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2025-04-15 20:54:01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萧明横飞五丈，轻飘飘落在一座巨石巅头。
　　黄衣女冠谷三春的话一点不假，这地方果然是古木荫森，乱石如林，那青袍蒙面人在乱石中一转，倏已不见。
　　萧明凝目望去，只见前面谷中，弥漫着一片白雾，不由暗忖：“此时红日未坠，那来这浓重的白雾？”
　　不禁心头犯疑，掉头问道：“谷仙姑！这就是‘绝魂谷’么？”
　　谷三春流目四顾，点了点道：“地方倒是不错，但……”
　　话到此处，目光转向龙康，低声道：“龙施主……”
　　龙康欠身说道：“仙姑之意，是要龙某去打头阵么？”
　　谷三春笑了笑道：“贫道记忆所及，确知此处便是‘绝魂谷’，究竟谷中什么情景，贫道一时之间，委实难以想起，龙施主敢不敢独闯虎穴，去搜索一番？”
　　显然，这位黄衣女冠，不愿萧明贸然涉险，因心知龙康习成了玄玄教中的“一阳玄功”，奇毒莫侵，而且凭他一身武功，正好是“九毒仙人”的尅星，故此有心要让他去试上一试！
　　虽然言词之中，带有几分激将之意，但也是审情度势，她对萧明的“骊龙双剑”，能避百毒之说，还有点不敢遽信。
　　那龙康闻言之下，昂然说道：“只要是有益中原武林之事，龙某万死不辞。”
　　谷三春忽然神色一肃，打了一个稽首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想不到龙施主苦海回头，存了这份心田，这真是可喜之事，贫道为龙施主祝福。”
　　萧明听在耳里，脸色微微一变道：“谷仙姑如此分派，我萧明倒像是白来的了？”
　　他自听说“天南医隐，九指华陀”也被九毒仙人所算，脑恨之心愈深，如今到了这“绝魂谷”口，委实不甘落后。
　　何况龙康乃是他剑底游魂，他不但不甘，还有点不服。
　　谷三春怔了怔，皱眉说道：“萧少侠如此一说，倒是贫道不是了，不该乱出主张。”
　　萧明脸上一红，急急辩道：“不不！在下只是……”
　　话犹未了，目光瞥处，只见那白色浓雾中，忽现一条黑影，起落如飞，直向谷口这边扑奔而来。
　　萧明暗吃一惊，本能地一紧手中骊龙剑，凝神以待。
　　来人奔行甚速，眨眼之间，业已穿过浓雾，但见他头上乱发如草，身形略带摇晃，手中提着一物。
　　忽听东门婉儿“噫”了一声道：“黑飞魔！”
　　萧明接声笑：“不错！翁仇。”
　　一向很少说话的小乔乔雯，突然惊叫道：“啊！他手上提的一颗人头！”
　　说时迟，那时快，萧明等三人话音甫落，那翁仇业已疾冲而到，但见他身形摇晃愈烈，忽地一个踉跄，翻身栽倒。
　　黄衣女冠谷三春啊了一声道：“这人中毒了。”
　　萧明瞧在眼里，就那石尖上单足一点，早已落向翁仇身侧。
　　只见翁仇面色发黑，胸前剧烈起伏，蓦地双目一睁道：“萧少侠……”
　　他勉强迸出了一声“萧少侠”之后，登时喘息加速起来，好半晌，才断断续续的说道：“在……在下，杀……杀了……九……毒……老……魔！”
　　话完，一阵抽搐，立告气绝。
　　萧明心头巨震，仔细向他手中的人头看去。
　　那人头虽然血迹狼藉，但却须眉宛如，赫然正是一代毒枭，青海白驼山，九毒老魔的六阳魁首！
　　萧明前曾说道，他要手刄九毒老魔，报却四位师叔屈死之恨，要是九毒老魔死在别人手里，他心有不甘。
　　何况如今杀了九毒老魔的人，却是当日的黑飞魔！
