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求药遭下手

 

2020-12-14 19:27:06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八姑妈又呆了好一会，才道：“他们在搅甚么鬼？是不是去对付白一芳？”
　　龙城璧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会，因为他们一定不肯做出损害我声誉的事情。”
　　八姑妈说道：“但这三个怪物疯疯癫癫的，只怕这一去也，还是会大大的闯祸呢。”
　　龙城璧苦笑着道：“这三位法师别的本领不行，但是闯祸的功夫，倒是武林一绝。”
　　八姑妈道：“海角巨灵神也算得上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到他这三个徒儿，唉……”
　　龙城璧道：“前辈也不必太为他们担心，只要他们干的不太过份，而对手又不算太厉害的话，他们总是可以逢凶化吉，化险为夷的。”
　　唐竹权望着八姑妈，忽然笑道：“八姑妈果然是金刚脸孔，菩萨心肠。”
　　八姑妈立刻又板着脸：“甚么金刚菩萨？四十多岁人了，还是没正没经！”
　　唐竹权吃吃一笑，本来还想说几句，但看见八姑妈这副样子，只好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八姑妈忽然大喝一声，原来有个黄袍汉子，正捧着一本册子，不断的在挥笔疾书。
　　八姑妈脸色一变，喝道：“你是甚么人？”
　　那黄袍汉子恍如不闻，依旧运笔如飞，也不知道他在写些什么。
　　唐竹权淡淡一笑，对八姑妈说：“姑妈毋须理会此人。”
　　八姑妈道：“他在窃听咱们说话，然后又用笔记录下来。”
　　唐竹权道：“这也没有甚么大不了，他是龙城璧的跟班。”
　　“甚么？”八始妈陡地一呆，瞧着龙城璧道：“是不是真的？”
　　龙城璧耸了耸肩，说道：“大概不假罢。”
　　八姑妈奇道：“他是不是你的跟班，难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龙城璧苦笑了一下，道：“这件事，请恕在下暂时无法解释。”
　　八姑妈哼了一声，道：“这是甚么把戏？就算我不问，竹君也该知道得清清楚楚吧？”
　　唐竹君摇摇头，说：“不！城璧并不是个做事全无分寸的人，无论他干甚么，我都相信一定有他的理由。”
　　八姑妈凝视着她，忽然笑了一笑，道：“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唐竹权道：“这个跟班又不是女人，竹君又怎会信不过龙城璧？”
　　唐竹君嫣然一笑，道：“就算是女人，我也不会怀疑甚么。”
　　唐竹权打个哈哈，对龙城璧笑道：“你听见了没有？我的妹子，可真与众不同，就连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佩服了她！”
　　龙城璧望了唐竹君一眼，她也同时望住了他。
　　两人都笑了一笑，他俩这一笑虽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但却已胜过绵绵情话，万语千言。
　　那黄袍汉子瞥了他们一眼，又再写了好几行字。
　　八姑妈虽然心中满腹疑团，但这时候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对唐竹权说：“你这家杭州楼，可有甚么填饱肚子的东西？”
　　唐竹权道：“杭州楼既有美酒，也有佳肴，姑妈无论想吃甚么，只管开口吩咐下来便是。”
　　八姑妈叹了口气，道：“你在这里既有美酒，也有佳肴，难怪已忘掉自己的家乡啦。”
　　唐竹权吃了一惊，忙道：“姑妈千万不要误会，竹权可不是那种人……”
　　“哼，你是甚么人，难道连你姑妈也不清楚吗？”八姑妈冷笑道：“不要再假惺惺了，快弄点精美的小菜，竹君最喜欢吃甚么，你现在还记得吗？”
　　唐竹权呵呵一笑，道：“妹子喜欢吃甚么，我这个大哥当然是最清楚的，我现在就去厨房，嘱咐李师父一一照煮照办！”


