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雪刀逞威

 

2020-03-07 10:20:42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

　　初八，艳阳天。
　　卫冠五半卧半坐的，斜挨在一个宽敞而舒适的车厢内。
　　初一已过，他还没有死。
　　龙城璧也在车厢之内，他在奏琴。
　　他奏的是七弦琴。
　　在奏琴这方面，他并不能算得是个高手。
　　但他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懂得奏琴。
　　只是他长大之后，花在练刀上的功夫，远远在练琴之上。
　　他练的是八条龙刀法。
　　他的刀法已有所成，最少，目下江湖上，提起了雪刀浪子这四个字，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很少人知道龙城璧也会奏琴，而且也不能算是奏的太劣。


　　琴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混合在一起，那种节奏可说是别有一番风味。
　　卫冠五忽然坐直了身子，问龙城璧：“你本是个很豪放的男人，怎么今天奏出来的琴声，总是充满幽怨凄凉的意味？”
　　龙城璧十指未停，奏琴如故。
　　他淡淡说道：“你觉得这琴声充满幽怨凄凉之意？”
　　卫冠五叹了一口气，问道：“难道不是？”
　　龙城璧道：“当然不是，这不是幽怨凄凉，而是悲壮，肃杀的一章。”
　　卫冠五道：“此曲何名？”
　　龙城璧道：“转战千山！”
　　卫冠五吸了口气，半晌才道：“此曲是何人所谱？”
　　龙城璧琴音忽然停顿下来。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说道：“李藏珍。”
　　卫冠五一怔：“风流杀手李藏珍？”
　　龙城璧点头，道：“不错。”
　　卫冠五道：“你与他是深交？”
　　龙城璧摇头，道：“我不是，司马血却和他有极深厚的交情。”
　　卫冠五道：“杀手之王与风流杀手的故事，我曾听过不少，他们倒是一对杰出的年青人物。”
　　他忽然又说：“司马血若能参与藏龙峡一战，对我们可说是有极大的帮助，可惜他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要找寻他实在太不容易。”
　　龙城璧微微一笑，道：“这一次你却猜错了。”
　　卫冠五一愣。
　　“难道你已有把握可以在初十那一天，邀请司马血助咱们一臂之力？”
　　龙城璧没有直接回答，却道：“卫堡主，你可知道在下为甚么要奏这一曲转战千山？”
　　卫冠五沉思片刻，忽然目光大亮：“难道你是奏给司马血听的？”
　　龙城璧点点头。
　　卫冠五立刻指着车厢前面，道：“莫非正在赶车的，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龙城璧没有表示甚么，车厢外已有人回答道：“在下正是司马血！”
　　卫冠五瞪大了眼睛，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穿过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道，这辆虽不华丽，但却舒适而宽敞的马车到了望龙镇。
　　望龙镇距离藏龙峡还有二百里路，乃是藏龙峡方圆五百里内最大的一个市镇。
　　这辆马车来到了望龙楼。


　　望龙楼头，每一个窗子都是开着的。
　　今天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望龙楼外有庭园，庭园内百花已凋零，就只有几株梅花开得正灿烂。
　　龙城璧、司马血和卫冠五选择了最接近这几株梅花的桌子旁坐下。
　　同时，他们都看见在另一张桌子旁，正坐着四个神态狰狞，目光凶猛如同野兽的皮袍汉子。
　　他们的目光，都同时盯在龙城璧的身上。


　　无论是谁给这种目光盯着，都一定会很不自在，或者惊惶、或者愤怒、或者局促不安。
　　但龙城璧的反应却不是这样。
　　这四个皮袍汉子凶巴巴的瞪着他，他却报以淡淡的微笑。
　　司马血一怔，对龙城璧说道：“你的脾气虽然不坏，却也不是驯良如羊的人，怎么居然会对他们发笑？”
　　龙城璧耸肩微笑，道：“我为甚么不能笑？难道别人凶巴巴的盯着我，我就要哭起来？”
　　司马血又是一怔，忽然也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变成了一条笑面虎。”
　　“你错了，”龙城璧淡淡说道：“笑面虎吃人的，但我却不会吃人。”
　　司马血道：“假如现在有人想吃掉你呢？”
　　龙城璧道：“揍他一拳。”
　　“拳”字才出口，那边厢的桌子险些给砸翻了！
　　四个皮袍汉子不约而同的重拳击在桌面上，那种声音的确很惊人。
　　但龙城璧却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仍然笑眯眯的望着他们。
　　四个皮袍汉子几乎是用一种蛮牛撞树的速度冲过来的。
　　其中一个没有眼眉毛，但胡子却比草蜢腿还粗的汉子戟指喝道：“你是不是姓龙？”
　　龙城璧缓缓站起，缓缓的说道：“在下浪子龙城璧。”
　　没有眼眉毛的汉子粗声道：“俺是杭州太岁谢一非。”
　　龙城璧悠然道：“其余三位，想必是杭州霸王吕烈、杭州铁掌裘上雄、杭州猛虎魏连生了？”
　　谢一非冷笑：“想不到你居然也知道咱们杭州四杰的名号，而且还知道的如此详细。”
　　龙城璧道：“四位在杭州的名气可不少，在下的耳朵就算聋了，也不会连四位的名号也没有听过的。”
　　在谢一非身旁的红脸汉子冷冷道：“俺是魏连生，倒想问问你在武林刀法名家中，算是老几？”
　　龙城璧淡淡道：“刀法名家是万万谈不上的，所以你这一问，是多余之极。”
　　裘上雄怒道：“龙城璧，你实在是欺人太甚，难道你以为杭州地面上，除了唐门父子之外，就再没有能人？”
　　龙城璧笑道：“岂敢。”
　　吕烈“呸”的一声，“你口里说岂敢，其实心里根本就看不起咱们！”
　　司马血越看越不是味儿，忍不住上前道：“四位和龙城璧究竟有甚么夙怨？”
　　谢一非哼的一声：却没有回答。
　　回答司马血的是裘上雄。
　　他说：“实不相瞒，咱们四哥儿，本是唐大少爷的老朋友。”
　　吕烈接道：“唐竹权很看得起咱们，他的妹子唐二小姐也认识咱们。”
　　魏连生冷冷一笑，道：“咱们都有一个希望，希望其中一人，能与唐二小姐成亲。”
　　谢一非道：“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但到最后却给你从中破坏！”
　　龙城璧不禁失笑：“在下如何从中破坏？”
　　魏连生道：“由于唐二小姐看上了你，咱们的希望都已落空。”
　　司马血不住冷笑道：“想不到在这里居然遇上几个浑人，怪言怪语，不自量力，实在叫人喷饭。”
　　吕烈怒道：“你是谁？”
　　司马血冷冷道：“你不必问，也不必管。”
　　魏连生道：“咱们与龙城璧的事，你也不必管。”
　　吕烈道：“咱们是来救唐大少爷的，想龙城璧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龙城璧并不否认。
　　吕烈接道：“奴王宫要唐二小姐去交换唐太少爷，这个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很响。”
　　谢一非道：“咱们偏要把冷血奴王的如意算盘打个稀烂。”
　　吕烈冷冷一笑，道：“对付奴王宫，凭咱们杭州四杰已很足够，根本就不必雪刀浪子来插上一手。”
　　裘上雄点头道：“对！龙城璧是甚么家伙，竟敢在咱们的事情上碍手碍脚。”
　　一直坐在桌旁，一言不发的卫冠五突然站起，冷冷笑道：“直到现在我总算知道你们是怎样的人。”
　　吕烈瞪着眼：“咱们是甚么人？”
　　卫冠五道：“杭州人。”
　　杭州四杰大笑。
　　但卫冠五的说话，还有下文：“你们都是杭州地方上最糊涂、最不自量力的浑人！”

