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2025-04-15 20:54:47   作者：剑虹   来源：剑虹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萧明被东门婉儿一语提醒，心知上当不小，剑光起处，神威陡发。
　　此时他对“雪山九剑”绝学，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加以两式轻功闪纵身法，相辅相成之下，更是妙用无方，寒风习习而生。
　　但听惨号迭起，三个手持长戈的蒙面之人，登时去了两个，倒卧血泊。
　　那边的龙康，一看萧明得手，大喝一声，挥剑直上，他骁勇不输萧明，但见人如奔马，剑风似轮，一时血雨飞溅，也是两个尸身倒地。
　　两人平分秋色，六个蒙面操戈之人，片刻之间，四人亡身，其余两个，狼狈遁入狭径。
　　立在石墙上的姑射妖妇面色一变，觑定东门婉儿咬牙骂道：“多嘴多舌的死丫头，使我损兵折将……”
　　东门婉儿柳眉双挑，喝道：“好妖妇！妳敢骂人？……”她忽然心中一动，探手取出那张“惊魂之弓”，金箭上弦，“崩”的一声轻响，但见金蛇一道，破空飞去。
　　从她站立之处，到那石墙之上，少说也有七八丈距离，她因被姑射妖妇出口谩骂，气愤难忍，故此一怒出手。
　　她自知无百步穿杨之能，更没深切了解这张小弓小箭的神奇妙用，原只存着姑且一试之心。那知弦响箭到，石墙上的姑射妖妇尖叫一声，血流被面。
　　但见人影零乱，四盏红色宫灯，倏然而灭。
　　萧明见状，大叫一声道：“冲！”
　　一纵身形，向那狭径冲去。
　　龙康手中长剑一振，划起一片寒芒，紧跟着飞步而进。
　　东门婉儿和小乔乔雯，以及黄衣女冠谷三春等三人，也自联翩而起，一齐纵身跃入狭径！
　　这条狭径虽然长不到三丈，却有四五个转弯，萧明纵步当先，总算狭径中未曾遭遇阻拦，安然而过。
　　出了狭径，萧明放眼看去，但见乱石牙列，溪壑纵横，似是别有天地，不禁微微一愕，暗忖：“好个险要之地？”
　　此时东门婉儿跟到，四顾了一下道：“奇怪！那姑射妖妇怎么不见人影了？”
　　萧明眉头一扬道：“反正只在此山中，还怕她逃上天去不成？……”一抡手中“骊龙剑”，方待飞越横亘当前的一条山涧，忽然心中一动，回顾谷三春道：“谷仙姑，那……”目光瞥处，发现谷三春正自呆呆地注视着眼前景物，作神游其中之状，当即住口。
　　但谷三春已被他这一叫，惊了过来，道：“萧少侠可是问那‘九毒仙人’老毒妇藏身之处？”
　　萧明点了点头道：“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谷三春微蹙柳眉道：“此地情景，贫道恍如隔世，这‘九毒仙人’老毒妇的迷魂之药，委实厉害！”
　　东门婉儿含笑接道：“仙姑生具慧根，尚能记得许多事情，像我也是被那迷魂之药所迷，但当时情景却是懵懵然一无所知。”
　　萧明眉头一皱道：“谷仙姑请再想想看，到底那老毒妇匿藏何处？”
　　此时星斗满天，谷三春抬头一看，忽然问道：“什么时候了？”
　　萧明随声应道：“五更将到，快要黎明了。”
　　谷三春遥指东方天际的一颗熠熠星光道：“这颗星如果在东，那老毒妇的藏身之处，准是在西，贫道隐约记得。”
　　萧明仰脸一看，道：“此星名为‘启明’，和西方的‘长庚’星座，遥远相对，既然这样，那就比较好找了，不过……”
　　他微微一顿，接道：“霎时星斗陨没之后……”
　　东门婉儿笑道：“这‘启明’星座反正在东，而且还有翠竹呢！”
　　萧明苦笑了一下道：“对！不过刚才姑射妖妇铩羽而去，不知会弄出什么花样，万一九毒老毒妇在计穷之下，远飏而去，岂不……”
　　话犹未了，忽见远远飞起一支流星火焰。
　　谷三春目光凝注，略一打量山势，道：“莫非就在那里？”
　　萧明霍然道：“谷仙姑可是说那石洞？”
　　谷三春点了点头道：“景物依稀，贫道仿佛觉得那洞口临着一条清溪。”
