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明月开樽 小集湖洲招蛊主 清波荡桨 重探妖窟过君山
 
2024-07-27 22:15:55   作者:还珠楼主   来源:还珠楼主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话说绿华听完史涵虚之言,又独往后山妖窟查探,男女二妖人果都不在。一见所设法坛和禁制所居洞穴之法,觉出妖道法力有限,益发放心。出外日久,急于回山见师,好在妖人再来尚须时日,不致有误。随往杨家把经过情形匆匆告知,便回武当。见了半边老尼,复命之后,说了君山之事。

  半边老尼笑道:“君山镇水神钟,以前修道之士俱知梗概,觊觎此钟的也非少数。无如关系千百万生灵性命,谁也不敢犯此滔天大恶,空自羡慕,无人往取。直到元初,才有两个妖僧生心窃取。

  “二妖僧法力颇强,并还防到多伤生灵;自取天诛,事前先以妖法幻术与些怪异,假说某日要发生洪水大灾,妖言惑众。更有官府为之张目,使环湖居民尽行迁徙。到日再以收妖为名,将湖水禁制,现出湖底山脚,一面准备替代此钟封禁湖眼的法物及符箓;一面另开了十四处水口;如若封禁不住,也能以彼教中的大法将湖水禁制。不令横溢,化为一条条高出水面,千百丈的晶流,顺所开水口入江,再由江入海。计虑甚是周详。照此做法,虽仍不免伤害生灵舟船,比起全湖溃决,泛滥三湘,却差得不可以道里计。妖僧也以慈悲仁厚自诩。

  “哪知一切停当,刚把湖底山脚攻陷十多丈,便遇见太乙神钢之禁,妖僧用尽妖法,不能再进分毫,反因心急势猛,折了两件心爱法宝。妖僧此事原曾奏明法王,得了朝廷允许,夸过海口,急愧之下,欲将此山移去。所行邪法本极凶恶歹毒,当时湖水四面壁立数百丈,环山泥石在神钢环绕之处又被去尽。风雷之声震动天地,那山仍不能移动分毫。二妖僧怒极,一同施为,发出小山般大一团雷火,待将此山自顶震碎。

  “眼看那山就要崩裂,突地一声大震,妖僧所发雷火忽在空中炸裂,立即狂风暴起,地暗天昏,所禁湖水也齐崩散,波涛浪涌,高举如山,势甚骇人。直至次早才风平浪静,君山十二螺仍浮在碧波之上,只山麓和环湖低凹之处有些泛滥之迹。死鱼介贝到处都是。二妖僧连人带船以及随行徒众官人,俱为雷火震成灰烟,连劫灰也沉入湖底,直似大水初退情景,别的寻不出一点痕迹。由此才无人敢生心窃取,此事渐少人知。

  “那妖道乃竹山教下孽党,必是为报青城派教中祖师朱、姜二道友的仇恨,不知从何处访查到此钟来历,想盗了去祭炼邪法,复仇称雄。如非用心忌刻,不使人知,必被同党中较有识见妖人阻止,也不致遽取灭亡。由古迄今,多少高明有道之士尚且不敢妄动,何况此类妖魔小丑。照他一意孤行之迹,必无甚法力,又无甚羽翼相助,无须再有多人,足可了事,就是无人前往,也必自败。

  “朱、姜二道友法力高强,诛戮竹山群邪早有定计,本可无须多事。不过妖道情急之际,保不定兴风作浪,贻害生灵。你此举颇有善功,适才以我推算,为日还早,不妨随意前往,相机行事。你发觉在前,到日青城门下如无人在彼,自应身任其事;如有人在,便是朱道友已有安排,你从旁相助好了。”

  姑射仙林绿华在七姊妹中貌最美秀,性情也最温柔和平。素常行事谨慎,因知竹山教虽是妖邪,声势浩大,内中颇有能者。日前妖道已然约有一个妖党在彼,到了事急之际,焉知不再约有力妖人相助?青城派有无人去,事尚难料,自己纵胜得过,也难防他漏网,致留未来隐患。意欲约了同门七姊妹,一同建此功德。

  刚一陈说,半边老尼便道:“你的用心甚好,我也知你势力稍嫌单薄,无如眼前众弟子除玉珠遇事耽延,又不知我还有后命,此时尚未赶回外,余人只你和大徒儿在近三月内还有空闲。你既临事谨慎多虑,可和你大师姊商量,同往好了。”

  绿华终觉事体虽大,妖道估量还能抵敌,那神禹禁制何等威力,万一被妖道用邪法将其触发,无力收拾,如何是好?师父又性情古怪,最不喜门人絮聒,不敢再有烦渎,只得唯唯应诺。

  半边老尼原是应灵灵子之约,去往终南炼丹,并办一件要事。次日便带了摩云翼孔凌霄等三个女弟子先往终南飞去。绿华送走师父,便和大师姊照胆碧张锦雯商议说:“那年因为轻看左道中人,便吃了金针圣母的亏。久闻竹山教中妖人邪法甚多,君山又有神禹禁制,如何可以大意?此时如若告知青城派诸同辈道友,自然是万无一失,但是事情由我发现,临期求助外人,不特示弱,师父知道也必不快。师父偏看得那等容易,大师姊你看如何?”