　　正月初五，大雪纷飞，本已稍为收敛的寒风又再劲吹起来。
　　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有人用布抹剑。
　　剑是软剑，碧血剑。
　　抹剑的当然也就是这柄软剑的主人——杀手之王司马血。
　　有人说：“玉不琢，不成器，剑不磨，不锋利。”
　　但碧血剑在司马血的手里已快二十年了，他从来也没有磨过它一次。
　　可是，它仍然和二十年前同样锋利，甚至连剑刃上的色泽都没有改变。
　　碧血剑是名剑，但在二十年前，它的名气还远不如现在般响亮。
　　是司马血使碧血剑更出名？还是碧血剑使司马血名噪江湖，成为名震天下的杀手之王？
　　没有人能分得清楚，就连司马血都想不出正确的答案。
　　杀手是一种古老的行业，而干这种职业的人，必须绝对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那就像是刑场上的手执大刀，专砍犯人脑袋的刽子手。
　　但杀手却又跟刽子手有所分别。
　　刽子手是名正言顺的，他大刀一挥，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犯人的头颅“唰”声砍落。
　　但杀手通常都是暗里下手居多，甚至在事前事后，都不让别人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刽子手杀人，只需具备两照就已足够，第一：心肠够狠够硬。第二：刀法够凶够准。
　　但做杀手却显然困难得多，尤其是要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更加难乎其难。
　　在刑场上，除非有犯人同党大劫法场，从来没有刽子手被杀害的事情发生，但杀手杀人，却时常都会身陷险境，结果杀不了人反而给人杀掉。
　　有时候，杀手千里追杀一人，看来着着占了上风，但到了千里异域展开生死决战之际，形势却会随时大变。
　　被追杀的人，可能到了迢迢千里之外，就会反败为胜。
　　比如一个武功本来不如杀手的人，他从江南逃到长白山，那种寒冷的气候，杀手就未必能够适应得了，结果一战之下，手脚僵硬了七八成的追杀者就反而会死在“猎物”的手下。
　　又好像有些杀手，千里追杀某某，但等到追上某某的时候，某某已邀来强援，结果也是杀手遭殃，某某平安无事。
　　杀手不易为，而司马血能够成为武林中的杀手之王，更绝不是侥幸得来的。