　　他一时心中激动，几乎难以自制。
　　但当他目光再次投到翁仇脸上之时，又不禁恻然动容，一阵感动起来。
　　原来此时翁仇，七窍冒出紫血，死状极惨！
　　他原非心肠毒狠之人，此情此景之下，禁不住黯然说道：“奇怪了，他也会中毒？”
　　忽听黄衣女冠谷三春接声道：“他是什么人？不会中毒？”
　　萧明未答，东门婉儿苦笑了一笑道：“提起此人，曾经名扬天下，八荒震惊！”
　　谷三春愕然问道：“有这等事？他是……”
　　东门婉儿眉头一挑道：“谷仙姑不信么？这倒是确确实实的事，他在莲花峰头，连毙中原武林八十三位高手，一座‘人头塔’，功败垂成！”
　　黄衣女冠谷三春一阵错愕之后，诧然说道：“那就是他？”
　　东门婉儿肃然说道：“不是他，还是谁？”
　　黄衣女冠谷三春，缓缓从翁仇脸上一扫而过，一副悲天悯人之色，无限忧戚地说道：“这‘绝魂谷’奇毒若此，纵有绝世神功何用？”
　　萧明眉头一皱接道：“这蒙蒙白雾，莫非就是毒幛？”
　　谷三春苦笑说道：“就贫道推测，这种白雾，乃是九毒之最！”
　　忽听龙康大声说道：“这种奇毒，确属少见，但萧大侠如不介怀，在下倒愿闯上一闯呢！”
　　萧明闻言，蓦地眉头一轩道：“谁教你不闯？”
　　龙康方自一怔，谷三春双眉紧锁，接道：“这座‘绝魂谷’中，被那老毒妇迷药所制的，不下数十人，尽是武林高手，龙施主虽然不畏奇毒，但赤手空拳，如何去得？”
　　萧明忽然心中一动，厉声喝道：“你那柄‘灵龙杵’呢？”
　　龙康躬身道：“那柄‘灵龙杵’，在下已扔入终南山万丈绝谷！”
　　萧明微微一愕道：“当真？”
　　龙康恭声答道：“在萧大侠面前，龙某岂敢说假？”
　　萧明突然神色一厉，叱道：“你倒好，把柄‘灵龙杵’轻轻地扔入了终南绝谷，可知此事，替我萧明惹来了多少麻烦？”
　　龙康惶恐说道：“在下委实不知，到底什么麻烦，萧大侠请说！”
　　萧明略一沉吟，俊目一闪英光道：“其实，萧某并非是怕惹麻烦之人，但此事……”
　　他顿了顿，突然提高了声音道：“那西域密宗一派的几个秃驴，找我寻事！”
　　龙康咬了咬牙道：“他们找萧大侠，就是为了那柄‘灵龙杵’么？”
　　萧明目光一抡，大声说道：“听说那柄‘灵龙杵’，是他们教中三宝之一，乃是你抢掠而来，并毙杀了他们两个门下弟子。”
　　龙康点了点头道：“萧大侠说的不错，当日三个密宗秃驴，在下原可全杀，但在下却留了一个，好让他回去报信。”
　　萧明微微一愕道：“那是为了什么？”
　　龙康面色一变，咬牙切齿说道：“在下和那西域密宗一派，誓不两立，以至误入歧途，投身北天山玄玄教中，也是为了……”
　　这位当日叱咤北天山的“龙覇”，话到此时，略现为难之色，忽然止口不言。
　　萧明原是聪明绝顶之人，察言观色，沉声问道：“莫非你和密宗一派有仇？”
　　龙康垂首答道：“先人之仇！”
　　萧明目光一转，缓缓问道：“然则你是想利用玄玄一派之力，和西域密宗作对？”
　　龙康黯然点头道：“龙大侠明察秋毫，在下当日投身玄玄教下，确有此想。”
　　萧明略一沉吟道：“令师千古无情老叟，胸罗万有，武功荩世，你要报仇，何必外求，竟去投身北天山玄玄教下？”
　　龙康仰天一叹道：“萧大侠说的是不错，但萧大侠你可知家师何以号称‘千古无情人’？”
　　东门婉儿柳眉一扬，接道：“他老人家看来并非无情之人。”
　　龙康黯然说道：“姑娘所见极是，他老人家是伤心之人，高蹈远举，与世无争，因此对在下之事，其为冷漠……”
　　话到此时，他似乎感到措词不妥，顿了顿，又接道：“不过，也许他老人家对在下之事，另有安排！”