  张锦雯道:“师父道法通玄,平日看似容易,实则全有成算。你未回时,师父因司青璜小师妹两次请命往青城且退谷省亲。师父算出她到家有事,特命明珠师妹事完与之同行,并令先走。寻常省亲,尚且如此,何况当此大任?师父为人好胜,如无胜算,怎会命你前往?我原奉命在山留守,因你一说经过,师父便改命我助你前往。师父向来话不说完,待门人自去作为,你又不是不知。以我推断,此事必能成功,不必过虑。”

  过了一日,女昆仑石玉珠回山。绿华本想约她相助,此事尚须时日,又因听玉珠说起天蚕妖女在湖心洲伏诛情形,便把竹笼苗合族中蛊之事先说出来。因石玉珠心热,说事甚易,师父又未指明令她相助绿华,绿华意欲等她救完苗人回来,再行告知。及听玉珠要在途中就便访友,知她交游众多,恐防途中耽延,另生枝节,方始说出。

  玉珠笑道:“师姊妹中,你林师妹性格温柔,过于和缓。既有这类大事,怎不早说出来?照此情形,妖人君山盗宝虽然应在两三月后,此时仍须防他暗做手脚。还是先绕道巴陵,看妖人在彼有无布置,如已在彼作怪,当时便除了去,以防养患才好。”

  绿华好善,眼见竹笼苗疾苦之状,救人心切;素又崇信师父,以为到时再前往必无差池,力主先救竹笼苗,只归途不要耽误便了。石玉珠素来敬爱绿华,便依了她。



  话说议定之后,姑射仙林绿华便同了照胆碧张锦雯、女昆仑石玉珠同驾遁光,往云南小白茅山飞去。路过湖心洲,石玉珠下去一问,纪异已赴青城拜师,只纪光在家。谈不几句,丑女花奇忽来探望。石玉珠便把张、林二女唤下来,与花奇相见,谈起竹笼苗中蛊之事,意欲往寻玉花姊妹,同往医治。说了几句,便要作别。

  花奇笑道:“石道友那么秀气的人,怎不明白甚事都讲当行?苗人恶蛊厉害,寻常济世丹药往往无效,有时连我们都难为力。可是他们自己人多有独门传授的秘药法术,手到成功。何况玉花现在又是教主,岂非小事一段,何须如此看重,还亲自前去寻她?我们难得相见,便这里也因异弟行前再三吩咐,我一日中抽暇前来看望一次。莫如请三位道友在此小住,譬如往小白茅山耽延,由我把玉花姊姊召来。本是她教下所放恶蛊,仍责成她自去收除。事情一样,省去一番跋涉。我们还可稍为盘桓,岂不比我们去打交道强得多么?”

  石玉珠原喜花奇心性率真,对友热情。玉花上次曾拜她师姊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为师,花奇乃玉花师叔,自然一招即至。此举免人纠缠,事更简捷,便笑允了。

  花奇随即行法相招,不到半个时辰,玉花之妹榴花的元神首先飞至,向花奇和张、林、石、纪诸人分别行礼跪拜。言说玉花接到飞音神符,知师父师叔唤她,唯恐有甚急事相招,相去数百里,本身飞行迟缓,特命榴花元神先来听命,玉花也立即起身赶来,随后便到。

  石玉珠笑对花奇道:“你看她姊妹对毕道友何等恭谨,怎还只允收作记名弟子?近来可曾劝过么?”

