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第一枪
 
2024-01-22 21:46:55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命令很有效,转瞬间所有青衣杀手已走得一个不剩。
  当然,地上还有不少青衣杀手留下,他们不是不听命令,而是听不见命令。
  有二十二个青衣杀手死了,绝大部份都是曾百全所杀的。
  曾百全的衣衫,东一片红西一片血,也不知道是青衣杀手的,还是他自己身上流出来的。
  总之,他全身上上下下都染满了怵目惊心的血,就连他自己看见,也是不禁为之吓了一跳。
  但他最关心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仍然跟危如好苦拼不休的方金粉。
  方金粉一直苦苦支撑着,但也总算仍然可以支撑到这个时候。
  他有这份能耐,“莫干鬼母”危如好也是相当惊异的。
  她对付大驼子,前后只用了十九招武功,就把这个“拂晓杀手”收拾得妥妥贴贴。
  但方金粉这个“杀人掮客”,他的武功路子跟大驼子颇有分别。大驼子练的是“出云剑”、“霹雳断金手”,全是速战速决,宜攻不宜守的招数,他要击杀敌人,固然往往快如闪电,但若然遇上武功比他更高之辈,要败阵下来也是“爽快俐落”,连想拖泥带水的机会也没有。
  但是方金粉的武功路子,却是大不相同。
  他年纪轻轻就已出道江湖,生长的环境也和大驼子大相径庭。
  大驼子虽然也是会家子,自幼便苦练武功,但在江湖上,知道他是个武林高手的人,几乎可说是绝无仅有。
  大驼子在很久以前就以杀人为业,但他有个规矩,就是一年只杀一人。
  他生性自甘淡泊,不求名利,以是虽然每年只干一次杀人买卖,所得财帛已足够他一年之需。
  一个这样的杀手,绝不会经常跟别人动武,但方金粉却全然不同,有时候,他整年到晚都不会跟别人发生冲突,但有时候,说不定在一天之内,就已连续厮杀三几场,到了晚上睡觉还要提防仇家施放冷箭。
  可以说,大驼子的武功,全然是为了要杀人而练的。
  但方金粉却非要先求自保不可。
  就是因为有了这种差别,大驼子的武功练得宜攻不宜守,但方金粉则是守优于攻,更尤其利于持久作战。
  若不是这样,他早已败在危如好的杖下。
  危如好报仇心切,那是自待不言的,但她也不想立刻就毙了方金粉。
  她亟欲知道,是谁要收买刺客杀死“武夷天王”施则君,而方金粉就是唯一线索,倘若方金粉死了,主谋者将会永远“逍遥法外”。
  她要活擒方金粉!
  但这个愿望,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容易达成。
  平情而论,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方金粉纵然擅于防守但久守必失,危如好终究还是可以击败他,然后活活生擒下来的。
  但这单打独斗的局面,看来已很难继续维持下去。
  那个蓝衣年青刀客,能够在以一敌二劣势下击杀姜铁谦,当非泛泛之辈,再加上曾百全赶来助阵,别说要活捉方金粉,便是自己能否全身而退,也是大有疑问之事。
  “莫干鬼母”虽然凶残暴戾,令人看来狂妄嚣张,目空一切,但她毕竟并非瞎子。
  曾百全以匕首杀伤不少青衣杀手,危如好还未曾怎样放在心上,但龙玉郎以一招“龙卷西风”击杀姜铁谦之景况,却令这位“莫干鬼母”为之骇然不已。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龙玉郎这一刀,绝不寻常,否则也杀不了名震中原的“大侠铁君子”。
  姜铁谦一死,那些青衣杀手也相继撤退,而那个使一杆长枪的青衣人,显然也已为龙玉郎所降服……
  这种迹象,都足以使江湖经验丰富的危如好大起戒心,认为形势对自己是越来越不利了。她开始后悔没有带着“鬼母天王教”属下的精英高手随行,这一次,她可算是犯了低估敌人实力的错误。
  但事至如今,后悔已然无用,唯有抽身急退,将来再徐图后计。
  主意既决,鬼母断魂杖轻轻往地上一点,人已向北急掠。
  她轻功造诣极高,但见身如飞鸟,瞬即掠出十余丈外。
  “追!”曾百全怒叫。
  哪知叫声甫落,危如好的身子已像是一块沉重石头跌在地上。
  霎时之间,方金粉呆住,曾百全也是呆住,就像是看见山崩地裂一样,既惊且呆。
  只有龙玉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好厉害的一掌!”