　　萧明剑眉一轩，指了指面前的溪涧道：“那大概就是这条溪涧，我们就溯源而上，定可找到那石洞的所在。”
　　东门婉儿忽然星眸一闪道：“我看刚才这流星火箭很是奇怪，莫非是诱敌之计？”
　　萧明昂然说道：“我们只怕找那地方不着，只要找着了，谁还怕它虎穴龙潭？任那老毒妇设下何种毒计，我萧明今天非枭下她那白发人头！”
　　他越说越气，骊龙宝剑振腕一抡，道：“走！”
　　话完，放步沿着溪涧奔去。
　　此时残星已灭，东方透出鱼白，晓色将起！
　　五条人影沿着一条蜿蜒的清溪，展足飞驰，果然这溪涧源头，正是向着刚才那支流星火箭发射之处。
　　萧明目光一抬，道：“好！找着了。”
　　他目光犀利，早已发现那靠右侧的山崖绝壁之下，乱石嵯峨，翠竹如油，清溪横亘当前，和黄衣女冠谷三春记忆所及的丝毫不爽。
　　萧明侧顾龙康一眼，道：“见着了那‘九毒仙人’老毒妇之时，由我出手，你可不许占先！”
　　龙康欠身说道：“龙某帐前小卒，执鞭随镫，但凭萧大侠吩咐……”说的恭恭敬敬，脸上一片肃然之色！
　　萧明苦笑了一下道：“你且不要这样说，凭你的武功，屈指中原武林，能有几人及你？只要正道而行，何愁不扬名奂彩……”
　　龙康躬身一礼道：“谨谢萧大侠金玉之言。”
　　萧明神色一肃道：“这倒不必了，萧某也不过……”
　　就在此时，忽听身后响起一阵步履杂沓之声，五人愕然惊顾，只见沿着溪涧，一共奔来二十几条人影。
　　东门婉儿惊叫了一声道：“糟！莫非是那些蒙面之人来了？”
　　只听那奔来的人群中，有人扬声叫道：“婉儿！婉儿！……”
　　东门婉儿闻声惊喜失声道：“是我爹爹来了……”话完，飞身迎了上去。
　　萧明目注那奔来的人影，暗暗奇道：“东门前辈自从在那莲花峰下的幽谷之中，被老毒妇毒技所算，踪迹不明，如今那里带了这多人来？”
　　原来他目力特强，夜暗中犹能视远，早已看出那奔来的人影中，一个也没有蒙着面孔的，因此他疑心是东门婉儿的父亲，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带了人来。
　　这些人一个个身法矫健，各掣兵刄，显然都是武林高手。
　　萧明方自一愕，目光接处，又是一呆，紧紧着啊了一声道：“那老人不是南海钓鳌叟谢一尊么？”
　　宇内三老之一的南海钓鳌叟谢一尊，原是老“九毒仙人”老毒妇毒技所迷之人，如今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根没有钓丝的青皮钓竿。
　　萧明原来聪明绝顶之人，立刻醒悟过来，暗道：“原来这些中原武林高手迷药已解，揭除了蒙面之物……”
　　方待纵身而前，只听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叫道：“萧少侠！”
　　萧明跨步走了过去，抱剑拱手道：“东门前辈……”
　　他本待说：“东门前辈几天去了那里？”
　　但立刻想到他分明是输在九毒仙人的毒技之下，当即目光一转，改口道：“这些人？……”
　　此时东门婉儿正偎在父亲肘下，弹铗书生东门无忌老怀激荡，看了女儿一眼，然后转向萧明道：“老夫十年潜隐，苦练‘先天太乙玄功’，自信水火难侵，想不到竟抗御不了九毒老毒妇的歹恶毒技，被她自称的什么‘蚀骨阴磷’侵入肺腑，经过一昼夜的调神运气，终于得以把那一丝毒气，从内腑逼出，辗转撑持，唉！……”
　　萧明苦笑了一下，接道：“总算前辈功力绝世，终于无事，若换常人，怕是早已……”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咳了一声，截住话头道：“少年人！你以为老夫与常人无异么？只不过多支持些时候而已，老实说，老夫经过了一昼夜之后，已是油灯将枯……”
　　东门婉儿忽然柳眉一蹙，仰脸问道：“爹爹！那你是？……”
　　东门无忌黯然叹了一声道：“幸亏来了救星。”
　　萧明愕然问道：“那是什么高人？前辈！”
　　东门无忌仰脸露出一丝苦笑道：“高人之仆！”