　　在这阴暗的屋子里，还躺着了一个白发老人。
　　司马血是杀手，而这老人却是神医——天下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时九公曾救过无数人的性命，但他也曾经杀人。
　　他救好人，杀坏人。
　　在他的眼里，司马血虽然是个杀手，但这位杀手之王却一点也不坏。
　　所以，他曾多次把司马血从死亡边缘抢救回来。
　　但这一次，时九公却变成了泥菩萨渡江，自身难保。
　　“司马血，你已为白一芳杀了多少人？”时九公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的声音混浊而虚弱，眼神也是散涣的。
　　“七个。”
　　“总共七个？””
　　“是的，还有一个，他很快就会来了。”司马血说。
　　时九公咳嗽了两声，从一张炕床上坐直了身子：“我知道，你虽然杀人如麻，但却从不滥杀无辜，更绝不会为了巨额的报酬而枉杀好人。”
　　司马血点点头，道：“不错，这是我的坏习惯。”
　　时九公摇摇头，道：“不！这种习惯太好了，世间上有无数职业杀手，若人人都抱着你这种宗旨，武林局面必然可以大大的改观。”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但是我终究是个杀手，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肯原谅自己。”
　　时九公道：“你没有错。”
　　司马血道：“但也不一定对。”
　　时九公道：“只要问心无愧，无论做了甚么事情，都不必记挂在心上。”
　　司马血道：“为白一芳杀人，本非我之所愿，但我已为他杀了七个。”
　　时九公道：“七个怎样的人？”
　　司马血道：“两个淫贼、三个江洋大盗、一个伪君子，还有一个是骗子。”
　　时九公道：“一个怎样的骗子？”
　　司马血道：“粉面蝴蝶戴一堡。”
　　时九公哼一声：“原来是这骗财骗色的混蛋！”
　　司马血道：“这七个人，都可说是杀之不枉，所以，我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杀掉了。”
　　时九公道：“但你第八个要杀的人又是谁？”
　　司马血沉默了一会，才道：“是一只蝙蝠。”
　　“蝙蝠？”时九公望住了他的背影：“是一只怎样的蝙蝠？”
　　司马血摇摇头：“我不知道。”
　　时九公沉吟半晌，道：“武林中以蝙蝠为外号的高手，最少有十三个。”
　　司马血道：“也许还不只此数。”他忽然笑了一笑，接道：“唐竹权有一次喝醉了酒，把自己倒悬在杭州楼的横梁上，当时他也自称是‘无敌醉蝙蝠’。”
　　时九公道：“但这一只蝙蝠嗜酒如命，又肥胖得太惊人，所以看来只是可笑，一点也不值得害怕的。”
　　司马血道：“但其余十几只蝙蝠，却都是恐怖之极的吸血鬼。”
　　时九公道：“你有把握对付他们之中任何一人吗？”
　　司马血道：“若以一对一，在下自信，无论遇上哪一只蝙蝠，都最少有七分的胜算。”
　　时九公道：“那已很足够，尤其是像你这种赌徒，只要有五分把握，已经可以重重的下注。”
　　司马血道：“五分把握已太多，有时候，我只有一分把握就已出击。”
　　时九公道：“你的确并不是许窍之那样谨慎的人。”
　　“许窍之！”司马血笑了。
　　许窍之是医谷谷主，武功才智以至医术都很了不起，但他却是个很谨慎，也很老卖的年青人。
　　“我现在真想看见他。”司马血微笑着说：“若跟他在一起，就连暴风雨也会在他的眼前平静下来。”
　　时九公道：“你若和许窍之一样，也就不会成为杀手之王。”
　　司马血又说道：“有人说，我像一只鹰。”
　　时九公道：“你若是鹰，许窍之就是鸽子。”
　　司马血道：“鸽子是善良的，他的确是个很善良的人。”
　　时九公道：“但像他那样善良的人，也曾经杀人。”
　　司马血道：“他是不能不杀，否则那些人就会杀进医谷，伤害医谷里的人。”
　　时九公从炕床走了下来，望着司马血的脸：“你现在也是不能不杀，尤其是这第八个，无论他是人是鬼，是蝙蝠还是乌鸦，你都要用碧血剑刺穿他的喉咙。”
　　司马血点点头，但脸上的神态却有点意外。
　　他不明白，时九公为甚么会对他这样说话。
　　时九公又望住了司马血很久，缓缓地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定会为我而杀，因为你若不杀，我就会毒发身亡，而我也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司马血更怔住了。
　　时九公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这种说话，以他的性情来说，是绝不会说出来的。
　　所以，司马血反问道：“你为甚么非活下去不可？”
　　这一问似乎很无稽，很可笑，但司马血却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知道，时九公讲出那样的说话，一定是有某种特别原因的。
　　就在这时候，司马血忽然发现时九公的眼眶里噙着泪水。
　　这情况更不寻常了。
　　时九公是个怎样的人，司马血在十几年前就已很清楚。
　　他绝不是那种轻易掉泪的人。
　　然而：“谁说英雄不弹泪，只缘未到伤心处。”但时九公遇上了甚么事情，竟然会在这时候忽然老泪纵横起来？
　　司马血虽然很能忍，但这一次他却无法忍下去了：“九公，是不是许窍之出了事？”
　　时九公的嘴角肌肉抽搐着，过了很久很久才点头说：“他中了罗刹掌，又中了金蝎灭魂针！”
　　司马血的脸色陡地变了，他盯着时九公的脸嘶声叫道：“你为甚么不早点对我说？”
　　时九公长长的叹了口气，才道：“说给你知道又怎样？你能治得好他这两种伤毒吗？”
　　司马血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身子却动也不动。
　　“我不能，而且天下间能救他性命的人，一定不会很多。”他喃喃地说。
　　时九公道：“当然不多，否则医谷里的几十个老医仕早就治好许窍之了。”
　　司马血神情一震：“连医谷的几十个老医仕也无能为力？”
　　时九公道：“若单是罗刹掌，或者只是中了金蝎灭魂针，他们也许可以解救过来，但许窍之连遭两种毒力侵逼，那就不是他们所能解救的。”
　　司马血吸一口气，道：“但医谷医术，还是数你第一。”
　　时九公道：“话虽如此，但要解掉许窍之身上这两种奇毒，单凭精湛的医术还是不行的。”
　　司马血目光一闪，突然失声道：“你落在白一芳的手里，难道就是为了要找寻灵丹妙药来医许窍之？”
　　时九公叹道：“也许是我老啦，不中用啦，非但求药不成，反而落在别人的手里。”
　　司马血正待开口，时九公接着又说：“但我并不是向白一芳求药，就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落在白一芳的手里。”
　　司马血道：“九公，你到底是向谁求药，最后却弄到这种田地？”
　　时九公又叹息一声，缓缓说道：“那人姓——”
　　但他才说到这里，屋外就响起了一阵阴森可怖的笑声。
　　“蝙蝠！”司马血倏地长身而起，碧血剑也有如电光一般向屋外射了出去！


　　屋外，雪如鹅毛，一片一片飘然地洒下。
　　在雪地上，站着一个服饰奇特，面如死灰的中年人。
　　他的衣裳是纯黑色的，袖长阔，但却束腰、短裤、脚上套着一双黑漆漆发亮的长靴子。
　　司马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也没有见过类似的服饰，但他却知道，这人一定就是白一芳要对付的第八个人。
　　蝙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