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王斗败　输命输农场

2025-04-04 20:56:00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田逊捧着一杯酒。
　　蛇胆酒。
　　这是师傅山亲自酿制的。
　　“不错，很香、很醇、还有点甘甘凉凉的味道呢。”田逊呷了一口酒，缓缓地说。
　　师傅山冷漠地一笑：“你倒不客气，居然自斟自饮。”
　　田逊耸了耸肩：“对不起，请恕我太无礼。”
　　师传山道・“你下了重注，喝点酒也许会对自己的神经有镇静的作用。”
　　田逊笑了笑：“别忘了，我叫田逊，也叫田赌，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师傅山道：“倘若说，真正的赌徒，内心永远不会紧张，那只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不错，”田逊彷佛被他一语道破，叹了口气说：“每当一个人面临巨大赌博的时候，无论他外表怎样镇静，内心可能比初恋少女第一次接吻还紧张。”
　　师傅山皱了皱眉，似乎对这种狂野不覊的说话有点不接受。
　　田逊又说：“但这一次，我的确很镇静，因为我有把握。”
　　“画眉王从未一败。”
　　“但它毕竟只是一只扁毛畜牲。‘顺德先生’也只是扁毛畜牲。”
　　“但它们的主人却大有分别。”
　　“顾师傅虽然年纪比我细小，但养画眉的手法和经験都在我之上。”
　　“可是，他欠缺了一颗好的脑袋。”
　　“他的脳袋有甚么不好？”
　　“太笨。”
　　“我呢？”
　　“恰恰相反，”田逊看着师傅山，笑了笑说：“当你在上海横扫七间大赌场的时候，顾世勇恐怕还在吃奶。”
　　“嘿嘿！”
　　“陈师傅，我对你有信心，只要你下了重注，就算我陪着一起输，也是心甘情愿。”
　　师傅山瞪了他一眼。
　　田逊放下杯子，杯中蛇胆酒已一滴不剩。
　　“何况你赌的是左手右脚，我这五十万又算得上甚么？”
　　师傅山默然半晌，道：“你是因利乘便，遇上了这个机会，正好替姚骨香出一口气。”
　　“姚骨香本来就是咱们帮会派出去对付孙广富的女杀手。”
　　“女杀手？”
　　“不错但她并不杀人。”
　　“不杀人又怎能稀为女杀手？”
　　“她不杀人，但杀钱。”
　　“杀钱？”师傅山“唔”的一声：“她为你们的帮会杀进了多少钱？”
　　“这是业务上的秘密，很抱歉。”
　　“她也想杀孙老板的钱？”
　　“当然想。”
　　“但她曾经失败了。”
　　“现在她又再摇土重来，”田逊淡淡道：“跟我一起来。”
　　“这是一场豪赌，”师傅山说：“有沈亨作证，我若输了，你也頼不掉。”
　　“我没有想着要赖，”田逊缓缓道：“但我却认为我根本没有赖帐的机会。”
　　师傅山道：“你是认为，我一定会赢啰？”
　　田逊道：“这已不必多说几遍。”
　　师傅山道：“你这次南下，就是要找孙老板，狠狠的赢他一注？”
　　田逊微笑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师傅山道：“还有呢？”
　　田逊道：“找你。”
　　“找我？”师傅山淡淡道：“你找我这副老骨头有甚么用？”
　　田逊沉吟半晌，慢慢的说：“暂持我还不想透露，现在我等待的，是三天后九如茶室的战果。”
　　师傅山点点头：“不错，我若输了，到时就会变成一个废人，那么就算我以前是齐天大圣，也不中用了。”
　　田逊目注着他，满怀信心地说：“我知道，你一定会赢。”
　　师传山忽然除下了金眼镜，揉了揉眼睛：“我现在甚么都不想，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田逊微微一笑，忽然用极其地道的广府话说道：“既然咁样，唔阻你瞓觉叻，拜拜。”
　　三天后的清晨，九如茶室现了前所未见的哄动场面。
　　以往，这间茶室是雀鸟的世界，可说是人多，雀鸟更多。
　　因为不少人虽然单身只影，但却捧着两笼、甚至三四笼鸟一起进入九如茶室之内。
　　甚至有个叫“鸟痴”的矮汉，他人虽矮小，但却天天左手三笼右手也三笼地进入九如茶室。
　　一个人怎能捧六笼鸟？
　　偏偏“鸟痴”就有这种本事，他利用鸟笼钩勾着笼底板“底抽”的方法，一笼勾着一笼，像两串“腊肠”般摇摇摆摆的去喝早茶。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很特别。九如茶室里第一次出现“鸟少人多”的局面。
　　那些平时大清早就“盘踞”在茶室的“雀友”，除了少部份有头有脸的人还能“争一席位”之外，其余的都纷纷变成“向隅客”，只能有望门兴叹的份儿。
　　只见茶室内外，都挤满了人。
　　而这些人之中，绝大多数都不是“雀友”。
　　他们之中，有军政界的红人，有工商界的阔亨，买办级的“打工皇帝”，也有黑社会裹三教九流的人物……
　　嘘！
　　好热闹！
　　好难得一见的“伟大场面”。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平时天天在茶室里穷磨菇的雀友，今天就只有在外面瞧瞧热闹的份儿。
　　虽然如此，人们还是赌得兴高采烈。
　　现在，盘口已经改变。
　　仍然是画眉王“高盘”，但盘口却不再是一博十，而是一博二。
　　换而言之，画眉王若赢了，就可以凭十块赢五块。
　　可是“正路雀”仍然是未会一败的画眉王。
　　本来，这个盘口不该如此。
　　倘若不是田逊和沈亨的介入，竟然以一博一赌顺德先生获胜，那么盘口该是一面倒。
　　但顺德先生却忽然“热”了起来。那就像是“跑马厅”赛马，一匹本来是冷得要命的马匹，但在出赛前却传出某种消息，谓有“大戸”下了重注。
　　于是乎，冷马变热了。
　　顺德先生也是这样。
　　那可以说，是“因人而热”。但这不能说是“热得无理”。
　　田逊是由三岁开始一直赌到现在的赌徒。
　　而沈亨更是十七歳混到七十歳的老江湖。
　　这一老一少，绝不会胡来一番，贸贸然去碰个大钉子。
　　而师傅山看来也不像个呆芋，更不像个“玩雀玩到发癫”神经汉。
　　还有那姚骨香，这个女人久历风尘，外貌骚媚，骨子里却是精明得厉害，她又怎会碰上去再让孙老板咬一口？
　　于是，人们的结论是：
　　——论画眉，画眉王该胜。
　　——论人，本来居于劣势，“玩雀道行第九流”的师傅山，忽然变成了一个“令人莫测高深的一流高手”。
　　所以，已有不少人“抓逆水”、“焼冷性”、“搏低盘”、“老虎就老虎”博顺德先生获胜！
　　七点正。
　　人群发生一阵哄动之声。
　　师傅山来了。
　　他左捧一笼，右提一笼的，徐徐不急地来到了九如茶室。
　　左捧一笼的是雌画眉。那是令能到雄画眉爆发大战的“火药引”。画眉重色。
　　它们一争长短，拚个你死我活，往往就是为了会发出“啤啤”声的雌画眉。
　　粤人习惯，以细小的鸟笼养雌画眉，而却以宽关的大笼养雄画眉。
　　师傅山左手捧着细小的鸟笼，里面养的自然是雌画眉无疑。
　　但他却忽然把鸟笼布打开。鸟笼布一打开，不少人都在怀疑，自已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笼中何来鸟？
　　笼中竟然有只瓷碟，碟里还放着一条熟鸡腿。
　　师傅山把鸟笼高高挂起，却把熟鸡腿取出，慢慢的吃。
　　众皆愕然。
　　愕然之又愕然。
　　这是甚么把戏？是不是师傅山很想吃鸡？
　　吃鸡并不是甚么大不了的事，但少了一只雌画眉引起顺德先生的战意，那才是令人震惊的。


