘退出去一丈六七,双足点地,一个身子就地拔起四丈多高,半空中挫腰甩臂,疾向田依凡飞扑过去。
  蓦地里,屋顶上飘下来一声:“弟弟”的清脆惊喜鹂音,孙逸枫只听的大喜若狂,但他长臂探处,右掌仍是凌空向田依凡肩背劈去,他足未落地,眼前白影一闪,那田依凡已是一个闷哼,两个踉跄就栽倒地上,武秀英一声娇喊未落,已被一丈外那个现身的白衣美女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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