　　萧明忽然心中一动，说道：“龙康！我想请问你一件事，不知……”
　　萧明对龙康，一直不肯稍假词色，这次在话语之中，破例用了一个“请”字，龙康连忙躬身道：“萧大侠有问，在下知无不言。”
　　萧明点了点头道：“其实你也未必知道，但因此事与令师千古无情老丈，定然有关，我只是随便一问罢了。”
　　龙康怔了怔道：“到底什么事，萧大侠请说！”
　　萧明苦笑了一下道：“不知你晓不晓得那龙城古墓奇人，当年是什么来历？”
　　他果然是随便一问，并没有存着过份希冀之心，因为他判断千古无情叟，和龙城古墓奇人，当年准是一对情侣，以后因细故反目，各走极端，他从千古无情人的言词之间，以及他那种怪异的称号，早已认定自己的猜想不错。
　　但这种事，他怎会告诉自己的徒儿？
　　何况那两位奇人反目，起码在一甲子以上，而龙康仅仅三十不到之年，他虽约略知道自己师傅有一桩伤心之事，但岂能解答龙城古墓奇人的身世之谜？
　　那知事出意外，只见龙康突然眉头一扬道：“萧大侠！这事你真问的碰巧！”
　　萧明一听之下，不禁目射奇光，急急说道：“什么？你知道？”
　　龙康点了点头道：“前几天才知道。”
　　萧明愕然道：“谁告诉你的？”
　　龙康恭声道：“就是那个穿花衣服的钟老怪。”
　　钟老怪居然知道龙城古墓奇人的身世之谜，这委实奇事，但仔细推想起来，也不足为怪，因为他曾找到龙城古墓，并知道那只“九龙宝盒”之内，装的是一册“玄天金简”，又知道“玄天金简”，可以练成“金刚不坏”至高武功，那准是对龙城古墓奇人，有所了解。
　　萧明闻言，诧然问道：“他……他怎么说？”
　　龙康略一犹豫道：“他说龙城古墓奇人来历极大，但在下却不敢遽信。”
　　萧明迫不及待，怒道：“他到底怎么说，你……”
　　东门婉儿也像是急欲打破闷葫芦，柳眉一挑，插言催道：“你快说啊！”
　　龙康惶然说道：“是！我说，那老怪物言之凿凿，他说龙城古墓奇人，是一位‘雪山之神’！”
　　此话一出，萧明和东门婉儿，同时“啊”了一声，惊道：“雪山之神？”
　　龙康点了点头道：“不错！那老怪物说是一位前两代的‘雪山之神’，因犯了祖传戒条，自行退出雪山。”
　　萧明蓦地翻腕一拍后脑道：“对了！那老怪物说的不错，果然是一位‘雪山之神’！”
　　东门婉儿妙目凝光，微微一愕道：“你真的信了？”
　　萧明点头说道：“这还有什么不信，龙城古墓奇人一身雪山武学，并且还有三支‘银剑令’，这事我早就犯疑，如今从钟老怪的口里说了出来，我更是千信万信。”
　　东门婉儿怔了怔道：“为什么钟老怪的话，你反而这样相信？”
　　萧明缓缓说道：“姊姊不知，天下之大，何处不容身，那钟老怪偏偏潜踪雪山，显然是对雪山武学，存有觊觎之心……”
　　他微微一顿接道：“他既觊觎雪山武学，而又明知当代的‘雪山之神’，不会传授于他，他几十年株守雪山，用心极苦，显然对从前以往各代的‘雪山之神’，找出了点蛛丝马迹，尤其是对那位龙城古墓奇人，他知之最详。”
　　东门婉儿听罢，不禁极口赞道：“不错！不错！亏你事事留意，你这一解说，那龙城古墓奇人，准是一位‘雪山之神’无疑了。”
　　萧明微笑接道：“还有，龙城古墓奇人，为何犯了祖传戒条，退出雪山，小弟也隐隐约约，猜出了一点来龙去脉。”
　　东门婉儿欣然道：“你说！”
　　萧明微微一笑道：“依小弟猜想，龙城古墓奇人退出雪山，与千古无情老人之间……”
　　他话到此时，向龙康瞥了一眼，接道：“不过，小弟也只是猜想而已。”