　　难道顺德先生不必雌画眉，就可以击败画眉王？
　　立刻有人把这个问题提出。
　　师傅山的回答是：“先生打架，女士们还是避开一点的好。”


　　不少人在私私窃议。师傅山是太騒傲？还是不懂？
　　拥护师傅山，“扒逆水”的人，都不由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这时候，顾世勇早已在茶室内等候。他的画眉王，一直都在鸟笼中唱个不停。
　　决战很快就要展开。
　　师傅山看了田逊一眼。
　　田逊却悠闲地在喝茶。
　　九如茶室的茶，一向被人讥为“茶中垃圾”。
　　但田逊现在喝的，却是茶中绝品——隆兴双井茶。
　　师傅山忍不住说：“好茶。”
　　田逊道：“陈师傅也是同道中人？”
　　师傅山点点头：“我国西汉时，川西已有为茶之风，南北朝时，好之者益众，乃至中唐，饮茶之风更盛。”
　　田逊道：“现在却连满洲清朝也已完蛋了。”
　　师傅山道：“朝代虽改，汉人嗜茶之风，却永远延绩下去。”
　　田逊道：“喝茶本来是一种享受。”
　　师傅山道：“但却不够刺激。”
　　田逊道：“喝茶的确不是一种刺激的事。”
　　师傅山道：“所以，除了喝茶之外，我还喜欢打架。”
　　“打架似乎是一种野蛮的行为。”
　　“但看别人打架，有时候也是一种享受。”
　　“鸟打架呢？”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事，在天地间,每天都不知有多少流血的事发生。”
　　“不错，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嘛。”
　　“谁的本领强，谁就是王者。”
　　这两人侃侃而谈，好像把九如茶室里所有等待观战的人，都当作是石头、木偶似的。
　　这时候，顾世勇忽然走了过来。“该开始了。”


　　决战的确该开始了。
　　画眉王决战顺德先生！每个人都在拭目以待。