×      ×      ×

  世间上有些说话,听来十分可笑,但却也十分实在,绝无半点虚假,例如——
  “只有漂亮的人儿,才会有漂亮的脸孔。”
  “高山不矮。”
  “秃子绝不会有长头发。”
  这时候,使长枪的青衣人凑近来,回应了龙玉郎两句说话:“只有极厉害的武林高手,才能击出如此厉害的一掌。”
  但没有人觉得这两句说话可笑,只是觉得可怕。
  也许,令人真正觉得可怕的并不是这两句说话,而是那一个人和那一招沉猛骇人的重掌。
  ——“莫干鬼母”危如好匆匆溜走,一去十余丈,眼看她立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就在这时,一个人闪电般出现,闪电般向她挥出了一掌!
  只是一个人,只是挥出了一掌!
  就是这样,“莫干鬼母”危如好立刻便倒了下去,再也没法子可以站得起来。
  之后,那人又不见了。
  他也彷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秘的鬼魅,可怕的幽灵。
  等到龙玉郎等人赶往察看的时候,“莫干鬼母”危如好已死。
  她也许是一中掌,当场便毙了命的。
  只见她的脸已给沉重的内家掌力完全震碎,不但鼻裂嘴歪,连一对眼珠子也给震得向前怒凸,形态可说是恐怖万分。
  方金粉和曾百全都是脸色苍白如雪,半晌还作声不得。
  只有龙玉郎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好霸气的掌功,你们可知道他是什么人?”
  方金粉没有回答,神情却越来越是凝重,曾百全却长长地叹一口气,然后才慢慢地说道:“是他!一定是他!”
  “他?他是谁?”龙玉郎追问。
  但曾百全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忽然整个人完全沉默下来。
  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龙玉郎不知道,但看见他这副样子,知道再追问下去也不会得到结果,只得也陪着他一起沉默下来。
  但方金粉却在这时候说:“不要等明天了。”他这句说话听来没头没脑,龙玉郎再聪明,一时之间,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龙玉郎不懂,但曾百全却是一听就明白过来,他想了想,便点头道:“也罢,反正早一点迟一点都是一样的。”
  曾百全这么一搭腔,龙玉郎立刻就省悟了,道:“我们现在就去见那个人。”
  他此刻所说的“那个人”,并不是指一掌毙了“莫干鬼母”危如好的高手,而是曾百全心中朝思暮想的女子。
  这女子对于曾百全来说,当然是极其重要的,在他心目中,没有了鼻子固然是一大憾事,但若跟那个女子相比,一个人有没有鼻子,却又变得全然微不足道,不值一哂。
  龙玉郎从洛阳追查至此,最少有一半原因,是想知道“杀手之王”司马血为什么要跟郭情山赌鼻子。
  那一场赌博,虽然谁也没有赢,谁也没有输,但那全然是因为“财星老爷”郭万禄及时捣散了赌局之故,否则现在,司马血和郭情山两个人加起来只会有一只鼻子。
  不管输掉鼻子的人是谁,总之其中一个人,他现在的样子就会跟曾百全一模一样。
  世间上少了一只手,或者是断掉一对脚之类的人很多,又或者是瞎掉眼睛,哑巴的人也为数不少,但缺少了鼻子的,却很罕见。
  这种缺憾,不单只是缺憾,而且也是一件又残忍又恐怖的事。
  也正因为这种缺憾相当罕见,所以龙玉郎总是认为,司马血在赌坊推牌九赌鼻子的事,极可能和曾百全这个人有关。
  但关键在哪里?到目前为止,龙玉郎还是找不出来,而唯一办法,就是继续追查下去。
  对于一个漠不关心他人死活的人来说,如此花费力气去追查别人的事,不但多余,简直就是蠢蛋、白痴,荒天下之大谬也。
  但龙玉郎并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的血,就算不是冰冷的,最少也是“凉兮兮”的,绝非热血赤胆忠肝之辈。
  龙玉郎和他父亲龙城璧一样,从不以热血赤胆忠肝之辈自居,不但嘴里不承认,便在心底里也绝不承认。
  这一对父子,只喜欢干自己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旁人对自己的观感如何,评价怎样,实在是全然不会在乎的。