　　东门婉儿略一沉吟，恍然大悟，道：“你猜的一点不错，我也这样想啊！那千古无情老人，对柳妹妹好像……”
　　东门婉儿一提起龙城飞凤柳如烟，萧明突然截住话头道：“是啊！千古无情老人……”
　　他发话之意，目的仅在打断东门婉儿的话头，因此说到“千古无情老人”，便没有下文了。
　　蓦地掉头说道：“龙康……”
　　龙康欠身道：“萧大侠有何吩附？”
　　萧明轩眉说道：“你真的敢闯一闯这座‘绝魂谷’么？”
　　龙康只迸出了一个字道：“敢！”
　　萧明剑眉双轩，昂然说道：“那我们就联手一闯！”
　　东门婉儿妙目一转，无限关怀地问道：“怎么？你也想闯？”
　　萧明忽然勾动豪情，仰天一笑道：“如果不闯，为什么要来？凭这一对‘骊龙双剑’，我就不信闯不过这一片毒雾，去把那‘九毒仙人’老毒妇刴成肉泥！”
　　东门婉儿幽幽一叹道：“话虽如此，但……”
　　萧明笑道：“姊姊放心，这对‘骊龙双剑’，屡试不爽，难道今天出了毛病？况且，凭双剑之功，仍然抗御不了‘九毒仙人’老毒妇的毒技，那还有什么宝异之处？”
　　话到此时，掉头向龙康道：“你是否的确习成了玄玄教中的‘一阳玄功’，要不然，何必徒然送死？”
　　龙康赧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在下习成了‘一阳玄功’！”
　　萧明眉峰一耸道：“好！……”
　　目光一抡，瞥了地上九毒老魔的那颗带发人头一眼，用着一种激昂的语音，面向东门婉儿道：“东门姊姊！这颗九毒老魔的狗头，我有用处，姊姊和乔姑娘、谷仙姑，暂时就在这里守候，我们去闯上一闯！”
　　东门婉儿目光一转，只见那翁仇虽已气绝多时，手中仍然紧紧地挽着九毒老魔的那颗人头，可见他人虽已死，余恨未消。
　　可惜他剧毒攻心，死的早了点，竟没说出“绝魂谷”中，到底是怎样的一幅情景，以及如何取得了九毒老魔的项上人头。
　　还有，他竟没有说出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的半点消息。
　　东门婉儿看着翁仇的惨死之状，陡然想起了父亲，禁不住芳心震颤，一阵情绪激动起来，蓦地螓首一抬道：“我也去！”
　　萧明闻言之下，愕然一惊道：“这可不是乱开玩笑之事，姊姊妳也去得么？”
　　东门婉儿黛眉一轩道：“我有‘云锦金蓑’护身。”
　　萧明连连摇头说道：“一袭‘云锦金蓑’，岂能抗得了这种旷世奇毒，假如‘云锦金蓑’有效，姊姊怎会中了‘九毒仙人’老毒妇的迷魂之药？”
　　他说的原是实话，凭那袭“云锦金蓑”，防御普通的毒烟瘴气，或许有效，要想抗得“九毒仙人”，那里能够？
　　东门婉儿一听之下，不禁眼角噙泪，颤声说道：“我父亲也许被‘九毒仙人’老毒妇所制，在这座‘绝魂谷’中……”
　　萧明顿悟她想冒险拚命之意，原来是惦记她父亲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当下苦笑了一下说道：“姊姊想到那里去了，凭东门前辈之能，怎会……唉！那瑶姬妖女，不是说了么？”
　　东门婉儿黯然垂泪道：“那么？我父亲……”
　　就在此时，忽听谷口以内，飘来一声阴森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萧姓小子！竟敢闯到‘绝魂谷’来，你双肩之上，到底长了几个脑袋？”
　　萧明等五人闻声一惊，一齐掉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