　　这四个字，委实绝妙，并非高人，而是“高人之仆”，那是何方高人的仆役，竟能解得“九毒仙人”的歹恶毒技？
　　萧明吃了一惊道：“前辈请说，那是？……”
　　东门无忌咳了一声道：“雪山二灵！”
　　东门婉儿方自啊了一声，萧明双目一睁，道：“原来雪山二婢？她们来了？……”
　　目光四周一转，看了看所有在场之人，欣然接道：“莫非这些……诸位……”他原想问这些人莫非也是“雪山二灵”所救，但一时之间，却不知怎么称呼！
　　因为这许多武林高手之中，他一个也不识，仅仅识得一个南海钓鳌叟谢一尊，而宇内一老的谢一尊，却不识他。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总算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道：“自然是她们。”
　　只听那南海钓鳌叟谢一尊咳了一声道：“请教少年人是谁？”
　　萧明欠身答道：“在下萧明。”
　　钓鳌叟双目一亮道：“那就是了，老朽等正要找你！”
　　萧明怔了怔道：“不知找在下何事？”
　　钓鳌叟缓缓说道：“那来自雪山的两位姑娘，要老朽等找你……”
　　他话到此时，突然神色一黯，忍不住悲愤之情，大声说道：“老朽偶游中土，想不到竟落入老毒妇彀中，那老毒妇一日不除，老朽不打算重返南海。”
　　话音甫落，另一个苍劲的语音接连而起，道：“老夫南岳端木敬，没料到古稀之年，竟供人奴役驱使，一世英名扫地，少年人快请说出那老毒妇人在何处，老夫纵令骨化飞灰，必泄此恨！”
　　萧明暗忖：“原来雪山侍婢灵芳和灵芬，要他们来找我，乃是为了向‘九毒仙人’老毒妇报仇，看来这些人在被迷魂毒药所惑之时，浑然失了主宰，如今清醒过来，言词却是这等悲壮，这……”
　　他脑中想事，眼睛不禁向那位南岳端木敬看去，但见那位端木老人，须发皓然，烱烱双瞳如炬，闪射着复仇的光焰。
　　就在此时，人群中忽又响起一个焦雷般的声音道：“我江南一鹤裴景也非无名之辈，也竟被那毒妇所算，中了她的圈套，唉！可恨！我不一剑把她劈成两半，从今只有把这江南一鹤之名，一笔勾却！”
　　萧明掉脸看去，那是个紫棠脸大汉，手中正握着一柄蓝光湛湛的长剑，一脸悲愤之情，溢于言表。
　　萧明神色一肃，方待说话，但听人群中愤怒之声又起。
　　一时咬牙恨骂之声，此起彼落，一个个都恨不得生啖“九毒仙人”之肉，把她挫骨扬灰！
　　萧明一直待到每个人的激愤之情稍平，这才缓缓说道：“诸位报仇之心，如此强烈，委实难得，但那老毒妇一身毒技，仍然厉害非凡，一因此，如发现那老毒妇之时，诸位只宜远远而观，由在下出手……”
　　南海钓鳌叟寿眉一轩道：“那为什么？”
　　南岳端木敬大声说道：“老朽古稀之年，并无惜命之心，何必少年人一人涉险？”
　　萧明眉头一皱道：“话不是这样说，因为在下……”
　　他话到此时，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两个人来，不禁目光转动，顿了一顿，接道：“诸位中有识得乾坤一掌公孙望，和天南医隐，九指华陀的么？”
　　人群中好几个人同时道：“九指华陀一代名医，有谁不知，乾坤一掌是什么人？”
　　萧明眉头一轩道：“四十年前，以‘红煞掌’驰名江湖。”
　　南岳端木敬老脸之上，微微一愕道：“难道此人还在人世？”
　　萧明点了点头道：“自然，那位前辈经过了四十年人所难忘的忧患，如今又……”
　　蓦地脸色一黯，接道：“诸位见到过他么？”
　　满场诸人，尽都摇头。
　　萧明眉头皱的愈紧，目光四周一转，又道：“诸位见过九指华陀桑前辈么？”
　　南岳端木敬怔了怔道：“你是问的什么时候？”
　　萧明远远瞥了黄衣女冠谷三春一眼，忽然醒悟，摇了摇头道：“我是多此一问了，诸位身中迷药之后，全已失去记忆，否则，就不必来问在下，想知道‘九毒仙人’老毒妇人在何处了。”
　　话语略顿，蓦地眉头一轩道：“诸位虽有报仇之心，并不惜死，但假如那‘九毒仙人’老毒妇再施迷魂之药，又将奈何？”