×      ×      ×

  “莫干鬼母”危如好死了,就连她自己都绝不相信,世间上竟然有人可以在一招之内,就把她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
  但无论她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事情已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从此以后,“鬼母天王教”既没有鬼母,也没有天王,这一个凶残霸道的邪魔异教,当然也很难再在江湖占一席位。
  曾百全和方金粉都瞧着危如好的尸首发呆,而那个使长枪的青衣人,他脸上的表情也和曾、方二人大同小异。
  倏地,曾百全目光一转,盯着青衣人那杆长枪。
  长枪还是长枪,既不可能忽然长了几寸,也没有给龙玉郎的雪刀削短了一截。
  但这时候,在这杆长枪之上,却挂着一把玉石强弓。
  “小裂弓!”督百全忽然面肉抽搐,他缺了一鼻,本已异常难看,情绪激动之下,形貌更是令人不敢直视。
  青衣人却直视着他,沉声说道:“不错,这是小裂弓,萧老拳师的小裂弓。”
  “拿来!”曾百全倏地喝叫。
  他这一喝极不客气,但青衣人却丝毫不以为忤,立刻缓缓地把小裂弓递到曾百全手上。
  曾百全双手接弓,神情显得又是悲恸,又是庄严。
  他轻抚小裂弓,深深地注视着弓上裂痕良久,才抬头再问青衣人:“萧老拳师是不是已经遭了毒手?”
  青衣人缓缓地点了点头。
  曾百全早已知道答案,但看见青衣人如此点头,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好一阵。
  方金粉不断打量着这个青衣人,忽然问:“尊驾台甫怎样称呼?”
  青衣人立刻回答:“敝姓简,草字梨洲。”
  “‘南天第一枪’就是阁下?”
  “不敢当!这只是道上朋友给简某开玩笑时所说的。”简梨洲大感不安地回答道。
  方金粉沉吟半晌,才接道:“那个蒙面人又是谁?”
  简梨洲说道:“‘大侠铁君子’姜铁谦。”
  “胡说!”方金粉叱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姜铁谦使的兵刃是一柄黄金锏,但这蒙面人用的却是一把波斯弯刀!”
  简梨洲道:“正因为人人都知道他常用的兵刃是黄金锏,所以今天不用,改用弯刀。”
  方金粉微一沉吟,知道简梨洲之言不无道理。
  姜铁谦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又怎会愚蠢到使用黄金锏,倘真如此做法,那就不啻是掩耳盗铃了。
  方金粉沉吟间,曾百全已接口道:“那蒙面人,确是姜铁谦,一位侠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说到后面那句话,不住地在冷笑。
  方金粉也在冷笑不迭:“一个身负侠名的大人物,居然鬼鬼祟祟,藏头露尾暗箭伤人,真是可笑复可怜。”
  曾百全笑笑道:“与其说此人可怜可笑,不如说此人可恶复可恨,更为贴切不过。”
  方金粉倏地又是脸色一寒,目光冷厉地瞧着简梨洲:“你跟这位姜大侠,原本是同一伙的,是也不是?”
  答案当然是:“是的!”但简梨洲却补充道:“他是大侠,我却不是,从来都不是。”
  “西贝大侠,十足小人!”曾百全气忿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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