  花奇道:“我原极爱她姊妹,也曾劝过多次。只因毕姊妹性最好胜,认为她姊妹资质虽还不恶,所掌却是邪教,既不能操之过急,命其消灭;又无好人可代执掌,使玉花弃彼来归。再者,以前屡犯师诫,致遭严罚,此次收作记名弟子,尚是诸位道友强劝,一时权宜。在未秉承师命以前,如何可以擅自收徒?故尔迟迟。不过此事将来也非无望,日前家师新收小师弟玄儿来传师命,我曾偷偷托他代探家师口气,并代相机求说,已然一口应允。只要玉花能始终勤勉向善,终有如愿之日。”榴花闻言,极口称谢。

  众人谈了一会儿,玉花也便赶到,花奇说了张、林、石三人来意。玉花闻言,一口应诺。并说:“弟子继承蛊神之后,知道天蚕仙娘师徒以前迫害苗人,放出去的恶蛊甚多,曾经立志收回。无如苗族众多,散处西南诸省深山之中,多年隐僻荒凉,还隔人境,好些地方因蛊主人已遭诛戮,绝了联系,非其自来投到,不易发觉。前命门徒四处搜查蛊迹,防其蔓延,并防备苗寨中妖巫借以作祟。又传知远近苗寨,令其具报,近日已驱除不少。竹笼苗想系居处太僻,与外隔绝,外族难得往来,为日又久,习与相安,一时尚未查出。此事在本教中人看来极为容易,只消命妹子榴花带了解药前去,一到便可了事,无须再劳顿三位师伯仙驾了。”

  石玉珠见玉花近来越发出落得美艳绝尘,神采奕奕,言动也极温文柔和,甚是喜爱,赞不绝口。玉花又向石、林二人求说向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拜师之事。花奇负气道:“似你这等资质人品,要换是我,早已收了。就是将来为了擅自收徒,受师父一点责罚也并非不值。她偏如此固执,我已劝过几次,再劝也是无用。你仍好好向上吧,只等你修积日厚,釜底抽薪之法见了大效。所掌恶蛊不再似前猖獗,难为人害之时,就毕姊姊不要你做她徒弟,包在我和石道友身上,定给你另找一个好师父便了。”

  玉花闻言,含泪答道:“弟子已受师恩,决无再拜别位仙长为师之理。否则,师叔和石师伯如此错爱,不是一样可蒙恩收录么?师父不肯正式收录,传授道法,必是弟子向道之心尚欠虔诚,所掌又是邪教之故。此后弟子唯有勉力虔修,早日摆脱,以盼师恩怜鉴,仍望诸位师伯、师叔随时进言,代为求说,感恩不尽。”

  石玉珠道:“你掌蛊教,当时原是众道友公议,此举乃大功德,怎能因此见怪?我见你师必为解说。以你忠诚,向道心坚,不特令师久而感动,便令师祖韩仙子,也无不允之理,放心好了。”

  花奇道:“你倒说得容易,不知我那位大师姊事情才难办呢。”

  正说之间,忽听丁宁之声起自湖边。花奇惊道:“此是神兽丁宁鸣声,它随师姊寸步不离,怎得到此?”一言未毕,忽听一女子口音接口道:“丑丫头,你又背人说我么?”

  众人随声注视,一个长身玉立、英姿飒爽的道装少女,正由近湖滨水面之上凌波而来。身前有一只尺许大小,毛白如霜的异兽,已先上岸,朝花奇扑去。吃花奇一把抱起,搂在怀中抚摩,甚是亲昵。

  玉花见来人正是师父美魔女辣手仙娘毕真真,惊喜交集,早慌不迭率了妹子榴花飞跑过去,迎拜在地。众人除花奇低头抚弄异兽外,俱都迎了出来。晃眼毕真真上岸,与众含笑礼叙,一同入内落座。

  石玉珠自是熟识,张锦雯、林绿华与毕真真也在峨眉见过,只无深交。这时见她一身云裳霞裾,云雾冰纨,人又长得英秀美艳,比起玉花之美又是不同,料想月殿嫦娥不过如是。石玉珠首先赞道:“这身仙衣,分明天丝云锦,珠光宝气,清丽绝伦。也只有毕道友这等玉貌仙容才配穿呢。毕道友早来了么?”

  毕真真平日喜以容华自负,闻言笑道:“这身衣服,原是犯过前友人所赠,确非人间所有,妹子共只穿过两次。适才因奉家师仙示召见,令愚姊妹一两日内往白犀潭,随侍同往凝碧仙府,与峨眉诸老前辈同赴海外阿宁岛参加三百六十年群仙盛宴。自惭陋质,欲借它装点门面,才穿了它。

  “因此一行,连同别处耽延,大约须要三月才能回来,愚姊妹曾受异弟之托,应常来此看望纪太公;恰好奇妹在此,特地赶来辞别太公,并令玉花代愚姊妹时来看望。近日为省节外生枝,颇秘行踪,来去都隐身形。到时欲览湖山之胜,在对岸落下。刚到,便听诸位道友说笑之声。不料武当七美竟有三位在此,妹子方在自惭形秽,怎倒赞美起来?”