　　（三）

　　“浑人？”吕烈狂喊。
　　“你是甚么鸟东西？竟敢骂咱们是浑人！”魏连生摩拳擦掌。
　　谢一非更是立刻扑前，呼的一拳就向卫冠五的脸庞上击去。
　　卫冠五屹立如山，好像根本看不见这一只钵儿般大小的拳头已撞向自己的脸庞来。
　　就在这刹那间，另一只宽阔而稳定的手掌，忽然搁在卫冠五的面前。
　　谢一非的掌头就击在这一只手掌上。
　　啪！
　　谢一非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如击败絮，根本就毫无着力之处，反而给对方一股暗力，把自己的拳头吸啜着。
　　定睛一看，这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的手掌。
　　谢一非就算不太聪明，也不是一个比笨驴还更笨的笨蛋。
　　他已看出龙城璧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倘若龙城璧趁势把自己的拳头一扭，他的腕骨恐怕立刻就要当场折断。
　　但他却很顽固，虽然明知打下去凶多吉少，但为了面子，仍然继续缠斗下去。
　　他掌脚兼施，凶猛得很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龙城璧却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这四人虽然对唐竹权和唐二小姐都很好，但武功却是平庸之极。
　　凭杭州四杰的本领，又怎能去对付整个奴王宫？
　　龙城璧也不想干得太过份，只是任由谢一非狂攻，直到他精疲力竭的时候，才轻轻一拳把他击倒在地上。
　　魏连生怒喝一声：“姓龙的，你休得意，让魏某来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他外号杭州猛虎，练的是虎爪功。
　　他五爪伸出，气势倒也很吓人。
　　但他的虎爪还没有使出，就已给一人喝住？
　　“畜牲，别给老夫丢人现眼！”
　　喝止魏连生的，赫然竟是七层云雾峰珠玑山庄的庄主薛默。

　　（四）

　　看见了薛默，杭州四杰就像是学生遇见了老师。
　　薛默并不是杭州四杰的老师，而是他们的师父。
　　原来他们都是薛默的记名弟子，只不过江湖上的人绝少知道而已。
　　薛默的目光很严厉。
　　他瞪着谢一非，冷冷的说道：“尔等胡作非为，老夫又怎能把你们正式收录为弟子？”
　　谢一非呐呐道：“弟子也……也许是错了。”
　　薛默怒道：“错了就是错了，又如何说是‘也许是错了’？”
　　谢一非不敢再说。
　　薛默厉声道：“对付奴王宫，就连老夫也没有甚么把握，凭你们四个混蛋，又能干出些什么？”
　　吕烈忍不住道：“咱们可以拼。”
　　薛默冷冷一笑：“你们当然可以拼，但又凭甚么去阻止龙大侠去救唐大少爷？那岂不是自相残杀？”
　　杭州四杰个个垂头，连大气都不敢吭出来。
　　薛默忽然叹息一声，对龙城璧道：“劣徒不知所谓，老夫在此谢罪了。”
　　“岂敢！薛前辈言重了。”
　　“目下奴王宫气焰逼人，显然是由于天神教在背后暗中撑腰。”
　　“要对付天神教，更不容易。”
　　“不！”薛默沉声说道：“天神教毕竟是来自西方，据老夫所知，天神教在西方也有不少矛盾，甚至可能全教分裂，咱们若能一举消灭奴王宫，天神教未必就敢冒险进军中原，与各大门派高手为敌。”
　　龙城璧想了想，终于也同意薛默的说话。
　　薛默说完之后，望龙楼外忽然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