　　他如此一问，登时问得满场默然，一个个作声不得。
　　江南一鹤裴景苦笑了一声，道：“萧少侠之意如何？”
　　萧明心中在想着乾坤一掌公孙望，和桑芸儿的父亲九指华陀，因为中了迷药之人全都在此，偏偏就是自己十分敬重的两位前辈不见。
　　他满怀疑虑，听了江南一鹤裴景一问，昂然说道：“那荼毒中原武林，在莲花峰头毙杀了各门各派一共九十八位高手的九毒魔君已经死了，如今‘九毒仙人’这个老祸根，势在必除……”
　　他微微一顿，遥指崖下翠竹深处，愤然说道：“那‘九毒仙人’老毒妇，可能匿迹在一座石洞之内，诸位但散布四周，由在下出手……”
　　南海钓鳌叟谢一尊烱烱双瞳一闪，道：“你一人出手？”
　　萧明指了指龙康道：“在下还有帮手。”
　　江南一鹤裴景微显不悦道：“难道我等都是废物？”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忽然哈哈一笑道：“在那‘九毒仙人’老毒妇面前，不是废物，还是什么？”
　　他微微一顿，接道：“老朽就是废物！”
　　江南一鹤裴景听了前面几句，本已脸色一沉，及听他说完最后一句“老朽就是废物”，才稍稍消减了几分怒意，但仍然不服道：“老朽等俱都废物，难道这位弱冠之年的萧少侠，就震古铄金，有通天澈地的奇功异能么？”
　　东门婉儿口快，柳眉一扬道：“你想试一试么？”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赶忙接道：“裴兄不要听小女之言，她师傅妙风神尼前辈，把她宠坏了，所以……”
　　江南一鹤裴景本已忿然作色，一听妙风神尼，怒火上浇了一盆冷水，一阵错愕之后，瞠目问道：“什么？令嫒竟是青城山妙风神尼前辈的高足？”
　　弹铗书生东门无忌点了点头道：“不错！……”
　　他微微一顿，指了指萧明道：“而这位萧少侠的剑术，却传自‘雪山之神’！”
　　这“雪山之神”四字出口，人群中起了一片惊“噫”之声，南海钓鳌叟谢一尊陡地双目一睁道：“有这等事？听说那青城山夕照庵中的老尼姑，仅仅获得了‘雪山之神’的一招掌法，便傲视中原，这位少年人？……”
　　弹铗书生大笑接道：“他连获九剑绝学，一代天骄。”
　　一招掌法，便已傲视中原，九剑绝学，听来令人咋舌，满场之人，齐是一呆。
　　萧明微微一笑道：“其实在下只蒙‘雪山之神’传授了八招剑法，那第九招，乃是雪山绝学不传之秘，在下却是从……却是从……”
　　他不愿说出龙城古墓之事，顿了顿接道：“在下总算学全了。”
　　这二十几个武林高手之中，大部都是颇有身份地位之人，对那几乎神化了的武林偶像“雪山之神”，自是没人不知，尤其他们身中迷魂之药，亏得雪山二婢解救，而雪山二婢又叫他们来找萧明，如今萧明自承获得了雪山九剑绝学，那还有什么不信？
　　也许这是“雪山之神”的故意安排，要教萧明一举成名天下知。
　　因此刹时之间，宛如砂里发现珍珠，二十几双惊羡的目光，一齐投到萧明身上，谁也不再说话。
　　萧明笑了笑道：“在下仅凭雪山九剑，也未必能制得那‘九毒仙人’老毒妇，而是……”
　　南海钓鳌叟微微一愕道：“那凭什么？”
　　萧明运腕一振，手中寒光四溢，道：“凭一对‘骊龙宝剑’，能避百毒！”
　　满场之人又是一呆，惊异的目光，从他脸上迅速下移，投到他手上，显然，其中有几个如宇内三老之一的南海钓鳌叟谢一尊，对这“骊龙宝剑”，及其骊龙珠能避百毒之说，虽未目见，也曾耳闻，因此又是一片诧讶之色，掠过全场。
　　就在此时，忽闻遥空一声鹤唳，在黎明晓色中，隐隐飘垂而下。
　　众人一听，不禁仰首齐观。
　　东门婉儿惊喜道：“大概桑妹妹和柳妹妹回来了。”
　　萧明剑眉微轩，欣然翘首高空，只有那龙康脸色骤然一变，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独自俯首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