  张、林、石三人同说:“此是定评,道友天人,愚姊妹怎能比拟?”花奇插口道:“你们惺惺相惜,都是月里嫦娥,无须互相标榜,反正比我和榴花两个丑怪总是一天一地。修道人戒打诳语,莫非和我来比,也说没我长得好么?”众人闻言,又见花奇丑怪之状,不禁大笑。

  花奇道:“就长得美,有甚用处,还不是一个人?我看心地和善慈悲一些倒好。”毕真真秀眉一耸,微怒道:“我知你近日又欠罚呢,知道甚,随口乱说!”花奇吐了吐舌道:“大姊姊又生气了,怪不得丁宁先打招呼呢。由你去,我再不开口如何?”

  石玉珠方欲乘机代玉花说情,毕真真忽向玉花道:“林师伯要你去救竹笼苗,此是好事,榴花又是元神到此,怎不令她代你先走?”玉花连声应诺。榴花连忙拜别飞去。

  毕真真又向玉花道:“我自上次分手,已在暗中查看你多次,果不负我期许。为了激励你向道行善,我表面虽然坚拒,实则已向师祖两次通诚求告。只因我素日言出必行,自己尚是戴罪之身,不知师祖是否开恩。你花师叔又是口直心快。故而我坚持不允。

  “今早奉到师祖手谕,已然恩允我收你为徒,并还无须将你所掌妖教弃去,反命你重收余烬,将各种恶蛊加功祭炼,另有锦囊仙示,上附养炼之法。此举乃是以毒攻毒,限期三年。诸恶蛊均有师祖所传丹砂、毒药、毒瘴和诸般恶虫、毒蛇精血喂养,不伤无辜生灵,威力却大得多,不在往年绿袍、天蚕妖法所炼金蚕恶蛊之下。到日与敌同尽,用完之后也无一存留。切不可将本身元灵与之相合,更须谨密,勿使人知。等到成功,自然领你随往白犀潭拜见师祖,再行入门之礼便了。”

  玉花闻言,喜出望外,忙即跪谢领命,众人也代她欣慰不置。毕真真随取出一封锦囊,递与玉花收起,归去依言行事。

  张、林、石三人本言定在纪老家中小住两日才走,因毕、花二女要往岷山白犀潭,随着韩仙子到峨眉仙府,与众仙同赴海外阿宁岛仙宴,便起身告别。后经纪老再三挽留,花奇也说限期三日,迟个一半日起身尚有余裕。难得相见,不妨明早再走。毕真真急于见师,却与三人投契,议定再留半日,到夜起身。纪老早准备好了酒菜,请众临江小饮。

  时正望前二日,水波浩渺,一岛孤峙。虽还不如洞庭君山波澜壮阔,漫无际涯,但是青山环绕,碧水中天;千岩黛泼,万树红酣;茂林修竹,绿云片片;神燕仙禽,银羽翩翩;山光岚影,树色泉声,相与映带涵会,无处不是天机流畅。

  一会儿东方月上,渐到天心,白云丽霄,明蟾散绮,玉宇无声,纤尘不染,皓月扬辉,上下只是一片澄洁,如在水中。更有纪异所豢守墓仙禽银燕俱通灵性,竞娱仙宾。大小无数,什百为群,飞翔于清波明月之间。雪羽照波,霜毛映月,越显清绝人间,无殊仙景。众人旧友重逢,知心契合,芝花幽赏,情更亲切,俱都不舍遽去。越谈越是高兴,不觉到了子夜。

  姑射仙林绿华忽然笑道:“自来清景难逢,胜游莫继。休说常人如此,便是我辈,虽还不能自命神仙,异日散仙地仙一流总可有望。又能绝迹飞行,顷刻千里,也可算是自由自在的了。但似这等良宵美景,赏心嘉会,也不知何年何日才得再聚呢。”

  毕真真道:“妹子此行虽然预计三月,其实海外兼旬流连,往返不过一月。只因久违师颜,欲在白犀潭小住,领些教益,所以至少非三月不可。但家师的事难说,也许不许在水宫久住,此时如不获命,愚姊妹定往君山相访,以祝成功。就便一览巴陵水云风月之胜,再在君山作一良晤如何?”张、林、石三人齐声赞妙。

  玉花足迹从未到过三湘,久闻洞庭云梦之胜,闻言也是心动,只因师长在座,平日谨畏已惯,不敢启齿。石、林二人最怜爱玉花温柔淑静,看出了她的心意,石玉珠首先笑问道:“你想游洞庭么?此时还早。如等令师带你同往,又未定准,况你又奉命炼蛊,未必能够久离。好在飞行迅速,你可先回山炼蛊,到时我来接你如何?”林绿华也从旁附和。

  玉花见毕真真也在含笑点首,心中大喜,忙起身谢了。毕真真道:“石师伯她们有事,到时也许不暇分身。我给你一道护身飞行神符,再过一月我如不来带你同去,可自前往,不必再烦石师伯跋涉了。”

  石玉珠道:“这更好了,率性你等一月就去吧。”随将杨家住址留下,令其去访,不可先去君山,以防与妖人相遇。玉花一一拜谢领命。

  毕真真又道:“斗柄西斜,天已不早,我们分别吧。”说罢,众人别了纪老,一同起身,各往前途飞去。

  张锦雯、林绿华、石玉珠三人联袂同飞,林绿华笑道:“还是玉妹交游广,办事容易,随便谈笑之间,便即了事。我自那年奉命出山,虽也做了几件小功德,并无一件容易。当年所许外功,不知何日才能修积完满呢。君山之行,关系亿万生灵,也像这样容易,岂非绝妙?”

  张锦雯笑道:“天下事哪能尽如人意?竹笼苗中蛊毒的人虽多,主持妖蛊之人早已伏诛,就说没有他本教中解法解药,我们不过多耗师父自炼灵药,终可治愈,绝无甚大妨碍忧危。君山之事如何能比?我近年功力稍进,凡事均有先兆,只恐此行要多费手脚呢。”

  石玉珠道:“此事如只有林师姊所说两妖道一妖妇,凭我们姊妹三人必能成功。不过师父素来前知,平日督促我们修积外功唯恐不及。时常警诫,说在老人家飞升以前,我姊妹无论何人,外功如不完满,以后修积便要难些,莫要自误仙业。君山这等大功德事,照林师姊所说,师父神情似颇淡漠,其中必有原因,不是与青城有关,便是别有枝节。我们早去,原是事由林师姊发现,既知此事,便应早些防备。妖人势大,除去较难。本为善不肯后人,当仁不让之意,既不与别人争功,亦不计及成败,各尽其心,管他难易做甚?”

  张锦雯道:“玉妹说得极是。林师妹性情温和谨细,重情面软,谋定后动,不肯行险,所以遇事便觉难了。其实不特该成功的固是必成,不该成的,只要是好事,一样也可以人力战胜天心。此事必在两可之间,师父才那等说法。否则,林妹最得师父怜爱,岂有不详示机宜之理?我姊妹并非喜与外人争功,事情终由我起,如若一无成就,也有辱师门威望。妖道如若大举,必在日后,这次越下手得早才越好呢。”

  林绿华因张、石二人都不喜爱到世俗人家久住,君山孤峙湖中,寺院、渔民众多,无可寄迹,便向二人说道:“那杨家居停虽是凡人,人品心地均非庸流,园林也极清静。他和湖神观主史涵虚,对于此事早已留心,日夜焦虑。岳阳重镇,名胜之区,人烟甚密,我们三个女子也不便投宿君山寺观。君山岩洞又多不适用。照大师姊心意,到了杨家,略询君山近日情况,另寻居处,未免辜负主人一片至诚。并且此举不是一到可了,巴陵附近诸山觅地栖身,相隔妖人窟穴既远,日常往探,易被警觉。如住杨家,既易掩迹,平日窥伺妖人动作,史、杨二人均可代谋,无须亲往,免去妖人疑忌,好些利便之处。师姊、玉妹心意如何?”

  张、石二人知道林绿华性喜清洁,不愿在寻常岩洞中居住,必已答应杨家回去下榻,才行坚持。一想君山即便能住,相隔妖人窟穴太近,巴陵诸山相隔又远,果然两俱非宜。

  石玉珠便答道:“妹子是想居停主人虽贤,富家奴仆成群,此人又是好客,耳目甚众,世俗酬应,我们更是厌烦,故想另觅住处。我看两位师姊都不必各执成见,且到那里暂住一两日再定。住在世俗人家,终是不便,我们如能寻到合适住处,自以别住为是;如果不能,主人又能缜密一些,我们也只好扰他了。”

  林绿华便说:“主人颇知利害轻重,上次别时,已说另在园中收拾精室数间,作我下榻之用。同时又设词将花园隔出一半,不令人入内。只他两个妹子做伴,一老仆随侍,连主人自己无事也不入见,以防泄露机密。一切起居饮食,悉遵照我的心意行事,决无违背。大师姊一到就知道了。”张、石两人俱极爱重绿华,见她坚持,只得允了。飞行迅速,不消多时,飞到巴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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